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和杜恒迤邐而行，返回江山樓中。</p>
剛一進門，便有何掌櫃陪著笑臉快步迎了上來，看見蘇淩便是一躬道：“蘇公子回來了，灞南城可繁華？”</p>
蘇淩對何掌櫃前倨後恭的態度十分疑惑，但抬手不打笑臉人，遂也一拱手道：“灞南城在灞城以南，離著京都龍台也不過一日便到，果真是繁華無比。隻是掌櫃的，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p>
何掌櫃已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道：“請教二字小可卻是不敢當了，蘇公子有什麽話盡管講來，小可知無不言。”</p>
蘇淩看著他這副笑臉，著實有些不適應道：“我白日來江山樓時，何掌櫃您雖也招待的得體，但也沒有如此謙恭笑臉，蘇某有些無所適從。”其實蘇淩心裏話是，少特麽裝大瓣蒜，你到底怎麽回事，趕緊說出來。</p>
何掌櫃先是一怔，這才笑道：“蘇公子哪裏話來，像您這樣才學公子，小可唯恐招待不周啊。”</p>
這下蘇淩徹底蒙圈了，疑惑道：“才學公子？我那江山榜的排名可是最末的？”</p>
何掌櫃忙擺手道：“那是之前，是小店有眼不識真才學的公子，現在您的排名可是蹭蹭蹭的往上漲啊，說句實話，您先在可是整個江山榜上的紅人啊。”</p>
蘇淩更是疑惑道：“這到底怎麽回事，我什麽也沒做啊？”</p>
何掌櫃忙道：“蘇公子若是不疲累，不如讓小可引路，咱們到青雲閣一觀，您便什麽都清楚了。”</p>
蘇淩點頭，何掌櫃做了個請字，側身頭前帶路。</p>
一路上碰到很多江山樓中的學子，看到蘇淩也是急忙拱手讓路，那神情變得也極為恭敬。</p>
蘇淩一邊走著，心中暗自計較，他隱約明白是怎麽回事了。</p>
來到青雲閣時，青雲閣中的人比他們離開時更多了，寬闊的大廳幾乎連個縫隙都找不到了。，何掌櫃忙高聲道：“諸位，諸位讓一讓啊，蘇公子來了。”</p>
喧鬧的議論瞬間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忙朝蘇淩看去，有人還朝著蘇淩不斷拱手致意。</p>
蘇淩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忙向他們也回禮，這裏都是有臉麵的學子，人家恭敬自己，蘇淩也不會不識抬舉。</p>
禮尚往來，自古一理。</p>
何掌櫃引著蘇淩朝青雲閣江山榜走去，不用何掌櫃說話，蘇淩已然看見江山榜上滿衝的名字已然消失不見，這第三的位置上赫然是寫著蘇淩名字的銘牌。</p>
蘇淩淡淡一笑，已然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p>
何掌櫃笑容更甚，那張老臉仿佛開了一朵菊花，恭敬道：“滿公子已然離去，蘇公子呼聲甚高，方才在醉仙樓的事，如今已然傳遍了整個灞南，所以蘇公子在江山榜上的位次自然要上升。”</p>
蘇淩有些揶揄的看著何掌櫃道：“我第三名？這合適麽？”</p>
何掌櫃忙道：“再合適不過，蘇公子在醉仙樓一展辯才和學問，這江山樓中的公子後生麽哪個不佩服的？再者您和當朝司空府憾天衛都督也是關係匪淺，因此無論才學還是出身，這第三名恐怕還是委屈了蘇公子呢？”</p>
蘇淩心中暗罵，原以為江山樓超然物外，沒曾想也是如此勢利，敬他才學怕是連一半的原因都占不到，關鍵是自己跟當朝司空有些關係吧。天下烏鴉一般黑，身在寒門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第三名如何，若是自己把離憂木令亮出來，這整個江山樓青雲閣的人是不是得把自己當神仙供著啊。</p>
蘇淩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怒，隻在杜恒耳邊耳邊耳語一陣，杜衡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p>
但見杜恒大步流星上了高台，將江山榜上蘇淩的銘牌毫不猶豫的揭了下來，然後轉頭交到蘇淩手中。</p>
何掌櫃一臉尷尬，忙道：“蘇公子這是何意？莫不是覺得您的排名位次應該再往上升一升？”</p>
蘇淩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蘇某排在第三位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想來能上江山榜的人各個不簡單，蘇某一無才學，二無出身，跟著許多飽學之士身在一處，實在是不合適。這江山榜蘇某還是不上的好。”</p>
說罷，不等何掌櫃說話，對杜恒道：“杜恒，逛了這許久，我也累了，咱們回房睡覺去吧。”</p>
說著兩人便要轉身離開。</p>
何掌櫃忙道：“蘇公子，您要回哪裏去？”</p>
蘇淩淡淡道：“自然是回我們的中品房間啊。”他故意將中品二字加重了聲調。</p>
何掌櫃忙殷勤的笑道：“蘇公子，蘇公子留步.......您如今身份，住了中品房間豈不是委屈了麽，小可已然著人將青雲閣上品房間打掃了一間出來，隻等蘇公子回來了，由小可領路安住。”</p>
說著似討好般的在蘇淩耳邊小聲道：“蘇公子隻管住，至於費用嘛，小店全包了。”</p>
蘇淩忽的哈哈大笑，看了看何掌櫃道：“何掌櫃做得好生意，您東家也是極為精細的人，不過蘇某覺得之前的中品房間已經很好了，突然換房間，實在有些不習慣。”言罷轉頭對杜恒道：“杜恒，我們走。”</p>
蘇淩和杜恒大步向青雲閣外走去，剩下何掌櫃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忽的似想起什麽，忙道：“蘇公子，那上篇房間已然空出來了，您不住，豈不是浪費了？”</p>
蘇淩回頭，朝著何掌櫃一聳肩道：“如何浪費了？何掌櫃蘇某送你住了。”</p>
............</p>
青雲閣中一處房間，那瑞腦金獸似乎永遠不熄滅，檀香繚繞，仿佛仙境。</p>
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依舊閉目坐在一張席上，臉上古井無波。隻有渺渺的檀香籠罩了他的麵容，讓人看不清悲喜。</p>
腳步響起，何掌櫃緩緩的走到屏風之前，規規矩矩的一施禮道：“師父，那蘇淩將江山榜上的名字摘了，連準備好的上品房間他也不住，回他原先的中品房間去了。”</p>
那位老者依舊閉目無語，似乎沒有聽到何掌櫃的話。</p>
何掌櫃等了一會兒，見老者沒有答言，便又道：“師父，我覺得這蘇淩也忒也的無禮了，咱們江山樓......”</p>
那老者驀地睜開眼睛，眼神異常明亮，卻淡淡道：“行了，我已然猜到了，這蘇淩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若是他接受了安排的一切，怕也不過是同這滿樓的公子一般無二，如今這般行事，確實與眾不同啊。”那話音雖然平緩，卻仍舊透出一絲讚賞。</p>
那老者似乎有些教訓的口氣對著何掌櫃道：“江山樓的初衷便是要隻問學問，不問其他，何悌，如今江山樓早已沾染了世俗之氣，是該有個教訓了，你退下吧。”</p>
何掌櫃心中一顫，施了禮，這才緩緩的退了出去。</p>
............</p>
三天後，江山評終於城南的江山台正式開始。這一天整個灞南城萬人空巷，所有做買賣的全部關門停業，甚至連煙花妓館都關了門，那些姑娘們也各個盛裝打扮，無他，都想著在江山評上碰到個風流有才的公子哥，那她們的一生也算功德圓滿了。</p>
蘇淩和杜恒來的晚了，無論怎麽擠也擠不到前麵去。蘇淩苦笑一下道：“罷了，就在遠處看看再說吧。”杜恒點了點頭，兩人找了棵大樹，在樹前靠了坐下。</p>
剛坐下不久，便聽到馬車聲音，一隊奴仆如眾星捧月一般伺候著一個公子下了馬車，馬車後又有三個人跟著走了下來。</p>
說來也巧，這馬車正不偏不倚的停在蘇淩和杜恒歇息的大樹旁。</p>
蘇淩看個正著，這馬車上下來的四人正是：袁戊謙、蔡錫、劉閎和薛桁。</p>
杜恒小聲道：“冤家路窄啊。”</p>
蘇淩閉目養神，不為所動道：“管他們作甚，好好休息。”</p>
袁戊謙幾人一眼便看到了蘇淩，袁戊謙走到蘇淩近前，彎腰一看，臉上鄙夷之色，冷笑道：“哼哼，果然是狗肉上不了大席，找個大樹躲了啊？”</p>
蘇淩選擇無視，一句話都不搭理他。</p>
袁戊謙忽的冷聲道：“蘇淩，昨日口舌之利，算不得什麽，今日江山評看我如何壓服天下才子。到時候看你還囂不囂張。”</p>
蘇淩這才抬眼瞅了瞅袁戊謙道：“是不是沈濟舟的家書到了？是不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如今這江山評是你最後的希望了吧，若拔得頭籌，一切都還好挽回，沈濟舟那虛情假意的貨色，或許借著你掙來的虛名做些文章，若是你不幸沒有在江山評上揚名，估計渤海你都不敢回了吧。”</p>
袁戊謙頓時一臉豬肝色，恨聲道：“蘇淩，咱們走著瞧！”</p>
說著和身後的蔡錫等眾朝江山台去了。他是可以進去的，也能占個好位置，那群奴才各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百二十個不在乎，比禿尾巴狗還橫，沒有人敢觸這個黴頭，人群</p>
快速閃了道出來，袁戊謙搖著折扇，大搖大擺的站在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p>
時近中午，江山台前人越聚越多，人言鼎沸，好不熱鬧。</p>
蘇淩和杜恒依舊坐在大樹下，倒也落得清淨。</p>
過了一會兒，江山台人影晃動，打頭有兩排仆人模樣的人從台下左右的樓梯緩緩走了上來。</p>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江山評快開始了。</p>
但見這群人上台之後，分列兩邊，手中各個拿了紅燈籠，燈籠山兩個大字江山。</p>
早有人走到江山台正中，拿了一個大匾掛在正中，正是一個大大的行書：“評”字。</p>
又有幾個仆人抬了六張矮腳桌案，正中的偏大，兩邊的較小，放好之後，這才下台去了。</p>
正有人議論這幾張桌案的用處，忽的聽得鼓響如雷，咚咚咚的三聲之後，整個江山台頓時安靜無比，掉一根針都能聽見。</p>
但見一人緩緩從江山台旁樓梯上來，站在江山台正中，先是掃視了一下台下，這才沉聲道：“諸位，歡迎大家來參加今年的江山評，隻是今年與往年略有不同，依照許老夫子的要求，今年能夠等上江山台參加江山評的人隻有五人！”</p>
“什麽？五人？”台下已然有許多人開始議論起來，似乎覺得這條件過於苛刻。很多都是外鄉來灞南的人，千裏迢迢就為了參加江山評博個名氣，可沒想到今年江山評竟然限額了。</p>
有人已經高喊道：“何掌櫃，來灞南參加江山評的各地飽學之士，何止千萬，為何隻有五人？這五人又是誰？若是有真本事，我們便也服氣，若沒有，我們可不服！”</p>
“就是！”“就是！”</p>
人流一陣附和，場麵有些亂。</p>
何掌櫃依舊不慌不忙的掃視了台下眾人一圈，帶議論聲稍小，方道：“江山評乃是我大晉第一學問盛事，選出的五人，自然是驚才絕豔的人物，等下許夫子將名單交於何某手中後，何某自會宣布，何某敢肯定，這五人必定是大家心服口服的人選。”</p>
眾人見何掌櫃如此說了，神情雖還有些不服氣，但這江山評畢竟是許老夫子辦的，許老夫子的權威，還是沒有人敢非議的。</p>
過了片刻，有仆人將一絹錦帕恭恭敬敬的捧到了何掌櫃的手中。何掌櫃小心翼翼的展開，朗聲念道：“此次參加江山評的公子有，渤海袁戊謙......”</p>
眾人一陣議論，站在頭前正中的袁戊謙誌得意滿的哈哈大笑，趾高氣昂的上了江山台，對著何掌櫃道：“何掌櫃的，我看其他人就不用上來了。”</p>
何掌櫃疑惑道：“這是為何？”</p>
“無他，上來也是陪襯而已。”言罷，袁戊謙又是一陣囂張的狂笑。</p>
何掌櫃淡淡一笑道：“袁公子大才自然是天下皆知，但願本次江山評載譽而歸。”說罷一隻那六張桌案道：“袁公子請隨意挑選了坐了。”</p>
袁戊謙不假思索，便要朝最中間的大桌案去，何掌櫃一攔道：“這張桌案您是坐不得的。”</p>
袁戊謙有些不滿的看看何掌櫃道：“我為何坐不得？古小夫子不參加了，放眼整個江山評，也就我配坐了！”</p>
何掌櫃似乎也不生氣，淡淡道：“那是許老夫子的位置，您還坐麽？”</p>
一句話，袁戊謙愣在當場，神情頗有些尷尬。</p>
台下發出一陣哄笑。袁戊謙這才擠出一絲假笑道：“既然是許老夫子的位子，那我坐旁邊。”</p>
待袁戊謙坐了，何掌櫃這才又道：“沙涼薛桁，薛公子請上台來。”</p>
蔡錫和劉閎看了薛桁一眼，頗感意外，江山樓中江山榜上薛桁的名字可是在他倆之後的，如今他卻是第二個登台的。薛桁言語不多，朝兩邊豔羨的眾人一拱手，上了台去，他便低調了許多，找到靠邊的桌案坐了。</p>
何掌櫃暗暗點了點頭，心中暗道，知道借勢抬身價，又刻意低調，這人不可小覷啊。</p>
隨後又朗聲開始宣布。</p>
蘇淩沒有注意接下來上台的人是誰，但見何掌櫃又念了兩個人的名字，心中有些沒底，暗想就剩最後一個名額了，怕是自己沒戲了，但想了想也絲毫不奇怪，自己無門無名，要是能上得了江山台便是奇了怪了。</p>
蘇淩站起身來，朝著杜恒一聳肩道：“老杜，咱們走吧。”</p>
兩人剛想離開，便聽到江山台上何掌櫃高聲道：“這最後一個名額，乃是南漳蘇淩蘇公子，請蘇公子上台來。”</p>
蘇淩一激靈，一拍杜恒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杜，走不了了，我上去玩玩！”</p>
說著便從外圍往台前擠，可是這裏早已裏三層外三層，蘇淩費了好大力氣，也不得寸進。</p>
到還有人不滿的嚷著：“你這人好生無狀，擠來擠去的做什麽。”</p>
何掌櫃在台上連喊了三四遍，也未見蘇淩上台，隻得愣在那裏。</p>
袁戊謙已然有些不耐煩道：“那個蘇淩是不是怕了，我們這麽多人總不能等他一個人吧！”</p>
“就是就是！”台下有好事人也開口嚷了起來。</p>
急的蘇淩在人群之中又是招手，又是高聲喊道：“何掌櫃，我在這裏，我擠不過去。”</p>
何掌櫃正自猶豫要不要等，忽聽的蘇淩聲音，攏目光找了好久，總算在人重之中發現了蘇淩。</p>
何掌櫃見蘇淩有些狼狽，淡淡一笑，高聲道：“台下的各位朋友，麻煩閃個道路出來，好讓蘇公子上台。”</p>
喊了幾遍，蘇淩眼前總算閃出一條小路，蘇淩這才走上江山台。隻剩最末尾的位置，他也沒得挑，蘇淩到也不在意，隨意的坐了下來。</p>
早有人開始議論起來，都說這蘇淩是誰，怎麽從未聽說過，他也配上江山台？又好事者忙開始介紹起蘇淩來，說什麽醉仙樓對了絕對子，又跟司空有著天大的聯係雲雲，一時間雲裏霧裏，就差說蘇淩能撒豆成兵了。</p>
眾人正議論間，忽有人高聲道：“許夫子出來了。”</p>
眾人皆安靜下來，無數眼睛朝著江山台看去。隻見四個侍女紅燈籠開道，一位老者從後麵緩緩走出來。那老者須發皆白，壽眉更長，眼中有光，一身素色衣衫，頗有出塵之姿。</p>
正是那江山樓最高層的老者。原來他就是開創江山評的人——大儒許韶。</p>
許韶朝著台下眾人和台上五位公子和善的笑笑，眼光在蘇淩身上停了一會兒，這才在正中高位上端坐。早有人烹了茶水端上。</p>
許韶喝了口茶，這才開口，聲音洪亮道：“諸位，歡迎參加大晉朝一年一次的江山評，承蒙諸位抬愛，這江山評越來越盛大，老朽何德何能，自古有言，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老朽開這江山評，也是想和天下飽學之士，多多交流切磋。”</p>
眾人齊聲道：“還請許夫子賜教。”</p>
許韶這才將眼光落在台上的五人身上，臉上帶著淡淡笑意道：“五位能上得江山台來，已然是驚才絕豔了，今日老朽便要看一看諸位的風采了。”</p>
五人齊拱手道：“請許夫子出題。”</p>
許韶沉吟了片刻，方聲若洪鍾，似感慨歎息的穩穩道：“千萬人生，不過百年，泱泱萬朝，更迭改換，光陰如幻，最是難留，吾曾行千裏，涉萬水，觀萬家燈火，曆人間紅塵。悠悠江山雖浩大，綿綿歲月雖長久，然這世間諸般事，皆逃不過悲歡憂樂。寒窗苦讀，一飛衝天為樂，洞房花燭，嬌人床榻為樂，妻兒承歡，子孫滿堂亦為樂，然吾觀之，此皆為小樂也。煌煌天朝，民殷國富；將士用命，攻無不克，伐無不勝；人間萬象，天下皆安，此為大樂也。然世間種種，獨有樂乎？君不見，白發送黑發，淒淒切切；君不見，生死離別苦，摧人心肝；至於國滅族亡，山河破碎，流血飄杵，世間種種，憂多樂少，何也？如此，諸位不如以憂樂為題，一炷香的時間，做一篇文章，讓天下學問之人一品如何？”</p>
許韶言罷，雙目微閉，不再說話。</p>
台下眾人已然切切思語起來。</p>
台上五人也是沉吟思索，有人眉頭緊鎖，有人眼睛微閉，有人已然奮筆疾書起來。</p>
蘇淩心中也在不斷地思索，到底寫個什麽出來，自己可是985中文係的高材生，這種議論文可是沒少寫，隻是他知道，若是自己現寫，那古文文風自己著實不好拿捏，更不可能成為經典，到底寫什麽呢。</p>
忽的想到了那篇文章，心中主意一定，顯得胸有成竹起來。</p>
可是那桌上毛筆自己實在用不慣，他不知道這種如現代作文考試的江山評，是不是需要卷麵分，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實在拿不出手去。要是扣幾分卷麵分，豈不是太憋屈了。</p>
蘇淩思來想去，心中已有計較，索性扔了毛筆，將紙硯一推，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p>
起來。</p>
他這動作，引得眾人無不側目，台下已有人議論起來，多是說蘇淩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論起真章來，現了原型了。</p>
許韶也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蘇淩，臉上依舊古井無波，緩緩的閉目養神。</p>
於是台上六人，四個奮筆疾書，兩個睡覺，倒也是江山評一大奇景。</p>
一炷香時間剛到，許韶緩緩睜開眼睛，見除了蘇淩外四人皆已擱筆，獨獨隻有蘇淩一人，真真睡著了，鼾聲陣陣，鋪在桌上的紙早已被嘴角流下來的口水濕透了。</p>
許韶也是微微皺眉，這才起身，先來到一個公子近前，拿起文章看了一遍，見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一手工整的小隸，微微點了點頭道：“文章差點，字卻不錯，公子可以下台了。”</p>
那公子聽許韶誇讚自己字好，先是一喜，卻聽許韶讓他下台，便知道許韶是不會給他贈評的，眼中稍許失落，這才一躬身，下台去了。</p>
許韶又看了看另外一位公子的文章，隻微微一笑，那公子倒也識趣，一躬後，轉身下台去了。</p>
許韶不耽擱，走到薛桁桌前，拿起薛桁的文章，卻是看了好久，眼中透過一絲讚賞神色，方道：“未曾想，沙涼之地，竟有如此文章，你不錯了！下台去吧。”</p>
薛桁起身，朝許韶深施一禮，這才走下台去，隻朝著蔡錫和劉閎一拱手，徑自走了。</p>
許韶又走到袁戊謙的身邊，拿起文章看了幾遍，淡淡道：“袁公子文采非常，隻是詞藻過於華麗，未免有失空洞了。”</p>
袁戊謙先是心中高興，聽許韶這樣一說，眼中不滿之色浮現，不服氣道：“許夫子您好好看看，文章不就是用詞嘛？華麗有錯了？再說我可是四世三公.......”</p>
許韶臉色一冷，不等袁戊謙說完便道：“袁公子且住，若論文章還算有些才學，可是你要是再搬出四世三公之名，莫怪老朽口下無德了，你要記住，四世三公那是沈家，與你袁家有何關係？下台去吧。”</p>
袁戊謙張口結舌，隻得臉色一黑，慚慚的下台去了。</p>
蔡錫和劉閎見他下來，忙招呼了仆從迎過來，蔡錫忙不迭的溜須道：“許韶不過如此，不識得好文章！”</p>
袁戊謙瞪了他一眼道：“他不識得，你便識得了？”</p>
一群人這才灰溜溜的離開了。</p>
蘇淩正睡得入港，忽聽的腳步聲音，這才揉揉惺忪睡眼，抬起頭來，隻見許韶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p>
蘇淩這才發現自己的口水都浸濕了桌上的紙，這才頗不好意思的將那紙疊吧疊吧，揣在袖中。</p>
許韶淡淡笑道：“蘇公子，大夢一場卻是舒服了，隻是這文章，。你可想好了？”</p>
蘇淩點點頭道：“早已想好了。”</p>
許韶有些不相信道：“那為何這紙上沒有半個字呢？”</p>
蘇淩不慌不忙，緩緩起身，先朝著許韶一躬，然後來到江山台正中，朝著台下議論紛紛的人也是一躬，隨即朗聲道：“蘇某不才，竊以為許夫子那句天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極為有理。因此蘇某竊以為，我若寫了文章，隻讓許夫子一人看了，這千萬人豈不是白來一趟？既然是做學問，蘇某鬥膽有個不情之請。”</p>
許韶聞言，有些疑惑道：“那你不妨說說。”</p>
再看蘇淩一字一頓，神情頗為豪邁道：“我有一文，吟誦出來，想讓天下人品評一二，還望夫子成全。”</p>
一言一出，許韶和台下所有人皆愣在當場，沒想到蘇淩的心思，竟然是讓天下人品評。</p>
“好氣魄！”許韶朗聲讚道，“隻是，蘇公子可知，自古文人相輕，眾口難調之理麽？”</p>
蘇淩哈哈一笑道：“多謝夫子提醒，隻是蘇某話已出口，料也無妨！”</p>
許韶點頭道：“那蘇公子便吟誦佳作吧。”</p>
但見蘇淩略微沉吟，緩緩踱了兩步，神色豪邁沉穩，這才一甩衣袖，朗聲吟誦起來。</p>
“大晉紹和六年夏，蘇淩自南漳跋涉萬裏至灞南高城。見灞南古城，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又有江山樓臨江而建，青雲閣煌煌而立，才子驕客，群賢畢至，乃屬予作文以記之。</p>
予觀夫灞南勝狀，在灞河滔滔。銜遠山之威，吞繁華之盛，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江山無限之大觀也。然則南通灞城，更借京都龍台之華，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p>
餘曾遙想，若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江山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p>
又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江山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p>
嗟夫！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p>
蘇淩吟誦此文，開始時聲音悠然綿長，到後來，抑揚頓挫，慷慨激昂，其中又有蒼涼浩瀚，慷慨悲歌之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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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台下多有議論之音，漸漸的那聲音竟然越來越小，到蘇淩吟誦到中間之時，有人已然眼含熱淚，直到最後，全場數萬之眾，皆鴉雀無聲，瞠目結舌者有之，潸然淚下者有之，暗自歎息者更有之。</p>
那夫子許韶，先是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漸漸的似乎也被蘇淩的慷慨激昂感染，漸漸的微閉雙眼，眼角似有淚閃過，身體竟不由控製的顫抖起來。</p>
蘇淩吟誦完畢，心中早就對這文章先賢作了無數個揖。</p>
“好一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世間憂樂，當如是！”許韶緩緩睜開眼睛，神思似乎還在這篇文章之中，眼神不錯的看著蘇淩。</p>
蘇淩忙一躬道：“後學獻醜了！”</p>
許韶卻將他一把扶住，這才誠心誠意道：“哪裏，小友這兩句話句句千金，老朽才是領教了！”</p>
說罷，轉頭朝著場下的人道：“諸位，老朽心緒難平，今日卻無法贈評給蘇淩蘇公子了。但，以老朽觀之，這篇文章卻是當得起江山評自開始以來的魁首的！”說完，竟轉身朝著台後緩緩走了，一邊走一邊搖頭慨歎。</p>
蘇淩心中暗自叫苦，自己這個×屬實裝的有些大了，本意是要個贈評，結果啥也沒有。老哥，您好歹給一個啊。</p>
可他心中有苦，卻是無法說出口的。</p>
許韶向何掌櫃的示意，那何掌櫃這才朝著台下一拱手道：“諸位，江山評到此結束，諸位若還想切磋，可移步江山樓，許老夫子已然說了，今日給不出贈評，若諸位想知道蘇公子得到的是什麽贈評，三日後到江山樓青雲閣一觀便知。”</p>
台下眾人這才意猶未盡的緩緩散去，不時有吟誦“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句子和讚歎的聲音傳出。</p>
蘇淩見眾人漸漸散去，這才朝著許韶一躬，便要招呼了杜恒離開。</p>
兩人剛走了幾步，忽的身後有人呼喚：“蘇公子留步！”</p>
蘇淩和杜恒轉回頭，見是何掌櫃。</p>
蘇淩忙笑道：“何掌櫃有事麽？”</p>
何掌櫃一笑，將手一攤開，裏麵拖著一張白紙道：“這是許夫子給您的贈評，蘇公子收好了。”</p>
蘇淩忙接過來，定睛瞧看。隻見那白紙扇筆走龍蛇的寫著兩個大字：</p>
赤、濟！</p>
“赤濟？”蘇淩琢磨著這兩個字是何意。</p>
何掌櫃的笑道：“許夫子言，蘇公子一片赤子之心，有濟世救民的錦繡！至於其他的意思蘇公子還是自己品品吧。”</p>
蘇淩聞言，這才滿意的一笑，朝著何掌櫃的一躬道：“如此，多謝許夫子抬愛了，麻煩掌櫃的告訴許夫子，小子他日有空必來拜會許夫子。”</p>
何掌櫃又道：“許夫子有過吩咐，蘇公子路途遙遠，灞南許多繁華公子還未見過，您可以在江山樓住一段時間，看看這灞南的繁華，所有住店費用，江山樓全免。”</p>
蘇淩聞言，忙點頭道謝。</p>
何掌櫃這才告辭去了。</p>
杜恒問：“我們現在去哪？”</p>
蘇淩嘿嘿一笑道：“回江山樓啊，白吃白喝白住，這便宜不占，腦子有包啊！”</p>
剛一進門，便有何掌櫃陪著笑臉快步迎了上來，看見蘇淩便是一躬道：“蘇公子回來了，灞南城可繁華？”</p>
蘇淩對何掌櫃前倨後恭的態度十分疑惑，但抬手不打笑臉人，遂也一拱手道：“灞南城在灞城以南，離著京都龍台也不過一日便到，果真是繁華無比。隻是掌櫃的，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p>
何掌櫃已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道：“請教二字小可卻是不敢當了，蘇公子有什麽話盡管講來，小可知無不言。”</p>
蘇淩看著他這副笑臉，著實有些不適應道：“我白日來江山樓時，何掌櫃您雖也招待的得體，但也沒有如此謙恭笑臉，蘇某有些無所適從。”其實蘇淩心裏話是，少特麽裝大瓣蒜，你到底怎麽回事，趕緊說出來。</p>
何掌櫃先是一怔，這才笑道：“蘇公子哪裏話來，像您這樣才學公子，小可唯恐招待不周啊。”</p>
這下蘇淩徹底蒙圈了，疑惑道：“才學公子？我那江山榜的排名可是最末的？”</p>
何掌櫃忙擺手道：“那是之前，是小店有眼不識真才學的公子，現在您的排名可是蹭蹭蹭的往上漲啊，說句實話，您先在可是整個江山榜上的紅人啊。”</p>
蘇淩更是疑惑道：“這到底怎麽回事，我什麽也沒做啊？”</p>
何掌櫃忙道：“蘇公子若是不疲累，不如讓小可引路，咱們到青雲閣一觀，您便什麽都清楚了。”</p>
蘇淩點頭，何掌櫃做了個請字，側身頭前帶路。</p>
一路上碰到很多江山樓中的學子，看到蘇淩也是急忙拱手讓路，那神情變得也極為恭敬。</p>
蘇淩一邊走著，心中暗自計較，他隱約明白是怎麽回事了。</p>
來到青雲閣時，青雲閣中的人比他們離開時更多了，寬闊的大廳幾乎連個縫隙都找不到了。，何掌櫃忙高聲道：“諸位，諸位讓一讓啊，蘇公子來了。”</p>
喧鬧的議論瞬間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忙朝蘇淩看去，有人還朝著蘇淩不斷拱手致意。</p>
蘇淩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忙向他們也回禮，這裏都是有臉麵的學子，人家恭敬自己，蘇淩也不會不識抬舉。</p>
禮尚往來，自古一理。</p>
何掌櫃引著蘇淩朝青雲閣江山榜走去，不用何掌櫃說話，蘇淩已然看見江山榜上滿衝的名字已然消失不見，這第三的位置上赫然是寫著蘇淩名字的銘牌。</p>
蘇淩淡淡一笑，已然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p>
何掌櫃笑容更甚，那張老臉仿佛開了一朵菊花，恭敬道：“滿公子已然離去，蘇公子呼聲甚高，方才在醉仙樓的事，如今已然傳遍了整個灞南，所以蘇公子在江山榜上的位次自然要上升。”</p>
蘇淩有些揶揄的看著何掌櫃道：“我第三名？這合適麽？”</p>
何掌櫃忙道：“再合適不過，蘇公子在醉仙樓一展辯才和學問，這江山樓中的公子後生麽哪個不佩服的？再者您和當朝司空府憾天衛都督也是關係匪淺，因此無論才學還是出身，這第三名恐怕還是委屈了蘇公子呢？”</p>
蘇淩心中暗罵，原以為江山樓超然物外，沒曾想也是如此勢利，敬他才學怕是連一半的原因都占不到，關鍵是自己跟當朝司空有些關係吧。天下烏鴉一般黑，身在寒門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第三名如何，若是自己把離憂木令亮出來，這整個江山樓青雲閣的人是不是得把自己當神仙供著啊。</p>
蘇淩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怒，隻在杜恒耳邊耳邊耳語一陣，杜衡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p>
但見杜恒大步流星上了高台，將江山榜上蘇淩的銘牌毫不猶豫的揭了下來，然後轉頭交到蘇淩手中。</p>
何掌櫃一臉尷尬，忙道：“蘇公子這是何意？莫不是覺得您的排名位次應該再往上升一升？”</p>
蘇淩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蘇某排在第三位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想來能上江山榜的人各個不簡單，蘇某一無才學，二無出身，跟著許多飽學之士身在一處，實在是不合適。這江山榜蘇某還是不上的好。”</p>
說罷，不等何掌櫃說話，對杜恒道：“杜恒，逛了這許久，我也累了，咱們回房睡覺去吧。”</p>
說著兩人便要轉身離開。</p>
何掌櫃忙道：“蘇公子，您要回哪裏去？”</p>
蘇淩淡淡道：“自然是回我們的中品房間啊。”他故意將中品二字加重了聲調。</p>
何掌櫃忙殷勤的笑道：“蘇公子，蘇公子留步.......您如今身份，住了中品房間豈不是委屈了麽，小可已然著人將青雲閣上品房間打掃了一間出來，隻等蘇公子回來了，由小可領路安住。”</p>
說著似討好般的在蘇淩耳邊小聲道：“蘇公子隻管住，至於費用嘛，小店全包了。”</p>
蘇淩忽的哈哈大笑，看了看何掌櫃道：“何掌櫃做得好生意，您東家也是極為精細的人，不過蘇某覺得之前的中品房間已經很好了，突然換房間，實在有些不習慣。”言罷轉頭對杜恒道：“杜恒，我們走。”</p>
蘇淩和杜恒大步向青雲閣外走去，剩下何掌櫃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忽的似想起什麽，忙道：“蘇公子，那上篇房間已然空出來了，您不住，豈不是浪費了？”</p>
蘇淩回頭，朝著何掌櫃一聳肩道：“如何浪費了？何掌櫃蘇某送你住了。”</p>
............</p>
青雲閣中一處房間，那瑞腦金獸似乎永遠不熄滅，檀香繚繞，仿佛仙境。</p>
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依舊閉目坐在一張席上，臉上古井無波。隻有渺渺的檀香籠罩了他的麵容，讓人看不清悲喜。</p>
腳步響起，何掌櫃緩緩的走到屏風之前，規規矩矩的一施禮道：“師父，那蘇淩將江山榜上的名字摘了，連準備好的上品房間他也不住，回他原先的中品房間去了。”</p>
那位老者依舊閉目無語，似乎沒有聽到何掌櫃的話。</p>
何掌櫃等了一會兒，見老者沒有答言，便又道：“師父，我覺得這蘇淩也忒也的無禮了，咱們江山樓......”</p>
那老者驀地睜開眼睛，眼神異常明亮，卻淡淡道：“行了，我已然猜到了，這蘇淩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若是他接受了安排的一切，怕也不過是同這滿樓的公子一般無二，如今這般行事，確實與眾不同啊。”那話音雖然平緩，卻仍舊透出一絲讚賞。</p>
那老者似乎有些教訓的口氣對著何掌櫃道：“江山樓的初衷便是要隻問學問，不問其他，何悌，如今江山樓早已沾染了世俗之氣，是該有個教訓了，你退下吧。”</p>
何掌櫃心中一顫，施了禮，這才緩緩的退了出去。</p>
............</p>
三天後，江山評終於城南的江山台正式開始。這一天整個灞南城萬人空巷，所有做買賣的全部關門停業，甚至連煙花妓館都關了門，那些姑娘們也各個盛裝打扮，無他，都想著在江山評上碰到個風流有才的公子哥，那她們的一生也算功德圓滿了。</p>
蘇淩和杜恒來的晚了，無論怎麽擠也擠不到前麵去。蘇淩苦笑一下道：“罷了，就在遠處看看再說吧。”杜恒點了點頭，兩人找了棵大樹，在樹前靠了坐下。</p>
剛坐下不久，便聽到馬車聲音，一隊奴仆如眾星捧月一般伺候著一個公子下了馬車，馬車後又有三個人跟著走了下來。</p>
說來也巧，這馬車正不偏不倚的停在蘇淩和杜恒歇息的大樹旁。</p>
蘇淩看個正著，這馬車上下來的四人正是：袁戊謙、蔡錫、劉閎和薛桁。</p>
杜恒小聲道：“冤家路窄啊。”</p>
蘇淩閉目養神，不為所動道：“管他們作甚，好好休息。”</p>
袁戊謙幾人一眼便看到了蘇淩，袁戊謙走到蘇淩近前，彎腰一看，臉上鄙夷之色，冷笑道：“哼哼，果然是狗肉上不了大席，找個大樹躲了啊？”</p>
蘇淩選擇無視，一句話都不搭理他。</p>
袁戊謙忽的冷聲道：“蘇淩，昨日口舌之利，算不得什麽，今日江山評看我如何壓服天下才子。到時候看你還囂不囂張。”</p>
蘇淩這才抬眼瞅了瞅袁戊謙道：“是不是沈濟舟的家書到了？是不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如今這江山評是你最後的希望了吧，若拔得頭籌，一切都還好挽回，沈濟舟那虛情假意的貨色，或許借著你掙來的虛名做些文章，若是你不幸沒有在江山評上揚名，估計渤海你都不敢回了吧。”</p>
袁戊謙頓時一臉豬肝色，恨聲道：“蘇淩，咱們走著瞧！”</p>
說著和身後的蔡錫等眾朝江山台去了。他是可以進去的，也能占個好位置，那群奴才各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百二十個不在乎，比禿尾巴狗還橫，沒有人敢觸這個黴頭，人群</p>
快速閃了道出來，袁戊謙搖著折扇，大搖大擺的站在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p>
時近中午，江山台前人越聚越多，人言鼎沸，好不熱鬧。</p>
蘇淩和杜恒依舊坐在大樹下，倒也落得清淨。</p>
過了一會兒，江山台人影晃動，打頭有兩排仆人模樣的人從台下左右的樓梯緩緩走了上來。</p>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江山評快開始了。</p>
但見這群人上台之後，分列兩邊，手中各個拿了紅燈籠，燈籠山兩個大字江山。</p>
早有人走到江山台正中，拿了一個大匾掛在正中，正是一個大大的行書：“評”字。</p>
又有幾個仆人抬了六張矮腳桌案，正中的偏大，兩邊的較小，放好之後，這才下台去了。</p>
正有人議論這幾張桌案的用處，忽的聽得鼓響如雷，咚咚咚的三聲之後，整個江山台頓時安靜無比，掉一根針都能聽見。</p>
但見一人緩緩從江山台旁樓梯上來，站在江山台正中，先是掃視了一下台下，這才沉聲道：“諸位，歡迎大家來參加今年的江山評，隻是今年與往年略有不同，依照許老夫子的要求，今年能夠等上江山台參加江山評的人隻有五人！”</p>
“什麽？五人？”台下已然有許多人開始議論起來，似乎覺得這條件過於苛刻。很多都是外鄉來灞南的人，千裏迢迢就為了參加江山評博個名氣，可沒想到今年江山評竟然限額了。</p>
有人已經高喊道：“何掌櫃，來灞南參加江山評的各地飽學之士，何止千萬，為何隻有五人？這五人又是誰？若是有真本事，我們便也服氣，若沒有，我們可不服！”</p>
“就是！”“就是！”</p>
人流一陣附和，場麵有些亂。</p>
何掌櫃依舊不慌不忙的掃視了台下眾人一圈，帶議論聲稍小，方道：“江山評乃是我大晉第一學問盛事，選出的五人，自然是驚才絕豔的人物，等下許夫子將名單交於何某手中後，何某自會宣布，何某敢肯定，這五人必定是大家心服口服的人選。”</p>
眾人見何掌櫃如此說了，神情雖還有些不服氣，但這江山評畢竟是許老夫子辦的，許老夫子的權威，還是沒有人敢非議的。</p>
過了片刻，有仆人將一絹錦帕恭恭敬敬的捧到了何掌櫃的手中。何掌櫃小心翼翼的展開，朗聲念道：“此次參加江山評的公子有，渤海袁戊謙......”</p>
眾人一陣議論，站在頭前正中的袁戊謙誌得意滿的哈哈大笑，趾高氣昂的上了江山台，對著何掌櫃道：“何掌櫃的，我看其他人就不用上來了。”</p>
何掌櫃疑惑道：“這是為何？”</p>
“無他，上來也是陪襯而已。”言罷，袁戊謙又是一陣囂張的狂笑。</p>
何掌櫃淡淡一笑道：“袁公子大才自然是天下皆知，但願本次江山評載譽而歸。”說罷一隻那六張桌案道：“袁公子請隨意挑選了坐了。”</p>
袁戊謙不假思索，便要朝最中間的大桌案去，何掌櫃一攔道：“這張桌案您是坐不得的。”</p>
袁戊謙有些不滿的看看何掌櫃道：“我為何坐不得？古小夫子不參加了，放眼整個江山評，也就我配坐了！”</p>
何掌櫃似乎也不生氣，淡淡道：“那是許老夫子的位置，您還坐麽？”</p>
一句話，袁戊謙愣在當場，神情頗有些尷尬。</p>
台下發出一陣哄笑。袁戊謙這才擠出一絲假笑道：“既然是許老夫子的位子，那我坐旁邊。”</p>
待袁戊謙坐了，何掌櫃這才又道：“沙涼薛桁，薛公子請上台來。”</p>
蔡錫和劉閎看了薛桁一眼，頗感意外，江山樓中江山榜上薛桁的名字可是在他倆之後的，如今他卻是第二個登台的。薛桁言語不多，朝兩邊豔羨的眾人一拱手，上了台去，他便低調了許多，找到靠邊的桌案坐了。</p>
何掌櫃暗暗點了點頭，心中暗道，知道借勢抬身價，又刻意低調，這人不可小覷啊。</p>
隨後又朗聲開始宣布。</p>
蘇淩沒有注意接下來上台的人是誰，但見何掌櫃又念了兩個人的名字，心中有些沒底，暗想就剩最後一個名額了，怕是自己沒戲了，但想了想也絲毫不奇怪，自己無門無名，要是能上得了江山台便是奇了怪了。</p>
蘇淩站起身來，朝著杜恒一聳肩道：“老杜，咱們走吧。”</p>
兩人剛想離開，便聽到江山台上何掌櫃高聲道：“這最後一個名額，乃是南漳蘇淩蘇公子，請蘇公子上台來。”</p>
蘇淩一激靈，一拍杜恒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杜，走不了了，我上去玩玩！”</p>
說著便從外圍往台前擠，可是這裏早已裏三層外三層，蘇淩費了好大力氣，也不得寸進。</p>
到還有人不滿的嚷著：“你這人好生無狀，擠來擠去的做什麽。”</p>
何掌櫃在台上連喊了三四遍，也未見蘇淩上台，隻得愣在那裏。</p>
袁戊謙已然有些不耐煩道：“那個蘇淩是不是怕了，我們這麽多人總不能等他一個人吧！”</p>
“就是就是！”台下有好事人也開口嚷了起來。</p>
急的蘇淩在人群之中又是招手，又是高聲喊道：“何掌櫃，我在這裏，我擠不過去。”</p>
何掌櫃正自猶豫要不要等，忽聽的蘇淩聲音，攏目光找了好久，總算在人重之中發現了蘇淩。</p>
何掌櫃見蘇淩有些狼狽，淡淡一笑，高聲道：“台下的各位朋友，麻煩閃個道路出來，好讓蘇公子上台。”</p>
喊了幾遍，蘇淩眼前總算閃出一條小路，蘇淩這才走上江山台。隻剩最末尾的位置，他也沒得挑，蘇淩到也不在意，隨意的坐了下來。</p>
早有人開始議論起來，都說這蘇淩是誰，怎麽從未聽說過，他也配上江山台？又好事者忙開始介紹起蘇淩來，說什麽醉仙樓對了絕對子，又跟司空有著天大的聯係雲雲，一時間雲裏霧裏，就差說蘇淩能撒豆成兵了。</p>
眾人正議論間，忽有人高聲道：“許夫子出來了。”</p>
眾人皆安靜下來，無數眼睛朝著江山台看去。隻見四個侍女紅燈籠開道，一位老者從後麵緩緩走出來。那老者須發皆白，壽眉更長，眼中有光，一身素色衣衫，頗有出塵之姿。</p>
正是那江山樓最高層的老者。原來他就是開創江山評的人——大儒許韶。</p>
許韶朝著台下眾人和台上五位公子和善的笑笑，眼光在蘇淩身上停了一會兒，這才在正中高位上端坐。早有人烹了茶水端上。</p>
許韶喝了口茶，這才開口，聲音洪亮道：“諸位，歡迎參加大晉朝一年一次的江山評，承蒙諸位抬愛，這江山評越來越盛大，老朽何德何能，自古有言，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老朽開這江山評，也是想和天下飽學之士，多多交流切磋。”</p>
眾人齊聲道：“還請許夫子賜教。”</p>
許韶這才將眼光落在台上的五人身上，臉上帶著淡淡笑意道：“五位能上得江山台來，已然是驚才絕豔了，今日老朽便要看一看諸位的風采了。”</p>
五人齊拱手道：“請許夫子出題。”</p>
許韶沉吟了片刻，方聲若洪鍾，似感慨歎息的穩穩道：“千萬人生，不過百年，泱泱萬朝，更迭改換，光陰如幻，最是難留，吾曾行千裏，涉萬水，觀萬家燈火，曆人間紅塵。悠悠江山雖浩大，綿綿歲月雖長久，然這世間諸般事，皆逃不過悲歡憂樂。寒窗苦讀，一飛衝天為樂，洞房花燭，嬌人床榻為樂，妻兒承歡，子孫滿堂亦為樂，然吾觀之，此皆為小樂也。煌煌天朝，民殷國富；將士用命，攻無不克，伐無不勝；人間萬象，天下皆安，此為大樂也。然世間種種，獨有樂乎？君不見，白發送黑發，淒淒切切；君不見，生死離別苦，摧人心肝；至於國滅族亡，山河破碎，流血飄杵，世間種種，憂多樂少，何也？如此，諸位不如以憂樂為題，一炷香的時間，做一篇文章，讓天下學問之人一品如何？”</p>
許韶言罷，雙目微閉，不再說話。</p>
台下眾人已然切切思語起來。</p>
台上五人也是沉吟思索，有人眉頭緊鎖，有人眼睛微閉，有人已然奮筆疾書起來。</p>
蘇淩心中也在不斷地思索，到底寫個什麽出來，自己可是985中文係的高材生，這種議論文可是沒少寫，隻是他知道，若是自己現寫，那古文文風自己著實不好拿捏，更不可能成為經典，到底寫什麽呢。</p>
忽的想到了那篇文章，心中主意一定，顯得胸有成竹起來。</p>
可是那桌上毛筆自己實在用不慣，他不知道這種如現代作文考試的江山評，是不是需要卷麵分，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實在拿不出手去。要是扣幾分卷麵分，豈不是太憋屈了。</p>
蘇淩思來想去，心中已有計較，索性扔了毛筆，將紙硯一推，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p>
起來。</p>
他這動作，引得眾人無不側目，台下已有人議論起來，多是說蘇淩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論起真章來，現了原型了。</p>
許韶也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蘇淩，臉上依舊古井無波，緩緩的閉目養神。</p>
於是台上六人，四個奮筆疾書，兩個睡覺，倒也是江山評一大奇景。</p>
一炷香時間剛到，許韶緩緩睜開眼睛，見除了蘇淩外四人皆已擱筆，獨獨隻有蘇淩一人，真真睡著了，鼾聲陣陣，鋪在桌上的紙早已被嘴角流下來的口水濕透了。</p>
許韶也是微微皺眉，這才起身，先來到一個公子近前，拿起文章看了一遍，見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一手工整的小隸，微微點了點頭道：“文章差點，字卻不錯，公子可以下台了。”</p>
那公子聽許韶誇讚自己字好，先是一喜，卻聽許韶讓他下台，便知道許韶是不會給他贈評的，眼中稍許失落，這才一躬身，下台去了。</p>
許韶又看了看另外一位公子的文章，隻微微一笑，那公子倒也識趣，一躬後，轉身下台去了。</p>
許韶不耽擱，走到薛桁桌前，拿起薛桁的文章，卻是看了好久，眼中透過一絲讚賞神色，方道：“未曾想，沙涼之地，竟有如此文章，你不錯了！下台去吧。”</p>
薛桁起身，朝許韶深施一禮，這才走下台去，隻朝著蔡錫和劉閎一拱手，徑自走了。</p>
許韶又走到袁戊謙的身邊，拿起文章看了幾遍，淡淡道：“袁公子文采非常，隻是詞藻過於華麗，未免有失空洞了。”</p>
袁戊謙先是心中高興，聽許韶這樣一說，眼中不滿之色浮現，不服氣道：“許夫子您好好看看，文章不就是用詞嘛？華麗有錯了？再說我可是四世三公.......”</p>
許韶臉色一冷，不等袁戊謙說完便道：“袁公子且住，若論文章還算有些才學，可是你要是再搬出四世三公之名，莫怪老朽口下無德了，你要記住，四世三公那是沈家，與你袁家有何關係？下台去吧。”</p>
袁戊謙張口結舌，隻得臉色一黑，慚慚的下台去了。</p>
蔡錫和劉閎見他下來，忙招呼了仆從迎過來，蔡錫忙不迭的溜須道：“許韶不過如此，不識得好文章！”</p>
袁戊謙瞪了他一眼道：“他不識得，你便識得了？”</p>
一群人這才灰溜溜的離開了。</p>
蘇淩正睡得入港，忽聽的腳步聲音，這才揉揉惺忪睡眼，抬起頭來，隻見許韶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p>
蘇淩這才發現自己的口水都浸濕了桌上的紙，這才頗不好意思的將那紙疊吧疊吧，揣在袖中。</p>
許韶淡淡笑道：“蘇公子，大夢一場卻是舒服了，隻是這文章，。你可想好了？”</p>
蘇淩點點頭道：“早已想好了。”</p>
許韶有些不相信道：“那為何這紙上沒有半個字呢？”</p>
蘇淩不慌不忙，緩緩起身，先朝著許韶一躬，然後來到江山台正中，朝著台下議論紛紛的人也是一躬，隨即朗聲道：“蘇某不才，竊以為許夫子那句天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極為有理。因此蘇某竊以為，我若寫了文章，隻讓許夫子一人看了，這千萬人豈不是白來一趟？既然是做學問，蘇某鬥膽有個不情之請。”</p>
許韶聞言，有些疑惑道：“那你不妨說說。”</p>
再看蘇淩一字一頓，神情頗為豪邁道：“我有一文，吟誦出來，想讓天下人品評一二，還望夫子成全。”</p>
一言一出，許韶和台下所有人皆愣在當場，沒想到蘇淩的心思，竟然是讓天下人品評。</p>
“好氣魄！”許韶朗聲讚道，“隻是，蘇公子可知，自古文人相輕，眾口難調之理麽？”</p>
蘇淩哈哈一笑道：“多謝夫子提醒，隻是蘇某話已出口，料也無妨！”</p>
許韶點頭道：“那蘇公子便吟誦佳作吧。”</p>
但見蘇淩略微沉吟，緩緩踱了兩步，神色豪邁沉穩，這才一甩衣袖，朗聲吟誦起來。</p>
“大晉紹和六年夏，蘇淩自南漳跋涉萬裏至灞南高城。見灞南古城，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又有江山樓臨江而建，青雲閣煌煌而立，才子驕客，群賢畢至，乃屬予作文以記之。</p>
予觀夫灞南勝狀，在灞河滔滔。銜遠山之威，吞繁華之盛，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江山無限之大觀也。然則南通灞城，更借京都龍台之華，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p>
餘曾遙想，若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江山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p>
又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江山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p>
嗟夫！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p>
蘇淩吟誦此文，開始時聲音悠然綿長，到後來，抑揚頓挫，慷慨激昂，其中又有蒼涼浩瀚，慷慨悲歌之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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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台下多有議論之音，漸漸的那聲音竟然越來越小，到蘇淩吟誦到中間之時，有人已然眼含熱淚，直到最後，全場數萬之眾，皆鴉雀無聲，瞠目結舌者有之，潸然淚下者有之，暗自歎息者更有之。</p>
那夫子許韶，先是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漸漸的似乎也被蘇淩的慷慨激昂感染，漸漸的微閉雙眼，眼角似有淚閃過，身體竟不由控製的顫抖起來。</p>
蘇淩吟誦完畢，心中早就對這文章先賢作了無數個揖。</p>
“好一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世間憂樂，當如是！”許韶緩緩睜開眼睛，神思似乎還在這篇文章之中，眼神不錯的看著蘇淩。</p>
蘇淩忙一躬道：“後學獻醜了！”</p>
許韶卻將他一把扶住，這才誠心誠意道：“哪裏，小友這兩句話句句千金，老朽才是領教了！”</p>
說罷，轉頭朝著場下的人道：“諸位，老朽心緒難平，今日卻無法贈評給蘇淩蘇公子了。但，以老朽觀之，這篇文章卻是當得起江山評自開始以來的魁首的！”說完，竟轉身朝著台後緩緩走了，一邊走一邊搖頭慨歎。</p>
蘇淩心中暗自叫苦，自己這個×屬實裝的有些大了，本意是要個贈評，結果啥也沒有。老哥，您好歹給一個啊。</p>
可他心中有苦，卻是無法說出口的。</p>
許韶向何掌櫃的示意，那何掌櫃這才朝著台下一拱手道：“諸位，江山評到此結束，諸位若還想切磋，可移步江山樓，許老夫子已然說了，今日給不出贈評，若諸位想知道蘇公子得到的是什麽贈評，三日後到江山樓青雲閣一觀便知。”</p>
台下眾人這才意猶未盡的緩緩散去，不時有吟誦“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句子和讚歎的聲音傳出。</p>
蘇淩見眾人漸漸散去，這才朝著許韶一躬，便要招呼了杜恒離開。</p>
兩人剛走了幾步，忽的身後有人呼喚：“蘇公子留步！”</p>
蘇淩和杜恒轉回頭，見是何掌櫃。</p>
蘇淩忙笑道：“何掌櫃有事麽？”</p>
何掌櫃一笑，將手一攤開，裏麵拖著一張白紙道：“這是許夫子給您的贈評，蘇公子收好了。”</p>
蘇淩忙接過來，定睛瞧看。隻見那白紙扇筆走龍蛇的寫著兩個大字：</p>
赤、濟！</p>
“赤濟？”蘇淩琢磨著這兩個字是何意。</p>
何掌櫃的笑道：“許夫子言，蘇公子一片赤子之心，有濟世救民的錦繡！至於其他的意思蘇公子還是自己品品吧。”</p>
蘇淩聞言，這才滿意的一笑，朝著何掌櫃的一躬道：“如此，多謝許夫子抬愛了，麻煩掌櫃的告訴許夫子，小子他日有空必來拜會許夫子。”</p>
何掌櫃又道：“許夫子有過吩咐，蘇公子路途遙遠，灞南許多繁華公子還未見過，您可以在江山樓住一段時間，看看這灞南的繁華，所有住店費用，江山樓全免。”</p>
蘇淩聞言，忙點頭道謝。</p>
何掌櫃這才告辭去了。</p>
杜恒問：“我們現在去哪？”</p>
蘇淩嘿嘿一笑道：“回江山樓啊，白吃白喝白住，這便宜不占，腦子有包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