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之難,在下聽聞也是驚駭莫名,竟敢在城中做下此等惡事,想必此賊定是魔道出來的狂徒,大人若有什麽想問的,在下定然知無不言。”


    霍雲起是個明白人,簡單的試探之後明白了霍家如今的境地,他立刻放低了姿態,擺出了足夠的誠意來。


    許河多少能夠猜到此人心中所想,畢竟,一個懂分寸知進退的家主,是不可能讓一個愣頭青在門口守衛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格外厭惡霍雲起,但是許河公私分明,不會因個人好惡就對霍家有什麽看法。


    他認真詢問了對方幾個基本的問題,霍雲起對答如流,許河命同行捕快都記錄下來之後,一舉一動都像是在例行公事。


    霍雲起本就心智過人,且三家之事,他清者自清,根本不怕許河查,但他沒料到的是,在一切將要結束之際,許河才圖窮匕見。


    “事關重大,本捕頭要帶人在霍家之中搜查一番,霍公子不介意吧?”許河突然的提議,讓霍雲起有些猝不及防。


    霍雲起愣住了,身後霍家管事則嚴詞道:“大人,這不妥吧,搜查之事還請三思,霍家後院多有女卷,諸位皆是外男,此舉與禮不合。”


    另一名坐在廳中的江湖俠客,也是仗著有恩於霍家的身份以及不弱的武功,出言說道:“管事說得不錯,況且霍家並非嫌疑犯人,三家之事,與我們並無幹係,諸位此舉是否太過分了些。”


    許河負手而立,並不言語,其身後捕快冷笑道:“霍家無辜與否,我等搜查之後自有論斷,你們如此推脫,莫非心中有鬼?”


    那管事瞪大雙眼,憤怒道“你——血口噴人!”


    “好了!”


    眼看廳中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回過神霍雲起再度出麵,他沉聲道:“諸位也是因公行事,在下,自然不敢阻攔。”


    “家主!”


    “霍公子!”


    霍家眾人或是震驚或是不甘,但既然霍雲起都發話了,此事便也就此定下。


    許河倒是不客氣,帶著人就開始搜查,讓一群捕快在家中肆意妄為,霍家眾人臉上都有些憤怒,同樣也是有些悲涼,若是鑄劍山莊尚存,他們何至於此。


    霍家不大,比起三大家族來說體量小得多,很快捕快們就回報許河:“許頭,東邊沒有問題。”


    “許頭,西邊......”


    隨著一個個人的回報之後,最後一個回來的捕快,卻是語出驚人:“許頭!北邊有一處古怪之地,霍家的人守著不讓進。”


    許河緊閉的目光忽然睜開,一抹精光自其中發出,他的視線落在了霍雲起身上,這一次,對方沒有再妥協。


    霍雲起深吸一口氣,不卑不亢地道:“諸位大人容稟,北邊那處地方——是在下新開辟的鑄劍爐,其中皆是霍家不傳之秘,不能讓諸位大人進入一觀,還請見諒。”


    霍家的鑄劍術是江湖聞名的,況且此等秘術關乎家族傳承,自然要嚴肅對待,這說辭並無太多不妥。


    唯一有問題的,隻是許河此人過於較真。


    “霍公子,本捕頭可以立誓保證絕不泄露見到的任何東西,如此,可以了吧?”許河一番話,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下去一看。


    霍雲起有些惱怒:“大人,縱然是朝廷官差,也不可隨意拿我霍家秘傳開玩笑,還請,見諒。”


    “既然如此......”


    許河輕歎一聲,態度似乎有所鬆動,可就在霍雲起心裏石頭放下的時候,這捕頭居然一個箭步衝出了大廳,變化之突然,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慢了半拍的霍家管事這才回過神來,他急忙喊道:“快攔住他!”


    “我看誰敢!”


    霍家這邊動手了,這些捕快也不甘示弱,紛紛拔刀相向。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捕快的武功其實平平,他們不懼霍家的緣故是,對於鑄劍山莊的曆史和名聲,這群人知之甚少。


    在東都當差多年的他們,從來隻有被人敬著的份,像霍家這種一言不合就拔劍的,的確是少見,這一點倒是和霍家有異曲同工之妙。


    雙方短兵相接,捕快們寡不敵眾,加之霍家高手眾多,自然最後是兵敗如山倒,但好在霍雲起理智尚存,在追出去之前,他大聲喝止眾人不得下重手。


    許河和霍雲起一前一後朝著北邊衝去,一路上倒也有幾個霍家之人發現了不對,試圖阻攔,可惜卻都有心無力。


    許河這個捕頭,和他手下那些捕快並不相同,此人的功夫了得,之所以名聲不顯,乃是因為東都多年來都沒有出過足以讓他一展身手的賊人。


    霍雲起在後麵緊追不舍,他同樣也心驚,從未聽說東都之中有此高手,這許河捕頭的武功,隻怕並不在他之下。


    身後的霍雲起雖然長劍出鞘,卻還是猶猶豫豫不敢動手,直到劍爐大門近在眼前,他終於不再遲疑,咬著牙斬出一道劍光。


    身後劍鳴衝天,許河當即拔刀以對,平平無奇的樸刀卷起一陣狂沙飛舞,淩厲的刀光在風沙中驟然閃現,那劍氣幾乎一觸即潰。


    霍雲起被這風浪一震,腳步驟退數丈,一個趔趄之後才穩住身形,他驚疑不定地道:“好強的武功......不好!”


    說話間,許河已經一腳踹飛了攔路的守衛,連帶著劍爐大門也被他一腳踢開,霍雲起暗恨不已。


    他並非藏著什麽,隻是因為劍爐關乎霍家鑄劍之法,乃是不亞於家族祠堂的重要場所,被對方這樣闖入,技藝丟失的可能倒還是其次,主要是丟臉。


    可此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劍爐之中,居然還真的藏著一個人。


    許河破門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劍爐中散發著恐怖威勢的月影劍,其次便是劍爐一側的鬼祟之人,對方黑袍加身,又以兜帽遮麵,怎麽看都不像是光明正大的人物。


    這人正是在三家行凶之後的玄天教聖女錢小小。


    她前來東都,稍加打聽便知曉了今日發生之大事,三家高手圍攻霍家中一名青城派弟子的故事,在街頭茶館已經被編成了新的段子了。


    對於天泉之事,錢小小從來都不會怠慢,逍遙派月離風的死,讓她有了撥雲見日的鬆快感,三家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眼中,無疑是給初現的美好日光,再度染上了一層陰霾。


    無論承不承認,修煉的照影功的錢小小的確已經入魔極深,殺人在她眼中,已經不算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甚至在種種經曆之後,更覺得悉數平常。


    於是她腳步不停,迅速將三家之人殺了一通,而避入霍家之中,也不是她有多少深思熟慮,隻是打聽到天泉現正棲身霍家,她便也就順勢在此處落腳。


    霍家裏沒有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說來,這劍爐似乎是唯一一處,從文沉央到皇甫小媛,再到更之前的公孫桓,似乎都選擇了這裏。


    而現在,許河發現了錢小小,慢了一步的霍雲起同樣也發現了對方,劍爐之中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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