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條金色肢臂在星空間穿梭,仿佛真的是從宇宙深處來襲,一望無際,長度無盡。


    “曆史文獻上隱晦地注明第四猖魂有著無限大的身軀,但我不相信有無限的存在,能告訴我,具體數值嗎?”蜂刺撕裂虛空,金色肢臂像洋蔥一樣層層剝離,露出裏頭淡黃色的肉質。


    “諾莎不知道。”長矛刺穿深藍色的尾巴,釘在海床上,馬身前肢撅起,能量條紋加速,重重踏在林雲覺的腹部。泄露的碧色能量振蕩,在這片不斷波動的能量之海裏快速擴散。


    原來已經大到連本體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麽。


    飛濺的黑血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下沉澱,但更多時候是被戰爭餘波分解。星辰一連接著一連破碎,漸漸被金色肢臂侵占,金色肢臂像是一條條吸收能量的水蛭,貪婪地吞噬星空領域的本源。


    純粹依靠能量作為攻擊手段的方式已經無法適合這種程度的對決,腳力、鎖喉、切割這些肉搏反而能給對方造成實質性傷害。習慣下,星際大戰都是無數艘宇宙戰艦圍繞著航母,發射五顏六色的光線,但在這裏卻像是一間貼著星空壁紙的小房間,兩個套上卡通服的小孩乒乒乓乓,徒有其表地上演著最原始的鬥爭。


    海人馬凶殘地撕咬下一塊腹部表層,囫圇吞棗地咽了下去。同時對方的蜂刺捅破了肚臍處的光珠,想要深入穿破時,卻被閃著金光的長矛刺斷,林雲覺震退,留在海人馬體內的蜂刺依然蠕動地往裏鑽。下空遊動的兩條蜂刺下,兩個海人馬的前肢慢慢幹枯,這是林雲覺截到的戰利品,他也很想威懾性地吞下去,可惜他沒有口。


    前肢自愈,臂手複原,重複的受傷,重複的割舍,雙方強大的再生能力支撐著它們這種自殘性的攻擊,強迫它們將體內浩大的能量,徹底釋放。


    能量加持下的每一次揮擊,都是不可計量的數值。空間坍塌、振蕩,氣泡內的海床早已化為塵埃,星空領域中的高能粒子發生躍遷似的變化,若是現場真正發生在外太空的話,爆發的能量波動不亞於一次小型的太陽風暴。


    太極陰陽眼停止了自轉,一道無與倫比的力從氣泡底部向上抬升,深海中的氣泡呈現出四麵向內收攏,頂部向外凸起的形變。像是抽氣體一樣,氣泡內的一切都出現一定程度的萎縮,不由自主地向上飛去。


    氣泡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長,從深海四麵八方貫穿氣泡的金色肢臂逐漸顯露出來。當細長的氣泡來到某種臨界值,一股巨大的爆炸聲在深海轟響——氣泡炸了。


    如同核彈在深海引爆,極為耀眼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片深海,周圍大部分無法適應光亮的深海動物出現了各種不同的症狀。海水瞬間沸騰,高能衝擊波形成的邊界瘋狂地向外掃平一切,能量推擠最薄弱的上方海水向海麵衝流。


    海底地殼的毀滅幾乎在一念之間,但,一個更加恐怖的領域出現在深海,那是一個無邊無際、純潔的光圈。爆炸的光芒像是在進行上百倍數的倒放,原本衝擊波擴張自身所消耗能量是一個越來越大的數值,但現在直接飆升到最大值。光圈將氣泡爆炸當成了一簇小火苗,用一盆水,澆滅了。


    第四猖魂,碧泓之眼的領域,虛無以太。


    林雲覺纏住海人馬,配合著向上的力,一往無前地向海平麵衝刺。


    周圍暗無天日的環境開始有了亮度,海水越來越藍。太極陰陽眼垂直仰視,希望著,渴望著,看到屬於人類的蒼穹。


    轟。


    海麵爆發起驚濤駭浪,林雲覺在突破海麵的那一刻迅速將海人馬往外一扔。那根一直刺在腹部的長矛已經快要令他“喘不過氣來”。


    至今為止,這場戰鬥始終是海人馬占據上風。


    林雲覺其實並不是想放棄自己領域來到海麵上,而是因為深海,是碧泓之眼的地盤,無論自己用什麽能量,都發揮不出原有的實力,自己的領域又被對方的領域壓製得過於厲害,無奈之下,隻好將戰場抬到了這裏。


    可是,這裏的環境,好像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黑壓壓的烏雲仿佛要和大海親密接觸,四陣聲勢浩大的水龍卷攜帶著狂風暴雨,圍繞著林雲覺旋轉。大氣湍流,元素紊亂,衛星視角下的科斯拉海出現了大氣輻合的狀況,一般情況下這都是大型台風將要登陸的預兆,然現在,隻是猖魂不小心改變了雲層的流動方向。


    突破天際的水龍卷閃爍著電弧,裏麵並非極度壓縮的氣體,而是一根肢臂。四條金色的肢臂竄出海麵,將自己包裹在風與水之中,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氣象災害。


    周圍的氣壓忽高忽低,幸好此時的林雲覺不需要呼吸,也不會出現相應的人體狀況,不過,周圍元素能量的壓製並不比深海來得低。看來,放棄自身領域的行為,似乎是個錯誤的選擇。


    海人馬發起衝鋒的號角,水龍卷突然變得更加龐大,螺旋上升的水流向林雲覺傾倒,就像肢臂重重鞭笞一般,天空仿佛都在痛苦的呻吟。


    林雲覺空間虛踏,無視浩浩蕩蕩襲來的水龍卷,一隻臂手的蜂刺流轉為紫色,向著蒼穹,發出一道璀璨的星空色能量。


    能量帶著尾焰,衝破了電閃雷鳴的雲層,隨著高度的上升漸漸物質化,在距離地麵四十多千米的對流層中,如煙火般啪的一聲,光芒綻放。


    流星劃破天際,為所有緣見的人們,獻上祝福。


    水龍卷將林雲覺囚禁,形成淡綠色的方體水監獄,比萬米深海還有高的水壓,將林雲覺一點一點的壓縮。海人馬漫步至水監獄麵前,停頓,棱鏡狀的眼睛注視片刻,舉起長矛,對準太極陰陽眼的瞳心,凶狠一刺。


    時空停滯,時間陷入了定格。一隻無色蜂刺的臂手突出方體監獄,順時針旋轉半圓,一道銀色光弧在海人馬麵向的那一麵水監獄的平麵上,切割出圓形,二維圓麵上的抽象概念朦朧上一層陰影。從整體來看,這圓形的水監獄部分,與周圍變得毫無關聯。


    其餘五隻臂手從圓麵裏出來,緊接著林雲覺逃出水監獄。但就在尾巴末端剛剛離開的瞬間,時空混亂,海人馬掙脫了時空束縛,長矛依然按照既定的軌跡,向前猛刺。


    蜂刺已經就位,在完美的地點打斷了長矛的發力,直接導致長矛刺偏,同時又是一枚蜂刺出現異樣,由黑轉白。白色蜂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海人馬的左前肢,純黑色的玄冰將這隻馬腳和它腳下一定範圍的海水,凍在了一起。


    身形一閃,林雲覺遠離了海人馬。


    海人馬微微一顫,棱鏡狀的眼睛低下來看了看腳下的玄冰,有些驚訝。哪怕是剛才的時空停滯,自己都在相對概念上的短時間快速脫離,但這玄冰,它竟然無法掙脫。那是因為玄冰,將它的前肢和海水,結為了不可分割的一體。


    當然,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鋸掉,反正可以再生。


    海人馬沒有立即行動,隻是抬起人首,靜靜得看著突然遠離的林雲覺。


    “雲覺哥哥,你變弱了。”未等林雲覺開口,諾莎率先發出了聲。


    林雲覺:“我們打得過嗎?我也許猜到了你說的雲覺哥哥是誰,不過,我更想知道你們的故事。”


    諾莎的聲音變得低落:“我們隻見過一麵。”


    林雲覺:“是嘛,這唯一的一麵,原來是在拚殺麽。”


    海人馬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是。這讓林雲覺有些不解,難道她所說的雲覺哥哥不是那位嗎?還是說另有隱情?


    諾莎:“雲覺哥哥,你的皮囊一點也不好看。”


    林雲覺微微一愣,十分樂意接下話題:“這還不是因為你們,不然我還可以繼續做個人。”


    諾莎:“做人很難。”


    林雲覺:“做怪物也很難。”


    諾莎:“雲覺哥哥不想當一個怪物嗎?”


    林雲覺:“想啊,當然想啊。怪物有著無上的力量,隻手掌控萬物法則,一念改變他人人生,物質與精神的享受觸手可得,這樣的條件有誰能拒絕?”


    諾莎:“那雲覺哥哥為什麽要說做怪物很難?”


    林雲覺:“這個問題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作為猖魂的你,是不是一個怪物?”


    諾莎沉默,海麵上的海人馬仿佛是在思考,一動不動的樣子像極了另類的思想者。


    思考得到了結果。終於,海人馬高舉長矛,對準自己的左前肢,狠狠突刺。


    “諾莎。”


    突然的問候,讓海人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棱鏡狀的眼睛注視著林雲覺。


    “如果你是人類,你想做什麽?”


    仿佛是在問一個小朋友將來的理想是什麽一樣,這種小學作文似的題目任何成年人聽到了,都會忍俊不禁。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清楚,未來這種事情有太多的未知,能夠拚盡全力的走好當下,就已經很好了,真正明白自己未來想做什麽的人,會有多少呢?


    當然,如果對方說想要當太空人,林雲覺也會很鼓勵的支持它。


    “諾莎,想吃一頓拌麵扁肉。”


    “……是嘛,那,如果有輪回,希望你能投胎到一個,每天都吃到拌麵扁肉,每天都能到遊樂園,每天都有人陪你玩的,人家。”


    天空,閃爍著紅點,一道毫無征兆的光芒,如神王裁決般,審判這片海域。


    淡紅色的光芒如同是從高空垂下的擎天之柱,大片大片的烏雲頃刻間消散,雲下海水蒸發,形成一個大口徑的深淵空洞,而空洞中心,便是海人馬。


    萬物湮滅,五輪四大一小的能量光環隨著能量的釋放,映現在外太空,集能束光芒通過能量光環中心,從衛星軌道上的空間站,直接打擊近地目標,而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隻有五絕槍——


    “天懲弑神。”林雲覺輕聲讚歎,為人類的科技,獻上意味不明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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