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店麵如何破舊,不好堂總歸是要開業的,開業前的三天,蘇淩和杜恒從未有過的忙碌,先是把整個庭院房屋,正堂店麵全部打掃一遍,將那些不知沉澱了多少時日的陳年老灰清掃的幹幹淨淨的,隻是那些灰塵實在過多過厚,加上杜恒沒有章法,隻使了蠻力出來,一時之間,這堂內灰塵彌漫飄蕩,狼煙洞地的,兩個人不過相隔數丈便全然看不到對方。等把灰塵全數清掃幹淨,蘇淩和杜恒看向對方,哪裏還是兩個人,分明是兩個灰毛大老鼠。兩個人你指指我我指指你,皆哈哈大笑起來。</p>
眼看太陽西轉,索性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找了個湢堂(大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泡了好幾個時辰,這才返回。回來的路上兩人又去坊市買了鋪蓋,好在這店麵中有兩張大榻,兩人將鋪蓋鋪好,這才在月色中安然入睡。</p>
第二日一早,店前便有車馬聲音,蘇淩和杜恒開門看去,原來是司空府上運送藥材的車馬。蘇淩和杜恒張羅著將大包小包的藥材原料卸下,好一陣忙活的碼放整齊,已然又過了半日。</p>
午餐過後,二話不說,繼續開幹。杜恒揮舞著大鐮刀,將院內院外的青苔雜草剪除的幹幹淨淨。他本就是莊稼漢,這一手對他來說卻是小菜一碟。蘇淩忙著製定各種藥材的價格,問診的價格。一晃又是一天。</p>
第三日,兩人又到坊市買了幾塊假山石,吭哧癟肚的搬了回去,跳進院中的水塘內將水草雜物全數清除了,將那些假山石推進堂中,原想著擺個造型出來,實在是累的要死要活,索性就讓這些假山石胡亂的擺著吧。</p>
反正無章無法亦是禪意。</p>
忙活了大半日,蘇淩總覺的少點什麽,在店麵門前左轉右轉,這才一拍腦袋想了起來,原來是萬事俱備,隻是他親自取得名字:不好堂的匾額還未做了。</p>
這才如風似火的找了一家木匠,隨意的挑揀了些木材,刻了不好堂三個字。</p>
那木匠便刻邊笑,言說做了這許多的匾額,頭一次聽到這稀奇玩意的名字。</p>
兩人返回之時已然擦黑,慌忙將那不好堂三字的匾額掛了起來,又用紅布遮了,單等明日高朋滿座之時,蘇淩閃亮登場,將那紅布摘下,宣布不好堂正式開門營業。</p>
到了第三天的正日子,杜恒和蘇淩起了個大早,將大堂正廳裏外擺了數十張凳子,害怕不夠又跟左右店鋪借了幾張。杜恒拿著大掃把將院內外有重新打掃了一遍,蘇淩撒了清水,收拾的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的垂手站在店門口,專等恭賀開業的人來。</p>
隻是等到日掛中天,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倒是一個不長眼的野雀在半空中落下幾泡鳥屎,粘在凳子上,頗為顯眼。</p>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方見從巷子口走來兩個士兵模樣的人,詢問蘇淩蘇妙手是否在此處。</p>
蘇淩敢忙迎上搭話,方才知道這兩名士兵是黃奎甲憾天衛麾下的人,言說黃督都聽說不好堂開業,無奈軍務太多,抽不開身,便差二人送來了賀禮。</p>
蘇淩苦笑一下,將那賀禮打開看去,頓時一天的鬱悶一掃而光。無他,那賀禮盒子裏正是金光閃閃的五錠金子。</p>
蘇淩忙拜年的話說了一大車。想著要給這兩名士兵一些好處,想來想去,便從櫃台中取了兩大包藥,遞到兩名士兵手裏,說是自己研製的上好金創藥,實在是不成敬意。</p>
兩名士兵這才謝過走了。</p>
又等了一會兒,天色便大黑了。</p>
蘇淩一擺手道:“不等了,杜恒咱們揭門匾!”</p>
杜恒不知從哪裏劃拉出一副破鐋鑼,“鏘——”、“鏘——”的破鑼聲中,蘇淩將那蓋在門匾上的紅布一把扯下。</p>
不好堂總算正式開業。</p>
蘇淩心中暗道郭白衣和蕭倉舒果真是默契十足,兩個人連個麵都不露一下。原想著自己這醫館開業,說什麽這兩個大神總要來道賀的,到時候就算自己不說,人們也會知道這不好堂背後的大樹是誰,可是這倆人精,把蘇淩心中所想看個清清楚楚。</p>
靠著名人效應做廣告的如意算盤徹底宣告失敗。蘇淩雖然有些沮喪,但是也早有預感,倒也算不上多麽失落。</p>
兩人還了從左鄰右舍借來的凳子,蘇淩便催著杜恒做飯吃。</p>
等了一會兒,杜恒端來的晚飯全是些清湯寡水的東西,連半點葷腥都沒有,蘇淩頗為不滿的嚷道:“咱們不是買不起肉好不?你這是把我當兔子養啊。”</p>
杜恒晃晃大腦袋道:“你以為我不想吃肉?隻是不是當家人,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重!這龍台城東西是真不少,就是都太貴了,銀錢都不當銀錢用的,你這不好堂一看就是賠錢的玩意,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得精打細算不是。”</p>
蘇淩苦笑了一聲道:“就沒有稍微便宜點的肉食?”</p>
杜恒道:“有,羊頭羊肉,你吃麽?”</p>
蘇淩聞言大喜道:“吃,這玩意我來到這裏就沒吃過,我還納悶這麽好的東西咋就沒人賣呢?”</p>
杜恒十分驚訝的道:“蘇淩,你是不是自己有病了,還要吃羊肉?來這裏沒吃過?你長這麽大何時吃過這東西?吃這東西可是犯忌諱的。”</p>
蘇淩頗為不解道:“如何就犯忌諱了?”</p>
杜恒愣了愣,見蘇淩不似作假這才道:“八成是餓瘋了,這羊肉本就是極為腥膻的東西,咱們大晉朝本就對這玩意避之不及,更何況這玩意在祭祀時才會用到,便是用也是用山羊頭,充當祭品,哪家瘋了買來食用啊。”</p>
蘇淩心中計較了一番,暗道這個時代的人竟然不吃羊肉,實在是暴殄天物。沒準這還是個發財的門路呢。</p>
他這般想著,嘴上隻說道:“你若信我,改日買些來,我給你做一頓,看看好吃不好吃。”</p>
杜恒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道:“打死我都不吃......”</p>
蘇淩哈哈大笑道:“那你到時可別求著我吃啊!”</p>
兩人吃著鹹菜喝著稀粥,桌前昏黃煤油燈,蘇淩看去,著實是有些慘了。</p>
心中有些不忍,開口正色道:“杜恒,你後悔跟我來龍台麽?”</p>
杜恒聞言,憨厚一笑道:“我怎麽會後悔?我原是一個小小的山民,若不是跟著你,一輩子便死在那大山之內了,如何見識這龍台城的繁華呢?蘇淩咱們一路走來,見識了這許多名山盛景,大城氣象,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說真</p>
的,哥哥跟著你是哥哥覺得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p>
蘇淩聞言,心中一暖,可還是有些歉意道:“可是也讓你受委屈了,原想著到了龍台咱們吃香的喝辣的,可沒成想......杜恒你說咱們這不好堂能成麽?”</p>
杜恒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道:“蘇淩,你是不是沒信心了?這可不像你啊,我眼中的蘇淩,自出了蘇家村可沒有辦不成的事情,不好堂成不成我不知道,但我信你這個兄弟!”</p>
說著拍了怕蘇淩的肩頭道:“俺是個粗人,講不出大道理來,隻是俺也知道萬事開頭難,咱們兄弟出來闖蕩,怎能一帆風順。不管如何,俺是跟著你了,你去哪裏,俺就跟著去哪裏。”</p>
幾句話,說的蘇淩鼻子一酸,使勁的錘了錘杜恒厚實的胸膛,忽的竟釋懷了許多,灑然一笑道:“也是,就憑我蘇淩,這點小難題算得了什麽?咱們可是說好要闖出一片天地的!”</p>
“對!兄弟同心,其利斷金!”</p>
清粥做酒,兩人的瓷碗碰在一起,哢哢作響。</p>
............</p>
時間一晃即過,不好堂已然開業七日有餘,可是卻沒有一單生意,其間郭白衣和蕭倉舒每日還來看上幾次,郭白衣每次來都搖頭歎息,大有發愁生意每日白板該怎樣維持的意思。蘇淩也是個不饒人的,言說再說些喪氣話,我便斷了你那六味地黃丸的供應,郭白衣這才一陣討好。走的時候順手拎走幾副藥去。</p>
那蕭倉舒似乎對生意的事情不怎麽上心,整日跑來跟蘇淩探討文學,全然把這裏當做了吟詩作對的地方。</p>
到後來,郭白衣索性三五日才來一趟。蘇淩知道他絕不是來看看生意如何的,隻是那六味地黃丸吃的差不多了,來這裏再順走幾副而已。</p>
雖然不好堂沒人來瞧病,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不好堂的門前每日各個時段都會聚集一些人來,而且隨著日子越久,聚集的人便越來越多。然而這些人絕不是來買什麽藥或者瞧什麽病的,而是都對著那門匾上的不好堂三個字指指點點,議論私語的有之,掩口哂笑者有之。</p>
旬月有餘,不好堂生意不好,看病的人寥寥無幾,可這不好堂三個字卻成了個大新聞,在龍台城不脛而走。</p>
不好堂看病?八成是好不了了......</p>
隨著人越積越多,杜恒便想拿了大掃把轟人,蘇淩卻將他拉住,言說好名聲是廣告,壞名聲也是廣告。隨他們去吧。</p>
隻是蘇淩自己不知道,不好堂這三個字早已傳到了司空府蕭元徹的耳中,這堂堂司空聽到這個晦氣的店名,也哈哈大笑了半晌,開心的多吃了半碗粥去。</p>
後來杜恒也埋怨蘇淩起了這麽一個名字,蘇淩卻也不反駁,隻是每天開些藥方子,讓杜恒去找蕭倉舒和郭白衣采買藥材。然後每天將這些藥材磨成粉,製成銀白色發著微光有淡淡香氣的藥丸。</p>
杜恒奇怪的問道:“這是什麽東西。你一天到晚都忙著搗鼓這些東西作甚?”</p>
蘇淩哈哈笑道:“這可是好東西!”</p>
杜恒揶揄道:“好東西也沒人來買啊。豈不是白瞎了?”</p>
蘇淩胸有成竹道:“我們每天就這樣做便是了,你若信我,這東西會讓我們賺的盆滿缽滿。”</p>
杜恒雖然半信半疑,也有樣學樣,在蘇淩旁邊坐了,一起碾藥粉。</p>
時光匆匆,暑去秋來。</p>
龍台城遍地楓樹,楓葉似火,整個龍台城別有一番秋日的氣象。</p>
秋風清涼,將不好堂外的兩棵不知多少年月的大楓樹吹動,風吹葉落,片片飄蕩。不過一夜之間,不好堂門外已然覆蓋了滿地的紅葉。</p>
紅葉如血,竟更顯的蕭條起來。</p>
蘇淩告訴杜恒自今日起,除了每天的製作藥丸之外,兩人還要輪番當值。</p>
一要將不好堂的匾額擦拭的幹幹淨淨,二因已入秋,要將這門前的落葉清掃幹淨。</p>
杜恒滿口應承下來。</p>
於是不好堂前,每日天光方亮,便有一人,或公子模樣,或壯漢體態,手裏拿著大掃把,嘩嘩的掃著門前滿地的落葉。每日如此。</p>
這一日,已近中午,不好堂還未開張。所有的活計蘇淩和杜恒都做的差不多了。蘇淩百無聊賴的看了會兒醫書。心中想著,若還沒有人來,便關了半扇門,先吃了午飯休息會兒再說。</p>
便在這時,門前走進兩個人來。</p>
蘇淩看去,一老一少,皆是普通百姓,看樣子日子過的十分慘淡。兩人皆是一身粗布舊衣衫,上麵補丁摞著補丁。那老的佝僂著身軀,麵黃肌瘦,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手中還拿著一根粗樹枝,權當拐杖拄著。身旁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攙扶著這老者,進的堂中,有些拘謹的左右張望。</p>
看樣子應該是一對祖孫。</p>
蘇淩心中感慨,普天之下,何處都有難以過活的窮人啊,龍台繁華至極,也有如此光景。</p>
蘇淩忙招呼著二人坐了,又讓杜恒拿了兩碗茶來。那少年想是幹渴的極了,咕咚咚的一口氣將茶水全數喝完了。</p>
蘇淩剛想要問診,那老者忙擺擺手道:“我們不治病......隻是我這孫兒渴了,討碗水喝......這便走,這便走。”</p>
蘇淩聞言,心中歎息一番,遂道:“無事,若不夠,再喝一碗。隻是這位老伯,我看你身上還是有些不爽的,應該是有些疾病纏身的,為何到了我這醫館,不瞧一瞧病呢?”</p>
這老者聞言,眼中露出一絲淒苦道:“我們沒錢啊......上頓飽飯還是兩日之前,天一樓的剩飯剩菜我們扒拉了些,好歹吃飽了......如何還有錢治病呢?我年歲也大了,早晚是個死,治不治病的也沒有什麽了。”</p>
那老者長歎一聲,看向這個少年,又歎了口氣道:“隻是,老朽若哪日撒手而去,卻可憐了我這小孫孫無人照料啊......”</p>
說罷,那少年和這老者竟雙雙掉下淚來。</p>
蘇淩心中歎息,沉聲道:“天子腳下,煌煌龍台,卻還有這樣的饑餒之人麽?”</p>
那老者忽的慘然一笑道:“天子?天子如何?深宮坐了,龍眼哪裏看得見我們這些小民?我原是有三個兒子的,大兒子王熙之亂,死於國難,二兒子戍邊不知死活,三兒子便是我這小孫孫的爹,今年夏天又死在宛陽城裏。如今隻有我與這小孫孫相依為</p>
命,這朝廷,征兵時,小老兒也是一腔熱血,死了一個兒子,還有兩個,畢竟大晉是咱們的國家!可是到如今,這國家給了我們什麽呢?”</p>
蘇淩搖頭歎息,安慰道:“老伯不要傷心,我看你身上的病日漸沉重,不如我幫你瞧上一瞧,抓幾副藥你吃上一吃,我不收你銀錢便是。”</p>
那老者聞言,頗為感激的朝著蘇淩便是一躬道:“不知妙手如何稱呼?小老兒也曾是讀書人,可是沒有半點功名在身,可是總要記住恩人大名不是。”</p>
蘇淩點點頭道:“我叫蘇淩,咱們先瞧病。”</p>
蘇淩替他細細診了脈,又到櫃台前抓了幾副藥,遞給老者,再三囑咐了如何用藥,那老者感激的涕淚橫流,便要大禮跪拜,被蘇淩一把攙了起來。</p>
老者將這少年一把推到蘇淩近前道:“小老兒無以為報,眼看朝不保夕,若小老兒哪日不在了,便讓我這小孫孫前來這裏尋您,您看著讓他做個學徒,賞口飯吃吧。”</p>
蘇淩看了看這少年,生的黑瘦,那雙眸子雖然怯生生的,但卻透著一絲機靈,便點頭道:“也好,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p>
那少年低下頭半晌,方抬起頭來,話音卻說的響亮道:“我姓林,名不浪。”</p>
“林不浪......很好,我記下了,這裏你可記得路?他日你若為難,便來尋我吧!”</p>
那名做林不浪的少年忙使勁的點了點頭。</p>
蘇淩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門口腳步聲響,走來兩個道裝打扮的人,皆是長發大髻,背後背著桃木劍。</p>
這兩人卻未向蘇淩說話,對著這一老一少打稽首道:“兩位施主,莫要在此耽擱了,豈不聞兩仙教闡玄仙師在龍台山布道施恩,像你們這樣窮苦百姓,闡玄仙師最是慈悲關懷,如今好多教徒都去了,闡玄仙師法路德廣,功參造化,更是布施贈藥,你這身病若是能夠讓仙師瞧上一瞧,料也無礙了!”</p>
</p>
“兩仙教?闡玄仙師來了?早聞聽兩仙教對清苦百姓最為親愛......如此,孫孫我們快走!”那老者眼前一亮,拉起林不浪的手,便要隨著這兩位道裝打扮的人前去。</p>
蘇淩淡淡的看著他們,沒有說話。</p>
走了兩步,這老者又似想起什麽,轉頭對著蘇淩一作揖道:“蘇妙手莫要忘了老朽托付的事情。”</p>
蘇淩方要搭話,卻見這兩位道裝打扮的人一左一右與這一老一少並行而去。</p>
蘇淩暗自搖頭,心中思緒不斷。</p>
正自低頭間,便聞聽門外有人笑道:“好不容易開張施舍藥,卻被兩個什麽兩仙教的人半路截胡了?蘇老弟是不是頗有些喪氣。”</p>
蘇淩抬頭看去,眼前正是搖著紙扇的郭白衣。</p>
蘇淩哈哈一笑道:“白衣先生今日如何有空來了。”</p>
兩人坐了,喝了些茶水,蘇淩便問道:“白衣先生聞多識廣,可曾聽說過兩仙教麽?”</p>
郭白衣眼神灼灼看了看蘇淩,隨即笑道:“怎麽,蘇老弟也對這些江湖道門感興趣了?”</p>
蘇淩一笑道:“哪裏,隻是一路走來,尤其是來到這龍台後,遇見諸多奇異事情,背後似乎都與這兩仙塢、兩仙教的有些關聯。”</p>
郭白衣聞言,一挑眉毛道:“哦?蘇老弟果然心細如發啊,看來這兩仙教果然有了些許氣候了。”</p>
蘇淩忙道:“莫不是白衣先生早就聽說兩仙教了麽?”</p>
郭白衣點頭道:“不錯,這兩仙教是最近這些年突然冒出的道門神教,似乎與兩仙塢那個號稱在世老神仙的策慈仙師有著莫大的關聯。關於這個策慈仙師,我倒是有所耳聞,當年先荊吳侯錢伯符,曾經與他有些淵源糾葛,而且江南之地,兩仙塢的名頭甚至壓過了當地的大族。到底這策慈仙師和兩仙塢是個什麽來路,卻是無法探知。當年大公子蕭明舒麾下暗影司多少探聽些許眉目,可是隨著大公子不在人世,這些東西也散失殆盡。所以更無從查起。況兩仙塢遠在江南,龍台京都受其影響有限,索性也就放任不管了。隻是近來聽說,兩仙教勢頭頗猛,京中上至皇親國戚,中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十之二三都有兩仙教的教徒,他們散發的教義冊子更是街頭巷尾都能尋來。隻是司空應付北邊的人分身乏術,這兩仙教好在多接濟窮人,也沒有什麽其他不法的事情,索性就不管了。”</p>
蘇淩點頭,隱隱的覺得這憑空出來的兩仙教和兩仙塢絕對不似表麵那般簡單,遂道:“不知咱們大晉朝也流行道門麽?”</p>
郭白衣笑道:“你忘了當年那個大德仙師麽?那個青羽軍便是他們道門的產物。因此這些道門自那之後,被朝廷頗為壓製,隻是近些年,私學盛行,道門趁此機會,設立道學講堂,開壇布道,倒是恢複了不少元氣。大的如江南的兩仙塢,額對了,還有離憂山軒轅閣也大體是個神權道門。隻是軒轅閣培養出的人,皆是當世大才,故而那神權道門的影子多少淡了些罷了。”</p>
說著,似有所指的看了看蘇淩。</p>
蘇淩隻顧想著心事,卻未曾發覺,忽的開口道:“那個青羽軍在前,這道門的影響看來是積重頗深了,朝廷就沒有想過約束一番?”</p>
郭白衣笑道:“朝廷自己的事都焦頭爛額,這些道門不過是鼓吹教義,蒙蔽愚昧的人,再說當今天子還頗信鬼神之說的,對了,這龍台山上便有一處道門,喚作承天觀的,聽說當今天子頗為篤信道學,總是三五日便要去那裏一趟,與承天觀觀主瑜吉仙師論道煉丹。這瑜吉仙師我曾有緣得見,論起道學大法,的確功參造化。”</p>
蘇淩聽郭白衣說他見過承天觀觀主瑜吉仙師,心中已然知道那天子大約的確是去論道煉丹了,否則司空府的人也不會任憑那承天觀存在而不管的。</p>
蘇淩揶揄道:“那敢情好,要是天子沉迷道法,卻是一件大好事啊!”</p>
郭白衣狡黠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什麽都沒說。哎,扯遠了,我藥呢?”</p>
蘇淩一指櫃台道:“那裏呢,自己拿去。”</p>
郭白衣這才迫不及待的拿了藥,轉身告辭,如風似火的走了。</p>
蘇淩看著郭白衣的背影,這才無奈的笑道:“郭大哥,身體是自己的,你再這樣下去,估計六味地黃丸是不管用了,我得給你來點補天大造丸了......”</p>
遠處傳來郭白衣的笑聲道:“那敢情好,下次試試!......”</p>
眼看太陽西轉,索性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找了個湢堂(大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泡了好幾個時辰,這才返回。回來的路上兩人又去坊市買了鋪蓋,好在這店麵中有兩張大榻,兩人將鋪蓋鋪好,這才在月色中安然入睡。</p>
第二日一早,店前便有車馬聲音,蘇淩和杜恒開門看去,原來是司空府上運送藥材的車馬。蘇淩和杜恒張羅著將大包小包的藥材原料卸下,好一陣忙活的碼放整齊,已然又過了半日。</p>
午餐過後,二話不說,繼續開幹。杜恒揮舞著大鐮刀,將院內院外的青苔雜草剪除的幹幹淨淨。他本就是莊稼漢,這一手對他來說卻是小菜一碟。蘇淩忙著製定各種藥材的價格,問診的價格。一晃又是一天。</p>
第三日,兩人又到坊市買了幾塊假山石,吭哧癟肚的搬了回去,跳進院中的水塘內將水草雜物全數清除了,將那些假山石推進堂中,原想著擺個造型出來,實在是累的要死要活,索性就讓這些假山石胡亂的擺著吧。</p>
反正無章無法亦是禪意。</p>
忙活了大半日,蘇淩總覺的少點什麽,在店麵門前左轉右轉,這才一拍腦袋想了起來,原來是萬事俱備,隻是他親自取得名字:不好堂的匾額還未做了。</p>
這才如風似火的找了一家木匠,隨意的挑揀了些木材,刻了不好堂三個字。</p>
那木匠便刻邊笑,言說做了這許多的匾額,頭一次聽到這稀奇玩意的名字。</p>
兩人返回之時已然擦黑,慌忙將那不好堂三字的匾額掛了起來,又用紅布遮了,單等明日高朋滿座之時,蘇淩閃亮登場,將那紅布摘下,宣布不好堂正式開門營業。</p>
到了第三天的正日子,杜恒和蘇淩起了個大早,將大堂正廳裏外擺了數十張凳子,害怕不夠又跟左右店鋪借了幾張。杜恒拿著大掃把將院內外有重新打掃了一遍,蘇淩撒了清水,收拾的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的垂手站在店門口,專等恭賀開業的人來。</p>
隻是等到日掛中天,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倒是一個不長眼的野雀在半空中落下幾泡鳥屎,粘在凳子上,頗為顯眼。</p>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方見從巷子口走來兩個士兵模樣的人,詢問蘇淩蘇妙手是否在此處。</p>
蘇淩敢忙迎上搭話,方才知道這兩名士兵是黃奎甲憾天衛麾下的人,言說黃督都聽說不好堂開業,無奈軍務太多,抽不開身,便差二人送來了賀禮。</p>
蘇淩苦笑一下,將那賀禮打開看去,頓時一天的鬱悶一掃而光。無他,那賀禮盒子裏正是金光閃閃的五錠金子。</p>
蘇淩忙拜年的話說了一大車。想著要給這兩名士兵一些好處,想來想去,便從櫃台中取了兩大包藥,遞到兩名士兵手裏,說是自己研製的上好金創藥,實在是不成敬意。</p>
兩名士兵這才謝過走了。</p>
又等了一會兒,天色便大黑了。</p>
蘇淩一擺手道:“不等了,杜恒咱們揭門匾!”</p>
杜恒不知從哪裏劃拉出一副破鐋鑼,“鏘——”、“鏘——”的破鑼聲中,蘇淩將那蓋在門匾上的紅布一把扯下。</p>
不好堂總算正式開業。</p>
蘇淩心中暗道郭白衣和蕭倉舒果真是默契十足,兩個人連個麵都不露一下。原想著自己這醫館開業,說什麽這兩個大神總要來道賀的,到時候就算自己不說,人們也會知道這不好堂背後的大樹是誰,可是這倆人精,把蘇淩心中所想看個清清楚楚。</p>
靠著名人效應做廣告的如意算盤徹底宣告失敗。蘇淩雖然有些沮喪,但是也早有預感,倒也算不上多麽失落。</p>
兩人還了從左鄰右舍借來的凳子,蘇淩便催著杜恒做飯吃。</p>
等了一會兒,杜恒端來的晚飯全是些清湯寡水的東西,連半點葷腥都沒有,蘇淩頗為不滿的嚷道:“咱們不是買不起肉好不?你這是把我當兔子養啊。”</p>
杜恒晃晃大腦袋道:“你以為我不想吃肉?隻是不是當家人,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重!這龍台城東西是真不少,就是都太貴了,銀錢都不當銀錢用的,你這不好堂一看就是賠錢的玩意,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得精打細算不是。”</p>
蘇淩苦笑了一聲道:“就沒有稍微便宜點的肉食?”</p>
杜恒道:“有,羊頭羊肉,你吃麽?”</p>
蘇淩聞言大喜道:“吃,這玩意我來到這裏就沒吃過,我還納悶這麽好的東西咋就沒人賣呢?”</p>
杜恒十分驚訝的道:“蘇淩,你是不是自己有病了,還要吃羊肉?來這裏沒吃過?你長這麽大何時吃過這東西?吃這東西可是犯忌諱的。”</p>
蘇淩頗為不解道:“如何就犯忌諱了?”</p>
杜恒愣了愣,見蘇淩不似作假這才道:“八成是餓瘋了,這羊肉本就是極為腥膻的東西,咱們大晉朝本就對這玩意避之不及,更何況這玩意在祭祀時才會用到,便是用也是用山羊頭,充當祭品,哪家瘋了買來食用啊。”</p>
蘇淩心中計較了一番,暗道這個時代的人竟然不吃羊肉,實在是暴殄天物。沒準這還是個發財的門路呢。</p>
他這般想著,嘴上隻說道:“你若信我,改日買些來,我給你做一頓,看看好吃不好吃。”</p>
杜恒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道:“打死我都不吃......”</p>
蘇淩哈哈大笑道:“那你到時可別求著我吃啊!”</p>
兩人吃著鹹菜喝著稀粥,桌前昏黃煤油燈,蘇淩看去,著實是有些慘了。</p>
心中有些不忍,開口正色道:“杜恒,你後悔跟我來龍台麽?”</p>
杜恒聞言,憨厚一笑道:“我怎麽會後悔?我原是一個小小的山民,若不是跟著你,一輩子便死在那大山之內了,如何見識這龍台城的繁華呢?蘇淩咱們一路走來,見識了這許多名山盛景,大城氣象,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說真</p>
的,哥哥跟著你是哥哥覺得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p>
蘇淩聞言,心中一暖,可還是有些歉意道:“可是也讓你受委屈了,原想著到了龍台咱們吃香的喝辣的,可沒成想......杜恒你說咱們這不好堂能成麽?”</p>
杜恒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道:“蘇淩,你是不是沒信心了?這可不像你啊,我眼中的蘇淩,自出了蘇家村可沒有辦不成的事情,不好堂成不成我不知道,但我信你這個兄弟!”</p>
說著拍了怕蘇淩的肩頭道:“俺是個粗人,講不出大道理來,隻是俺也知道萬事開頭難,咱們兄弟出來闖蕩,怎能一帆風順。不管如何,俺是跟著你了,你去哪裏,俺就跟著去哪裏。”</p>
幾句話,說的蘇淩鼻子一酸,使勁的錘了錘杜恒厚實的胸膛,忽的竟釋懷了許多,灑然一笑道:“也是,就憑我蘇淩,這點小難題算得了什麽?咱們可是說好要闖出一片天地的!”</p>
“對!兄弟同心,其利斷金!”</p>
清粥做酒,兩人的瓷碗碰在一起,哢哢作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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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即過,不好堂已然開業七日有餘,可是卻沒有一單生意,其間郭白衣和蕭倉舒每日還來看上幾次,郭白衣每次來都搖頭歎息,大有發愁生意每日白板該怎樣維持的意思。蘇淩也是個不饒人的,言說再說些喪氣話,我便斷了你那六味地黃丸的供應,郭白衣這才一陣討好。走的時候順手拎走幾副藥去。</p>
那蕭倉舒似乎對生意的事情不怎麽上心,整日跑來跟蘇淩探討文學,全然把這裏當做了吟詩作對的地方。</p>
到後來,郭白衣索性三五日才來一趟。蘇淩知道他絕不是來看看生意如何的,隻是那六味地黃丸吃的差不多了,來這裏再順走幾副而已。</p>
雖然不好堂沒人來瞧病,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不好堂的門前每日各個時段都會聚集一些人來,而且隨著日子越久,聚集的人便越來越多。然而這些人絕不是來買什麽藥或者瞧什麽病的,而是都對著那門匾上的不好堂三個字指指點點,議論私語的有之,掩口哂笑者有之。</p>
旬月有餘,不好堂生意不好,看病的人寥寥無幾,可這不好堂三個字卻成了個大新聞,在龍台城不脛而走。</p>
不好堂看病?八成是好不了了......</p>
隨著人越積越多,杜恒便想拿了大掃把轟人,蘇淩卻將他拉住,言說好名聲是廣告,壞名聲也是廣告。隨他們去吧。</p>
隻是蘇淩自己不知道,不好堂這三個字早已傳到了司空府蕭元徹的耳中,這堂堂司空聽到這個晦氣的店名,也哈哈大笑了半晌,開心的多吃了半碗粥去。</p>
後來杜恒也埋怨蘇淩起了這麽一個名字,蘇淩卻也不反駁,隻是每天開些藥方子,讓杜恒去找蕭倉舒和郭白衣采買藥材。然後每天將這些藥材磨成粉,製成銀白色發著微光有淡淡香氣的藥丸。</p>
杜恒奇怪的問道:“這是什麽東西。你一天到晚都忙著搗鼓這些東西作甚?”</p>
蘇淩哈哈笑道:“這可是好東西!”</p>
杜恒揶揄道:“好東西也沒人來買啊。豈不是白瞎了?”</p>
蘇淩胸有成竹道:“我們每天就這樣做便是了,你若信我,這東西會讓我們賺的盆滿缽滿。”</p>
杜恒雖然半信半疑,也有樣學樣,在蘇淩旁邊坐了,一起碾藥粉。</p>
時光匆匆,暑去秋來。</p>
龍台城遍地楓樹,楓葉似火,整個龍台城別有一番秋日的氣象。</p>
秋風清涼,將不好堂外的兩棵不知多少年月的大楓樹吹動,風吹葉落,片片飄蕩。不過一夜之間,不好堂門外已然覆蓋了滿地的紅葉。</p>
紅葉如血,竟更顯的蕭條起來。</p>
蘇淩告訴杜恒自今日起,除了每天的製作藥丸之外,兩人還要輪番當值。</p>
一要將不好堂的匾額擦拭的幹幹淨淨,二因已入秋,要將這門前的落葉清掃幹淨。</p>
杜恒滿口應承下來。</p>
於是不好堂前,每日天光方亮,便有一人,或公子模樣,或壯漢體態,手裏拿著大掃把,嘩嘩的掃著門前滿地的落葉。每日如此。</p>
這一日,已近中午,不好堂還未開張。所有的活計蘇淩和杜恒都做的差不多了。蘇淩百無聊賴的看了會兒醫書。心中想著,若還沒有人來,便關了半扇門,先吃了午飯休息會兒再說。</p>
便在這時,門前走進兩個人來。</p>
蘇淩看去,一老一少,皆是普通百姓,看樣子日子過的十分慘淡。兩人皆是一身粗布舊衣衫,上麵補丁摞著補丁。那老的佝僂著身軀,麵黃肌瘦,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手中還拿著一根粗樹枝,權當拐杖拄著。身旁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攙扶著這老者,進的堂中,有些拘謹的左右張望。</p>
看樣子應該是一對祖孫。</p>
蘇淩心中感慨,普天之下,何處都有難以過活的窮人啊,龍台繁華至極,也有如此光景。</p>
蘇淩忙招呼著二人坐了,又讓杜恒拿了兩碗茶來。那少年想是幹渴的極了,咕咚咚的一口氣將茶水全數喝完了。</p>
蘇淩剛想要問診,那老者忙擺擺手道:“我們不治病......隻是我這孫兒渴了,討碗水喝......這便走,這便走。”</p>
蘇淩聞言,心中歎息一番,遂道:“無事,若不夠,再喝一碗。隻是這位老伯,我看你身上還是有些不爽的,應該是有些疾病纏身的,為何到了我這醫館,不瞧一瞧病呢?”</p>
這老者聞言,眼中露出一絲淒苦道:“我們沒錢啊......上頓飽飯還是兩日之前,天一樓的剩飯剩菜我們扒拉了些,好歹吃飽了......如何還有錢治病呢?我年歲也大了,早晚是個死,治不治病的也沒有什麽了。”</p>
那老者長歎一聲,看向這個少年,又歎了口氣道:“隻是,老朽若哪日撒手而去,卻可憐了我這小孫孫無人照料啊......”</p>
說罷,那少年和這老者竟雙雙掉下淚來。</p>
蘇淩心中歎息,沉聲道:“天子腳下,煌煌龍台,卻還有這樣的饑餒之人麽?”</p>
那老者忽的慘然一笑道:“天子?天子如何?深宮坐了,龍眼哪裏看得見我們這些小民?我原是有三個兒子的,大兒子王熙之亂,死於國難,二兒子戍邊不知死活,三兒子便是我這小孫孫的爹,今年夏天又死在宛陽城裏。如今隻有我與這小孫孫相依為</p>
命,這朝廷,征兵時,小老兒也是一腔熱血,死了一個兒子,還有兩個,畢竟大晉是咱們的國家!可是到如今,這國家給了我們什麽呢?”</p>
蘇淩搖頭歎息,安慰道:“老伯不要傷心,我看你身上的病日漸沉重,不如我幫你瞧上一瞧,抓幾副藥你吃上一吃,我不收你銀錢便是。”</p>
那老者聞言,頗為感激的朝著蘇淩便是一躬道:“不知妙手如何稱呼?小老兒也曾是讀書人,可是沒有半點功名在身,可是總要記住恩人大名不是。”</p>
蘇淩點點頭道:“我叫蘇淩,咱們先瞧病。”</p>
蘇淩替他細細診了脈,又到櫃台前抓了幾副藥,遞給老者,再三囑咐了如何用藥,那老者感激的涕淚橫流,便要大禮跪拜,被蘇淩一把攙了起來。</p>
老者將這少年一把推到蘇淩近前道:“小老兒無以為報,眼看朝不保夕,若小老兒哪日不在了,便讓我這小孫孫前來這裏尋您,您看著讓他做個學徒,賞口飯吃吧。”</p>
蘇淩看了看這少年,生的黑瘦,那雙眸子雖然怯生生的,但卻透著一絲機靈,便點頭道:“也好,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p>
那少年低下頭半晌,方抬起頭來,話音卻說的響亮道:“我姓林,名不浪。”</p>
“林不浪......很好,我記下了,這裏你可記得路?他日你若為難,便來尋我吧!”</p>
那名做林不浪的少年忙使勁的點了點頭。</p>
蘇淩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門口腳步聲響,走來兩個道裝打扮的人,皆是長發大髻,背後背著桃木劍。</p>
這兩人卻未向蘇淩說話,對著這一老一少打稽首道:“兩位施主,莫要在此耽擱了,豈不聞兩仙教闡玄仙師在龍台山布道施恩,像你們這樣窮苦百姓,闡玄仙師最是慈悲關懷,如今好多教徒都去了,闡玄仙師法路德廣,功參造化,更是布施贈藥,你這身病若是能夠讓仙師瞧上一瞧,料也無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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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仙教?闡玄仙師來了?早聞聽兩仙教對清苦百姓最為親愛......如此,孫孫我們快走!”那老者眼前一亮,拉起林不浪的手,便要隨著這兩位道裝打扮的人前去。</p>
蘇淩淡淡的看著他們,沒有說話。</p>
走了兩步,這老者又似想起什麽,轉頭對著蘇淩一作揖道:“蘇妙手莫要忘了老朽托付的事情。”</p>
蘇淩方要搭話,卻見這兩位道裝打扮的人一左一右與這一老一少並行而去。</p>
蘇淩暗自搖頭,心中思緒不斷。</p>
正自低頭間,便聞聽門外有人笑道:“好不容易開張施舍藥,卻被兩個什麽兩仙教的人半路截胡了?蘇老弟是不是頗有些喪氣。”</p>
蘇淩抬頭看去,眼前正是搖著紙扇的郭白衣。</p>
蘇淩哈哈一笑道:“白衣先生今日如何有空來了。”</p>
兩人坐了,喝了些茶水,蘇淩便問道:“白衣先生聞多識廣,可曾聽說過兩仙教麽?”</p>
郭白衣眼神灼灼看了看蘇淩,隨即笑道:“怎麽,蘇老弟也對這些江湖道門感興趣了?”</p>
蘇淩一笑道:“哪裏,隻是一路走來,尤其是來到這龍台後,遇見諸多奇異事情,背後似乎都與這兩仙塢、兩仙教的有些關聯。”</p>
郭白衣聞言,一挑眉毛道:“哦?蘇老弟果然心細如發啊,看來這兩仙教果然有了些許氣候了。”</p>
蘇淩忙道:“莫不是白衣先生早就聽說兩仙教了麽?”</p>
郭白衣點頭道:“不錯,這兩仙教是最近這些年突然冒出的道門神教,似乎與兩仙塢那個號稱在世老神仙的策慈仙師有著莫大的關聯。關於這個策慈仙師,我倒是有所耳聞,當年先荊吳侯錢伯符,曾經與他有些淵源糾葛,而且江南之地,兩仙塢的名頭甚至壓過了當地的大族。到底這策慈仙師和兩仙塢是個什麽來路,卻是無法探知。當年大公子蕭明舒麾下暗影司多少探聽些許眉目,可是隨著大公子不在人世,這些東西也散失殆盡。所以更無從查起。況兩仙塢遠在江南,龍台京都受其影響有限,索性也就放任不管了。隻是近來聽說,兩仙教勢頭頗猛,京中上至皇親國戚,中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十之二三都有兩仙教的教徒,他們散發的教義冊子更是街頭巷尾都能尋來。隻是司空應付北邊的人分身乏術,這兩仙教好在多接濟窮人,也沒有什麽其他不法的事情,索性就不管了。”</p>
蘇淩點頭,隱隱的覺得這憑空出來的兩仙教和兩仙塢絕對不似表麵那般簡單,遂道:“不知咱們大晉朝也流行道門麽?”</p>
郭白衣笑道:“你忘了當年那個大德仙師麽?那個青羽軍便是他們道門的產物。因此這些道門自那之後,被朝廷頗為壓製,隻是近些年,私學盛行,道門趁此機會,設立道學講堂,開壇布道,倒是恢複了不少元氣。大的如江南的兩仙塢,額對了,還有離憂山軒轅閣也大體是個神權道門。隻是軒轅閣培養出的人,皆是當世大才,故而那神權道門的影子多少淡了些罷了。”</p>
說著,似有所指的看了看蘇淩。</p>
蘇淩隻顧想著心事,卻未曾發覺,忽的開口道:“那個青羽軍在前,這道門的影響看來是積重頗深了,朝廷就沒有想過約束一番?”</p>
郭白衣笑道:“朝廷自己的事都焦頭爛額,這些道門不過是鼓吹教義,蒙蔽愚昧的人,再說當今天子還頗信鬼神之說的,對了,這龍台山上便有一處道門,喚作承天觀的,聽說當今天子頗為篤信道學,總是三五日便要去那裏一趟,與承天觀觀主瑜吉仙師論道煉丹。這瑜吉仙師我曾有緣得見,論起道學大法,的確功參造化。”</p>
蘇淩聽郭白衣說他見過承天觀觀主瑜吉仙師,心中已然知道那天子大約的確是去論道煉丹了,否則司空府的人也不會任憑那承天觀存在而不管的。</p>
蘇淩揶揄道:“那敢情好,要是天子沉迷道法,卻是一件大好事啊!”</p>
郭白衣狡黠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什麽都沒說。哎,扯遠了,我藥呢?”</p>
蘇淩一指櫃台道:“那裏呢,自己拿去。”</p>
郭白衣這才迫不及待的拿了藥,轉身告辭,如風似火的走了。</p>
蘇淩看著郭白衣的背影,這才無奈的笑道:“郭大哥,身體是自己的,你再這樣下去,估計六味地黃丸是不管用了,我得給你來點補天大造丸了......”</p>
遠處傳來郭白衣的笑聲道:“那敢情好,下次試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