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做事總是讓人琢磨不透,一連兩個月過去了,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清平城中風平浪靜,胭脂老板平安無事。


    六月,郡守府遞出消息來了,柳易一行人打點行裝,開始跑路。


    出清平城時孟煙塵前來送行,柳易就那麽望著小醜演戲。


    曾經浩浩蕩蕩、熱熱鬧鬧的一群人,走的走,散的散,現在隻剩下三人。


    胭脂老板高坐馬頭問道:“既然已經上路了,那咱們先去哪裏?”


    柳易仰著頭笑道:“已經上路了,按書上來說的話,等會兒就到喝孟婆湯的環節了。”


    百裏青青扭頭,無聲而笑。


    曹都先是一愣,想通後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感歎道:“思想清奇!”


    柳易扭頭望向百裏青青,夠著將維帽戴在她的頭上,輕笑道:“練劍會變白是真的,曬太陽會曬黑也是真的。”


    柳易問完之後輕聲道:“百裏姑娘想先去哪裏?”


    百裏青青勒緊維帽帶子,笑道:“應該是你想去哪裏才對吧?”


    曹都垂首頓足道:“老子決定了,錢送去了萇楚宮,老子也要去看一看才保險。”


    柳易攤手道:“那就去萇楚宮吧?”


    百裏青青點頭表示可以。


    三人打馬前往萇楚宮。


    走了半天,曹都一抹臉上的汗水,反著騎在馬背上,輕笑問道:“倒騎棗騮馬,麵壁青石崖,聽說過這兩句沒有?”


    柳易笑問道:“汝陽城有個人叫石青崖,你知不知道?”


    百裏青青一臉好奇,扭頭問道:“你已經見過石青崖了?”


    柳易點頭,回道:“在琉璃河中見過。”


    百裏青青急切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麽?”


    柳易回想了一會兒,笑道:“他說在汝陽城中不管是三家真人還是江湖散仙,隻要還沒有入聖,都不是他的對手,還說要不是沒時間,否則都想上山抽我師父幾個大嘴巴子。”


    百裏青青輕笑道:“大沁守宮槐說得中肯,沒吹牛皮。”


    柳易抬頭問道:“石青崖真有那麽厲害?”


    百裏青青點頭道:“隻要他在汝陽城,他就是天下境界第一、殺力第一的武夫。”


    柳易問道:“京中殺力最大的不是付南甲嗎?”


    百裏青青哈哈笑道:“兩個月前付南甲和劉璃在南方打了個天昏地暗,那天晚上我還去看了一會兒,好像是親戚關係,大家都沒盡全力,很是沒有意思,我看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柳易埋怨道:“百裏姑娘知道為何不和我說?”


    百裏青青笑道:“最後應該是付南甲更不要臉一點,所以一劍將劉璃捶的油盡燈枯了。”


    百裏青青說完之後念叨道:“要是沒有意外的話,付南甲現在應該有兩柄劍,一柄是自己的‘開山’,一柄是劉璃的‘扶南’。”


    柳易輕笑道:“這麽說起來,劉璃挺慘的啊?”


    百裏青青朗聲道:“江湖兒郎江湖死,死得其所。”


    柳易問了個關鍵問題,“風鈴山有那麽多供奉,萇楚宮沒有供奉說不過去把=吧?再說了,山上就沒有一些老不死、境界高得出奇那種老人?”


    百裏青青翻了個白眼,“怎麽沒有,先前不出手是有所顧忌和內心有點小心機,後來嘛,當付南甲揮出那一劍時,他們都來不及出手了。”


    日夜奔馳,馬不停蹄,五天之後,柳易三人已經到達了萇楚宮山下小鎮。


    三人牽馬而行,曹都輕笑道:“以前你提過一個叫謝歪腳的年輕人,你還記得吧?”


    柳易點頭道:“怎麽會忘?”


    曹都笑道:“今晚咱們三人就去他家吃飯住店了。”


    柳易和百裏青青牽馬跟著曹都走街串巷,一路找著謝歪腳的鋪子。


    謝歪腳的媳婦回娘家去了,兩家本就隻隔著幾步路,很方便,媳婦回娘家,謝歪腳不必去送,媳婦要回來,謝歪腳也不必去迎接。


    新娶的媳婦前幾年都是會經常往娘家裏跑的,不是因為夫家不好,而是在夫家這邊實在是有點像外人,住的不習慣。


    謝歪腳家和梁家隔那麽近,這些問題應該不是問題才是,但好像在他家,這麽近,媳婦愛跑娘家倒成了天大的問題了。


    丈母娘看媳婦,越看越順眼,謝歪腳的腳不跛了之後,終於入了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法眼了。


    現在的兩家一團和氣,基本上就是梁家飯熟了丈母娘就會跑出來院子裏扶著柴火垛子嗷一嗓子,謝家這邊隨後拖家帶口地過去吃飯了。


    百裏青青沒有猜錯,大沁明麵上的汝陽城殺力第一人付南甲的腰間卻是掛了兩柄劍,窄的那一柄是付南甲原先的佩劍“開山”,名為開山,實則古樸狹長,不談鋒利程度的話,光氣勢上確實與開山不搭邊。


    開山劍怎麽說也該寬大,渾身充滿力量才是,但這柄細劍就叫開山,並且名劍配明主,開山劍,已經成為一柄被江湖人神化的兵器了。


    劍式古樸那一柄是劉璃曾經的佩劍,劍名“扶南”,扶南劍與付南甲有些諧音的意味在裏頭,這也可能就是倆人反目的原因之一吧!


    百裏青青開口道:“堂堂汝陽城第一,怎麽甘願淪為走狗了?”


    曾經一心癡迷劍道,醉心劍術的付南甲一年裏可謂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在謝歪腳這裏這段時間裏,太過於勤快,見到活兒,不管是洗鍋還是刷碗,撿菜還是劈柴,通常是順手就給幹完了。


    堂堂劍道宗師,江湖中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的付南甲這幾個月裏過得特別充實,衣衫上多了很多洗不去的汙痕不說,指縫裏也有了一些除不盡的汙垢,因為長時間沾水和賣力,指甲月牙上的皮和指甲也分開出了一條裂縫,碰到就生疼。


    這個入鄉隨俗的劍道宗師在鎮裏住了幾個月之後,好像已經忘了自己是江湖人了,得罪了漢子他會賠罪灌自己喝酒,得罪了女子他會低著頭走路,不看她們。


    謝歪腳成親的時候他因為殺豬的事得罪了黃屠夫,那天晚上,付南甲拚命喝酒,不但灌了黃屠夫一個醉成爛泥,他自己也喝到吐了一夜,三天才緩過來。


    付南甲輕笑道:“百裏青青是吧,我家主子問你練劍是為了什麽?”


    百裏青青叱道:“這個問題是問我還是問劍?”


    付南甲哈哈笑道:“自然是問你,問劍,問個屁的劍,上回打了一件還沒緩過來。”


    付南甲回頭瞥向柳易,輕笑道:“清靜說不定隻是看上你那顆善心。”


    柳易哈哈笑道:“付先生罵人也不必要拐彎抹角,萬一多拐了幾道彎我沒聽出來,我沒生氣,先生倒是生氣了,那豈不是白白罵人了。”


    付南甲毫不在意後生的調侃,哈哈笑道:“怪不得,原來是有一張會哄人開心的小嘴。”


    付南甲說完之後望向曹都,點頭讚賞道:“有點意思!”


    曹都翻了個白眼,輕笑道:“樹倒猢猻散,要是以前的話,我會問一句有點什麽意思,現在嘛,不敢問了,身後一個人也沒有,話湧到了嗓子眼我也不敢開口,隻能咽下去。”


    謝歪腳出門招呼客人,不愧是做生意的人,一張再尋常不過的臉仰起來就是滿臉帶笑道:“三位打尖還是住店?”


    曹都伸出食指指著謝歪腳說道:“謝必實,不過鎮上的人都喜歡叫他謝歪腳。”


    柳易朝謝歪腳抱拳,笑道:“柳易。”


    謝歪腳重重點頭,輕笑道:“我叫謝必實,叫我謝歪腳就行。”


    柳易望向付南甲,輕聲道:“你們家主子落魄到這個地步了,山村中有個出名點的人也讓你來招攬?”


    付南甲身居高位多年,寵辱不驚,淡淡道:“與柳公子何幹?”


    柳易輕笑道:“好吧,這件事跟我不相幹,那問你一間相幹的事吧,倌兒是不是高手?”


    付南甲輕笑道:“柳公子怎麽會怎麽問?”


    柳易撓頭道:“上回一下將他掀翻摔在船板上,總感覺他不是很疼。”


    付南甲拆台道:“柳公子保守了吧?”


    柳易擺手道:“感覺像是摔棉花一樣,沒能將他摔疼。”


    付南甲嗬嗬笑道:“付某此時想來,倌老前輩應該是高手吧!”


    柳易笑道:“如此想來,你也押注了吧?”


    付南甲毫不避諱,“壓了,直皇子。”


    柳易擺手道:“你倒是不避諱呀?”


    付南甲攤手笑道:“眾人看得見的事,沒什麽必要避諱。”


    柳易眯眼想了一會兒,沉吟道:“什麽時候去風鈴山?”


    付南甲哈哈笑道:“怪不得直皇子要殺你,你們啊,真是知己!”


    柳易吐了口痰,哂笑道:“知己?我隻是太了解小人得誌後的猖狂了,在玄空山相處了那麽久,老子又不是不知道睚眥必報才是他的風格。”


    柳易說完之後再次問道:“什麽時候去風鈴山?”


    付南甲想了想後笑道:“待到遲重重離開了風鈴山再說吧,這個後生有點意思。”


    柳易三人落座,謝歪腳輕聲問道:“三位吃點什麽?”


    曹都大手一揮道:“三碗刀削麵,大塊長塊一點,多放蔥花和鹽巴,放點醬油,醋就不要了。”


    柳易搖頭道:“要一碗放醋不放醬油的。”


    曹都一屁股將凳子挪了老遠,表情浮誇地問道:“誰口味這麽奇特?”


    柳易在桌子腳下朝著指了指,曹都明白之後拖了一個悠揚的“哦”!


    百裏青青一劍遞來,柳易馬上捂著被拍紅了的手背。


    付南甲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就不笑了,老光棍一條,年輕時沒看懂,現在看懂了就看懂了,好好意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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