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蕭鐸譏諷道:“難道本王敬重你、容忍你還不夠,還非得跪在你麵前,把整顆心都捧著獻給你?因為沒有這樣做,所以你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不替本王考慮?這話就是當著穆家人的麵說,你也一樣站不住道理!”


    端王妃閉上眼睛,眼淚無聲無息的緩緩滑落下去。雅*文*言*情*首*發


    “夠了!”蕭鐸將她狠狠一把推開,他在心裏做了一個重大決定,隻是不能說。繼而目光淩厲看向王妃,警告道:“穆氏,你好好替崇哥兒想一想,替賢姐兒和惠姐兒想一想,好歹給他們留幾分體麵!”


    此時此刻,並不是廢了王妃穆氏的恰當時機。


    端王妃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下暈倒在了地上。


    ******


    暖香塢內,鳳鸞正慵懶的斜斜躺在美人榻上,讓丫頭捏腿。


    一個丫頭進來回道:“側妃,北院小佛堂布置好了。”


    鳳鸞原本閉著眼睛的,此刻睜開雙眸,看了看旁邊的寶珠,“把那四個婆子都叫進來罷。”漫不經心掠了掠頭發,朝捶腿的小丫頭揮手,“先下去。”


    小丫頭退下,四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起進來,齊刷刷垂手行禮。


    “我的意思,紅纓都告訴你們了吧。”


    “是。”四人齊聲應道。


    鳳鸞悠悠道:“你們放心,說好了給你們三倍銀子的月錢,雙份的四季衣裳,一分都不會少。”她的笑容頗為深刻,“不僅如此,將來你們告老後的養老送終銀子,我也一並厚厚的賞了。”


    四個婆子原本都是粗使用的,猛地拔高到了管事媽媽的待遇,還翻倍,一個個都是喜氣盈腮。其中一個嘴角伶俐點兒,笑道:“側妃放心,我們一準兒把蔣側妃照顧的妥妥帖帖的,絕對不會辜負了側妃厚賞。”


    “那就好。”鳳鸞笑道:“小佛堂的窗戶已經讓人封死了,內外兩道門,一道門上兩把大鎖,一共四把,正好你們一人手裏管一把鑰匙,兩人一組,要兩人同時在才能開門。差事簡單的很,每天隻用進去送個飯,再倒個恭桶就行了。”想了想,“唔,看著三五天給她洗個澡,別弄得發臭了。”


    先頭說話的婆子忙道:“奴婢們明白該怎麽做。”


    鳳鸞靠在紫菀花的彈墨線軟枕上,揮了揮手,“去罷。”


    她再次緩緩閉上眼睛,勝利了嗎?這樣算是狠狠報複了嗎?為何自己心裏一點歡喜都沒有?重生至今,前世殘留下來對他的愛恨情仇,總算全部都耗盡了。


    鳳鸞有一種解脫枷鎖之後的輕鬆,忽地睜眼起身,笑著吩咐道:“中午給我備好酒好菜,我要好好的慶賀一番。”


    慶祝慶祝,今兒這人生轉折的美妙一天。


    寶珠正在詢問了她想要吃的菜式,還沒問完,蕭鐸從外麵進來了。


    鳳鸞躺在美人榻上沒有起身,淡淡道:“王爺來了。”她笑容溫柔,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繼續說菜,“我想喝個酸酸甜甜的湯,不要太濃,清爽一點兒的才好。”


    寶珠一一應了。因為並不知道昨天宮中的情形,隻當是主子被蔣恭嬪叫走,又被王爺給保了回來。見她懶懶的,怕得罪了王爺,趕忙陪笑問道:“王爺想吃什麽?等下好叫小廚房一起預備。雅*文*言*情*首*發”


    蕭鐸哪有心思琢磨吃的?擺擺手,“隨意。”


    自從昨兒過後,兩人之間就像是隔了一道隱形的溝壑。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溫柔嬌俏,甚至更恬靜了,卻叫自己感覺無所適從。從前那個真實的嬌嬌,愛使小性子的嬌嬌,會對自己哭、對自己笑,宜嗔宜喜的那個她,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


    “我都安排好了。”靜默了片刻,他還是主動找了一個話題,“王府內外都已經加強了護衛,往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從王府隨便帶人走。”雖說明知道母妃不可能再有下次搶人,但……,還是嚴密部署了一番。


    “嗯。”鳳鸞淡淡應了一聲。


    蕭鐸又道:“昨兒從王府帶你走的那些人,都會處置的。”


    “好。”鳳鸞微笑,“辛苦王爺了。”


    他也隻能做到這些了,蔣恭嬪不論怎麽說,都是他的生母,----出於母子情,他不可能對母親做什麽;出於他本身的考慮,肯定也不希望有一個被貶的母親,沒見皇帝都不作為嗎?所以,隻能處置蔣恭嬪身邊的幾個奴才罷了。


    但等他真有走到那一步,登上那個最高位置,蔣恭嬪就是太後,那還不把自己捏得死死的?自己和她現在都已經是水火不容,一旦她手裏有了權力,又怎麽可能容得下自己?!不過棘手的是,自己若是動蔣恭嬪,動他的母親,就勢必和他反目成仇,自己不能親自參與其中。


    ----但卻得早點謀劃考慮。


    “阿鸞……”蕭鐸開口,不知道想要說點什麽,外麵突然來人了。


    “啟稟王爺、側妃。”紅纓在外麵道:“蔣夫人求見。”


    蕭鐸正醞釀了一番話要說,被攔腰打斷,本來就很不高興,再聽是蔣夫人不由火冒三丈,喝道:“叫她滾!有多遠滾多遠!”


    “等等。”鳳鸞曼聲道:“叫她進來。”一聲冷笑,“我倒要看看,蔣家的人有什麽臉麵來見我?居然還敢找到暖香塢來。”


    蕭鐸臉色陰沉沉的,恨不得把蔣家的人一巴掌拍死。


    ----還嫌不夠煩的呢。


    很快,蔣夫人被丫頭領著進來了。


    一進門,就“撲通”跪地大哭,“王爺、鳳側妃,求你們開開恩……”


    “哎喲,這是怎麽說。”鳳鸞冷笑道:“快把蔣夫人給扶起來,好歹是長輩,你這一跪我可受不了,別再折了我的壽。再說了,萬一要是在暖香塢跪出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又成了我的過錯?”吩咐丫頭,“扶蔣夫人起來,再把大夫叫到外麵候著。”


    寶珠和玳瑁趕忙上來架人,冷聲道:“蔣夫人有話好好說,別歪聲喪氣的!”


    蔣夫人紅著眼圈兒,擦了擦淚,一陣哽咽難言,“我那女兒年輕不知事,犯了錯,已經不配再留在王府裏了。”目光晶晶亮,“求王爺和側妃開開恩,容我帶她回去,隻當是大歸了。”


    “哈哈!”鳳鸞大笑,“蔣夫人這是在說笑話嗎?”


    “笑話?”蔣夫人臉上不解。


    鳳鸞撥了撥手裏的茶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蔣側妃是王爺的妾室,是上了皇室玉牒的側妃,豈能說大歸就大歸?要不……,咱們去皇上跟前說道說道?”


    蔣夫人臉色一白,“不!隻求王爺和鳳側妃開恩。”


    “開恩?”蕭鐸接了話茬,陰冷道:“本王這裏沒這麽多恩可以開,王府的家務事更容不得蔣家插手!趕緊走,大家都留一點臉麵。”


    “王爺別急,我來說。”鳳鸞擺手止住他,然後道:“蔣夫人這話好沒道理。”伸出手指比了比,“第一,我隻是王府的一個側妃,哪裏管得了蔣側妃呢?你要求人,也應該去求王妃娘娘才對。第二,蔣夫人倒是跟我說說,蔣側妃到底犯了什麽錯?以至於沒臉在王府呆著,要回娘家大歸啊。”


    錯?那要怎麽說得出口?!蔣夫人怔住了。


    “哼。”鳳鸞輕聲譏笑,“看來蔣夫人自己都說不出口,或許……,當初就是知情人吧?”看著她慘白慘白的臉,悠悠道:“我也懶得跟你理論分辨,但蔣側妃已經安置好了,還請夫人不必擔心,不要再說什麽大歸的話了。”


    “安置好了?”


    “對。”鳳鸞目光忽然一冷,“你女兒兩次三番陷害我!先是汙蔑我和成王殿下有染,後又汙蔑我謀害了她的肚子,其罪當誅!!”她輕笑,“不過我們鳳家的姑娘就是這麽賢惠大度,能容人,不僅留她一條性命,就連側妃位分都讓王爺給她一並留著,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蔣夫人心裏清楚女兒犯了多大的錯,今早一聽蔣恭嬪的人傳話,得知出事,今早便飛奔過來求情,希望……,至少可以保得女兒一條性命。


    眼下聽鳳鸞說得這般輕輕巧巧,簡直有點相信。


    鳳氏……,居然肯輕易的放過女兒?


    蔣夫人麵露不可置信之色。


    鳳鸞現在看著蔣家的人就惡心,朝丫頭揮手道:“行了,帶蔣夫人去看看女兒,往後就不要再上門來,打擾蔣側妃的清修了。”


    ******


    碧晴含煙館已經徹底封鎖了。


    蔣夫人被人領到了北院小佛堂,這裏是剛剛收拾出來的,幹幹淨淨的,幹淨清減的簡直不像話。裏麵全是青灰二色,一點鮮亮顏色的東西都沒有,連盆花都看不到,完全按照佛堂來布置,氣氛肅穆凝重。


    守門的婆子見是紅纓領了人過來,問明緣由,方才兩個人上前一起開門,一人一把鑰匙,連續開了兩道鎖。進了內院內門,又是同樣的流程,兩個婆子分別開鎖,然後輕輕推開了門,“蔣夫人請罷。”


    蔣夫人推門進去,隻覺得一片毛骨悚然不已。


    自己仿佛真的踏進了一個庵堂,周圍沒有任何擺設,全是佛經、蒲團,還有淡淡的佛香縈繞,桌上還擺了一個小小木魚,以及念珠。鳳氏……,鳳氏她真的在王府裏設置了一個佛堂,打算一輩子困死女兒!


    她留著女兒的性命並非好心,而是要女兒替她占著側妃的位置,免得蔣家再送一個姑娘過來,或者太後等人賞賜一個側妃。


    鳳氏她不殺人,而是存心要惡心死人啊。


    蔣夫人一步步往裏走近,到了最裏屋,因為窗戶已經封死了,大白天的還燃了一支蠟燭,而在蠟燭旁邊,是一個年輕的女尼坐在蒲團上。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有了某種猜測,但還是不可置信的,顫抖著伸手摸了上去,“你……,你是誰?轉過頭來讓我看看?”


    那年輕女尼像是聽著熟悉的聲音,猛地轉頭,驚呼道:“母親!”繼而便是一陣嚎啕大哭,“我完了,完了……”淚流滿麵泣道:“鳳氏讓人封了碧晴含煙館,把我身邊的人全部攆走,也不許帶任何金銀首飾值錢之物,然後……,然後還讓人把我的頭發給剃了,點了戒疤……”


    她說著,痛苦的一把扯掉頭上的尼姑帽。


    “啊?!”蔣夫人像是活見了鬼似的,連連後退,弄得一番茶碗蓋碟“叮當”亂響掉落在地,渾身發抖道:“你、你……”努力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個長著和自己女兒相似的容貌,卻剔了光頭,點了戒疤,然後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醜陋得不能相認的人,真的還是自己的柔兒嗎?不不不!這、這一切簡直太恐怖了!那種隱藏在平靜下的恐怖,滲透自己的肌膚。


    甚至一轉眼,就能浮現出鳳氏那看似溫柔的陰毒笑容!


    “母親!”蔣側妃放聲大哭,“鳳氏毀了我,她毀了我……,這樣的日子我是過不下去的。”想起昨天被人強行摁著剃頭發,點戒疤,想起自己第一次照鏡子,看到那張麵目陌生的臉,嚇得摔碎了鏡子,忍不住越哭越是傷心和害怕,“這種日子,我遲早會瘋的,會瘋的……”


    蔣夫人搖搖欲墜,覺得自己也快要跟著一起瘋了。


    女兒被毀了,徹底毀了!可是她兩次陷害鳳氏證據確鑿,誰也救不了她,恭嬪娘娘讓人送信時,隻道:“往後我不管娘家的事了。”


    蔣夫人看著那個麵無全非的怪物,落荒而逃。


    沒幾天,就聽說宮裏的恭嬪娘娘病了,身邊幾個下人服侍的不好,惹得皇上龍顏大怒,竟然活活廷杖打死了那幾個奴才。


    “蔣家完了,完了。”蔣夫人喃喃道。


    “你放屁!”蔣老爺氣得在屋裏來回踱步,跳腳道:“都怪你們這些蠢婦,急哄哄的要去算計鳳氏,結果倒好,鳳氏沒有算計到,反倒把柔兒和恭嬪娘娘給坑了!”


    可是,現在要怎麽辦?!


    聽妹妹從宮裏麵遞出來的意思,她是壓不住鳳氏了,鳳氏不但有酈邑長公主和鳳儀妃等人護著,還有鳳家,甚至皇上還賞賜了她一個禦前內監。更不用說,端王蕭鐸一顆心都偏向鳳氏,整個端王府都是她的天下了。


    那蔣家要怎麽辦?柔兒眼看是全廢了,殘了,再也扶不起來了。


    蔣老爺一屁股坐在椅子裏,頹喪無力。


    接下來的日子,他吃不香、睡不好,每天都在憂心忡忡的氣氛中度過,如此過了將近八、九日,很快到了月底。這天上午正準備出去喝點酒,澆澆憂愁,就有小廝從外麵趕來回報,“端王殿下帶著鳳側妃出了府,換了輕裝,風風光光一大隊人馬,看樣子是準備去城外踏青的。”


    “隻帶了鳳側妃?”蔣老爺問道。


    “是。”小廝回道:“王府其他的女眷都沒有帶。”


    “猖狂!真是猖狂!”蔣老爺恨得直跺腳,攆了小廝,自己在屋裏捶胸頓足,“鳳家怎麽就養出這樣的狐狸精?勾引得端王殿下神魂與授,可憐柔兒,可憐蔣家……,可要怎麽翻身喲!唉……,這可要怎麽辦才好。”


    他揉了揉腦袋,妄圖自己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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