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甲被帶到三俠鎮之後，第一次獨自外出辦事。</p>
他很緊張，不僅僅是因為工錢比絕大多數仆從跟班要高，更重要的是，林先生承諾，如果自己幹得好，以後村裏有更多人都能來做工。</p>
在失去了劉坤元的補助後，為了讓村人活下去，他必須得好好表現。</p>
跟在後麵的是暈乎乎的崔誠，他是楊柳鋪人，平日做點小買賣，不算窮，但也稱不上富貴，可是他有個很大的特點，極好麵子。</p>
因此，當初那個崔三找他借錢的時候，盡管有些擔憂，但還是借了出去，因為他不好意思拒絕。</p>
可是過了這些日子，對方始終沒有要還錢的意思，漸漸地就越來越慌。</p>
有一日，機緣巧合之下，他聽到路過的鄰村人提起了共濟堂，說是有事解決不了，便可以去請托幫忙。</p>
說實話，他心中是不信這種事的。</p>
當初劉坤元還在時，麵對鄉民的請求，也是少有出手相幫的，這共濟堂不過是間藥鋪，又是憑什麽如此行事？</p>
可他也聽說了，尋常百姓去求，並不需花錢送禮，於是就去試探了一番。</p>
在見到林守之後，崔誠心裏的退堂鼓打得更響了，這麽年輕一個人，憑什麽能到縣城裏去那聽劍閣找人要錢？</p>
若是臉皮厚一點，他恐怕當場就告辭了，可是由於不好意思開口，就想著隨便說幾句，等對方表示有難處的時候再順勢撤回請求。</p>
可他沒想到，那年輕的賬房先生聽完之後，竟然連眉頭都沒皺，直接叫了眼前這壯漢過來，交代的時候，又是鎮凶司的官差，又是縣衙的大人，又是聽劍閣的管事，叫他聽得一愣一愣的。</p>
恍忽之時，崔誠就跟著跑了出來，等回過，都走了一半路程了。</p>
“壯，壯士，咱們這去縣城，真能見到那些大人？”</p>
麵對林守時，他很緊張，但眼前這個一看就是莊稼人，倒叫他稍微放鬆了些。</p>
吳甲腳步不停，甚至連頭都不會，悶聲回答：“不知道。”</p>
“那是見不到？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到時候不會被抓起來吧？”崔誠又開始打退堂鼓。</p>
吳甲的聲音更加沉悶，但音量更大了：“林先生交代的事情，必須辦了。”</p>
崔誠縮了縮脖子，心道這人看起來老實，怎麽一提要放棄，就突然變得好可怕。</p>
他隻好忐忑地跟著到了縣城。</p>
吳甲也極少進城，對路徑不大熟悉，要去聽劍閣還得一路打聽，崔誠看了，更覺得此人靠不住。</p>
幾經輾轉，兩人來到了聽劍閣，有小廝迎上來，雖然感覺這兩人不似客人，但還是招呼了兩句，詢問目的。</p>
吳甲將林守販賣幾把刀劍的票據出示，說是要找譚自如管事。</p>
那小廝看了一眼，便知做不得假，趕忙跑進去通稟。很快一個衣飾精致的老者走了出來，好像有些詫異：“足下是？”</p>
</p>
聽到這話，小廝有些緊張，還以為自己通稟錯了。</p>
吳甲有些僵硬地說道：“是林先生派我來的。”</p>
“原來如此，請坐下再談。”譚自如的語氣又熱絡起來，小廝也鬆了口氣。</p>
端了茶上來，吳甲一口不喝，隻一五一十地將此來的目的講了出來，又出示了借據。</p>
聽完之後，譚自如心中了然，叫了個人過來問話：“咱們行裏有沒有個叫崔三的？”</p>
“有，在後倉看管鐵料，他值夜裏那班。”</p>
譚自如道：“你去把他叫來。”</p>
很快，尚在睡夢中的崔三被帶到了管事麵前，他此時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見到坐在桌邊的崔誠，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p>
譚自如這等人看起來隻是個商行管事，對林守來說不算什麽，但在尋常百姓在之中則極具威勢，他把手在桌上一拍，高聲喊道：“你可是欠了人八錢銀子未還？”</p>
“我……”</p>
崔三第一反應是要狡辯，但見到崔誠在側，心知怕是狡辯不了。</p>
見他神色，此間眾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直接架住崔三，逼他將銀子雙倍還了出來。</p>
譚自如看了吳甲一眼，又厲聲道：“你這人言而無信，坑害同鄉，我豈能容你，速去收拾東西，滾出聽劍閣！”</p>
崔誠都懵了，他沒想過事情會如此順利，不僅自己的錢直接就拿回來了，那老賴還丟了差事，心中一口惡氣頓時就消解殆盡。</p>
出了聽劍閣，他對吳甲說道：“請替我多謝林先生。”</p>
他不敢將多還的八錢銀子據為己有，趕忙遞出來。</p>
吳甲思考了片刻，作出了他自認為此生中最重要的冒險。</p>
“崔三借款一年未還，應當有些利息。”</p>
但是他又不會計算，於是幹脆從自己手裏扣出一小坨，大概一兩錢之間遞過去。</p>
“這，這……”</p>
“你拿著！”</p>
他把眼睛一瞪，心中其實很忐忑，暗想如果林先生怪罪，就自己從工錢裏彌補這部分。但這麽做，更大的原因是，他認為林先生的風格就是這樣的。</p>
崔誠手下銀子就要告辭。</p>
吳甲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還沒完，去鎮凶司。”</p>
“不，不必了吧？”</p>
“先生交代了，必須去。”</p>
他拎著崔誠的一路走到了鎮凶司衙門口，將葫蘆遞出去，請看門的差人去通報，對方見到厲鬼葫蘆，雖認不出是林守的物件，卻知道這東西一般人手裏不會有，便還是去找出了趙蘆凡來。</p>
吳甲心裏非常不安，畢竟麵對的可是官差，而且事情也莫名其妙，送出城算怎麽回事？但為了不讓林守失望，還是逼自己將事情交代清楚。</p>
想不到趙蘆凡聽了之後，非但沒有不悅，反而樂嗬嗬地問道：“是林先生的吩咐？”</p>
“是啊。”</p>
“奇怪，帶你們出城是什麽意思？莫非你們犯事了？”</p>
吳崔二人嚇了一跳，連連否認。</p>
“罷了，跟我來吧。”</p>
趙蘆凡便帶著二人往城門走去，盡管心裏十分不解。</p>
到了城門邊，他對二人說道：“到此處應該就行了吧。”</p>
吳甲咽了咽唾沫，壯著膽子說道：“官長，林先生說要出城，還有五十步才到城門……”</p>
趙蘆凡哭笑不得，搖頭道：“行行行，本官就跟你們走出去。”</p>
他心裏正道林守招了個呆木頭，卻忽然見到兩個縣衙差役走了上來。</p>
“趙官長，您這是要出城？”</p>
鎮凶司隊正未入品，但是官，縣衙差役是吏，雙方地位一目了然，都不需要提修行不修行的事。</p>
趙蘆凡掃了幾人一眼道：“何事？”</p>
差役猶疑著說道：“呃，無事，無事，您走好。”</p>
幾句話間，雙方都把形勢判斷了清楚，差役們一眼就看出，吳甲和崔誠是跟趙蘆凡一起的，後者也很懂，兩個差役在城門口堵人，肯定不是安了什麽好心。</p>
趙蘆凡目中寒光閃現，冷聲道：“我送朋友出城，先走一步。”</p>
敲打意味非常明顯，兩個差役識趣地即刻走遠，轉進一條小巷，照著伸長脖子等候的崔三就是一腳。</p>
“你他娘的險些害死我了！”</p>
他很緊張，不僅僅是因為工錢比絕大多數仆從跟班要高，更重要的是，林先生承諾，如果自己幹得好，以後村裏有更多人都能來做工。</p>
在失去了劉坤元的補助後，為了讓村人活下去，他必須得好好表現。</p>
跟在後麵的是暈乎乎的崔誠，他是楊柳鋪人，平日做點小買賣，不算窮，但也稱不上富貴，可是他有個很大的特點，極好麵子。</p>
因此，當初那個崔三找他借錢的時候，盡管有些擔憂，但還是借了出去，因為他不好意思拒絕。</p>
可是過了這些日子，對方始終沒有要還錢的意思，漸漸地就越來越慌。</p>
有一日，機緣巧合之下，他聽到路過的鄰村人提起了共濟堂，說是有事解決不了，便可以去請托幫忙。</p>
說實話，他心中是不信這種事的。</p>
當初劉坤元還在時，麵對鄉民的請求，也是少有出手相幫的，這共濟堂不過是間藥鋪，又是憑什麽如此行事？</p>
可他也聽說了，尋常百姓去求，並不需花錢送禮，於是就去試探了一番。</p>
在見到林守之後，崔誠心裏的退堂鼓打得更響了，這麽年輕一個人，憑什麽能到縣城裏去那聽劍閣找人要錢？</p>
若是臉皮厚一點，他恐怕當場就告辭了，可是由於不好意思開口，就想著隨便說幾句，等對方表示有難處的時候再順勢撤回請求。</p>
可他沒想到，那年輕的賬房先生聽完之後，竟然連眉頭都沒皺，直接叫了眼前這壯漢過來，交代的時候，又是鎮凶司的官差，又是縣衙的大人，又是聽劍閣的管事，叫他聽得一愣一愣的。</p>
恍忽之時，崔誠就跟著跑了出來，等回過，都走了一半路程了。</p>
“壯，壯士，咱們這去縣城，真能見到那些大人？”</p>
麵對林守時，他很緊張，但眼前這個一看就是莊稼人，倒叫他稍微放鬆了些。</p>
吳甲腳步不停，甚至連頭都不會，悶聲回答：“不知道。”</p>
“那是見不到？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到時候不會被抓起來吧？”崔誠又開始打退堂鼓。</p>
吳甲的聲音更加沉悶，但音量更大了：“林先生交代的事情，必須辦了。”</p>
崔誠縮了縮脖子，心道這人看起來老實，怎麽一提要放棄，就突然變得好可怕。</p>
他隻好忐忑地跟著到了縣城。</p>
吳甲也極少進城，對路徑不大熟悉，要去聽劍閣還得一路打聽，崔誠看了，更覺得此人靠不住。</p>
幾經輾轉，兩人來到了聽劍閣，有小廝迎上來，雖然感覺這兩人不似客人，但還是招呼了兩句，詢問目的。</p>
吳甲將林守販賣幾把刀劍的票據出示，說是要找譚自如管事。</p>
那小廝看了一眼，便知做不得假，趕忙跑進去通稟。很快一個衣飾精致的老者走了出來，好像有些詫異：“足下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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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小廝有些緊張，還以為自己通稟錯了。</p>
吳甲有些僵硬地說道：“是林先生派我來的。”</p>
“原來如此，請坐下再談。”譚自如的語氣又熱絡起來，小廝也鬆了口氣。</p>
端了茶上來，吳甲一口不喝，隻一五一十地將此來的目的講了出來，又出示了借據。</p>
聽完之後，譚自如心中了然，叫了個人過來問話：“咱們行裏有沒有個叫崔三的？”</p>
“有，在後倉看管鐵料，他值夜裏那班。”</p>
譚自如道：“你去把他叫來。”</p>
很快，尚在睡夢中的崔三被帶到了管事麵前，他此時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見到坐在桌邊的崔誠，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p>
譚自如這等人看起來隻是個商行管事，對林守來說不算什麽，但在尋常百姓在之中則極具威勢，他把手在桌上一拍，高聲喊道：“你可是欠了人八錢銀子未還？”</p>
“我……”</p>
崔三第一反應是要狡辯，但見到崔誠在側，心知怕是狡辯不了。</p>
見他神色，此間眾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直接架住崔三，逼他將銀子雙倍還了出來。</p>
譚自如看了吳甲一眼，又厲聲道：“你這人言而無信，坑害同鄉，我豈能容你，速去收拾東西，滾出聽劍閣！”</p>
崔誠都懵了，他沒想過事情會如此順利，不僅自己的錢直接就拿回來了，那老賴還丟了差事，心中一口惡氣頓時就消解殆盡。</p>
出了聽劍閣，他對吳甲說道：“請替我多謝林先生。”</p>
他不敢將多還的八錢銀子據為己有，趕忙遞出來。</p>
吳甲思考了片刻，作出了他自認為此生中最重要的冒險。</p>
“崔三借款一年未還，應當有些利息。”</p>
但是他又不會計算，於是幹脆從自己手裏扣出一小坨，大概一兩錢之間遞過去。</p>
“這，這……”</p>
“你拿著！”</p>
他把眼睛一瞪，心中其實很忐忑，暗想如果林先生怪罪，就自己從工錢裏彌補這部分。但這麽做，更大的原因是，他認為林先生的風格就是這樣的。</p>
崔誠手下銀子就要告辭。</p>
吳甲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還沒完，去鎮凶司。”</p>
“不，不必了吧？”</p>
“先生交代了，必須去。”</p>
他拎著崔誠的一路走到了鎮凶司衙門口，將葫蘆遞出去，請看門的差人去通報，對方見到厲鬼葫蘆，雖認不出是林守的物件，卻知道這東西一般人手裏不會有，便還是去找出了趙蘆凡來。</p>
吳甲心裏非常不安，畢竟麵對的可是官差，而且事情也莫名其妙，送出城算怎麽回事？但為了不讓林守失望，還是逼自己將事情交代清楚。</p>
想不到趙蘆凡聽了之後，非但沒有不悅，反而樂嗬嗬地問道：“是林先生的吩咐？”</p>
“是啊。”</p>
“奇怪，帶你們出城是什麽意思？莫非你們犯事了？”</p>
吳崔二人嚇了一跳，連連否認。</p>
“罷了，跟我來吧。”</p>
趙蘆凡便帶著二人往城門走去，盡管心裏十分不解。</p>
到了城門邊，他對二人說道：“到此處應該就行了吧。”</p>
吳甲咽了咽唾沫，壯著膽子說道：“官長，林先生說要出城，還有五十步才到城門……”</p>
趙蘆凡哭笑不得，搖頭道：“行行行，本官就跟你們走出去。”</p>
他心裏正道林守招了個呆木頭，卻忽然見到兩個縣衙差役走了上來。</p>
“趙官長，您這是要出城？”</p>
鎮凶司隊正未入品，但是官，縣衙差役是吏，雙方地位一目了然，都不需要提修行不修行的事。</p>
趙蘆凡掃了幾人一眼道：“何事？”</p>
差役猶疑著說道：“呃，無事，無事，您走好。”</p>
幾句話間，雙方都把形勢判斷了清楚，差役們一眼就看出，吳甲和崔誠是跟趙蘆凡一起的，後者也很懂，兩個差役在城門口堵人，肯定不是安了什麽好心。</p>
趙蘆凡目中寒光閃現，冷聲道：“我送朋友出城，先走一步。”</p>
敲打意味非常明顯，兩個差役識趣地即刻走遠，轉進一條小巷，照著伸長脖子等候的崔三就是一腳。</p>
“你他娘的險些害死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