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聽到這方習如此說，心中暗忖，這夥人果然是有備而來，但神情上仍舊波瀾不驚，淡淡一笑道：“燒一些沒有什麽用的東西，也值當方會首如此勞師動眾不成？”</p>
方習冷笑一聲，朝著兩旁擺了擺手道：“都站著幹什麽，過去看看這不好堂什麽東西需要潑上油，燒的這麽徹底的，仔細點看看還有沒有未燃盡的餘火，這裏方圓全部都是木質的建築，萬一燒了起來，就不好收拾了。”</p>
那些人聞風而動，便要上前去。</p>
王鈞和杜恒一左一右攔在這群人近前，王鈞麵色一冷道：“這些皆是些不用的舊物，等到燒完了，我們自會撲滅餘火，就不勞駕諸位了。”</p>
那群人似乎不依不饒，還要向前硬闖。</p>
王鈞和杜恒剛想發怒，蘇淩卻一擺手，淡淡道：“既然方會首想的如此周到，又不怕麻煩代勞，那就讓他們去看看吧。”</p>
王鈞和杜恒一愣，看蘇淩似乎神情頗為穩當，這才退在兩邊。</p>
這群人一窩蜂似得朝著還未燃盡的藥架和冷香丸那裏衝去。</p>
他們拿了棍棒，在廢墟之中左右劃拉，又圍著已然燒的不成樣子的藥架轉來轉去，不時有餘火迸濺而出，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p>
這群人轉了半天，卻未找出哪怕半顆冷香丸來，隻是，這灰燼散發出一股焦糊且厚重的中藥味道，頗為濃厚。</p>
那方習讓這些人退下，淡淡的看了一眼蘇淩道：“蘇淩你好手段啊，竟然如此迅速的把你的罪狀銷毀了......卻也是反應靈敏了。”</p>
蘇淩不卑不亢，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道：“方會首這話，後半句十分中聽，誇我機敏，這誇人的話，誰不喜歡聽呢？隻是前半句，我卻不太明白了，我是大晉朝的安善守法良民，老老實實做生意，犯法的不幹，犯歹的不吃，不知你說的銷毀罪狀，從何而來呢？”</p>
方習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安善良民！蘇淩我且問你，你燒是冷香丸吧，我卻是不怎麽明白了，你這不好堂安身立命的本事，便是靠著這冷香丸，為何如今卻毫不吝惜，放了把火，把這些藥丸，燒的一幹二淨呢？”</p>
蘇淩半步不讓，冷然道：“任是什麽藥，也總有個時效，我這些藥材時間久了，藥力自然揮發掉了，燒了有什麽奇怪的？再說，如今這些藥皆化成了焦炭灰燼，方會首如何就能斷定我燒的是冷香丸呢？還有，燒些東西，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吧，你一不是不好堂的東家，二不是官差，這些事你也要管了不成？”</p>
方習眼眉一立道：“好一個伶牙利嘴的蘇淩，我管不到你，自是有人管你的！”</p>
話音方落，便聽到後院門前有人高喊道：“京都龍台令楊大人到！”</p>
方習嘿嘿冷笑道：“你看，管你的人說到便到了！”</p>
蘇淩心中一動，暗道，這官麵的人來到倒是挺快的。</p>
王鈞神色有些緊張，低聲道：“蘇大哥，若一會兒計較起來，我護你離開，快去找郭祭酒出頭。”</p>
蘇淩淡淡笑道：“兄弟，這麽大點事情，用得著找老郭？料也無妨！”</p>
說話間，那門前先是進來一隊差官，左右分立，隨後那龍台令緩步走了進來。</p>
蘇淩打量這龍台令，卻是好年輕的一個官員，看年齡不過二十上下，生的麵皮白皙，濃眉細目，頗有幾分俊逸之相。</p>
蘇淩暗想，如此年輕，卻已然做了京都龍台令，不是自己真有些實打實的才學，便是個大門大戶。</p>
</p>
王鈞在他身旁小聲道：“蘇大哥，莫要小看了這龍台令，他名叫楊恕祖，年紀輕輕便作得一手好文章，更是跟司空府的三公子蕭思舒齊名，當世並稱蕭楊！不僅如此，他家也是京都大族，他父親乃是當朝的太尉楊文先，他母親也是地方大族名門。”</p>
蘇淩聞言，低聲道：“哦，看來這個楊恕祖的的確有兩把刷子，不過看他與方習前後腳的功夫，怕是來者不善啊。”</p>
說完這些，蘇淩心中又是一動，楊恕祖？姓楊？他父親又是太尉？想到此處，便已然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哪一位了。</p>
但見楊恕祖年紀輕輕，卻穩如泰山，來到眾人間，稍稍站定，眼神中的威壓在所有人麵上掃視了一番。</p>
除了蘇淩絲毫不為所動，其餘人皆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p>
那方習也沒了方才的做派，忙朝著龍台令楊恕祖一躬道：“老朽方習，見過楊大人。”</p>
楊恕祖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方會首不必客氣，前些日我母親身體有恙，幸賴方會首妙手回春，吃了幾副藥，如今已然大好了，本令還沒感謝方會首呢。”</p>
方習忙諂媚的笑道：“那裏是老朽的功勞，乃是令堂洪福，自然百病不侵！”</p>
他們兩個又客氣了一番。</p>
蘇淩暗自好笑，心道，這楊恕祖八成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若他裝作與這方習沒有任何牽扯關係，他出現在這裏，倒也從表麵上說是出於公義，可是他第一句話便把這曾關係挑明了，真就不怕別人非議他。</p>
不過，他想到曆史那人的狷狂性格，對他如此行事也就釋懷了。</p>
想到這裏，蘇淩卻是朝著楊恕祖一拱手，似乎戲謔道：“楊大人，不知今日來的如此匆忙，可在府裏喝過了雞肋湯了麽？”</p>
楊恕祖一頭霧水道：“雞肋湯？本令從無這等愛好啊！”</p>
那方習卻是麵色一怒道：“大膽蘇淩，見了龍台令，還不跪拜？”</p>
蘇淩不搭話，隻是斜斜的睨著方習。</p>
卻見楊恕祖倒是一擺手道：“這裏不是我那府衙，跪拜免了......”他這話倒說的毫無架子，顯得頗為平易近人。</p>
若不是蘇淩篤定他是方習那頭兒的，怕是真以為這楊大人一片公心了。</p>
蘇淩嘿嘿一笑道：“蘇某以為今日定然好大陣仗，弄不好便要調了京中軍營宿衛前來，未曾想，雷聲大，雨點小，怎麽，楊大人隻帶了你府衙這點官差來？我數一數啊，還不到二十人啊。卻好生讓人失望啊。”</p>
說著又瞅了瞅方習道：“你不就想把事情鬧大麽？”</p>
楊恕祖卻也不惱，淡淡道：“你一個小小的白身，又是經商的營生，到你這裏來，還需京中宿衛不成？我一人足矣。”前半句說的風輕雲淡，後半句卻已然如刀似劍。</p>
他說完這句話，忽的官威陡起，一字一頓道：“蘇淩，今日本令官前來，是有人遞了狀子，告你庸醫害人，炮製虎狼之藥，害人性命！蘇淩你還不從實招來，免得待會兒受了皮肉之苦！”</p>
蘇淩哈哈大笑道：“這話說得好生莫名其妙，我何時害人，又何時炮製虎狼之藥了？還有是哪個人告的我！”</p>
方習向前一步道：“蘇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遞狀子告你的人，便是方某了！”</p>
蘇淩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原來是你這個王八犢子！”</p>
方習聽他出言不遜，惱羞成怒，忽的喝道：“左右，將這個口出汙言穢語之人的嘴給我撕了！”</p>
他身後那群爪牙聞言便要一起向前動手。</p>
楊恕祖卻是哼了一聲道：“幹什麽？私打鬥毆不成，本令還在這裏，你們就如此藐視不成？”</p>
方習聞言先是一怔，又瞪了身後的人一眼，方才道：“退回去......打架總歸是解決不了問題的......”</p>
言罷，卻仍覺心中窩囊，狠狠的瞪著蘇淩。</p>
蘇淩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眼神看向方習，分明是你奈我何？</p>
楊恕祖這才看向蘇淩道：“你不承認？我且問你，你身後燒的是什麽？可是那冷香丸？”</p>
蘇淩笑道：“真就奇怪了，隻要進我院中之人，無論是誰似乎都對我燒些什麽頗為好奇，我方才已經說過了，隻是燒些無用的陳藥而已。”</p>
楊恕祖看了蘇淩一眼，冷然道：“事到如今，還想狡辯？我早已探知，你這不好堂共有十人，磨冷香丸藥粉的除你之外，還有一個叫做郝藻的，他人在何處？”</p>
蘇淩譏諷道：“楊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啊，連我這小小不好堂用了多少人，磨藥的一個普通夥計的名字都記得如此清楚明白......不錯，那郝藻的確負責磨冷香丸藥粉，隻是今日告假不曾來！”</p>
方習聞言，一副吃定了蘇淩的樣子，大笑道：“郝藻今日沒來？怕是以後都來不了了吧！”</p>
說著朝著楊恕祖一拱手道：“大人，老朽今日來的中途，被一婦人攔下，那婦人哭哭啼啼，說曾在我仁春堂中充作學徒的一個人，不知為何竟然死了，老朽驚疑之下，卻是不知死者何人，大人也知道，我那仁春堂乃是龍台最大的醫館藥堂，上下使喚的人很多，但畢竟事關人命，我便讓手下跟那婦人去了他家，將這死人屍體抬回我的宅中，可當我看到此人之時，卻認了出來，正是在我仁春堂的夥計郝藻，那郝藻多少懂些醫理，老朽原想著過些時日便讓他做個小掌櫃的，可是幾日前他卻向老朽告辭，說要去不好堂做活，我見強留不得，便勉勵了他幾句，放他去了。隻是今日見到的卻是一具屍體！”</p>
蘇淩冷聲道：“方習，我說怎麽那郝藻家中無人，原來是你先到一步！”</p>
方習聞言哈哈狂笑道：“好你個蘇淩，你不打自招了罷，果然去過郝藻那裏！看來是去殺人滅口的！”</p>
蘇淩冷冷道：“你這話從何說起？那郝藻與我無冤無仇，我便是去了他家，也沒有見到他，如何說我殺人滅口？我為了什麽？”</p>
楊恕祖聞言，也有些奇怪道：“的確，誠如蘇淩所言，他為何要殺郝藻？”</p>
方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大人有所不知啊，我見了郝藻的屍體後，見他麵色發青，嘴唇發紫，便知不是正常死的，於是細細的查探了一番，果然所料不差，郝藻乃是中毒而死，那毒乃是馬錢子啊！馬錢子雖然刻意入藥，但是劑量過多或者長期積累，會讓人興奮，進而手舞足蹈，狀似癲狂，坐臥不安，最終斃命。我問了那郝藻的渾家，那婦人也道，郝藻生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便是這等癲狂模樣。”</p>
楊恕祖點了點頭道：“馬錢子中毒無疑，隻是那郝藻中了馬錢子毒，為何牽扯蘇淩呢？”</p>
方習又道：“原先我也是想不到的，隻是問了那婦人，方才知道，郝藻這些時日在不好堂蘇淩這廝身邊做工，卻是深得蘇淩器重，蘇淩更是將那冷香丸的原材藥方和配比謄抄了一份給郝藻。隻是他卻不知道郝藻對那些藥的用途多少還是知道的，當他看到馬錢子和所用劑量的時候已然知道了，這冷香丸斷然不是什麽神藥，而是要人命的毒藥啊！於是他惴惴不安，回到家中便對他的渾家說了冷香丸中的密辛，還說這要阻止蘇淩害人，明日便到衙門舉發！”</p>
說到此處，那方習竟然悲從中來，老淚縱橫道：“隻是可歎，郝藻便在當夜被那蘇淩賊子所害，毒發而亡了啊！老朽失察啊！讓這一後起杏林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啊！於是，我便為了天理昭昭，遞了狀子到大人府堂，更是先行來這不好堂，果真看到蘇淩正在毀滅證據！”</p>
楊恕祖聞言，點了點頭問道：“那婦人現在何處，傳她到這裏問話！”</p>
方習卻一擺手道：“大人啊大人，那蘇淩如此凶殘，這婦道人家豈敢前來，我當是也言說讓她一起來，可是她卻畏懼不堪，沒有辦法，我給了她五十兩銀錢，她言說要回鄉下娘家避避風頭，待懲治了蘇淩，她再回來。”</p>
楊恕祖聞言，神情有些恍惚，那方習說的雖然明白，可是這郝藻的渾家已然無法到場，這裏麵的關節難以讓人信服啊。</p>
蘇淩冷笑一聲道：“又是下毒的伎倆？哎我說方習，你拿的劇本是不是跟南漳那幾個混蛋玩意一模一樣啊，瞅瞅你這滿麵涕淚的，是不是發個小金人給你啊！”</p>
楊恕祖眼神一肅道：“蘇淩，這方習告你害人性命，炮製虎狼之藥的證詞已然記錄下來，你還有什麽說的麽？”</p>
蘇淩淡淡道：“當然有！這第一呢，那郝藻就算是死於馬錢子之毒，可是現場沒有與我有半點關係的證據，怎麽就篤定是我下的毒呢？這第二呢，說我冷香丸摻了過量的馬錢子，隻是我卻不明白了，為何我賣出那許多冷香丸，為何不見有一人毒發身亡的？還有，你說郝藻死了，可是那屍體在何處？就憑你說說也算得了數？”</p>
方習冷聲道：“等的就是你這樣說！來人啊！將郝藻的屍體抬上來！”</p>
人群中有人應聲而動，朝著後院門外去了，不一時抬了一個死人屍體進來，放在楊恕祖近旁。</p>
眾人看去，卻見一個年青人的屍體，麵色發青，嘴唇發紫，果真是中毒跡象。</p>
這人正是早上到現在未見到的郝藻。</p>
方習冷笑道：“這個人，想必蘇淩你還認識吧！”</p>
蘇淩冷笑不語。</p>
杜恒和王鈞心中也驀地緊張起來。</p>
方習又道：“大人，蘇淩說那冷香丸中沒有馬錢子，或許之前的確沒有，隻是這幾日方摻了這東西，因此還未敗露之前，他才先燒了那剩餘的冷香藥丸，其實若要考證，卻也簡單！”</p>
楊恕祖聞言道：“簡單？如何簡單了？”</p>
方習又是一揮手道：“把那些鄉親父老都請進來吧！”</p>
話音方落，隻見四五個他的爪牙引了數百百姓，他們手裏皆拿了一個藥包。</p>
蘇淩、杜恒和王鈞皆認得清楚，正是今日上午賣出去的冷香丸。</p>
王鈞和杜恒臉色大變，杜恒更是低聲對蘇淩道：“蘇淩，怎麽辦，你可是說了今天早上的冷香丸有問題，裏麵摻了毒！”</p>
蘇淩卻是做了個噤聲姿勢，一言不發的盯著方習。</p>
方習見人都進來了，這才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你們手裏拿的冷香丸可是有毒的虎狼之藥，你們都被蘇淩那廝蒙騙了！現在楊大老爺在此，請你們交出手中的藥包，進行勘驗，楊大老爺定然會還大家一個公道。”</p>
這些百姓聞言，頓時切切私語起來，言語中有相信他說的話的，也有半信半疑的。</p>
不知誰帶頭叫道：“是不是毒藥，驗一驗就知道了，我們也好放心不是！”</p>
這話一出，所有的百姓皆走上前去，將手中的藥包放在地上，站到一邊去了。</p>
方習冷笑著看著蘇淩道：“蘇淩，這些藥是你賣出去的吧，你可不要不認賬！”</p>
蘇淩卻也沒有狡辯，點頭道：“這的確是我不好堂的冷香丸。”</p>
方習大笑道：“好！這些藥到底有沒有問題，待會兒一驗便知！”</p>
忽的他似乎頗為得意的湊到蘇淩近前，低聲道：“蘇淩，你在燒這些藥的時候，是不是頗為奇怪，明明是一千包，為何獨獨少了一包，你就不想知道知道，那少的一包去了哪裏？”</p>
蘇淩眼神灼灼的盯著方習，並不說話。</p>
方習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過後，這才慢條斯理道：“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什麽？”</p>
說著，他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包藥來。</p>
蘇淩冷眼看去，正是那包丟失的冷香丸無疑。</p>
蘇淩一抬手，便要搶奪。</p>
方習似乎料到這一手，用身體將這包藥護住，冷聲道：“蘇淩，千算萬算，你還是算不到這一出吧！”</p>
說罷他轉身對楊恕祖道：“楊大人，我手中這包藥，乃是從郝藻的桌上發現的，隻是當時已然打開了，裏麵原本足十顆的藥丸，隻剩下了最後一顆。想必郝藻臨死時被人生生一次灌下了九枚藥丸，這才馬錢子毒發身亡！”</p>
說著方習小心翼翼的將那藥包打開，果真裏麵隻有一枚冷香丸。</p>
那冷香丸通體淡銀，晶瑩透亮，跟蘇淩所製的冷香丸一般無二。</p>
方習將那枚冷香丸捏在手中，緩步走到蘇淩近前，將那枚藥丸舉到臉前，冷冷道：“蘇淩，你說這藥不是毒藥，你敢吃麽？”</p>
蘇淩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歇斯底裏，忽的跳到他身旁不過三寸距離，一仰頭，以上示下，壓過方習半頭，一指這枚冷香丸，大聲嚷道：“你懷疑這藥有毒，你來吃啊！為何問我？”</p>
那方習豈能被他嚇住，一梗頭，更是壓了蘇淩半頭，也叫嚷起來：“你不敢吃，這藥分明有毒！”</p>
“你敢吃你吃啊！”</p>
“你不敢吃？”</p>
“你敢吃？”</p>
“吃啊！”、“你吃啊！”</p>
兩人攪擾個沒完沒了，一會兒他的身形壓他半頭，一會兒他的身形又壓他半頭。</p>
隻吵嚷的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頭大了。</p>
忽的蘇淩趁方習不備，在他把藥丸舉到臉前之時，如電一般劈手奪過那藥丸，再不遲疑，閃電一般將那枚藥丸朝著方習嘴裏直直的塞了進去。</p>
隻聽嗝的一聲，那一枚整顆藥丸，就那般被方習囫圇的吞了下去，直噎得方習直翻白眼，爬撒了半晌前胸，這才緩過那口氣去。</p>
再看方習臉色大變，早已亂了方寸，如喪考妣般的跳腳驚叫道：“蘇淩！你你你！這藥有毒，你偷襲我！哎呀，我要中毒死啦！”</p>
說到這裏，朝著楊恕祖噗通跪倒在地，這時是真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楊大人啊！救命啊！蘇淩暗算與我，想要殺我滅口！楊大人給我做主，一定要讓那蘇淩把解藥速速交出來，怕是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毒發身亡了！”</p>
楊恕祖也沒有想到蘇淩會突然來這一手，神情一肅，怒道：“蘇淩，你這潑貨，還不速速交出解藥？”</p>
蘇淩嘿嘿冷笑道：“出門不帶閃，怨不得旁人！解藥？哪裏有什麽解藥。不過你要是半桶屎尿灌下，及時催吐，或許能把毒藥吐出來，也未可知......”</p>
方習哭喪著臉，料想半點辦法沒有，隻得對手下人大聲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p>
手下兩個人先是一愣，隻得找了一個木桶朝著五穀輪回之地去了。</p>
杜恒早已哈哈大笑，大聲嚷道：“哎，今早我剛造的，估計這會兒湯湯水水的，還熱乎著呢！......”</p>
過不多時，這兩名手下皆用袖子掩了口鼻，提著那木桶返回。</p>
木桶之中黃色粘稠，有湯有水，真真是臭氣熏天，讓人立時作嘔。</p>
便是這龍台令楊恕祖也是後退了十數丈，用袖子掩了口鼻，背過臉去。</p>
那兩個手下又找了個大木勺，遞給方習，想了半天，總要說句話，方才結結巴巴道：“老爺......老爺您慢用！......”</p>
方習直氣的朝著兩人屁股上一人一腳，還是不肯走到那木桶前，可是想了半天也無計可施，他又怕耽擱久了，真就毒發了。</p>
沒有辦法，他隻得用袖子死死捂住鼻子，另一隻手提了那木勺，亦步亦趨的朝著那木桶走去。</p>
那臉上已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p>
待來到這一桶近前，那味道更是熏得讓他腸子肚子都翻江倒海起來，他咬著牙用勺子挖了半勺，還未撈出勺子來，早已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吐了起來。</p>
蘇淩哈哈大笑道：“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還真叫你吃這玩意不成？”</p>
說著徑自走到那郝藻屍體近前，朝著屍體一呲牙道：“我說，地上涼，起來吧！”</p>
話音方落，那原本地上直挺挺躺著的郝藻，忽的長歎一聲，竟忽的坐了起來......</p>
方習冷笑一聲，朝著兩旁擺了擺手道：“都站著幹什麽，過去看看這不好堂什麽東西需要潑上油，燒的這麽徹底的，仔細點看看還有沒有未燃盡的餘火，這裏方圓全部都是木質的建築，萬一燒了起來，就不好收拾了。”</p>
那些人聞風而動，便要上前去。</p>
王鈞和杜恒一左一右攔在這群人近前，王鈞麵色一冷道：“這些皆是些不用的舊物，等到燒完了，我們自會撲滅餘火，就不勞駕諸位了。”</p>
那群人似乎不依不饒，還要向前硬闖。</p>
王鈞和杜恒剛想發怒，蘇淩卻一擺手，淡淡道：“既然方會首想的如此周到，又不怕麻煩代勞，那就讓他們去看看吧。”</p>
王鈞和杜恒一愣，看蘇淩似乎神情頗為穩當，這才退在兩邊。</p>
這群人一窩蜂似得朝著還未燃盡的藥架和冷香丸那裏衝去。</p>
他們拿了棍棒，在廢墟之中左右劃拉，又圍著已然燒的不成樣子的藥架轉來轉去，不時有餘火迸濺而出，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p>
這群人轉了半天，卻未找出哪怕半顆冷香丸來，隻是，這灰燼散發出一股焦糊且厚重的中藥味道，頗為濃厚。</p>
那方習讓這些人退下，淡淡的看了一眼蘇淩道：“蘇淩你好手段啊，竟然如此迅速的把你的罪狀銷毀了......卻也是反應靈敏了。”</p>
蘇淩不卑不亢，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道：“方會首這話，後半句十分中聽，誇我機敏，這誇人的話，誰不喜歡聽呢？隻是前半句，我卻不太明白了，我是大晉朝的安善守法良民，老老實實做生意，犯法的不幹，犯歹的不吃，不知你說的銷毀罪狀，從何而來呢？”</p>
方習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安善良民！蘇淩我且問你，你燒是冷香丸吧，我卻是不怎麽明白了，你這不好堂安身立命的本事，便是靠著這冷香丸，為何如今卻毫不吝惜，放了把火，把這些藥丸，燒的一幹二淨呢？”</p>
蘇淩半步不讓，冷然道：“任是什麽藥，也總有個時效，我這些藥材時間久了，藥力自然揮發掉了，燒了有什麽奇怪的？再說，如今這些藥皆化成了焦炭灰燼，方會首如何就能斷定我燒的是冷香丸呢？還有，燒些東西，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吧，你一不是不好堂的東家，二不是官差，這些事你也要管了不成？”</p>
方習眼眉一立道：“好一個伶牙利嘴的蘇淩，我管不到你，自是有人管你的！”</p>
話音方落，便聽到後院門前有人高喊道：“京都龍台令楊大人到！”</p>
方習嘿嘿冷笑道：“你看，管你的人說到便到了！”</p>
蘇淩心中一動，暗道，這官麵的人來到倒是挺快的。</p>
王鈞神色有些緊張，低聲道：“蘇大哥，若一會兒計較起來，我護你離開，快去找郭祭酒出頭。”</p>
蘇淩淡淡笑道：“兄弟，這麽大點事情，用得著找老郭？料也無妨！”</p>
說話間，那門前先是進來一隊差官，左右分立，隨後那龍台令緩步走了進來。</p>
蘇淩打量這龍台令，卻是好年輕的一個官員，看年齡不過二十上下，生的麵皮白皙，濃眉細目，頗有幾分俊逸之相。</p>
蘇淩暗想，如此年輕，卻已然做了京都龍台令，不是自己真有些實打實的才學，便是個大門大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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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鈞在他身旁小聲道：“蘇大哥，莫要小看了這龍台令，他名叫楊恕祖，年紀輕輕便作得一手好文章，更是跟司空府的三公子蕭思舒齊名，當世並稱蕭楊！不僅如此，他家也是京都大族，他父親乃是當朝的太尉楊文先，他母親也是地方大族名門。”</p>
蘇淩聞言，低聲道：“哦，看來這個楊恕祖的的確有兩把刷子，不過看他與方習前後腳的功夫，怕是來者不善啊。”</p>
說完這些，蘇淩心中又是一動，楊恕祖？姓楊？他父親又是太尉？想到此處，便已然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哪一位了。</p>
但見楊恕祖年紀輕輕，卻穩如泰山，來到眾人間，稍稍站定，眼神中的威壓在所有人麵上掃視了一番。</p>
除了蘇淩絲毫不為所動，其餘人皆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p>
那方習也沒了方才的做派，忙朝著龍台令楊恕祖一躬道：“老朽方習，見過楊大人。”</p>
楊恕祖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方會首不必客氣，前些日我母親身體有恙，幸賴方會首妙手回春，吃了幾副藥，如今已然大好了，本令還沒感謝方會首呢。”</p>
方習忙諂媚的笑道：“那裏是老朽的功勞，乃是令堂洪福，自然百病不侵！”</p>
他們兩個又客氣了一番。</p>
蘇淩暗自好笑，心道，這楊恕祖八成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若他裝作與這方習沒有任何牽扯關係，他出現在這裏，倒也從表麵上說是出於公義，可是他第一句話便把這曾關係挑明了，真就不怕別人非議他。</p>
不過，他想到曆史那人的狷狂性格，對他如此行事也就釋懷了。</p>
想到這裏，蘇淩卻是朝著楊恕祖一拱手，似乎戲謔道：“楊大人，不知今日來的如此匆忙，可在府裏喝過了雞肋湯了麽？”</p>
楊恕祖一頭霧水道：“雞肋湯？本令從無這等愛好啊！”</p>
那方習卻是麵色一怒道：“大膽蘇淩，見了龍台令，還不跪拜？”</p>
蘇淩不搭話，隻是斜斜的睨著方習。</p>
卻見楊恕祖倒是一擺手道：“這裏不是我那府衙，跪拜免了......”他這話倒說的毫無架子，顯得頗為平易近人。</p>
若不是蘇淩篤定他是方習那頭兒的，怕是真以為這楊大人一片公心了。</p>
蘇淩嘿嘿一笑道：“蘇某以為今日定然好大陣仗，弄不好便要調了京中軍營宿衛前來，未曾想，雷聲大，雨點小，怎麽，楊大人隻帶了你府衙這點官差來？我數一數啊，還不到二十人啊。卻好生讓人失望啊。”</p>
說著又瞅了瞅方習道：“你不就想把事情鬧大麽？”</p>
楊恕祖卻也不惱，淡淡道：“你一個小小的白身，又是經商的營生，到你這裏來，還需京中宿衛不成？我一人足矣。”前半句說的風輕雲淡，後半句卻已然如刀似劍。</p>
他說完這句話，忽的官威陡起，一字一頓道：“蘇淩，今日本令官前來，是有人遞了狀子，告你庸醫害人，炮製虎狼之藥，害人性命！蘇淩你還不從實招來，免得待會兒受了皮肉之苦！”</p>
蘇淩哈哈大笑道：“這話說得好生莫名其妙，我何時害人，又何時炮製虎狼之藥了？還有是哪個人告的我！”</p>
方習向前一步道：“蘇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遞狀子告你的人，便是方某了！”</p>
蘇淩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原來是你這個王八犢子！”</p>
方習聽他出言不遜，惱羞成怒，忽的喝道：“左右，將這個口出汙言穢語之人的嘴給我撕了！”</p>
他身後那群爪牙聞言便要一起向前動手。</p>
楊恕祖卻是哼了一聲道：“幹什麽？私打鬥毆不成，本令還在這裏，你們就如此藐視不成？”</p>
方習聞言先是一怔，又瞪了身後的人一眼，方才道：“退回去......打架總歸是解決不了問題的......”</p>
言罷，卻仍覺心中窩囊，狠狠的瞪著蘇淩。</p>
蘇淩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眼神看向方習，分明是你奈我何？</p>
楊恕祖這才看向蘇淩道：“你不承認？我且問你，你身後燒的是什麽？可是那冷香丸？”</p>
蘇淩笑道：“真就奇怪了，隻要進我院中之人，無論是誰似乎都對我燒些什麽頗為好奇，我方才已經說過了，隻是燒些無用的陳藥而已。”</p>
楊恕祖看了蘇淩一眼，冷然道：“事到如今，還想狡辯？我早已探知，你這不好堂共有十人，磨冷香丸藥粉的除你之外，還有一個叫做郝藻的，他人在何處？”</p>
蘇淩譏諷道：“楊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啊，連我這小小不好堂用了多少人，磨藥的一個普通夥計的名字都記得如此清楚明白......不錯，那郝藻的確負責磨冷香丸藥粉，隻是今日告假不曾來！”</p>
方習聞言，一副吃定了蘇淩的樣子，大笑道：“郝藻今日沒來？怕是以後都來不了了吧！”</p>
說著朝著楊恕祖一拱手道：“大人，老朽今日來的中途，被一婦人攔下，那婦人哭哭啼啼，說曾在我仁春堂中充作學徒的一個人，不知為何竟然死了，老朽驚疑之下，卻是不知死者何人，大人也知道，我那仁春堂乃是龍台最大的醫館藥堂，上下使喚的人很多，但畢竟事關人命，我便讓手下跟那婦人去了他家，將這死人屍體抬回我的宅中，可當我看到此人之時，卻認了出來，正是在我仁春堂的夥計郝藻，那郝藻多少懂些醫理，老朽原想著過些時日便讓他做個小掌櫃的，可是幾日前他卻向老朽告辭，說要去不好堂做活，我見強留不得，便勉勵了他幾句，放他去了。隻是今日見到的卻是一具屍體！”</p>
蘇淩冷聲道：“方習，我說怎麽那郝藻家中無人，原來是你先到一步！”</p>
方習聞言哈哈狂笑道：“好你個蘇淩，你不打自招了罷，果然去過郝藻那裏！看來是去殺人滅口的！”</p>
蘇淩冷冷道：“你這話從何說起？那郝藻與我無冤無仇，我便是去了他家，也沒有見到他，如何說我殺人滅口？我為了什麽？”</p>
楊恕祖聞言，也有些奇怪道：“的確，誠如蘇淩所言，他為何要殺郝藻？”</p>
方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大人有所不知啊，我見了郝藻的屍體後，見他麵色發青，嘴唇發紫，便知不是正常死的，於是細細的查探了一番，果然所料不差，郝藻乃是中毒而死，那毒乃是馬錢子啊！馬錢子雖然刻意入藥，但是劑量過多或者長期積累，會讓人興奮，進而手舞足蹈，狀似癲狂，坐臥不安，最終斃命。我問了那郝藻的渾家，那婦人也道，郝藻生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便是這等癲狂模樣。”</p>
楊恕祖點了點頭道：“馬錢子中毒無疑，隻是那郝藻中了馬錢子毒，為何牽扯蘇淩呢？”</p>
方習又道：“原先我也是想不到的，隻是問了那婦人，方才知道，郝藻這些時日在不好堂蘇淩這廝身邊做工，卻是深得蘇淩器重，蘇淩更是將那冷香丸的原材藥方和配比謄抄了一份給郝藻。隻是他卻不知道郝藻對那些藥的用途多少還是知道的，當他看到馬錢子和所用劑量的時候已然知道了，這冷香丸斷然不是什麽神藥，而是要人命的毒藥啊！於是他惴惴不安，回到家中便對他的渾家說了冷香丸中的密辛，還說這要阻止蘇淩害人，明日便到衙門舉發！”</p>
說到此處，那方習竟然悲從中來，老淚縱橫道：“隻是可歎，郝藻便在當夜被那蘇淩賊子所害，毒發而亡了啊！老朽失察啊！讓這一後起杏林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啊！於是，我便為了天理昭昭，遞了狀子到大人府堂，更是先行來這不好堂，果真看到蘇淩正在毀滅證據！”</p>
楊恕祖聞言，點了點頭問道：“那婦人現在何處，傳她到這裏問話！”</p>
方習卻一擺手道：“大人啊大人，那蘇淩如此凶殘，這婦道人家豈敢前來，我當是也言說讓她一起來，可是她卻畏懼不堪，沒有辦法，我給了她五十兩銀錢，她言說要回鄉下娘家避避風頭，待懲治了蘇淩，她再回來。”</p>
楊恕祖聞言，神情有些恍惚，那方習說的雖然明白，可是這郝藻的渾家已然無法到場，這裏麵的關節難以讓人信服啊。</p>
蘇淩冷笑一聲道：“又是下毒的伎倆？哎我說方習，你拿的劇本是不是跟南漳那幾個混蛋玩意一模一樣啊，瞅瞅你這滿麵涕淚的，是不是發個小金人給你啊！”</p>
楊恕祖眼神一肅道：“蘇淩，這方習告你害人性命，炮製虎狼之藥的證詞已然記錄下來，你還有什麽說的麽？”</p>
蘇淩淡淡道：“當然有！這第一呢，那郝藻就算是死於馬錢子之毒，可是現場沒有與我有半點關係的證據，怎麽就篤定是我下的毒呢？這第二呢，說我冷香丸摻了過量的馬錢子，隻是我卻不明白了，為何我賣出那許多冷香丸，為何不見有一人毒發身亡的？還有，你說郝藻死了，可是那屍體在何處？就憑你說說也算得了數？”</p>
方習冷聲道：“等的就是你這樣說！來人啊！將郝藻的屍體抬上來！”</p>
人群中有人應聲而動，朝著後院門外去了，不一時抬了一個死人屍體進來，放在楊恕祖近旁。</p>
眾人看去，卻見一個年青人的屍體，麵色發青，嘴唇發紫，果真是中毒跡象。</p>
這人正是早上到現在未見到的郝藻。</p>
方習冷笑道：“這個人，想必蘇淩你還認識吧！”</p>
蘇淩冷笑不語。</p>
杜恒和王鈞心中也驀地緊張起來。</p>
方習又道：“大人，蘇淩說那冷香丸中沒有馬錢子，或許之前的確沒有，隻是這幾日方摻了這東西，因此還未敗露之前，他才先燒了那剩餘的冷香藥丸，其實若要考證，卻也簡單！”</p>
楊恕祖聞言道：“簡單？如何簡單了？”</p>
方習又是一揮手道：“把那些鄉親父老都請進來吧！”</p>
話音方落，隻見四五個他的爪牙引了數百百姓，他們手裏皆拿了一個藥包。</p>
蘇淩、杜恒和王鈞皆認得清楚，正是今日上午賣出去的冷香丸。</p>
王鈞和杜恒臉色大變，杜恒更是低聲對蘇淩道：“蘇淩，怎麽辦，你可是說了今天早上的冷香丸有問題，裏麵摻了毒！”</p>
蘇淩卻是做了個噤聲姿勢，一言不發的盯著方習。</p>
方習見人都進來了，這才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你們手裏拿的冷香丸可是有毒的虎狼之藥，你們都被蘇淩那廝蒙騙了！現在楊大老爺在此，請你們交出手中的藥包，進行勘驗，楊大老爺定然會還大家一個公道。”</p>
這些百姓聞言，頓時切切私語起來，言語中有相信他說的話的，也有半信半疑的。</p>
不知誰帶頭叫道：“是不是毒藥，驗一驗就知道了，我們也好放心不是！”</p>
這話一出，所有的百姓皆走上前去，將手中的藥包放在地上，站到一邊去了。</p>
方習冷笑著看著蘇淩道：“蘇淩，這些藥是你賣出去的吧，你可不要不認賬！”</p>
蘇淩卻也沒有狡辯，點頭道：“這的確是我不好堂的冷香丸。”</p>
方習大笑道：“好！這些藥到底有沒有問題，待會兒一驗便知！”</p>
忽的他似乎頗為得意的湊到蘇淩近前，低聲道：“蘇淩，你在燒這些藥的時候，是不是頗為奇怪，明明是一千包，為何獨獨少了一包，你就不想知道知道，那少的一包去了哪裏？”</p>
蘇淩眼神灼灼的盯著方習，並不說話。</p>
方習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過後，這才慢條斯理道：“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什麽？”</p>
說著，他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包藥來。</p>
蘇淩冷眼看去，正是那包丟失的冷香丸無疑。</p>
蘇淩一抬手，便要搶奪。</p>
方習似乎料到這一手，用身體將這包藥護住，冷聲道：“蘇淩，千算萬算，你還是算不到這一出吧！”</p>
說罷他轉身對楊恕祖道：“楊大人，我手中這包藥，乃是從郝藻的桌上發現的，隻是當時已然打開了，裏麵原本足十顆的藥丸，隻剩下了最後一顆。想必郝藻臨死時被人生生一次灌下了九枚藥丸，這才馬錢子毒發身亡！”</p>
說著方習小心翼翼的將那藥包打開，果真裏麵隻有一枚冷香丸。</p>
那冷香丸通體淡銀，晶瑩透亮，跟蘇淩所製的冷香丸一般無二。</p>
方習將那枚冷香丸捏在手中，緩步走到蘇淩近前，將那枚藥丸舉到臉前，冷冷道：“蘇淩，你說這藥不是毒藥，你敢吃麽？”</p>
蘇淩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歇斯底裏，忽的跳到他身旁不過三寸距離，一仰頭，以上示下，壓過方習半頭，一指這枚冷香丸，大聲嚷道：“你懷疑這藥有毒，你來吃啊！為何問我？”</p>
那方習豈能被他嚇住，一梗頭，更是壓了蘇淩半頭，也叫嚷起來：“你不敢吃，這藥分明有毒！”</p>
“你敢吃你吃啊！”</p>
“你不敢吃？”</p>
“你敢吃？”</p>
“吃啊！”、“你吃啊！”</p>
兩人攪擾個沒完沒了，一會兒他的身形壓他半頭，一會兒他的身形又壓他半頭。</p>
隻吵嚷的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頭大了。</p>
忽的蘇淩趁方習不備，在他把藥丸舉到臉前之時，如電一般劈手奪過那藥丸，再不遲疑，閃電一般將那枚藥丸朝著方習嘴裏直直的塞了進去。</p>
隻聽嗝的一聲，那一枚整顆藥丸，就那般被方習囫圇的吞了下去，直噎得方習直翻白眼，爬撒了半晌前胸，這才緩過那口氣去。</p>
再看方習臉色大變，早已亂了方寸，如喪考妣般的跳腳驚叫道：“蘇淩！你你你！這藥有毒，你偷襲我！哎呀，我要中毒死啦！”</p>
說到這裏，朝著楊恕祖噗通跪倒在地，這時是真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楊大人啊！救命啊！蘇淩暗算與我，想要殺我滅口！楊大人給我做主，一定要讓那蘇淩把解藥速速交出來，怕是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毒發身亡了！”</p>
楊恕祖也沒有想到蘇淩會突然來這一手，神情一肅，怒道：“蘇淩，你這潑貨，還不速速交出解藥？”</p>
蘇淩嘿嘿冷笑道：“出門不帶閃，怨不得旁人！解藥？哪裏有什麽解藥。不過你要是半桶屎尿灌下，及時催吐，或許能把毒藥吐出來，也未可知......”</p>
方習哭喪著臉，料想半點辦法沒有，隻得對手下人大聲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p>
手下兩個人先是一愣，隻得找了一個木桶朝著五穀輪回之地去了。</p>
杜恒早已哈哈大笑，大聲嚷道：“哎，今早我剛造的，估計這會兒湯湯水水的，還熱乎著呢！......”</p>
過不多時，這兩名手下皆用袖子掩了口鼻，提著那木桶返回。</p>
木桶之中黃色粘稠，有湯有水，真真是臭氣熏天，讓人立時作嘔。</p>
便是這龍台令楊恕祖也是後退了十數丈，用袖子掩了口鼻，背過臉去。</p>
那兩個手下又找了個大木勺，遞給方習，想了半天，總要說句話，方才結結巴巴道：“老爺......老爺您慢用！......”</p>
方習直氣的朝著兩人屁股上一人一腳，還是不肯走到那木桶前，可是想了半天也無計可施，他又怕耽擱久了，真就毒發了。</p>
沒有辦法，他隻得用袖子死死捂住鼻子，另一隻手提了那木勺，亦步亦趨的朝著那木桶走去。</p>
那臉上已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p>
待來到這一桶近前，那味道更是熏得讓他腸子肚子都翻江倒海起來，他咬著牙用勺子挖了半勺，還未撈出勺子來，早已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吐了起來。</p>
蘇淩哈哈大笑道：“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還真叫你吃這玩意不成？”</p>
說著徑自走到那郝藻屍體近前，朝著屍體一呲牙道：“我說，地上涼，起來吧！”</p>
話音方落，那原本地上直挺挺躺著的郝藻，忽的長歎一聲，竟忽的坐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