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韶的死，在兩日後順利結案。</p>
郡守發布的告示上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殺人行凶者乃是那個叫做劉楓劉望川的人。</p>
這個人因為江山評未能登台，便懷恨在心，伺機在深夜潛進江山樓青雲閣許韶的房間，將許韶殺死，又碰到了前來問安的何掌櫃，為了不使自己暴露，便再次暴起行凶，將何掌櫃也殺死。</p>
為了嫁禍他人，便在屏風上留下了那句話，隻是心神不寧，慌亂之下，沒有寫全，被人驚走。</p>
竟灞南城郡守田壽抽絲剝繭，全力偵辦終於將事情的真相查的明白清楚。然劉楓唯恐懼，又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便在事情即將敗露之時，畏罪自殺。</p>
所幸天理昭昭，朝廷天威不可侵犯，現已將所有事情查明。</p>
證據確鑿，不容置疑。</p>
南漳蘇淩全力配合郡守衙門偵破凶案，不但無過，反而有功。</p>
故無罪釋放，恢複清白。</p>
告示一出，這許韶之死便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百姓談資。</p>
深信不疑者有之，言說劉楓在江山樓便振振有詞，還煽動人心，混淆視聽，如今伏法，乃是大快人心；半信半疑者有之，卻也怕禍及自身，三緘其口；半字不信的更有之，皆說此乃推脫之詞，許韶之死絕對不會如此簡單，這其中的真相必定錯綜複雜，關係著朝堂上的一些實權人物的切身利益，故而才找了一個替死鬼，草草了事罷了。</p>
隻是，那劉楓卻是死便死了，倒也活該如此。</p>
許韶畢竟是一時大儒名士，他身死這件事，畢竟算個大事，郡守奏本直達天聽。</p>
然而所定罪犯和最後結案的陳詞，無論是司空府、渤海、抑或者清流一派，皆在此事上出奇的一致，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要求嚴加察查，更是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一直認為此案已然真相大白，就此結案便是最好的處置方式。</p>
在這件事上，吵了爭了數年的朝堂各派，少有的意見一致，一片和諧。</p>
清流派更是嚴令天下學子，不得妄議此事，否則必將嚴懲。</p>
一時之間，整個大晉王朝口徑統一，這案子便是真真正正的畫上了一個句號。</p>
</p>
隻是這許韶，生前便是大儒名士，死後更是極盡哀榮，朝廷派了天使官，駕臨灞南城，當著天下學子的麵親自吊唁，更是追贈儒門風骨四字。</p>
許韶出ˇ殯那天，更是萬人空巷，更有朝廷派來的舉足輕重的太學才俊抬棺扶靈。</p>
灞南城內的中心大街之上，許韶靈柩所到之處，白色招魂幡上儒門風骨四字迎風招展，格外的刺眼。</p>
所行一路，儒生學子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更是悲聲大方，慟哭震天。</p>
自此之後，世間再無江山評這一盛會，蘇淩那赤濟二字，竟然成了字字千金的榮耀，那可是許老夫子生前最後的賞識。</p>
作為許韶生前最後的青眼抬舉，蘇淩也“榮幸”的成為扶靈的一員。</p>
隻是蘇淩可從未覺得自己榮幸，倒覺得這場麵越是弘大肅穆，越是寫滿了荒唐和可笑。</p>
他心中這樣想著，但表麵之上卻不能露出半分。</p>
其實他也倒是挺感激這個死鬼許韶，生前最起碼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他聲名傳揚的功勞當然還是要記在這死鬼頭上。</p>
想到此處，倒也真真掉了幾點淚出來。</p>
杜恒以為蘇淩是真的傷心，見他掉淚，未免也傷心非常，這兄弟果真是個實誠的主，咧著一張大嘴，嗚嗚嚎個沒完。</p>
他這模樣，倒真讓有些不明所以之人以為許老夫子風骨果真不虛，連這樣的粗糙漢子都能哭得如此心碎。</p>
試問幾人可以做到？</p>
隻是他那聲音實在難聽，最後蘇淩實在難以忍受，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踹了兩腳。</p>
杜恒這才發覺蘇淩早就不哭了，便是連淚痕也沒有半點，便疑惑的問道：“我以為你傷心呢，怎麽著也得配合一下不是。”</p>
蘇淩低聲道：“你要是真配合我，便抽空溜到廚房給我找幾顆辣椒來。”</p>
杜恒雖不明用意，還是趁人不備，溜進廚房拽了兩三顆幹辣椒出來，拿給蘇淩。</p>
蘇淩用長袖遮了臉，拿著辣椒在自己的眼上一陣亂抹。</p>
長袖放下後，再看蘇淩，兩隻眼睛紅腫無比，鼻涕眼淚如斷了線一般剌剌直流。</p>
再加上蘇淩那被辣到五官扭曲的表情。</p>
除了杜恒，皆以為蘇淩知恩不忘，這哭得樣子，著實痛斷肝腸，讓人心生敬意。</p>
杜恒滿頭黑線，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是演的哪一出？”</p>
蘇淩便用手甩著鼻涕眼淚，便道：“你懂個什麽，我不這樣做，一會兒大街上的人看到我一滴眼淚也沒有，豈不是有點實在不像話麽。”</p>
杜恒聞言，大嘴一咧，嘿嘿大笑起來。</p>
這笑聲驚動了扶靈的眾人，皆側目而視。</p>
很多人心下奇怪，方才這黑糙漢子還哇哇大哭，這會兒怎麽笑的如此大聲。</p>
早有自作聰明的人開口道：“這個黑漢果真摯誠，先哭後笑，定是悲傷過度，精神恍惚所致。”</p>
又是一片嗟歎感慨。</p>
喪事在一片沉重笙樂中莊重結束。</p>
隻是時光漫漫，過了一年之後，誰又能想起灞南城外，黃土崗上那座孤墳呢？</p>
人都是一時感性，記打不記挨的主。</p>
當夜。</p>
一處酒樓之中，袁戊謙和沈乾、田續一幹人等都坐在那裏，桌上的好酒好菜似乎一點未動，臉上都有些焦急的神色，似乎在等待著什麽。</p>
沈乾、田續還算沉穩，那袁戊謙便不行了，彷如臥不穩的兔子，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又站起身來，來回的踱著步子。</p>
沈乾皺著眉看了他幾眼，料想這是自己親戚，</p>
若出言說他幾句也不合適。</p>
隻有田續幹咳兩聲道：“戊謙，你也太不沉穩了，四公子已經說了，渤海的消息今晚便到，這一會兒你就等不了了麽？”</p>
袁戊謙聞言，隻得坐了下來，隻是不一會兒便搓著手，嘎吧了幾下嘴，終於還是沒忍住道：“那許韶真就是劉楓所殺？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也想要堵住悠悠之口，沈四哥你能信？田續你能信？”</p>
沈乾眼神灼灼，似想著什麽，搖搖頭道：“莫說我不信，這世上不信的十之七八。隻是為何朝廷卻蓋棺定論了，原以為可以借機向那個野小子發難，可是現在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p>
袁戊謙一撇嘴，頗為驕橫道：“蘇淩那個混賬，隻是運氣好了點罷了，還扶靈，他也配？要我說，咱們別等渤海來的信息了，直接踏平江山樓，拿了蘇淩，刀壓脖項，看他認不認。”</p>
沈乾冷冷的看了一眼袁戊謙，斥道：“你怎麽還是如此魯莽，你栽的跟頭還不夠長教訓的麽？這蘇淩先有赤濟二字榮耀，又在襲香苑做了那詞，如今襲香河中的樓閣裏，哪一個不再傳唱？再者，他更是扶靈的人之一。如今的蘇淩，你敢動他？我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p>
袁戊謙這才一窘，在那裏暗自運氣。</p>
忽的門口有人小聲道：“公子，渤海來信了。”</p>
三人眼前皆是一亮，沈乾驀地站起道：“快拿進來我看。”</p>
有人挑簾進來，將一個盒子恭恭敬敬的遞給沈乾，這才退下。</p>
袁戊謙著急，想一把將那盒子抓來打開。</p>
沈乾卻是眼神一閃，將手中折扇一抬，朝他的手上打了一下。</p>
袁戊謙這才訕訕的笑了下，縮回手去，嘴裏嘟囔著道：“不用看了，舅舅的信裏肯定是要我們揪住蘇淩那小子，查個水落石出。”</p>
沈乾也不理他，將盒子緩緩打開，取出信來，看了一遍，又不動聲色的將信遞給田續道：“這裏就交給你了。”說罷，站起身來，徑自走了出去。</p>
袁戊謙不明所以，忙站起身來，剛想說話。田續卻一拍他的肩頭道：“袁公子稍安勿躁，可能是信中有交給我倆的事情吧。”</p>
袁戊謙聞言，這才坐了下來，嘟嘟囔囔道：“沈四哥也太小心了點了......要是我，蘇淩十個腦袋也搬家了。”</p>
田續皮笑肉不笑，站起身來給袁戊謙倒了杯酒道：“袁公子，先滿飲此杯，咱們再做打算。”</p>
袁戊謙這才端了酒杯，一飲而盡。</p>
剛放下酒杯，卻見田續臉色一變，半點笑容也沒有了，神情冷漠，忽的朝外麵喝道：“來呀，將袁戊謙拿下！交給大將軍發落！”</p>
袁戊謙這才慌了神，剛想起身掙紮，早有四個壯實的兵士朝他過來，不由分說，將他按住，拿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p>
袁戊謙驚慌之下，更是不解的喊道：“田續你大膽，竟敢以小犯上！”</p>
田續冷笑了幾聲，這才道：“袁戊謙，你個蠢才！丟盡了沈家臉麵不說，如今卻白長了兩隻眼睛。大將軍已然在信中寫得明白，許韶之死與我渤海沒有半點關係，故而無需陷在裏麵。今日我所做的，也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行事，有什麽話，等你毀了渤海，見到大將軍自己說去吧！”</p>
袁戊謙聞言，癱坐在地上，猶自搖頭，嘴裏不斷重複道：“不......不會的！舅舅怎麽會如此對我！這信......是假的！是假的！”</p>
田續冷冷看了一眼袁戊謙，將手中的信擲在袁戊謙的腳下，冷聲道：“信在這裏，你自己去看吧。”</p>
說著，也挑簾走了出去。</p>
屋內隻剩下袁戊謙心如死灰的幹嚎聲，斷斷續續傳來......</p>
.............</p>
翌日，蘇淩和杜恒早收拾好了行李，出了江山樓，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p>
早有人不斷的跟蘇淩拱手打招呼，蘇淩也麵帶微笑行了禮。</p>
他們來時的兩匹馬，本就是普通的馬種，也不知在江山樓吃了什麽草料，竟雙雙拉稀，站也站不起來了。</p>
如今莫說騎馬了，那馬不騎他倆便是好的。</p>
兩人就這般溜溜達達的走了一陣，卻是定不下來下一步該做什麽。</p>
“嘿！蘇淩小子，杜恒小子！咱們又見了！”</p>
一聲如雷的喊聲從人群中傳出。</p>
蘇淩和杜恒定睛瞧看，卻發現是老熟人——黃奎甲。</p>
蘇淩頗感意外，快步走過去，頗為親熱的錘了黃奎甲壯實的肩膀兩下道：“老黃，你不是陪那個公子回京都龍台城了麽，怎們又回來了。”</p>
黃奎甲哈哈一笑，從腰間掏出一張紙來道：“這是滿公子給你的，你且仔細看看。”</p>
蘇淩接過，黃奎甲又道：“信我帶到，蘇淩老黃要回去了。”</p>
蘇淩有些意外道：“老黃你這來去匆匆的，這麽突然麽？”</p>
黃奎甲笑道：“怎麽，舍不得老黃了？還是饞老黃許你的酒了？”</p>
蘇淩笑道：“當然是舍不得你啊，有酒更好！”</p>
黃奎甲哈哈大笑道：“蘇淩，我還有事，不便耽擱，咱們京都龍台再見，到時老黃好酒好肉等著你！”</p>
說著，一轉身徑自走了。</p>
蘇淩看著黃奎甲魁梧的身軀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頗有些感慨，這麽一個豪烈的漢子，若不是自己來到這個時空，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那這世間真的就少了這一抹色彩。</p>
蘇淩想罷，將那紙展開來看。</p>
卻發現並不是滿衝寫的口信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篇文章。</p>
題目正是求賢令三個大字</p>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嚐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p>
時也.......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p>
蘇淩心中一動，將這信紙揣好，朝著杜恒朗聲道：“杜恒，咱們有地方去了！”</p>
杜恒疑惑道：“去哪裏？”</p>
蘇淩道：“去咱們心之向往的地方，大晉朝京都——龍台城！”</p>
說著當先朝著灞南城門而去。</p>
杜恒先是點了點頭，忽的撓撓頭道：“哎，蘇淩，雖說龍台離著這裏不算太遠，就靠咱們兩隻腳走過去？這也要把人累死啊？”</p>
蘇淩嘿嘿一笑道：“11路公交車，權當鍛煉了，綠色出行，你我有責！”</p>
.........</p>
灞南城郊，蘇淩和杜恒正興衝衝的朝著京都龍台城的方向走去。</p>
忽的看見遠處似乎有一行人等在那裏。</p>
走的近了，果然如此。隻是等在那裏的皆是穿著粉色紗衣的女子。</p>
那些女子身子曼妙，容顏清麗。素手之上皆提了一盞紅色燈籠，燈籠之上寫著兩個描金小楷：襲香。</p>
這些女子身後，一乘團花小轎，說不出的雍容高貴。</p>
見蘇淩和杜恒走來，這些女子才各自含笑，往兩邊一閃，有人挑了轎簾，一位姑娘從轎中緩步而出。</p>
身姿嫋嫋，天然一段風流嫣然。更是冰肌玉骨，世間絕美。</p>
那姑娘一身火紅的紗衣，衣裙長可拖地，盛裝如火，款款如夢。</p>
宛如一朵盛放的紅芍。</p>
蘇淩卻是認得她的，正是穆顏卿。</p>
當下有些發怔，站在那裏出神。</p>
倒是穆顏卿展顏一笑，笑聲如鶯，走到他身旁，這才朝他眨眨眼睛，更顯的嬌俏無比。</p>
穆顏卿輕啟朱唇，聲音輕柔道：“蘇淩，你要走了？”</p>
蘇淩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太自然的點點頭。</p>
那穆顏卿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轉瞬即逝，又柔柔笑道：“想好去哪裏了？”</p>
“京都龍台城。”蘇淩輕聲道。</p>
穆顏卿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要去那裏啊，蘇淩，京都龍台，天子腳下，更是不比別處，雖繁華如歌，紅塵如夢，卻也風雲譎詐，暗中更是刀光劍影。你真的決定要去麽？”</p>
蘇淩聞言，抬頭看著眼前的穆顏卿。</p>
一團紅色的火焰在他眸中跳動，那是攝人心魄的美。</p>
蘇淩眼神堅毅，一字一頓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倒也想好好見識見識。”</p>
穆顏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這才轉身從旁邊女子手中拿過一個錦盒，托在手中道：“你好歹如今也是有聲名，卻還穿著粗布衣衫，再怎麽也是跟我共度良宵的人，去了龍台城豈不是墜了我這花魁娘子的名頭了麽？打開吧，看看喜歡不喜歡。”</p>
蘇淩先是一怔，隨即便要拿過來。</p>
穆顏卿嬌笑的搖搖頭道：“盒子放在我手中，你就直接打開便好。”</p>
她便那樣素手宛宛的托著，蘇淩也不矯情，輕輕將錦盒打開。</p>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白色長衫，名貴的絲綢質地，白衣如雪，柔軟纏綿。</p>
穆顏卿道：“那日暗自看了你的體格，便小心的記下了，今日才做好，你可喜歡？”</p>
蘇淩心中有些感動，點點頭道：“姑娘一針一線做得，我自是喜歡的緊。”</p>
穆顏卿這才展顏笑道：“既然喜歡，那便換上，看看合不合身。”</p>
說著，素手輕輕一扯那白絲長衫，徑自走到蘇淩身邊方寸之處。絲毫沒有小女子的扭捏之態，將這白衣長衫仔仔細細的給蘇淩緩緩披上。</p>
蘇淩仿如觸電，站在那裏，一下也不敢動。</p>
倒是杜恒揶揄的瞅著他，嘿嘿傻笑。</p>
穆顏卿將這白衣替他穿了，素手蔥指又在他的肩頭摩挲了幾下，這才柔柔笑道：“你那肩上的咬痕可還疼？”</p>
蘇淩肩頭一陣酥麻，隻得低低道：“大好了......不疼。”</p>
穆顏卿又摩挲了一陣，眼中的柔光帶著些許堅定道：“蘇淩，這世上隻有我能傷你，若日後誰敢傷你，我必讓他傷的更狠......”</p>
蘇淩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將頭一低，顯得有些木。</p>
穆顏卿抿嘴輕笑，這才向後退了兩步，輕輕的擊了兩掌。</p>
早有馬蹄聲從後麵響起。</p>
卻是兩個女子牽了兩匹白馬走來。</p>
那兩匹白馬豐神俊逸，端得是世之良種。</p>
穆顏卿接過馬韁遞到蘇淩手中，這才柔柔道：“這馬騎了去京都，總也不丟本姑娘的人！”</p>
蘇淩接過馬，想說些什麽，卻是話到嘴邊，終是說不出口。</p>
杜恒卻是嘿嘿大笑道：“花魁娘子想的周到，這下俺不用走路去了。”</p>
做完這些，穆顏卿這才轉身，緩緩走進轎中，火紅紗衣隨風蕩漾，仿佛一顆炙熱的心。</p>
轎簾緩緩落下，掩藏了那世間攝人的美。</p>
轎攆吱呀，從蘇淩身邊擦肩而過。</p>
離了蘇淩數丈，那轎中聲音幽幽，帶著三分熱切，三分失落，三分憧憬：“蘇淩，莫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一起去江南看紅芍花開！”</p>
“蘇淩，我想，不久之後我們還會再見的。”</p>
............</p>
伊人遠去，蘇淩怔怔的出了會兒神，這才輕聲道：“杜恒，上馬！”</p>
說罷，白衣輕動，躍於馬上，一提馬韁，那白馬一陣嘶鳴，朝著遠方疾馳而去。</p>
夕陽西下，天邊紅日盡頭，兩匹白馬並行飛馳。</p>
馬上那少年白衣獵獵，如雪的白衣，昂然飄蕩，仿佛是世間最壯闊的圖畫。</p>
那襲白衣，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朝著京都龍台城——</p>
進發！</p>
郡守發布的告示上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殺人行凶者乃是那個叫做劉楓劉望川的人。</p>
這個人因為江山評未能登台，便懷恨在心，伺機在深夜潛進江山樓青雲閣許韶的房間，將許韶殺死，又碰到了前來問安的何掌櫃，為了不使自己暴露，便再次暴起行凶，將何掌櫃也殺死。</p>
為了嫁禍他人，便在屏風上留下了那句話，隻是心神不寧，慌亂之下，沒有寫全，被人驚走。</p>
竟灞南城郡守田壽抽絲剝繭，全力偵辦終於將事情的真相查的明白清楚。然劉楓唯恐懼，又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便在事情即將敗露之時，畏罪自殺。</p>
所幸天理昭昭，朝廷天威不可侵犯，現已將所有事情查明。</p>
證據確鑿，不容置疑。</p>
南漳蘇淩全力配合郡守衙門偵破凶案，不但無過，反而有功。</p>
故無罪釋放，恢複清白。</p>
告示一出，這許韶之死便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百姓談資。</p>
深信不疑者有之，言說劉楓在江山樓便振振有詞，還煽動人心，混淆視聽，如今伏法，乃是大快人心；半信半疑者有之，卻也怕禍及自身，三緘其口；半字不信的更有之，皆說此乃推脫之詞，許韶之死絕對不會如此簡單，這其中的真相必定錯綜複雜，關係著朝堂上的一些實權人物的切身利益，故而才找了一個替死鬼，草草了事罷了。</p>
隻是，那劉楓卻是死便死了，倒也活該如此。</p>
許韶畢竟是一時大儒名士，他身死這件事，畢竟算個大事，郡守奏本直達天聽。</p>
然而所定罪犯和最後結案的陳詞，無論是司空府、渤海、抑或者清流一派，皆在此事上出奇的一致，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要求嚴加察查，更是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一直認為此案已然真相大白，就此結案便是最好的處置方式。</p>
在這件事上，吵了爭了數年的朝堂各派，少有的意見一致，一片和諧。</p>
清流派更是嚴令天下學子，不得妄議此事，否則必將嚴懲。</p>
一時之間，整個大晉王朝口徑統一，這案子便是真真正正的畫上了一個句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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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許韶，生前便是大儒名士，死後更是極盡哀榮，朝廷派了天使官，駕臨灞南城，當著天下學子的麵親自吊唁，更是追贈儒門風骨四字。</p>
許韶出ˇ殯那天，更是萬人空巷，更有朝廷派來的舉足輕重的太學才俊抬棺扶靈。</p>
灞南城內的中心大街之上，許韶靈柩所到之處，白色招魂幡上儒門風骨四字迎風招展，格外的刺眼。</p>
所行一路，儒生學子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更是悲聲大方，慟哭震天。</p>
自此之後，世間再無江山評這一盛會，蘇淩那赤濟二字，竟然成了字字千金的榮耀，那可是許老夫子生前最後的賞識。</p>
作為許韶生前最後的青眼抬舉，蘇淩也“榮幸”的成為扶靈的一員。</p>
隻是蘇淩可從未覺得自己榮幸，倒覺得這場麵越是弘大肅穆，越是寫滿了荒唐和可笑。</p>
他心中這樣想著，但表麵之上卻不能露出半分。</p>
其實他也倒是挺感激這個死鬼許韶，生前最起碼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他聲名傳揚的功勞當然還是要記在這死鬼頭上。</p>
想到此處，倒也真真掉了幾點淚出來。</p>
杜恒以為蘇淩是真的傷心，見他掉淚，未免也傷心非常，這兄弟果真是個實誠的主，咧著一張大嘴，嗚嗚嚎個沒完。</p>
他這模樣，倒真讓有些不明所以之人以為許老夫子風骨果真不虛，連這樣的粗糙漢子都能哭得如此心碎。</p>
試問幾人可以做到？</p>
隻是他那聲音實在難聽，最後蘇淩實在難以忍受，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踹了兩腳。</p>
杜恒這才發覺蘇淩早就不哭了，便是連淚痕也沒有半點，便疑惑的問道：“我以為你傷心呢，怎麽著也得配合一下不是。”</p>
蘇淩低聲道：“你要是真配合我，便抽空溜到廚房給我找幾顆辣椒來。”</p>
杜恒雖不明用意，還是趁人不備，溜進廚房拽了兩三顆幹辣椒出來，拿給蘇淩。</p>
蘇淩用長袖遮了臉，拿著辣椒在自己的眼上一陣亂抹。</p>
長袖放下後，再看蘇淩，兩隻眼睛紅腫無比，鼻涕眼淚如斷了線一般剌剌直流。</p>
再加上蘇淩那被辣到五官扭曲的表情。</p>
除了杜恒，皆以為蘇淩知恩不忘，這哭得樣子，著實痛斷肝腸，讓人心生敬意。</p>
杜恒滿頭黑線，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是演的哪一出？”</p>
蘇淩便用手甩著鼻涕眼淚，便道：“你懂個什麽，我不這樣做，一會兒大街上的人看到我一滴眼淚也沒有，豈不是有點實在不像話麽。”</p>
杜恒聞言，大嘴一咧，嘿嘿大笑起來。</p>
這笑聲驚動了扶靈的眾人，皆側目而視。</p>
很多人心下奇怪，方才這黑糙漢子還哇哇大哭，這會兒怎麽笑的如此大聲。</p>
早有自作聰明的人開口道：“這個黑漢果真摯誠，先哭後笑，定是悲傷過度，精神恍惚所致。”</p>
又是一片嗟歎感慨。</p>
喪事在一片沉重笙樂中莊重結束。</p>
隻是時光漫漫，過了一年之後，誰又能想起灞南城外，黃土崗上那座孤墳呢？</p>
人都是一時感性，記打不記挨的主。</p>
當夜。</p>
一處酒樓之中，袁戊謙和沈乾、田續一幹人等都坐在那裏，桌上的好酒好菜似乎一點未動，臉上都有些焦急的神色，似乎在等待著什麽。</p>
沈乾、田續還算沉穩，那袁戊謙便不行了，彷如臥不穩的兔子，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又站起身來，來回的踱著步子。</p>
沈乾皺著眉看了他幾眼，料想這是自己親戚，</p>
若出言說他幾句也不合適。</p>
隻有田續幹咳兩聲道：“戊謙，你也太不沉穩了，四公子已經說了，渤海的消息今晚便到，這一會兒你就等不了了麽？”</p>
袁戊謙聞言，隻得坐了下來，隻是不一會兒便搓著手，嘎吧了幾下嘴，終於還是沒忍住道：“那許韶真就是劉楓所殺？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也想要堵住悠悠之口，沈四哥你能信？田續你能信？”</p>
沈乾眼神灼灼，似想著什麽，搖搖頭道：“莫說我不信，這世上不信的十之七八。隻是為何朝廷卻蓋棺定論了，原以為可以借機向那個野小子發難，可是現在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p>
袁戊謙一撇嘴，頗為驕橫道：“蘇淩那個混賬，隻是運氣好了點罷了，還扶靈，他也配？要我說，咱們別等渤海來的信息了，直接踏平江山樓，拿了蘇淩，刀壓脖項，看他認不認。”</p>
沈乾冷冷的看了一眼袁戊謙，斥道：“你怎麽還是如此魯莽，你栽的跟頭還不夠長教訓的麽？這蘇淩先有赤濟二字榮耀，又在襲香苑做了那詞，如今襲香河中的樓閣裏，哪一個不再傳唱？再者，他更是扶靈的人之一。如今的蘇淩，你敢動他？我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p>
袁戊謙這才一窘，在那裏暗自運氣。</p>
忽的門口有人小聲道：“公子，渤海來信了。”</p>
三人眼前皆是一亮，沈乾驀地站起道：“快拿進來我看。”</p>
有人挑簾進來，將一個盒子恭恭敬敬的遞給沈乾，這才退下。</p>
袁戊謙著急，想一把將那盒子抓來打開。</p>
沈乾卻是眼神一閃，將手中折扇一抬，朝他的手上打了一下。</p>
袁戊謙這才訕訕的笑了下，縮回手去，嘴裏嘟囔著道：“不用看了，舅舅的信裏肯定是要我們揪住蘇淩那小子，查個水落石出。”</p>
沈乾也不理他，將盒子緩緩打開，取出信來，看了一遍，又不動聲色的將信遞給田續道：“這裏就交給你了。”說罷，站起身來，徑自走了出去。</p>
袁戊謙不明所以，忙站起身來，剛想說話。田續卻一拍他的肩頭道：“袁公子稍安勿躁，可能是信中有交給我倆的事情吧。”</p>
袁戊謙聞言，這才坐了下來，嘟嘟囔囔道：“沈四哥也太小心了點了......要是我，蘇淩十個腦袋也搬家了。”</p>
田續皮笑肉不笑，站起身來給袁戊謙倒了杯酒道：“袁公子，先滿飲此杯，咱們再做打算。”</p>
袁戊謙這才端了酒杯，一飲而盡。</p>
剛放下酒杯，卻見田續臉色一變，半點笑容也沒有了，神情冷漠，忽的朝外麵喝道：“來呀，將袁戊謙拿下！交給大將軍發落！”</p>
袁戊謙這才慌了神，剛想起身掙紮，早有四個壯實的兵士朝他過來，不由分說，將他按住，拿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p>
袁戊謙驚慌之下，更是不解的喊道：“田續你大膽，竟敢以小犯上！”</p>
田續冷笑了幾聲，這才道：“袁戊謙，你個蠢才！丟盡了沈家臉麵不說，如今卻白長了兩隻眼睛。大將軍已然在信中寫得明白，許韶之死與我渤海沒有半點關係，故而無需陷在裏麵。今日我所做的，也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行事，有什麽話，等你毀了渤海，見到大將軍自己說去吧！”</p>
袁戊謙聞言，癱坐在地上，猶自搖頭，嘴裏不斷重複道：“不......不會的！舅舅怎麽會如此對我！這信......是假的！是假的！”</p>
田續冷冷看了一眼袁戊謙，將手中的信擲在袁戊謙的腳下，冷聲道：“信在這裏，你自己去看吧。”</p>
說著，也挑簾走了出去。</p>
屋內隻剩下袁戊謙心如死灰的幹嚎聲，斷斷續續傳來......</p>
.............</p>
翌日，蘇淩和杜恒早收拾好了行李，出了江山樓，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p>
早有人不斷的跟蘇淩拱手打招呼，蘇淩也麵帶微笑行了禮。</p>
他們來時的兩匹馬，本就是普通的馬種，也不知在江山樓吃了什麽草料，竟雙雙拉稀，站也站不起來了。</p>
如今莫說騎馬了，那馬不騎他倆便是好的。</p>
兩人就這般溜溜達達的走了一陣，卻是定不下來下一步該做什麽。</p>
“嘿！蘇淩小子，杜恒小子！咱們又見了！”</p>
一聲如雷的喊聲從人群中傳出。</p>
蘇淩和杜恒定睛瞧看，卻發現是老熟人——黃奎甲。</p>
蘇淩頗感意外，快步走過去，頗為親熱的錘了黃奎甲壯實的肩膀兩下道：“老黃，你不是陪那個公子回京都龍台城了麽，怎們又回來了。”</p>
黃奎甲哈哈一笑，從腰間掏出一張紙來道：“這是滿公子給你的，你且仔細看看。”</p>
蘇淩接過，黃奎甲又道：“信我帶到，蘇淩老黃要回去了。”</p>
蘇淩有些意外道：“老黃你這來去匆匆的，這麽突然麽？”</p>
黃奎甲笑道：“怎麽，舍不得老黃了？還是饞老黃許你的酒了？”</p>
蘇淩笑道：“當然是舍不得你啊，有酒更好！”</p>
黃奎甲哈哈大笑道：“蘇淩，我還有事，不便耽擱，咱們京都龍台再見，到時老黃好酒好肉等著你！”</p>
說著，一轉身徑自走了。</p>
蘇淩看著黃奎甲魁梧的身軀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頗有些感慨，這麽一個豪烈的漢子，若不是自己來到這個時空，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那這世間真的就少了這一抹色彩。</p>
蘇淩想罷，將那紙展開來看。</p>
卻發現並不是滿衝寫的口信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篇文章。</p>
題目正是求賢令三個大字</p>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嚐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p>
時也.......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p>
蘇淩心中一動，將這信紙揣好，朝著杜恒朗聲道：“杜恒，咱們有地方去了！”</p>
杜恒疑惑道：“去哪裏？”</p>
蘇淩道：“去咱們心之向往的地方，大晉朝京都——龍台城！”</p>
說著當先朝著灞南城門而去。</p>
杜恒先是點了點頭，忽的撓撓頭道：“哎，蘇淩，雖說龍台離著這裏不算太遠，就靠咱們兩隻腳走過去？這也要把人累死啊？”</p>
蘇淩嘿嘿一笑道：“11路公交車，權當鍛煉了，綠色出行，你我有責！”</p>
.........</p>
灞南城郊，蘇淩和杜恒正興衝衝的朝著京都龍台城的方向走去。</p>
忽的看見遠處似乎有一行人等在那裏。</p>
走的近了，果然如此。隻是等在那裏的皆是穿著粉色紗衣的女子。</p>
那些女子身子曼妙，容顏清麗。素手之上皆提了一盞紅色燈籠，燈籠之上寫著兩個描金小楷：襲香。</p>
這些女子身後，一乘團花小轎，說不出的雍容高貴。</p>
見蘇淩和杜恒走來，這些女子才各自含笑，往兩邊一閃，有人挑了轎簾，一位姑娘從轎中緩步而出。</p>
身姿嫋嫋，天然一段風流嫣然。更是冰肌玉骨，世間絕美。</p>
那姑娘一身火紅的紗衣，衣裙長可拖地，盛裝如火，款款如夢。</p>
宛如一朵盛放的紅芍。</p>
蘇淩卻是認得她的，正是穆顏卿。</p>
當下有些發怔，站在那裏出神。</p>
倒是穆顏卿展顏一笑，笑聲如鶯，走到他身旁，這才朝他眨眨眼睛，更顯的嬌俏無比。</p>
穆顏卿輕啟朱唇，聲音輕柔道：“蘇淩，你要走了？”</p>
蘇淩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太自然的點點頭。</p>
那穆顏卿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轉瞬即逝，又柔柔笑道：“想好去哪裏了？”</p>
“京都龍台城。”蘇淩輕聲道。</p>
穆顏卿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要去那裏啊，蘇淩，京都龍台，天子腳下，更是不比別處，雖繁華如歌，紅塵如夢，卻也風雲譎詐，暗中更是刀光劍影。你真的決定要去麽？”</p>
蘇淩聞言，抬頭看著眼前的穆顏卿。</p>
一團紅色的火焰在他眸中跳動，那是攝人心魄的美。</p>
蘇淩眼神堅毅，一字一頓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倒也想好好見識見識。”</p>
穆顏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這才轉身從旁邊女子手中拿過一個錦盒，托在手中道：“你好歹如今也是有聲名，卻還穿著粗布衣衫，再怎麽也是跟我共度良宵的人，去了龍台城豈不是墜了我這花魁娘子的名頭了麽？打開吧，看看喜歡不喜歡。”</p>
蘇淩先是一怔，隨即便要拿過來。</p>
穆顏卿嬌笑的搖搖頭道：“盒子放在我手中，你就直接打開便好。”</p>
她便那樣素手宛宛的托著，蘇淩也不矯情，輕輕將錦盒打開。</p>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白色長衫，名貴的絲綢質地，白衣如雪，柔軟纏綿。</p>
穆顏卿道：“那日暗自看了你的體格，便小心的記下了，今日才做好，你可喜歡？”</p>
蘇淩心中有些感動，點點頭道：“姑娘一針一線做得，我自是喜歡的緊。”</p>
穆顏卿這才展顏笑道：“既然喜歡，那便換上，看看合不合身。”</p>
說著，素手輕輕一扯那白絲長衫，徑自走到蘇淩身邊方寸之處。絲毫沒有小女子的扭捏之態，將這白衣長衫仔仔細細的給蘇淩緩緩披上。</p>
蘇淩仿如觸電，站在那裏，一下也不敢動。</p>
倒是杜恒揶揄的瞅著他，嘿嘿傻笑。</p>
穆顏卿將這白衣替他穿了，素手蔥指又在他的肩頭摩挲了幾下，這才柔柔笑道：“你那肩上的咬痕可還疼？”</p>
蘇淩肩頭一陣酥麻，隻得低低道：“大好了......不疼。”</p>
穆顏卿又摩挲了一陣，眼中的柔光帶著些許堅定道：“蘇淩，這世上隻有我能傷你，若日後誰敢傷你，我必讓他傷的更狠......”</p>
蘇淩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將頭一低，顯得有些木。</p>
穆顏卿抿嘴輕笑，這才向後退了兩步，輕輕的擊了兩掌。</p>
早有馬蹄聲從後麵響起。</p>
卻是兩個女子牽了兩匹白馬走來。</p>
那兩匹白馬豐神俊逸，端得是世之良種。</p>
穆顏卿接過馬韁遞到蘇淩手中，這才柔柔道：“這馬騎了去京都，總也不丟本姑娘的人！”</p>
蘇淩接過馬，想說些什麽，卻是話到嘴邊，終是說不出口。</p>
杜恒卻是嘿嘿大笑道：“花魁娘子想的周到，這下俺不用走路去了。”</p>
做完這些，穆顏卿這才轉身，緩緩走進轎中，火紅紗衣隨風蕩漾，仿佛一顆炙熱的心。</p>
轎簾緩緩落下，掩藏了那世間攝人的美。</p>
轎攆吱呀，從蘇淩身邊擦肩而過。</p>
離了蘇淩數丈，那轎中聲音幽幽，帶著三分熱切，三分失落，三分憧憬：“蘇淩，莫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一起去江南看紅芍花開！”</p>
“蘇淩，我想，不久之後我們還會再見的。”</p>
............</p>
伊人遠去，蘇淩怔怔的出了會兒神，這才輕聲道：“杜恒，上馬！”</p>
說罷，白衣輕動，躍於馬上，一提馬韁，那白馬一陣嘶鳴，朝著遠方疾馳而去。</p>
夕陽西下，天邊紅日盡頭，兩匹白馬並行飛馳。</p>
馬上那少年白衣獵獵，如雪的白衣，昂然飄蕩，仿佛是世間最壯闊的圖畫。</p>
那襲白衣，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朝著京都龍台城——</p>
進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