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


    “真的?”


    “......”


    從天泉的死訊傳回來開始,這樣類似的沒營養對話,在崔一笑和陸寒江之間已經進行了不下三次。


    雖說動手的不算錦衣衛的自己人,但白曳沉好歹也是玄天教護法之一,武功高強心性狠辣,他來動手倒也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


    最重要的是,在崔一笑的眼中,天泉再是優秀,潛力再是不可預估,那等到對方成長到足以給他們帶來麻煩的程度,起碼也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如今的天泉,不過隻是小輩中一個亮眼的存在罷了,武功不算弱,但也就是那麽回事,白曳沉親自收拾他那是手到擒來。


    隻不過他們的陸大人似乎並不這樣看。


    陸寒江對於天泉的自信來源是個玄學,根據陸大人的說法,這是占卜算卦測出來的結果,天泉的命數極其不合常理,所以他才會三番五次詢問對方是否真的死了。


    既然頂頭老大都這樣說了,崔一笑也沒辦法反駁什麽,他總不能也腦子一熱,去跟大人禮貌地問一句您是否清醒?那是作死。


    雖然不知道崔一笑心底裏怎麽想的,但是陸寒江能夠從對方欲言又止的神態中感受到,對方大抵對此是不以為然的。


    其實陸寒江自己也不太願意相信天泉還有活命的可能,開封的黃河渡口,大雨傾盆連下二十多天,河水暴漲,幾乎要逼得鄰近的船家去逃難。


    加之如今五嶽劍派還帶著人在追殺對方,地利人和在天泉這裏是一樣不占,能夠依靠的似乎隻有虛無縹緲的天時了。


    這是純粹去賭老天爺願不願意拉一把,陸寒江見過不少類似於天泉這樣的少年天才,隻可惜,在他堵死地利與人和兩條路後,對方大多數都敗在了最後一步的天時之上。


    而天泉是否能夠幸免,或者說,這個人身負的大氣運到底靠不靠得住,這一切都是未知。


    陸寒江對於天泉的看法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麵,這樣的人物成長起來就是麻煩,所以為了防患於未然,先下手除掉是必須的。


    但另一方麵,陸寒江又對天泉有著極高的期待,此人命數多舛,但總是能夠逢凶化吉,之前屢次遭遇劫難,最後都能夠安然歸來,的確是氣運不凡。


    而且,天泉和錢小小之間還有著一份特殊的羈絆,加之如今後者已經成為了玄天教重點培養的對象,將來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如何分斷,這是陸寒江十分期待的劇目。


    綜上所述,聽到天泉的死訊後,陸寒江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既希望對方徹底死了,但又希望對方還能夠再創一次奇跡。


    崔一笑這個時候也是摸不準陸寒江的心思,他見到陸大人沉默不語,於是隻好硬著頭皮建議道:“大人,要不我們派出點人手,去黃河的下遊尋人?”


    陸寒江擺了擺手:“不必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後誰都不要提起了。”


    “是。”崔一笑這才鬆了口氣,方才陸寒江的沉默,一度讓他以為是不是陸大人又突發奇想打算把這死人從黃泉路上再撈回來。


    是的,在崔一笑看來,重傷之後掉進湍急黃河中的天泉,早已經是死人了。


    ......


    天泉的死訊並沒有立刻傳出,五嶽劍派此刻還在江湖上大肆搜人,不過另一撥人卻已經提前得知了消息,那就是玄天教,畢竟動手的人是玄天教的護法。


    如白曳沉所料的,此番天泉之時吸引來的多是江湖上的散人,一流大門派對此事的態度多是觀望,哪怕有他這個玄天教護法摻和其中,這些人也都是穩坐釣魚台。


    畢竟他這個玄天教護法說小不小,但說大也未必有多大,不是幽雲法王那樣足以改變戰局的恐怖高手,是不可能引得正道各方聯合出手誅殺的。


    白曳沉並沒有費多少工夫就安全返回了北地,然後他沉著臉將天泉不幸亡故的消息,轉告給了羊護法。


    白曳沉沒敢直接告訴錢小小,一是因為天泉是玄天教鉗製這丫頭的最大手段,二則是因為,他此刻已經不太敢去輕易撩撥這個小丫頭了。


    如果說天泉這小半年來的進步算是神速的話,那麽錢小小的改變,則可以稱之為翻天覆地。


    在白曳沉離開期間,玄天教中發生了一件小事,錢小小多次去黑牢探望清平,而且還給對方送去了不少藥物用以調理身體。


    本來清平就是正道之人,和他們算是死敵,錢小小這樣的態度,顯然是沒有把自己當成魔道的一分子,這就很惹人不滿了。


    於是乎,在錢小小我行我素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有位護法看不下去,出麵譏諷了一番這丫頭,然後被對方當場廢掉了一條胳膊。


    如果不是千麵法王及時趕到,恐怕那護法的屍體都涼了,也是到了此刻,玄天教眾人才驚覺,幽雲法王留在這丫頭身上的畢生功力究竟有多可怕。


    短短數月時間,就讓曾經手無寸鐵之力的錢小小,一躍成為如今輕易將玄天教護法擊敗的頂尖高手,這事不知道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玄天教不養閑人,更沒有屍位素餐的廢物,能夠身居護法之位的沒有一個簡單人物,可就是這樣,錢小小仍然輕易地打敗了對方,還差點殺了人家。


    說句心裏話,麵對此刻的錢小小,白曳沉是沒有膽子去把真相說出來的。


    而羊護法聽完他的話之後,也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他責備道:“憑你的武功,怎麽會讓人家輕易偷襲得手,這天泉的重要性我教上下無人不知,你也太大意了。”


    白曳沉羞愧地道:“都是我一時不察,不小心讓這小子給人害了,但我也沒料到,會有那麽多外邦的和尚追殺這小子。”


    白曳沉並沒有把真相告知對方,這也是無奈之舉,他曾經是錦衣衛的探子這件事在玄天教高層的幾位眼中,算是不出於口的秘密。


    但早在許多年前,他就已經表明了態度,一門心思跟著教主走,早就選擇和錦衣衛劃清了界限。


    所以,雖然玄天教常常利用白曳沉給錦衣衛傳遞無足輕重的情報,用以維持這顆重要棋子,將來委以重用,但他們並不知道白曳沉和錦衣衛算是藕斷絲連,仍然在暗中和對方有著不為人知的合作。


    此番他殺了人,思索一番後,就把罪過推給了那些來曆不明的番僧。


    這話說完,羊護法緊皺的眉頭卻沒有鬆開,臉色反倒更加嚴肅起來,他問道:“你說清楚些,那殺害天泉的和尚,到底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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