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劍與玫瑰”酒館的女主人是一團燃燒著欲望的火焰的話,那麽現在正走進酒館的這位武士,就像是一塊能夠讓你的所有思想都陷入停滯的寒冰。


    “哢吱”、“哢吱”……


    原本喧囂的酒館裏,隻剩下了堅硬的鋼靴在參差不平的玄武岩地麵上摩擦,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響。可偏偏現場的奧斯巴托們沒有一個人敢用雙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們的呼吸壓抑並且急促,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身份,還因為他們眼前看到的景象。


    武士的右手拖著一具勉強看得出來屬於人形的屍體,之所以說“勉強看得出來”,是因為拖動中的屍體幾乎是支離破碎的,一路拖行,殘留在地上的,不但有殷紅的鮮血,還有毛發、皮膚、肉末,隻剩下上下左右四段被扭曲成90°的帶著血肉的骨頭,依稀可以看得出大概是四肢的模樣,說是屍體,但實際上應該用“殘骸”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


    “嘔~~”


    兩個長著兔唇的奧斯巴托第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血腥的場麵,喉嚨一陣湧動,卻又不敢當著對方的麵吐出來,隻能拿手死命地堵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兩雙本就紅通通的眼睛因為憋氣幾乎要爆出紅光來。


    幾乎是武士每走一步,圍觀的奧斯巴托們便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一步,一直到他走到豬臉和牛頭人的麵前站定,周圍的奧斯巴托們才壯著膽子跟著澤科和斯特蘭克異口同聲地喊道,“老大~”


    整個腦袋都隱藏在全覆式頭盔裏的武士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鬆開了右手,那堆不知道被他已經拖行了多久還有多遠的“殘骸”便“啪”地一下整個摔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小灘骨肉渣滓。


    “砰~”


    沉重的護膝砸在了地上,武士的左手抓著自己的右手腕,右肘平放在呈90°彎曲的右膝上,向著身前美麗高貴的身影跪地行禮,“我尊貴的主人,施萊德回來了。”


    “這就是我們在找的人麽?”角落中的女主人在聞到血腥味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走了過來,一臉好奇的她蹲下妖嬈的身子將寬大的裙擺圍攏在腿後,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攤殘骸的頂端問道。


    “是的,我的主人,我追蹤了他一天一夜,才在冷石巷的一個小院子找到了他。”


    “冷石巷?看來我們親愛的鄰居又開始找我們的麻煩了?”美麗的女主人臉上泛起冷笑。


    “不單單如此,我的主人。”施萊德將殘骸末端應該是頭顱部分的頭發撩開,露出了死者的脖子,就在脖子正中央位置上,一塊勾玉模樣的黑**法印跡正在悄悄地霧化,發出一陣腥臭的氣息。


    “奧~盧~奇~瑪~魯~”酒館女主人潔白的貝齒緊咬著自己嫣紅的下唇,冷冽地吐出了這樣一個名字,“即便是已經被‘議會仲裁’過,他還是沒有收手的打算麽?!這個該上天堂的冷血種,這個該死的瘋子,這混蛋的議會到底還有什麽用處!”


    女主人尖叫著用自己的高跟鞋在花崗岩地麵上跺出一個了5英寸深的小孔,飛揚的裙擺隨著主人激烈地動作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可一旁的奧斯巴托們卻沒有了欣賞的心思,一個個都早早地低下頭,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還請節哀殿下,您應該清楚,憤怒並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隻會讓您的思維判斷出現錯誤,就像上一次一樣~”斯普林特拄著拐杖來到了少女的身邊,在遞過一條濕毛巾的同時低聲勸慰道。


    “我知道,斯普林特,我明白你的意思,甚至這一次的案子有9成的可能性就是他故意製造出來的,沒有一個愚蠢的凶手會在大白天,當著這麽多人麵的衝到屠夫巷來行凶!”


    “現在的下城區沒有人有這樣的膽子!”少女飽滿的胸膛快速地起伏著,似乎隨時都有撐爆胸衣的可能,她白皙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著手裏的毛巾,一點一點的冰水慢慢地在沿著虎口滴淌下來。


    “那個兔族的女孩子怎麽樣了?”斯普林特點點頭,轉向了一邊的施萊德。


    “下身大出血,在我回來的路上已經斷氣了。”隔著麵具,施萊德低沉地聲音就像是夏日暴雨前的悶雷,“一時沒有忍住,下手重了一些。”


    “即便是活著帶回來,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等到這勾玉完全消散的時候,他的生命自然會走到盡頭。”老人如丘壑般的抬頭紋擠在了一起,鬱鬱地說道,“真是可怕的法術,可怕的控製力。”


    “向無所不能的卡西莫多發誓,他活不過‘入閣試煉’的結束!”一股股的白霧在少女的手心裏升騰而起,很快一串火苗便從毛巾的縫隙中冒了出來。白色的毛巾在眨眼間蜷縮、發黃、變黑,最後隨著少女的手掌張開,變成了一塊塊碎裂的灰燼掉到了地上,“澤科先生、斯特蘭克先生,我需要你們分成兩隊,每天輪換著在屠夫巷裏巡邏,施萊德你負責機動,我需要你們確保,在‘入閣試煉’開始之前,在屠夫巷裏,在我安吉麗娜*朱莉管轄的地方,不會再發生一起類似的案子!”


    “遵命,我的主人!”


    “砰”、“砰”、“砰”……


    寬廣的酒館裏響起了一連串鐵拳捶打胸口的悶響。


    “第一件事,給我把這坨垃圾掛到城門口去,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


    從智慧誕生的那一天起,跟隨強者幾乎就成了生命的本能,族群中最強壯的那一個會成為頭領,最聰明的那一個會成為英雄。


    幾乎所有的騎士小說和曆史讀本裏都將英雄作為正麵人物來歌頌,人為的渲染和有意無意的刻畫讓他們脫離了“人”的範疇,上升到了“聖者”的境地。


    這種自以為是的做作很多時候都會釀出酸澀的苦果,本來像鳥兒一樣銳意翱翔的英雄們被崇拜著、推舉著再也沒有了降落的機會,他們隻能飛啊、飛啊、不停地扇動著自己的翅膀,直到再也力氣為止。


    而底下的人呢?他們總是自覺地俯下身子,嘴裏是虔誠的讚歎。


    “你並不屬於13氏族,奎恩,你也沒有深淵的血脈,你隻是個在深淵寄宿了12年的外來者,和你的導師一樣,你們都是在神恩過不下去了才會來到這裏,換句話說,你們的根,你們的歸宿,當你們的肉體重歸無所不能的卡西莫多的懷抱時,你們的靈魂並不屬於這塊土地,所以你無法理解暴風嶺對於我們這些深淵人的意義。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名字,一個象征著財富、榮耀、成功的名字,對佛朗索瓦人來說,這個名字是尼爾巴裏;對卡拉奇人來說,這個名字是坎大哈斯,而對所有的深淵土著來說,這個名字就是暴風嶺。”一身白色西裝的長生種子爵將自己的手肘頂在窗欞上,下巴抵著手臂望著車窗外那座屹立在遠方聖母峰頂上的朦朧尖塔,英挺的臉龐流露出複雜的回憶的表情。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一些。”傾聽著皮特敘述的奎恩點了點頭,他或許像皮特所描述的那樣,對於深淵並沒有這麽多的歸屬感,但即便過去了12年,奎恩仍然記得那個滿是痛苦回憶的世界裏,每一年每一個月甚至是每一天裏,都有數不清的來自全國各地的人近乎瘋狂地湧向帝都和魔都這兩座充滿了魔力的城市。他們目的明確、步伐堅定,他們拒絕了父母的呼喊,拒絕了情人的眼淚,因為這裏有比家鄉更多的機會,這裏有比家鄉更加公平的環境,他們渴望成功,他們渴望改變自己的生活,他們渴望掌握自己的命運。


    “就在那裏,奎恩,就在那座尖塔下的大廳裏,12個深淵的主宰決定了長生種的命運、決定了我的命運。”皮特的眼神開始飄忽起來,“按照我父親的說法,我並沒有出席那次會議上,我太小了,根本沒有列席的資格。”


    “可是太多次,太多次我都在夢裏見到那座尖塔,見到那些大人物的臉龐,聽到他們為了驅逐長生種所羅列的罪狀。”


    “那些大人物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強大,皮特,於我個人而言,我有一些值得借鑒的經驗。”靠在枕頭上的奎恩隨著長生種子爵的目光遙望著遠方的尖塔,“所以相信我,皮特,你會拿回屬於你、屬於長生種的一切,不單單是你,還有布魯、安妮、小阿爾弗雷德,還有莫瑞。”


    “說實話,奎恩,我向無所不能的卡西莫多發誓,雖然這話可能會讓你覺得稍顯無情,可我仍然要說,我很高興你會因為內疚在奧特蘭克發瘋,”暴食種公主摟著微微掙紮的莫瑞,望著窗前的皮特輕笑著說道,“我見過太多太多的強者,他們有的能夠毀天滅地,有的能比肩神明,可隻有你,奎恩,在你的身上,我嗅到了完完全全屬於一個純血‘人類’的味道。”


    月光林地巡獵手奧蘭多*布魯姆靠在車廂邊上,一下一下地削著一支剛剛完成附魔的木杆,嘴角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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