利維坦停留在空中,像是童話中被冰封的上古神獸。崎嶇不平的的冰麵覆蓋一層寒霜,虹光透過冰菱向外散射,隔著亙古冰川隱約可見裏頭的鱷魚,氤氳之美帶來的不僅是壯觀,還有震撼。


    站在艦首的少女輕輕一顫,側身踉蹌了幾步,似乎有些虛弱。


    忽然,冰雕發出了冰山斷層的聲音,一塊巨大的碎冰開始從利維坦的腹部脫落,碎冰自由落體,砸向底座的冰層,固體與固體的碰撞爆發出穿雲裂石般的響聲,玄冰夾雜著海浪四處飛濺。仿佛是一個開始的信號,凝結在利維坦身上的冰川一片片脫落,裸露出暗色的表皮。


    艦長第一時間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什麽,朝所有人大吼:“後退!快!全速後退!”


    宛如鞭炮在耳邊炸響,周圍人出竅的靈魂回歸本體。噴水裝置嗚嗚作響,相連海麵與艦首的玄冰被拉扯開來,艦尾破開浪花,逐漸逃離到黑影外那波光粼粼的大海。


    天空像是下著大塊冰雹,磨盤般大小的碎冰從天而降,底部的冰錐欲要刺穿甲板,狙擊塔轟然作響,一縷硝煙掠過,碎冰啪的一聲,如升空的煙火絢麗綻放。


    隨著戰列艦驅散最後一點黑影,玄冰再也支撐不住利維坦的重量,拋棄僅留的一絲尊嚴,任由利維坦發動被動技能——小行星撞擊。


    經曆了冰火兩重天折磨的利維坦,內部核心壞死,失去了一切生命跡象,但他的身軀仍然是恐怖的存在,一旦落入海麵,所引發的浪花絕對又會形成海嘯。


    冰層大陸再次注入能量,靠近軍艦一側的玄冰高高拔起,與對側組成坡度,形成一個簡易的滑冰場。與剛才崎嶇不平的冰麵不同是,這次玄冰的賣相像是剛用澆冰車磨平的冰場,光滑到接近零摩擦力,同時冰藍色的顏料像是加了點黑,未知的黑色分子在冰中牽扯、調合,讓玄冰整體有些黯淡。


    利維坦直墜冰場,如此沉重的身軀砸在冰上,玄冰竟然僅僅隻是產生細微的裂痕,這種給人的感覺與剛才被砸碎的玄冰完全不同,仿佛是神將冰與金屬電離凝結成全新的產物,合金冰。


    肉體擠壓,彈跳,利維坦宛如漏氣的皮球,順著冰麵應聲滑落,翻轉半圈後滾進海裏,連揪起的浪花都被冰所阻擋,將造成的危害降到最低。


    侍鱷的危機還未結束,艦長卻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緊張到崩潰的神經緩緩舒展,這才發現,寒意已經不知不覺中入侵體內。


    好冷。艦長不禁打了個哆嗦,眼神望向艦首上少女更加謹慎。要知道他可是能隻穿一條內褲在北凜大陸邊緣慢跑兩公裏的男人,一般溫度的變化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什麽,而現在,在這艘還沒被冰封的軍艦上,他又感受到了久違的生理反應。


    餘波已是如此駭人,那異能爆發的中心呢?溫度該有多低?


    從來沒聽說過用冰異能如此強大的異能者,為何出現在艦上?艦長心中的疑惑還未當麵說出口,軍艦上的侍鱷們像是察覺到某種恐怖的存在,誇張的大嘴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一個個驚慌失措地從艦上逃離,像極了棄船逃生的人們。


    這群生物這麽穩的嗎?還會懂得對比,一碰到打不過的敵人就逃跑?艦長暗暗吃驚,再次對站在艦首上的異能者和侍鱷刮目相看。


    可他不知道是,侍鱷的逃跑,並不是因為那不斷喘息、輕吐薄霧的少女。


    遠方,開始崩壞。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麵而來,手腳漸漸冰涼,那是由內而外的畏怯,像是有人在握住每個人的心髒,呼吸短促而困難。


    少女看向遠方,艦長看向遠方,老高看向遠方……所有人在同一時間看向同一方向,平靜如水的海麵,珊瑚礁圍繞環抱,那是沙樂藍洞。


    紅銅鑄造的半人馬雕像發出金屬碎裂的聲音,仿佛是卵生動物在幼年時的破殼。銅塊包含著塵埃夾雜著銅鏽,一片片撲通撲通地掉在藍洞底部。


    隨著最後一塊銅塊從手臂上脫落,半人馬血脈膨脹,激昂的長嘯猶如在吟唱一首熱血沸騰的純音樂。人身部分扭曲痙攣,原本抬起的前蹄向下踏破海麵,撅起藏在水中的馬身,輕輕一躍,健壯的馬蹄勾勒出飄逸的曲線,壓抑到死寂的藍洞出現了四道轉瞬即逝的波紋。


    堪比樓高的半人馬站在海麵之上,就像站在玻璃上那麽簡單、隨意。海水成了它的子民,襯托著半人馬俯覽眾生。


    人馬交界處,一塊象征核心的血珠嵌在肚臍,紅得令人惡心,血管似的筋脈圍繞核心網狀擴散,像是暴起的青筋,逐步沒入半人馬的體內。棱鏡狀的眼睛遮住了所謂的人的眼皮,人身的手掌從背後抽出一柄古銅色的長矛。


    目標鎖定,人。


    青銅雕像一公裏外,無數隻侍鱷潛伏於陰暗,眺望一白一紅奏響著影與火的戰歌,始終不敢向前一步。


    “大叔,你已經幹掉我三隻傀儡了,知不知道我投影一隻很累的啊。”黑晝翹著二郎腿坐在岩石上,看著半身天使與以冄切拚得驚天地泣鬼神,內心佛係的不行,就差拿出佛珠念著罪過罪過。


    突然,以冄切手中的烈焰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唰了一下熄滅。對峙的半身天使也收起尖劍,與那兩個人一樣,目視遠方。


    降世氣息的威壓,連疑是存在的半身天使,都被殘酷的影響到。


    潛伏的侍鱷四處逃串,青銅表層開始龜裂,苦難的歎息聲像是莊嚴宏大的詠聖調,無數信徒在虔誠的祈禱。屈跪的半人馬艱難起身,碧珠核心逐漸明亮,棱鏡狀的眼球浮現出一種叫做人的情感,詭異而絢爛。


    如夢如幻。火刑架上焚燒著插滿長矛的雕塑,雕塑臉上始終掛著聖母般的笑容,受盡世間疾苦的它步入天堂,它是主,是神,是一切受難者的福音。


    也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黑晝緩緩起身,像是匍匐的怪物露出凶殘的獠牙。接著他無奈地笑了下,氣場瞬間崩潰:“大叔,叫你不去好好睡覺,非要跟我對著幹。行吧,我沒力氣了,海人馬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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