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空空的酒缸被丟在了桌上,一缸酒水下肚,燕風雲非但沒有昏頭漲腦,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神反而是更添了幾分精神。


    “副幫主海量。”


    齊長老拍手稱賀,隨手他上前兩步,兩指捏起一隻酒碗,手頭用力一夾,那酒碗當即破碎,隻留下一瓷片在他指尖,接著他甩手一丟,那瓷片掠過燕風雲的頭頂,割斷了那大殿中間懸掛著布匹的繩子。


    燕風雲還未發一言,就見齊長老如此動作,疑惑之餘,他皺著眉頭轉過頭去,隻見那巨大的布匹落下,露出了其中隱藏的真容。


    那是一個巨大的類似於天平的東西,中間搖搖晃晃的支架是由諸多板材拚接而成,看其材質,應當就是取材於這原本的雪華宮宮殿。


    在巨大的支架頂部,分別有左右兩段的延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而這十字架的兩邊,分別垂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兩者用鐵鏈在天平的頂端相連接,如天平一般保持平衡。


    而讓燕風雲大驚失色的是,在兩塊巨石的下方,還懸掛著兩個人,分別是顧紫荊和玲瓏。


    還沒等他怒極的話語說出口,隻見那頂部相連的鎖鏈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崩壞之聲,火花迸濺的樣子,看著似乎馬上就要斷裂了。


    應是方才齊長老割斷那繩子時,觸動了什麽機關所致。


    燕風雲沒敢遲疑,他立刻快步掠上天平頂端,左右各一隻手抓住那恰好斷裂的鐵鏈,用強悍的內力拉起兩塊巨石,勉強保持住原本的平衡。


    “哦謔。”


    陸寒江驚訝一聲:“燕大俠的反應比本公子預想的要快上許多啊,這下倒是有趣了。”


    在上邊死死地拽住兩根鎖鏈,燕風雲暴怒的雙眼似要噴火:“陸十七!你這是何意!”


    “燕大俠悠著點吧,那兩塊石頭本公子可是讓十多個弟子一起拉才拉起來的,你一個人力氣再大,還能把它們都掄飛了不成。”


    陸寒江一隻手撐著腦袋,斜靠在那高高的玉座之上,語氣莫名的愉悅:“雖與原本的設想不同,但這樣一看似乎更有趣了,燕大俠,本公子想從你身上確認一件事,不知可否勞駕再支撐一會?”


    雙臂傳來的巨大的拉扯感讓燕風雲一張臉漲得通紅,撕裂的疼痛逐漸在手臂上蔓延,他一人之力確實不可能拉得動兩塊如此巨大的石頭。


    可即便如此,他嘴上還是不饒人:“陸十七!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竟搞出這等作弄人命的東西來,此等心性斷非正道所為,你這幫主某不認!絕不會認!”


    “嘖嘖,燕大俠不如省點力氣,聽本公子把話說完如何?”


    陸寒江饒有興致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天平,悠哉地道:“雪華宮一對美人師徒都與你關係匪淺,可惜燕大俠運道差了些,沒能享得上這齊人之福,所以今日本公子便打算替你做個決定。”


    “惡賊!你想做什麽!”燕風雲還在咬牙支撐,然而現實卻是,不管是他自己,還是這座天平,似乎都已經快到了極限。


    “很簡單。”


    陸寒江坐正身子,一拍手:“燕大俠你看,江湖兒女多為情字所困,然而多年來,誰都說不清這情愛之事,今日本公子便要好好分個黑白,你說這生死關頭,究竟是救一個愛自己的女子呢,還是救一個自己所愛的女子呢?”


    燕風雲似乎明白了陸寒江的意思,更加是破口大罵:“陸十七!你喪心病狂!”


    “喂喂,喪心病狂也太過分了吧?人們總在談論情愛之價究竟幾何,然而紛紛擾擾多少歲月卻無一人能夠給出明確的答桉,本公子不過是好奇心重了一些,想要把你們口中的‘愛’衡量出來罷了。”


    說著,陸寒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平平無奇的石子,上下拋接:“燕大俠你看,這玲瓏姑娘對你可是情根深種啊,為了你不惜叛出師門,這可謂是愛之深了吧?”


    燕風雲強忍著身體快要被撕裂的痛苦,怒吼道:“閉嘴!”


    陸寒江則恍若未聞,接著看向那顧紫荊道:“嘖嘖,這位雪羅刹更是燕大俠你心上之人,為了她,你甚至不惜攔住了昔日同甘共苦的諸多丐幫弟兄,這可謂是情之切了吧。”


    “啊啊啊——!”


    燕風雲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他的兩臂青筋突顯,通紅的雙臂呈現出不自然的青黑色,眼看已經快要到了極限,但他卻還是苦苦支持,兩邊都不願意放棄,這樣一來,在天平崩塌之前,他自己首先會被這股巨力撕扯成兩半。


    “世人愚昧,所以才需要我等善心之人出手引導。”


    陸寒江捏住手中的石子,目光落在了天平中間用以支撐整體的枝幹上:“人在理智之下,是無法認清自己心中所願,隻有腦袋的思維邏輯跟不上身體動作的時候,人,才會真正遵從內心的本能行事。”


    “陸!十!七!”燕風雲仰天嘶吼,雙臂驟然迸裂出一道道血痕來。


    “本公子好言提醒你一句,若是這兩邊的石頭同時下落,燕大俠,以你的能力,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最多隻可能救上一個人。”


    陸寒江話音落下,手中石子也休的一下甩出,飛射的石子伴著短暫的撕風聲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打斷了天平中間的枝幹。


    巨大的天平瞬間失去了平衡,燕風雲忽然感到渾身一鬆,無與倫比的壓力驟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近乎與夢幻般的輕鬆,幾乎要把他的思緒沉入一片虛無之中。


    在大腦失去了權衡思考的能力之後,他的身體隻會憑借著原始的本能開始行動。


    陸寒江說得沒錯,這麽短的時間,燕風雲隻能救下其中一個人,而另一個就隻能悲慘地被石頭砸成肉餅。


    燕風雲行動了起來,沒有任何的猶豫,他選擇了顧紫荊,這是他的身體做出的選擇,也是他內心深處唯一的選擇。


    這一刻,時間仿佛陷入了停滯之中,眼見燕風雲奔向了顧紫荊,陸寒江似乎能夠從一旁被綁在石頭上的玲瓏眼中,看到肉眼可見的絕望和痛苦。


    人的情感是一座寶藏,從希望到絕望的那一瞬間,這種轉變帶給當事人是從九天到地獄的痛苦,但這場伴隨著苦難和不幸的鬧劇,帶給觀眾的卻是無與倫比的愉悅。


    仿佛美酒灌入喉間那種辛辣,一刹那,這種刺激的快感讓陸寒江再也藏不住嘴角的惡劣。


    他眯起眼,享受著這一刻令人著迷的沉淪,隻有這種以他人之不幸為土壤栽培的種子,才能開出最鮮豔的花朵。


    鼻尖似乎能夠嗅到那寄托著悲哀與絕望的花香,在玲瓏被鮮血浸染的身軀上,他仿佛看到那猩紅的花在盛開。


    刹那的失神之後,陸寒江的心就重新恢複了平靜,如夢似幻的泡影消散無蹤,他的視野隻剩下冷冰冰的現實,似乎隻有看著那曇花一現的鮮紅綻放,他才能片刻地忘懷自己身處這垃圾一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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