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搖地動，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震徹山穀。</p>
龍台大山，宛如一頭沉睡百年，開天辟地後，驀然蘇醒的巨獸。</p>
跳動翻滾，嘶吼轟鳴。</p>
亂石紛紛，自蒼穹峰頂滾滾落下，哢嚓嚓的將無數粗壯的樹攔腰砸斷。</p>
山河破碎，日月無光。</p>
滌蕩著滿山的雪浪，轟鳴湧動，遮天蔽日。</p>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場噩夢。</p>
那轟鳴和震顫終於停止。龍台群山恢複如初。</p>
仍舊無聲無息的靜默在寂夜幽暗之中。</p>
積雪深深，月光如瀑。</p>
原來竟是一個晴朗的夜晚。</p>
那種安靜，讓人忽然覺得，仿佛那場大爆炸從未有過。</p>
石洞早已坍塌，根本找尋不到半點原有的蹤跡。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塵埃。</p>
整個洞內密道幾乎全部被坍塌的山石和山土填滿，從外麵看，根本發覺不了這山石和山土之下，曾經被挖空出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密道。</p>
寂靜無聲，沒有一點光。彷如混沌初開。</p>
隻有厚厚的山石和山土之下，隱隱好像有微微的呼吸。</p>
一張一翕之間，仿佛提示著什麽，似乎還有什麽生命存在。</p>
一抹素白，緩緩的在黑暗之中飄動。</p>
將周遭的黑暗和泥土襯托映照的更加醜陋。</p>
甚至有些自慚形穢。</p>
有纖細的身影，似乎艱難的直起半個身體，卻忽的怔怔的停了下來。</p>
“蘇......蘇淩......”她的聲音低婉淒切。</p>
正是被壓在坍塌山石密道之內的白衣女子的聲音。</p>
她在山石和泥土奔湧而來，密道坍塌的一瞬間，竟是被巨大的氣浪和震顫生生的震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緩緩醒了過來。</p>
她似乎剛想試著移動身體，看看周遭的情況到底如何，便忽然覺著自己身前有人將她死死的環抱著，胸膛間竟還散發著淡淡的溫熱。</p>
是蘇淩......</p>
她驀地想起，山洞密道轟然坍塌的那一刻，無數山石和山土朝自己狂暴的傾瀉壓來的一瞬間。</p>
是這個少年不顧一切、毅然決然，毫不退縮的將她抱住，用血肉之軀，硬生生的護住她，硬生生的的抵擋住鋪天而來的所有的風雨。</p>
她隻是震昏了過去而已。</p>
而這少年整個身軀，從頭到腳皆被山石和山土毫不留情的掩埋覆蓋。</p>
那至危至險的一刻，他完全可以向後退。</p>
可是他卻朝她張開雙臂，毅然決然的奔向她。</p>
用血肉之軀將她整個人完全的護住。</p>
決絕、從容、沒有絲毫的退縮。</p>
仿佛他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然抱了必死決。</p>
卻依然，</p>
無怨無悔！</p>
他不過和她見過幾次，為什麽卻要以命相護。</p>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p>
她呼喚他的名字。</p>
蘇淩，你醒一醒，你醒一醒，醒一醒啊！</p>
可是，他不回答。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p>
她試圖坐起來，可是他護著她，將她環抱的緊緊的。</p>
她試了幾下，都不曾將他的雙臂挪動分毫。</p>
她喘息了一陣，她覺得這被封死的空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p>
終於，她使勁之下，蘇淩的手才忽的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將她緩緩放開。</p>
她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p>
腰間幽藍長劍，輕鳴陣陣，藍光盈盈。</p>
映照著他被泥土半埋的少年臉龐。</p>
她從來沒覺得他這麽好看。</p>
便是被泥土掩埋了半張臉，也從未有過的，這麽的，</p>
好看。</p>
“蘇淩......”她將自己的臉伏在他被泥土半埋的臉上，呢喃的喚著他。然後輕輕的從懷裏取出一枚丹丸，送到他嘴裏服下。</p>
忽的，她有些婆娑的星眸，寫滿了倔強和執念。</p>
我要救他！</p>
她使勁的起身。</p>
“呼啦啦——”又是一陣塵土滌蕩。</p>
她似乎恍若未聞。</p>
她忽的伸出兩隻雪白素手，不停的、不斷的、歇斯底裏的挖著、抹著那埋在他全身之上的泥土。</p>
有山石，她也不停，使勁的將山石挪開。</p>
然後繼續挖，繼續的一手一手的捧著泥土。</p>
“蘇淩......蘇淩......”</p>
她兩隻素手已然全是傷口。</p>
殷殷鮮血和著泥土滴滴答答的流下。</p>
她似乎恍若未聞。</p>
她仍舊隻有一個動作。</p>
使勁的捧出一手掌，一手掌大小的泥土。</p>
她起先喚他，到後來不說話，也不抬頭。</p>
隻是重複著這個捧土、挖土、搬石的動作。</p>
不知疲倦，不曾想過半分停下。</p>
終於，那泥土之中，露出了點點雪白和暗紅。</p>
雪白是他的衣衫，暗紅是他衣衫上沾染的蝙蝠血。</p>
終於，他的全身都從泥土中顯現出來。</p>
可是她看了他一眼，卻忽的淚如潮湧。</p>
他的姿勢啊......</p>
卻是那個向前的，傾著的，將她擁個滿懷的姿勢。</p>
她把他挖出來，他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p>
她一陣的淒然，一把將他抱在懷裏。</p>
“蘇淩.......”</p>
黑暗之中，她放聲大哭。</p>
昏昏沉沉之中，蘇淩隻覺得臉頰一點冰冷。</p>
緊接著，一點又一點的冰涼。</p>
是下雨了吧......</p>
下雨天，可以好好睡一覺了。</p>
我真的真的好累啊。</p>
一陣空白。</p>
忽的他的身子一震。</p>
不不對，那天塌地陷。</p>
那滿目煙塵。</p>
那萬物湮滅。</p>
還有那抹白衣。</p>
我不能讓她有事，蘇淩，不能讓她有事。</p>
蘇淩緩緩的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挫骨揚灰的痛。</p>
就仿佛被直落蒼穹的萬鈞星幕碾壓過一般。</p>
他終於記起，哪裏是天塌了。</p>
隻是有人將這洞炸塌了，無數山石和泥土一起朝自己湧來，將自己掩埋。</p>
她如何了？他盡力的護她了。</p>
她還好吧.....</p>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被人抱著，隻是抱他的人身體冰冷如雪。</p>
他看清了眼前。</p>
是她，抱著自己。</p>
“白姐姐......”他聲音極低，氣若遊絲。</p>
“蘇淩......你沒死......我以為......”</p>
蘇淩使勁全身力氣，這才微不可聞的搖了搖頭。</p>
“白姐姐.....你怎麽哭了......”蘇淩低聲道。</p>
他眼前，這白衣女子臉上的輕紗已然被淚水打濕了，半邊滑落，隻剩了半邊仍遮著她半張容顏。</p>
蘇淩使勁咬牙，向伸手抹去她臉頰的淚水。可手伸出一半，卻再也沒有力氣，緩緩的垂了下來，觸碰到她半遮的輕紗。</p>
輕紗如夢，緩緩從她臉頰出飄落，無聲的落在一旁。</p>
她的容顏，全然出現在蘇淩的眼中。</p>
清冷無方，絕世傾城。</p>
淚光盈盈。眸中有點點星河。</p>
眉心之間，似清冷、似淒哀、似落梅聽雪。</p>
似從未識得人間煙火。</p>
他一時之間，看得癡了。</p>
她不躲不閃，就讓他這般看著。</p>
“蘇淩......你終於醒了。”她眸中清冷之中帶著三分歡喜。</p>
蘇淩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p>
她依舊抱著他，也不說話，一如他那般緩緩的閉上眼睛。</p>
這個隻容得他們兩人的封閉坍塌方寸空間，隻有微微的呼吸和她身上幽幽的冷香。</p>
不知過了多久，他和她依舊這個姿勢。</p>
仿佛永恒。</p>
終於，他開口，聲音平緩了許多道：“白姐姐放我下來，我大概是能動動了。”</p>
她才緩緩的將他放開。</p>
蘇淩掙紮了一番，兀自咬牙撐起身體。</p>
還好，手腳都還能動，隻是挫骨的疼痛依舊不減。</p>
身上好多處都是被山石擦砸的傷口，細細的滲著血。</p>
雖然外傷看起來有些驚心，但好在，未傷到骨頭。</p>
“為何我都被山石和山土埋了，卻隻是外傷，沒有傷到骨頭。”蘇淩有些僥幸，又有些心有餘悸道。</p>
“虺蛇膽......煆骨易筋，可不是說說而已。你救我的時候，也是整個身子弓著，護住你的身體脆弱各處。山石其實已經碎裂了，泥土因為積雪，濕潤鬆軟......”她小聲的說著。</p>
“原來如此......虺蛇膽竟然如此厲害......”</p>
白衣女子點點頭，輕聲道：“你可知天戟戰神段白樓，他一直無法突破到無上宗師境，便是機緣巧合之下，斬了一條幼年的虺蛇，取了蛇膽服下，便不日突破，何況你取那虺蛇膽，是個成年的虺蛇......另外你昏厥之時，我讓你服了師尊煉得九逆丹。”</p>
蘇淩這才點了點頭，那虺蛇膽的功效果然到了關鍵時刻才能看出它的強橫之處。</p>
也算自己命大了吧。</p>
他低聲道：“還是多謝白姐姐斬了那虺蛇......”</p>
“我叫軒轅聽荷.......”</p>
那白衣女子忽的輕抬螓首，眸中點點星光，低低說道。</p>
“軒轅......聽荷......”</p>
蘇淩喃喃道。</p>
“這名字......很好聽......”</p>
蘇淩忽的想起了什麽，驀地出口道：“軒轅......離憂山軒轅閣穀主軒轅鬼穀，便姓軒轅，姐姐也姓軒轅......”</p>
“那是我阿爺......”軒轅聽荷低聲道。</p>
蘇淩這才驀然點頭，原來是這樣。</p>
“那個雨夜，我阿爺與你相談，他是個惜才之人，便有心收你為弟子，隻是你心在入世，因此機緣未到。”軒轅聽荷的聲音漸漸的又變得清冷起來。</p>
“我阿爺和我師尊鏡無極先你一步到了啟垕鎮，發現了魍魎司的蹤跡，隻是他們何等身份，所以才讓我留下助你......”軒轅聽荷聲音清冷道。</p>
蘇淩聞言，更是吃驚道：“你說那個.......那老先生是......”</p>
軒轅聽荷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淩武城，劍庵，劍聖——鏡無極。”</p>
蘇淩這才恍然大悟，那個雨夜他隻覺所見之人皆不尋常。</p>
未曾料到。</p>
一個是大晉皇叔劉玄漢。</p>
一個是天下文章出離憂的軒轅閣閣主軒轅鬼穀。</p>
還有一個竟然是天下武學出淩武的劍聖鏡無極。</p>
隨便拉出來一個，這大晉便可以風起雲湧，隨便拉出來一個便是叱吒風雲的人物。</p>
“白姐姐......聽荷姑娘......”</p>
蘇淩一時習慣了，急忙改口。</p>
“你可以隻喚我聽荷。”</p>
蘇淩點了點頭這才道：“你怎麽在這裏......”</p>
“我來尋一個人.......”</p>
“誰？”</p>
“紫電龍槍。”</p>
蘇淩一怔道：“白叔至，白大哥？”</p>
軒轅聽荷點了點頭道：“你識得他？”</p>
蘇淩點了點頭道：“認得，他教過我武藝。”</p>
“他是我劍庵的記名弟子，背負血海家仇，隻是不應現在離開淩武城的......他打不過淩一劍。”軒轅聽荷淡淡道。</p>
蘇淩還要再問。</p>
軒轅聽荷卻站起身來，麵色清冷道：“蘇淩，你還能自己起來麽？”</p>
蘇淩隻覺得軒轅聽荷的性子太過清冷，這才道：“聽荷，你還是多笑一笑好......”</p>
“你......若能起身，隨我四下瞧瞧，看看哪裏能出去......”軒轅聽荷一扭頭，看著前方，不再看他。</p>
“好......”</p>
蘇淩使了幾次勁，方才咬牙，顫巍巍的站了起來。</p>
卻身軀佝僂，渾身劇痛更甚。</p>
“我可以的......”</p>
“蘇淩，跟我走吧......”</p>
她不看他，忽的幽幽道。</p>
“走，好這就找出口......”</p>
“不，跟我走吧，去離憂山。”</p>
軒轅聽荷說完這句話，忽的轉頭看向蘇淩。</p>
神情已然清冷，星眸如雪。</p>
“我......”蘇淩一時語塞。</p>
不過轉瞬之間，軒轅聽荷又轉回頭去，冷聲道：“罷了......當我從未提起......”</p>
蘇淩心中也是一陣惆悵，歎了口氣幽幽道：“還是先看看怎麽離開這裏吧。”</p>
兩人在這狹小的坍塌空間轉了好一會兒。</p>
四周都被封死，根本沒有出路。</p>
他倆若是一直不動，那洞中的空氣也許還能讓他們多撐一些時辰。</p>
可這一番尋找，不但出口未曾找到，反倒覺得越來越憋悶，呼吸漸漸困難起來。</p>
“沒有出口的，我們會困死在這裏。”蘇淩低低喘氣道。</p>
“有出口......”</p>
軒轅聽荷並不看他，隻是抬頭看著已然坍塌的密道頂端。</p>
清冷的雙眸流轉，不知想些什麽。</p>
“你說什麽，哪裏有？”蘇淩搖頭道。</p>
“有便是有，軒轅聽荷從不騙人。”軒轅聽荷依舊望著上空。</p>
“啊？......”蘇淩有些不知道如何說了。</p>
“若隻是你，便真就沒有出口......若是我，便有......”</p>
“你說說看......”蘇淩依然不信。</p>
軒轅聽荷看著上空，幽幽道：“天上，天上有出口......”</p>
蘇淩一陣無語道：“天上？天上是坍塌的山石和泥土。”</p>
“轟開便是......”軒轅聽荷淡淡道。</p>
“對啊......轟開......什麽，轟開！？”蘇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p>
“蘇淩退後......”軒轅聽荷冷聲道。</p>
蘇淩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得按她說的，後退到無路再退的地方。</p>
“聽荷劍!......”軒轅聽荷忽的冷叱一聲。</p>
“嗡——”一聲清鳴。</p>
軒轅聽荷纖腰間的幽藍長劍一聲清鳴，竟再猜飛出，懸浮在她的身前。</p>
幽幽藍光，盈盈如幻。</p>
現在看來，這幽藍聽荷劍，卻是柔光無盡，鋒芒盡斂。</p>
“你要用劍挖啊？”蘇淩有些疑惑道，“這要挖到什麽時候？”</p>
“不，聽荷長劍，劍開天門！”軒轅聽荷聲音淡漠，似乎在說著一件平常的事情。</p>
</p>
“劍開......天門？”蘇淩有些懵，這不是姓李的招數麽？</p>
再看軒轅聽荷，也不見她如何作勢，忽的渾身氣息一變，滿身清冷氣息更甚。</p>
素手一揚，朝著那聽荷劍指去。</p>
“微雨聽荷，斷寒江——”</p>
她驀地出口，聲音清冷。</p>
衣袂飄蕩，雪顏絕豔。</p>
但見幽藍聽荷長劍驀地劍身幽藍劍芒大勝。</p>
藍光劍氣繚繞翻湧，緩緩的向上升騰。</p>
嗡——</p>
一聲劍鳴，彷如暮鼓晨鍾，渺遠浩蕩，空寂清冷。</p>
瞬間，一道幽藍光柱緩緩浮現在聽荷劍的劍身之上。</p>
漸漸的那光柱的藍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凝聚。</p>
最終，就在這狹小空間，這道乍然而現的幽藍光柱凝成實質。</p>
就似一柄遮天的幽藍巨劍。</p>
將上空之處全是遮掩。</p>
那滿是覆蓋的山石和泥土也盡染成了藍色。</p>
而長劍聽荷緩緩的脫離這光柱，重又被主人執在手中。</p>
軒轅聽荷這才輕輕的點了點頭。</p>
那聽荷劍似乎也歡快的清鳴，仿佛回應。</p>
但見軒轅清荷忽的冷眸一閃，低低的一聲冷叱道：“開天——給我破！”</p>
“轟——”</p>
破字剛一出口，軒轅聽荷隻是朝著那幽藍光柱巨劍輕輕的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p>
但見那幽藍光柱巨劍驀地變得閃耀無比。</p>
無盡的藍芒光輝將整個空間照了通透。</p>
仿佛白晝。</p>
蘇淩隻覺那藍芒太過閃耀，自己都不敢直視它的鋒芒。</p>
頃刻之間那藍色光柱巨劍，自下而上朝著遮掩蒼穹的坍塌山石和泥土一往無前的衝去。</p>
瞬息而至，直直的與這不知多厚的坍塌山石和泥土撞在一處。</p>
“轟——”的連響數聲。</p>
山石泥土迸裂四散，嘩嘩落地。</p>
煙塵滌蕩彌漫，久久不散。</p>
過了許久，煙塵散去。</p>
那耀眼藍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p>
軒轅聽荷這才收劍轉身，淡淡道：“這不便是有出口了？”</p>
蘇淩驀然抬頭。</p>
眼前天空幽藍，星鬥滿眼。</p>
“我們出去！”軒轅清冷的聲音響過，早已一道流光，投向上空開口之處，轉眼立在這洞口之外，淡淡的看著洞內一臉驚駭的蘇淩。</p>
蘇淩暗道，這還是不是人......我說淩武城沒人敢打呢？</p>
不再耽擱，蘇淩咬牙提氣，一縱身躍在半空，身體一滯，剛要下落，他嘭的踩住半空伸出的山石，又一換氣朝著蒼穹直衝而去。</p>
............</p>
甫一落地。</p>
蘇淩隻覺呼吸順暢，神情氣爽。</p>
他抬頭看去。</p>
漫天星光之下，軒轅聽荷白衣勝雪，負手而立。</p>
手中幽幽藍劍，清冷颯颯。</p>
蘇淩走了過去，兩人並肩而立。</p>
許久都沒有說話。</p>
“這是，哪裏？”</p>
軒轅聽荷這才出言相問。</p>
蘇淩轉回頭去，卻發現茫茫龍台群山在他身後隱約可見。</p>
他這才曉得，原來他和軒轅聽荷在密道之中走了許久，那密道竟然如此之長，貫穿了龍台群山數座山底。</p>
“我們應該在龍台山的背麵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挖了這麽長的密道。”蘇淩邊說話邊想道。</p>
“還有，我已然明白了，那貨箱中的東西是什麽了，還有那洞內水池為何刺鼻，以及山石為何顏色不正了。”蘇淩覺得心中一些謎題已然漸漸解開了。</p>
“為什麽？”</p>
“因為那貨箱中是火藥！不過是純度不高的火藥！這整個山洞也好，還是那水池也好，還有那瓶瓶罐罐，都是用來提煉貨箱中的火藥純度的......”蘇淩一字一頓道。</p>
軒轅聽荷默不作聲，隻抬頭看著漫天星鬥。</p>
“他們應該是知道我們進來了，所以臨時撤走了，我料不差的話，之前還有三批純度不高的火藥，也是在這裏提煉的！”</p>
蘇淩聲音有些激動。</p>
她仍舊不語。</p>
“他們怕事情敗露，又想擺脫我們，所以主動暴露了那個密道，引我們進去，然後用火藥炸毀密道和山洞，想讓我們死在那裏！”蘇淩的思緒如潮，隻覺得從未有過這麽清晰的想法。</p>
隻是蘇淩臉色驀地一暗道：“然而，炸毀密道就需要很多火藥了，他們似乎並不可惜，可見他們手中還有更多難以想象多的火藥......他們要做什麽？”</p>
“這密道顯然未到盡頭，盡頭又在哪裏？密道和火藥有什麽用？還有紫衣教到底要幹什麽？”蘇淩心中解開了一些謎題，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看不透的謎團。</p>
“猜不透麽？”軒轅聽荷驀地出聲道。</p>
“猜不透啊......”蘇淩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p>
“那何苦絞盡腦汁......不猜了，又能如何......”</p>
蘇淩默然不語。</p>
軒轅聽荷緩緩轉回身，眸中如漫天的星河一般，隱隱有光芒。</p>
她驀地幽幽道。</p>
“蘇淩，跟我走吧，莫要在這個亂世中了，好麽？”</p>
蘇淩心中悵然若失，低低喚道：“聽荷......”</p>
半晌，蘇淩的眼中滿是決絕，苦笑道：“哪裏又不是亂世呢？如果哪裏都是，為何不能結束這亂世呢？.......”</p>
軒轅聽荷緩緩一歎，目光再次清冷起來。</p>
“真的不跟我走？”</p>
“不了......”</p>
“好......累了，就去離憂山......我......阿爺在等你......”</p>
軒轅聽荷說完這句話，淡淡的看了蘇淩一眼。</p>
忽的轉過頭去。</p>
“我走了......”</p>
一道流光，瞬息之間消失在黑夜之中。</p>
“聽荷......”</p>
龍台大山，宛如一頭沉睡百年，開天辟地後，驀然蘇醒的巨獸。</p>
跳動翻滾，嘶吼轟鳴。</p>
亂石紛紛，自蒼穹峰頂滾滾落下，哢嚓嚓的將無數粗壯的樹攔腰砸斷。</p>
山河破碎，日月無光。</p>
滌蕩著滿山的雪浪，轟鳴湧動，遮天蔽日。</p>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場噩夢。</p>
那轟鳴和震顫終於停止。龍台群山恢複如初。</p>
仍舊無聲無息的靜默在寂夜幽暗之中。</p>
積雪深深，月光如瀑。</p>
原來竟是一個晴朗的夜晚。</p>
那種安靜，讓人忽然覺得，仿佛那場大爆炸從未有過。</p>
石洞早已坍塌，根本找尋不到半點原有的蹤跡。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塵埃。</p>
整個洞內密道幾乎全部被坍塌的山石和山土填滿，從外麵看，根本發覺不了這山石和山土之下，曾經被挖空出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密道。</p>
寂靜無聲，沒有一點光。彷如混沌初開。</p>
隻有厚厚的山石和山土之下，隱隱好像有微微的呼吸。</p>
一張一翕之間，仿佛提示著什麽，似乎還有什麽生命存在。</p>
一抹素白，緩緩的在黑暗之中飄動。</p>
將周遭的黑暗和泥土襯托映照的更加醜陋。</p>
甚至有些自慚形穢。</p>
有纖細的身影，似乎艱難的直起半個身體，卻忽的怔怔的停了下來。</p>
“蘇......蘇淩......”她的聲音低婉淒切。</p>
正是被壓在坍塌山石密道之內的白衣女子的聲音。</p>
她在山石和泥土奔湧而來，密道坍塌的一瞬間，竟是被巨大的氣浪和震顫生生的震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緩緩醒了過來。</p>
她似乎剛想試著移動身體，看看周遭的情況到底如何，便忽然覺著自己身前有人將她死死的環抱著，胸膛間竟還散發著淡淡的溫熱。</p>
是蘇淩......</p>
她驀地想起，山洞密道轟然坍塌的那一刻，無數山石和山土朝自己狂暴的傾瀉壓來的一瞬間。</p>
是這個少年不顧一切、毅然決然，毫不退縮的將她抱住，用血肉之軀，硬生生的護住她，硬生生的的抵擋住鋪天而來的所有的風雨。</p>
她隻是震昏了過去而已。</p>
而這少年整個身軀，從頭到腳皆被山石和山土毫不留情的掩埋覆蓋。</p>
那至危至險的一刻，他完全可以向後退。</p>
可是他卻朝她張開雙臂，毅然決然的奔向她。</p>
用血肉之軀將她整個人完全的護住。</p>
決絕、從容、沒有絲毫的退縮。</p>
仿佛他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然抱了必死決。</p>
卻依然，</p>
無怨無悔！</p>
他不過和她見過幾次，為什麽卻要以命相護。</p>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p>
她呼喚他的名字。</p>
蘇淩，你醒一醒，你醒一醒，醒一醒啊！</p>
可是，他不回答。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p>
她試圖坐起來，可是他護著她，將她環抱的緊緊的。</p>
她試了幾下，都不曾將他的雙臂挪動分毫。</p>
她喘息了一陣，她覺得這被封死的空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p>
終於，她使勁之下，蘇淩的手才忽的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將她緩緩放開。</p>
她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p>
腰間幽藍長劍，輕鳴陣陣，藍光盈盈。</p>
映照著他被泥土半埋的少年臉龐。</p>
她從來沒覺得他這麽好看。</p>
便是被泥土掩埋了半張臉，也從未有過的，這麽的，</p>
好看。</p>
“蘇淩......”她將自己的臉伏在他被泥土半埋的臉上，呢喃的喚著他。然後輕輕的從懷裏取出一枚丹丸，送到他嘴裏服下。</p>
忽的，她有些婆娑的星眸，寫滿了倔強和執念。</p>
我要救他！</p>
她使勁的起身。</p>
“呼啦啦——”又是一陣塵土滌蕩。</p>
她似乎恍若未聞。</p>
她忽的伸出兩隻雪白素手，不停的、不斷的、歇斯底裏的挖著、抹著那埋在他全身之上的泥土。</p>
有山石，她也不停，使勁的將山石挪開。</p>
然後繼續挖，繼續的一手一手的捧著泥土。</p>
“蘇淩......蘇淩......”</p>
她兩隻素手已然全是傷口。</p>
殷殷鮮血和著泥土滴滴答答的流下。</p>
她似乎恍若未聞。</p>
她仍舊隻有一個動作。</p>
使勁的捧出一手掌，一手掌大小的泥土。</p>
她起先喚他，到後來不說話，也不抬頭。</p>
隻是重複著這個捧土、挖土、搬石的動作。</p>
不知疲倦，不曾想過半分停下。</p>
終於，那泥土之中，露出了點點雪白和暗紅。</p>
雪白是他的衣衫，暗紅是他衣衫上沾染的蝙蝠血。</p>
終於，他的全身都從泥土中顯現出來。</p>
可是她看了他一眼，卻忽的淚如潮湧。</p>
他的姿勢啊......</p>
卻是那個向前的，傾著的，將她擁個滿懷的姿勢。</p>
她把他挖出來，他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p>
她一陣的淒然，一把將他抱在懷裏。</p>
“蘇淩.......”</p>
黑暗之中，她放聲大哭。</p>
昏昏沉沉之中，蘇淩隻覺得臉頰一點冰冷。</p>
緊接著，一點又一點的冰涼。</p>
是下雨了吧......</p>
下雨天，可以好好睡一覺了。</p>
我真的真的好累啊。</p>
一陣空白。</p>
忽的他的身子一震。</p>
不不對，那天塌地陷。</p>
那滿目煙塵。</p>
那萬物湮滅。</p>
還有那抹白衣。</p>
我不能讓她有事，蘇淩，不能讓她有事。</p>
蘇淩緩緩的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挫骨揚灰的痛。</p>
就仿佛被直落蒼穹的萬鈞星幕碾壓過一般。</p>
他終於記起，哪裏是天塌了。</p>
隻是有人將這洞炸塌了，無數山石和泥土一起朝自己湧來，將自己掩埋。</p>
她如何了？他盡力的護她了。</p>
她還好吧.....</p>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被人抱著，隻是抱他的人身體冰冷如雪。</p>
他看清了眼前。</p>
是她，抱著自己。</p>
“白姐姐......”他聲音極低，氣若遊絲。</p>
“蘇淩......你沒死......我以為......”</p>
蘇淩使勁全身力氣，這才微不可聞的搖了搖頭。</p>
“白姐姐.....你怎麽哭了......”蘇淩低聲道。</p>
他眼前，這白衣女子臉上的輕紗已然被淚水打濕了，半邊滑落，隻剩了半邊仍遮著她半張容顏。</p>
蘇淩使勁咬牙，向伸手抹去她臉頰的淚水。可手伸出一半，卻再也沒有力氣，緩緩的垂了下來，觸碰到她半遮的輕紗。</p>
輕紗如夢，緩緩從她臉頰出飄落，無聲的落在一旁。</p>
她的容顏，全然出現在蘇淩的眼中。</p>
清冷無方，絕世傾城。</p>
淚光盈盈。眸中有點點星河。</p>
眉心之間，似清冷、似淒哀、似落梅聽雪。</p>
似從未識得人間煙火。</p>
他一時之間，看得癡了。</p>
她不躲不閃，就讓他這般看著。</p>
“蘇淩......你終於醒了。”她眸中清冷之中帶著三分歡喜。</p>
蘇淩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p>
她依舊抱著他，也不說話，一如他那般緩緩的閉上眼睛。</p>
這個隻容得他們兩人的封閉坍塌方寸空間，隻有微微的呼吸和她身上幽幽的冷香。</p>
不知過了多久，他和她依舊這個姿勢。</p>
仿佛永恒。</p>
終於，他開口，聲音平緩了許多道：“白姐姐放我下來，我大概是能動動了。”</p>
她才緩緩的將他放開。</p>
蘇淩掙紮了一番，兀自咬牙撐起身體。</p>
還好，手腳都還能動，隻是挫骨的疼痛依舊不減。</p>
身上好多處都是被山石擦砸的傷口，細細的滲著血。</p>
雖然外傷看起來有些驚心，但好在，未傷到骨頭。</p>
“為何我都被山石和山土埋了，卻隻是外傷，沒有傷到骨頭。”蘇淩有些僥幸，又有些心有餘悸道。</p>
“虺蛇膽......煆骨易筋，可不是說說而已。你救我的時候，也是整個身子弓著，護住你的身體脆弱各處。山石其實已經碎裂了，泥土因為積雪，濕潤鬆軟......”她小聲的說著。</p>
“原來如此......虺蛇膽竟然如此厲害......”</p>
白衣女子點點頭，輕聲道：“你可知天戟戰神段白樓，他一直無法突破到無上宗師境，便是機緣巧合之下，斬了一條幼年的虺蛇，取了蛇膽服下，便不日突破，何況你取那虺蛇膽，是個成年的虺蛇......另外你昏厥之時，我讓你服了師尊煉得九逆丹。”</p>
蘇淩這才點了點頭，那虺蛇膽的功效果然到了關鍵時刻才能看出它的強橫之處。</p>
也算自己命大了吧。</p>
他低聲道：“還是多謝白姐姐斬了那虺蛇......”</p>
“我叫軒轅聽荷.......”</p>
那白衣女子忽的輕抬螓首，眸中點點星光，低低說道。</p>
“軒轅......聽荷......”</p>
蘇淩喃喃道。</p>
“這名字......很好聽......”</p>
蘇淩忽的想起了什麽，驀地出口道：“軒轅......離憂山軒轅閣穀主軒轅鬼穀，便姓軒轅，姐姐也姓軒轅......”</p>
“那是我阿爺......”軒轅聽荷低聲道。</p>
蘇淩這才驀然點頭，原來是這樣。</p>
“那個雨夜，我阿爺與你相談，他是個惜才之人，便有心收你為弟子，隻是你心在入世，因此機緣未到。”軒轅聽荷的聲音漸漸的又變得清冷起來。</p>
“我阿爺和我師尊鏡無極先你一步到了啟垕鎮，發現了魍魎司的蹤跡，隻是他們何等身份，所以才讓我留下助你......”軒轅聽荷聲音清冷道。</p>
蘇淩聞言，更是吃驚道：“你說那個.......那老先生是......”</p>
軒轅聽荷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淩武城，劍庵，劍聖——鏡無極。”</p>
蘇淩這才恍然大悟，那個雨夜他隻覺所見之人皆不尋常。</p>
未曾料到。</p>
一個是大晉皇叔劉玄漢。</p>
一個是天下文章出離憂的軒轅閣閣主軒轅鬼穀。</p>
還有一個竟然是天下武學出淩武的劍聖鏡無極。</p>
隨便拉出來一個，這大晉便可以風起雲湧，隨便拉出來一個便是叱吒風雲的人物。</p>
“白姐姐......聽荷姑娘......”</p>
蘇淩一時習慣了，急忙改口。</p>
“你可以隻喚我聽荷。”</p>
蘇淩點了點頭這才道：“你怎麽在這裏......”</p>
“我來尋一個人.......”</p>
“誰？”</p>
“紫電龍槍。”</p>
蘇淩一怔道：“白叔至，白大哥？”</p>
軒轅聽荷點了點頭道：“你識得他？”</p>
蘇淩點了點頭道：“認得，他教過我武藝。”</p>
“他是我劍庵的記名弟子，背負血海家仇，隻是不應現在離開淩武城的......他打不過淩一劍。”軒轅聽荷淡淡道。</p>
蘇淩還要再問。</p>
軒轅聽荷卻站起身來，麵色清冷道：“蘇淩，你還能自己起來麽？”</p>
蘇淩隻覺得軒轅聽荷的性子太過清冷，這才道：“聽荷，你還是多笑一笑好......”</p>
“你......若能起身，隨我四下瞧瞧，看看哪裏能出去......”軒轅聽荷一扭頭，看著前方，不再看他。</p>
“好......”</p>
蘇淩使了幾次勁，方才咬牙，顫巍巍的站了起來。</p>
卻身軀佝僂，渾身劇痛更甚。</p>
“我可以的......”</p>
“蘇淩，跟我走吧......”</p>
她不看他，忽的幽幽道。</p>
“走，好這就找出口......”</p>
“不，跟我走吧，去離憂山。”</p>
軒轅聽荷說完這句話，忽的轉頭看向蘇淩。</p>
神情已然清冷，星眸如雪。</p>
“我......”蘇淩一時語塞。</p>
不過轉瞬之間，軒轅聽荷又轉回頭去，冷聲道：“罷了......當我從未提起......”</p>
蘇淩心中也是一陣惆悵，歎了口氣幽幽道：“還是先看看怎麽離開這裏吧。”</p>
兩人在這狹小的坍塌空間轉了好一會兒。</p>
四周都被封死，根本沒有出路。</p>
他倆若是一直不動，那洞中的空氣也許還能讓他們多撐一些時辰。</p>
可這一番尋找，不但出口未曾找到，反倒覺得越來越憋悶，呼吸漸漸困難起來。</p>
“沒有出口的，我們會困死在這裏。”蘇淩低低喘氣道。</p>
“有出口......”</p>
軒轅聽荷並不看他，隻是抬頭看著已然坍塌的密道頂端。</p>
清冷的雙眸流轉，不知想些什麽。</p>
“你說什麽，哪裏有？”蘇淩搖頭道。</p>
“有便是有，軒轅聽荷從不騙人。”軒轅聽荷依舊望著上空。</p>
“啊？......”蘇淩有些不知道如何說了。</p>
“若隻是你，便真就沒有出口......若是我，便有......”</p>
“你說說看......”蘇淩依然不信。</p>
軒轅聽荷看著上空，幽幽道：“天上，天上有出口......”</p>
蘇淩一陣無語道：“天上？天上是坍塌的山石和泥土。”</p>
“轟開便是......”軒轅聽荷淡淡道。</p>
“對啊......轟開......什麽，轟開！？”蘇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p>
“蘇淩退後......”軒轅聽荷冷聲道。</p>
蘇淩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得按她說的，後退到無路再退的地方。</p>
“聽荷劍!......”軒轅聽荷忽的冷叱一聲。</p>
“嗡——”一聲清鳴。</p>
軒轅聽荷纖腰間的幽藍長劍一聲清鳴，竟再猜飛出，懸浮在她的身前。</p>
幽幽藍光，盈盈如幻。</p>
現在看來，這幽藍聽荷劍，卻是柔光無盡，鋒芒盡斂。</p>
“你要用劍挖啊？”蘇淩有些疑惑道，“這要挖到什麽時候？”</p>
“不，聽荷長劍，劍開天門！”軒轅聽荷聲音淡漠，似乎在說著一件平常的事情。</p>
</p>
“劍開......天門？”蘇淩有些懵，這不是姓李的招數麽？</p>
再看軒轅聽荷，也不見她如何作勢，忽的渾身氣息一變，滿身清冷氣息更甚。</p>
素手一揚，朝著那聽荷劍指去。</p>
“微雨聽荷，斷寒江——”</p>
她驀地出口，聲音清冷。</p>
衣袂飄蕩，雪顏絕豔。</p>
但見幽藍聽荷長劍驀地劍身幽藍劍芒大勝。</p>
藍光劍氣繚繞翻湧，緩緩的向上升騰。</p>
嗡——</p>
一聲劍鳴，彷如暮鼓晨鍾，渺遠浩蕩，空寂清冷。</p>
瞬間，一道幽藍光柱緩緩浮現在聽荷劍的劍身之上。</p>
漸漸的那光柱的藍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凝聚。</p>
最終，就在這狹小空間，這道乍然而現的幽藍光柱凝成實質。</p>
就似一柄遮天的幽藍巨劍。</p>
將上空之處全是遮掩。</p>
那滿是覆蓋的山石和泥土也盡染成了藍色。</p>
而長劍聽荷緩緩的脫離這光柱，重又被主人執在手中。</p>
軒轅聽荷這才輕輕的點了點頭。</p>
那聽荷劍似乎也歡快的清鳴，仿佛回應。</p>
但見軒轅清荷忽的冷眸一閃，低低的一聲冷叱道：“開天——給我破！”</p>
“轟——”</p>
破字剛一出口，軒轅聽荷隻是朝著那幽藍光柱巨劍輕輕的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p>
但見那幽藍光柱巨劍驀地變得閃耀無比。</p>
無盡的藍芒光輝將整個空間照了通透。</p>
仿佛白晝。</p>
蘇淩隻覺那藍芒太過閃耀，自己都不敢直視它的鋒芒。</p>
頃刻之間那藍色光柱巨劍，自下而上朝著遮掩蒼穹的坍塌山石和泥土一往無前的衝去。</p>
瞬息而至，直直的與這不知多厚的坍塌山石和泥土撞在一處。</p>
“轟——”的連響數聲。</p>
山石泥土迸裂四散，嘩嘩落地。</p>
煙塵滌蕩彌漫，久久不散。</p>
過了許久，煙塵散去。</p>
那耀眼藍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p>
軒轅聽荷這才收劍轉身，淡淡道：“這不便是有出口了？”</p>
蘇淩驀然抬頭。</p>
眼前天空幽藍，星鬥滿眼。</p>
“我們出去！”軒轅清冷的聲音響過，早已一道流光，投向上空開口之處，轉眼立在這洞口之外，淡淡的看著洞內一臉驚駭的蘇淩。</p>
蘇淩暗道，這還是不是人......我說淩武城沒人敢打呢？</p>
不再耽擱，蘇淩咬牙提氣，一縱身躍在半空，身體一滯，剛要下落，他嘭的踩住半空伸出的山石，又一換氣朝著蒼穹直衝而去。</p>
............</p>
甫一落地。</p>
蘇淩隻覺呼吸順暢，神情氣爽。</p>
他抬頭看去。</p>
漫天星光之下，軒轅聽荷白衣勝雪，負手而立。</p>
手中幽幽藍劍，清冷颯颯。</p>
蘇淩走了過去，兩人並肩而立。</p>
許久都沒有說話。</p>
“這是，哪裏？”</p>
軒轅聽荷這才出言相問。</p>
蘇淩轉回頭去，卻發現茫茫龍台群山在他身後隱約可見。</p>
他這才曉得，原來他和軒轅聽荷在密道之中走了許久，那密道竟然如此之長，貫穿了龍台群山數座山底。</p>
“我們應該在龍台山的背麵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挖了這麽長的密道。”蘇淩邊說話邊想道。</p>
“還有，我已然明白了，那貨箱中的東西是什麽了，還有那洞內水池為何刺鼻，以及山石為何顏色不正了。”蘇淩覺得心中一些謎題已然漸漸解開了。</p>
“為什麽？”</p>
“因為那貨箱中是火藥！不過是純度不高的火藥！這整個山洞也好，還是那水池也好，還有那瓶瓶罐罐，都是用來提煉貨箱中的火藥純度的......”蘇淩一字一頓道。</p>
軒轅聽荷默不作聲，隻抬頭看著漫天星鬥。</p>
“他們應該是知道我們進來了，所以臨時撤走了，我料不差的話，之前還有三批純度不高的火藥，也是在這裏提煉的！”</p>
蘇淩聲音有些激動。</p>
她仍舊不語。</p>
“他們怕事情敗露，又想擺脫我們，所以主動暴露了那個密道，引我們進去，然後用火藥炸毀密道和山洞，想讓我們死在那裏！”蘇淩的思緒如潮，隻覺得從未有過這麽清晰的想法。</p>
隻是蘇淩臉色驀地一暗道：“然而，炸毀密道就需要很多火藥了，他們似乎並不可惜，可見他們手中還有更多難以想象多的火藥......他們要做什麽？”</p>
“這密道顯然未到盡頭，盡頭又在哪裏？密道和火藥有什麽用？還有紫衣教到底要幹什麽？”蘇淩心中解開了一些謎題，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看不透的謎團。</p>
“猜不透麽？”軒轅聽荷驀地出聲道。</p>
“猜不透啊......”蘇淩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p>
“那何苦絞盡腦汁......不猜了，又能如何......”</p>
蘇淩默然不語。</p>
軒轅聽荷緩緩轉回身，眸中如漫天的星河一般，隱隱有光芒。</p>
她驀地幽幽道。</p>
“蘇淩，跟我走吧，莫要在這個亂世中了，好麽？”</p>
蘇淩心中悵然若失，低低喚道：“聽荷......”</p>
半晌，蘇淩的眼中滿是決絕，苦笑道：“哪裏又不是亂世呢？如果哪裏都是，為何不能結束這亂世呢？.......”</p>
軒轅聽荷緩緩一歎，目光再次清冷起來。</p>
“真的不跟我走？”</p>
“不了......”</p>
“好......累了，就去離憂山......我......阿爺在等你......”</p>
軒轅聽荷說完這句話，淡淡的看了蘇淩一眼。</p>
忽的轉過頭去。</p>
“我走了......”</p>
一道流光，瞬息之間消失在黑夜之中。</p>
“聽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