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我還在想是什麽人能夠叫老崔這麽為難,非要把我從京城喊到這荒涼的西北來,沒想到居然會是你。”


    應無殤推開門走進了房間,他拉開了邊廣麵前的椅子坐下,看著那昔日意氣風發的千戶大人如今成了這麽個階下囚的模樣,他的心情略顯複雜。


    由於身份特殊,邊廣沒有和他的那些兄弟一樣直接丟進詔獄裏先關著,而是被禁足在了這間還算不錯的房間裏。


    當年在錦衣衛雖不敢說是養尊處優,但起碼邊廣的日子過得是滋潤,不用像如今這般日日奔波,六年不見,他的樣子滄桑了不少。


    應是之前與那些馬賊拚殺過一陣,此刻邊廣身上還留了不少的傷口,配上那幾分滄桑,整個人的模樣難免瞧著有些淒慘。


    “邊兄,你也老大不小了,這回又是玩了什麽名堂。”


    應無殤輕歎的話語落在邊廣耳中,讓這個麵對刀劍都麵不改色的硬漢終於是漲紅了臉,他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些故人,自然也想不到再次相見時,自己麵對他們幾乎要抬不起頭來。


    驀然,看著邊廣這副頹然懦弱的樣子,應無殤心底生起了幾分無名火來,他和對方其實也不過就是點頭之交,但想到對方曾經的身份,難免叫他怒氣上頭。


    “哦,對了,老薑你還記得吧。”


    應無殤嘴角掛著不冷不熱的笑,他隨意地道:“那家夥當年和你一樣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過兩年前他也退了。”


    應無殤口中的人是曾經的錦衣衛千戶薑顯,早在陸寒江還在千戶的任上滾打摸爬時,對方就是他的心腹。


    曾經的陸大人隻要離京公辦,必然是帶著邊廣這個打手,然後將京中的事務全都托付給薑顯。


    聽到故人的名字,邊廣也是忍不住抬起頭來:“薑兄他為何離開了錦衣衛?”


    問這話的時候邊廣眼底幾乎要藏不住那份質疑,他和薑顯還有許多老兄弟其實都和應無殤相處不來,一聽說薑顯也離開了錦衣衛,他下意識認為的就是應無殤的排擠。


    應無殤混跡官場多年,哪裏看不出邊廣的心思,他冷笑一聲,卻是不在意地道:“你怕是想不到的,老薑現如今倒是自在多了,好好的千戶不幹了,居然教書去了。”


    “教,教書?”邊廣傻眼了。


    應無殤嗬嗬一笑:“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相信,老薑恐怕才是我們之中藏得最深的那個,他身上居然還有個秀才的功名。”


    這在當年的確是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消息,沒人能夠想到錦衣衛裏冷麵閻王居然曾經還是個讀書人,身上還有個秀才公的功名。


    按薑顯自己所說,他當年遭人陷害險些性命不保,入錦衣衛是為了答謝孟指揮使的恩情,如今天下太平,孟大人對他的恩,他已經用十年忠誠回報給了陛下,所以如今他無債一身輕,要去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你莫要小看老薑了,他辭了官之後去梅華書院當了個先生,就連祁雲舟都說過了老薑就是被錦衣衛耽誤的讀書人。”


    邊廣不說話了,他的頭更低了一些,應無殤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頭的火氣更大了些。


    “邊兄,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從咱們錦衣衛出去的人也有不少,可混成這樣不三不四的可就你一個!”


    砰!


    應無殤沒忍住起身一掌打碎了邊廣身邊的桌案,發泄之後他冷靜了些,然後才以漠然的目光居高臨下看著對方。


    “好歹也是陛下親自帶出來的人,你要自甘墮落我懶得管,可若是哪天叫我知道你打著錦衣衛的旗號,亦或者是——”


    應無殤話未說盡,但意思已經明白。


    邊廣也是氣憤地起身,他赤紅著眼,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隻聽他怒道:“我豈是那種厚顏無恥之人!大人放心,當日在下是主動離開錦衣衛,既然如此,日後在下與錦衣衛便再無相關。”


    “好一個再無相關,邊兄有骨氣,我佩服你,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


    撂下話後,應無殤冷笑一聲:“來人,送客!”


    ......


    把邊廣和他那群不省心的兄弟送走之後,應無殤火氣稍減,但還是頗為不快,於是就喊了崔一笑一塊喝酒。


    “當年跟著陛下的人裏,論資曆邊廣算得上名列前茅了,可沒想到他現在居然......嘖,不提也罷!”


    邊廣自己的日子過得糟糕應無殤管不著,但若是傷了錦衣衛的臉麵,那便是天大的交情也頂不住他的怒火,更別提兩人本就沒有多少交情。


    崔一笑也是歎道:“還記得當年大人你就說過,邊兄這樣的性格不適合待在錦衣衛,如今看來是被你說對了。”


    應無殤灌了一口酒,憤怒的眼神逐漸平靜下來:“算了,這種人就活該爛在泥裏,不提他了,說說西北這邊的情況吧。”


    崔一笑也是收了臉上的唏噓,轉而正色道:“情況有些古怪,卑職以為應是有人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目前隻查到和西域那幾個佛門宗派有點關係。”


    西域佛門算是錦衣衛的老對手了,六年前他們就曾經在中原出沒,不過被當時的青城派和南北少林接連打擊,多年籌備算是毀於一旦。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些番僧在中原的基業被摧毀,而遠在西北的老家也被恰好路過的阿嵐一劍端了。


    如今西域佛門已成了秋後螞蚱,不過雖然幾乎一敗塗地,但剩下的一個頑固分子還是想要臨死前給朝廷找點麻煩。


    此次西北混亂的背後就有他們的影子。


    “單憑這幾個和尚恐怕沒有這種本事。”


    崔一笑鄭重地道:“卑職以為這些和尚背後有高人指點,而且還是十分了解錦衣衛的人。”


    應無殤沉吟片刻後說道:“不瞞你,其實京城那邊也出問題了,陳氏本已經是甕中之鱉,但偏偏最後跑了一個陳音,結果錦衣衛還一點苗頭都查不到。”


    崔一笑先是驚訝,隨後沉聲道:“若是在京城,隻怕其中應該還有世家的手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人要小心。”


    “我明白。”


    應無殤的神情異常的凝重:“若說是對付世家的話,那我倒還有幾分把握,可我擔心的是,世家之外還有其他人,或者說——就是那個人將世家的力量利用起來對付我們的。”


    “是誰?”崔一笑大驚。


    應無殤沉默了良久,然後才吐出了一個名字:“老崔,你還記得當年陛下身邊那位......商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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