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書房。</p>
此時眾人早已離開。整個書房隻剩下蕭元徹和郭白衣兩人。</p>
郭白衣坐在蕭元徹榻旁，一臉關切的問道：“主公覺著如何了......”</p>
蕭元徹一擺手，似乎開玩笑道：“白衣啊，你說你要先與我，離開這人世，我怎麽覺得我要先你一步離世呢......”</p>
郭白衣眼神一變，眼眶一紅，顫聲道：“主公不可多想......這大晉無白衣可矣，無主公萬萬不可啊！”</p>
蕭元徹歎了口氣，語氣多有挫敗感道：“我這半生崢嶸，真正懂我知我者，也就你白衣一人矣！我原以為蘇淩會是第二個，可是.......”</p>
郭白衣臉色一陣黯然。</p>
“白衣啊，你覺得這蘇淩是不是越來越像文若了......”蕭元徹長歎一聲，幽幽道。</p>
郭白衣嘴唇翕動，似欲言又止。</p>
蕭元徹緩緩看了他一眼，這才道：“白衣，你喚我大兄，我也視你為知己，如今連你都不肯跟我說真心話了麽？”</p>
郭白衣這才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大兄啊，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不能怪蘇淩啊......蘇淩不易，他心裏苦啊！”</p>
蕭元徹聞言，不置可否道：“哦？難道是我錯了麽？”</p>
郭白衣搖搖頭道：“大兄亦無錯，蘇淩畢竟是後來者，大兄完全信任他，也是需要漫長的時間的，莫說是蘇淩，換成我，亦是如此，若不是我當年代我師兄前來，與大兄生死與共，風雨患難，大兄豈能會像現在這樣不疑白衣呢......”</p>
蕭元徹低頭沉思，一語不發。</p>
郭白衣又緩緩道：“其實，白衣鬥膽想說一句，大兄對蘇淩，的確是有些苛刻了啊！”</p>
蕭元徹聞言，並不否認道：“說說看......”</p>
郭白衣點點頭道：“大兄請想，蘇淩自來到京都，為大兄做了什麽？一者開醫館、飯館，為大兄收盡天下錢財；二者拚死護佑女公子璟舒，若不是他，璟舒女公子那晚豈能毫發無傷；三者衣帶血詔之時，更是賴蘇淩計策，製衡各方，大兄才能製沙涼，誅董祀，震天子，扼清流；四者不顧個人安危，一人說關雲翀投效，大兄方得一員大將；”</p>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五者，蘇淩入禁宮，一番言語，雖驚世駭俗，可是卻也絕了天子招攬的心思，更表明了他心係大兄的決心；六者他查火藥，雖然也是為了大晉百姓，但也是為了大兄安危計啊，大兄請想，不計其數的火藥，不知其源，不知其用，蘇淩心中顧念司空安危，這才揪住不放啊！”</p>
郭白衣偷偷看向蕭元徹，見他眼神流轉，似有所思，這才又循循善誘道：“大兄請想，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樁那件蘇淩是為了自己？醫館飯館，利之八九，皆歸大兄，其他的事情，哪一樁是為了他自己？一件也沒有啊！”</p>
蕭元徹長長舒了口氣，這才道：“白衣所言不差，蘇淩的確全是為了我蕭元徹啊！”</p>
郭白衣點點頭道：“可是大兄，司空府給了蘇淩什麽？是日漸信之，還是日漸相疑？是給了曹掾的職位匹配蘇淩的功勞？是蘇淩滿身是傷，差一差丟了性命，換來了大兄動容，真心關懷？”</p>
說到這裏，郭白衣這才一躬道：“大兄啊，白衣鬥膽了，是咱們對不住蘇淩啊！更別說，今日司空無恙，還是全靠了蘇淩的回天醫術啊！”</p>
蕭元徹半晌無語，撫了撫額頭，這才懊悔道：“唉！的確是我蕭元徹不對啊！我對他太多疑了！”</p>
郭白衣不答話，他總不能再怪下去。</p>
畢竟自己是臣，而蕭元徹是君，話到此處已然不能再往下說了。</p>
郭白衣沉默片刻，方又道：“大兄方才說，蘇淩越來越像文若了，其實不然，不是他越來越像文若了，而是大兄越來越把他當做文若來對待了啊！”</p>
蕭元徹聞言，臉上有些不解道：“哦？白衣以為，他跟文若不是一路人？”</p>
郭白衣點點頭道：“文若心思，隻向劉氏大晉而已，可蘇淩所做，哪一件事不是為司空計？使司空見疑的三件事，一乃為天地立心之言，二乃不顧司空警告，調查火藥之事，三乃濟臻巷不願退讓的態度，對不對！”</p>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這三件事......”</p>
郭白衣淡淡一笑道：“可是在白衣看來，若是這三件事，那更可以確定，蘇淩與文若不同啊！”</p>
“哦？何以見得？”</p>
郭白衣一拱手道：“大兄請想，文若平素暗中堅守的是什麽？是天子顏麵，是劉氏正統，此乃他的底線。可是蘇淩呢？拋開這裏麵為司空著想的心思不談，這三件事哪一個於天子有關，他所想的，乃是大晉百姓，這大晉百姓有朝一日，難道不是大兄的子民麽？”</p>
“所以，蘇淩懷赤濟之心，裝的非天子，而是天下眾生啊！這便是他與文若之間，最根本的區別啊！”郭白衣一字一頓道。</p>
蕭元徹輕捋長髯，眼睛微閉，忽的重重點點頭道：“白衣所言，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差一差犯了大錯啊！”</p>
</p>
郭白衣又道：“大兄嚴重了，便是如此，蘇淩心中也是裝著大兄的，要不然今日他也不會出手相救啊！他大可以不管！所以，大兄啊，隻要你心中有百姓，給蘇淩一點安慰，蘇淩如何不盼望大兄早日進位呢！”</p>
蕭元徹點點頭道：“白衣所言極是......你這番話我以後還要多想一想，提醒我自己！隻是白衣啊，我之前也是有苦衷的啊......”</p>
郭白衣點點頭道：“大兄心思，白衣如何不知？你心中早把蘇淩當做了永固蕭家後繼者的肱骨之臣，也是不二的人選......隻是對於蘇淩的考察考驗，當徐徐圖之，而不是如此急迫，未免寒了他的心啊！”</p>
郭白衣又道：“然而，我卻是明白的，大兄知道，時不我待，大兄是怕萬一有天......而那時，你真的就放心把整個蕭家江山托付給一個考驗一半的蘇淩麽，是也不是......”</p>
蕭元徹長歎一聲道：“知我者，白衣也！白衣啊，蕭元徹老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殺伐決斷的奮武將軍了啊！若是箋舒今日之事，放到那時，一百個蕭箋舒，我亦廢了他！可是如今我卻不得不......歲月不饒人啊，時光磨平了我蕭元徹這顆英雄心的棱角啊！”</p>
郭白衣長歎一聲，兩人相對無語。</p>
皆是兩行清淚。</p>
“無論何時，白衣陪著大兄......”</p>
“好！好啊！”</p>
...... ......</p>
翌日。</p>
龍台東城城頭上，高高懸掛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呲牙咧嘴，猙獰可怖。</p>
城下告示寫的清楚，五官中郎將有不法之徒，為了一己私欲，搶劫譚敬家宅，唯恐暴露便縱火燒屋，無奈火勢控製不住，這才將整個濟臻巷燒毀。如今已然伏法。</p>
一個少年身影，看著這告示上說的鄭重其事，耳中聽著城下百姓議論紛紛，不由得心中泛起無盡的悲涼。</p>
一轉身，朝著濟臻巷去了。</p>
不多時，這少年已然來到了濟臻巷口。</p>
滿眼看去，災民蜷縮在每個角落裏，形容枯槁，悲悲切切。</p>
一個稚童，一臉稚嫩，清澈的眸中滿是淚水，正在一個老者懷中哭鬧。</p>
這少年仔細聽了。</p>
卻聽得這個稚童邊哭邊撕心裂肺道：“阿爺，我要找阿爹阿娘，我要找阿爹阿娘......”</p>
那個老者，滿頭白發披散，聞言卻是涕淚橫流，將這稚童抱住，慟哭不已。</p>
這少年眼眶一紅，緩緩走了過去，附下身對這老者柔和一笑道：“老伯，我能抱一抱這個小家夥麽？”</p>
這個老者抬起渾濁淚眼，似乎覺得這個少年十分熟悉。</p>
他見他麵善，絕非歹人。</p>
這才點點頭道：“這位公子，一場大火，我這孫孫的父母均沒了性命，都化成灰了，他正哭鬧，莫要衝撞了公子才是。”</p>
說著將這稚童遞給這少年。</p>
這少年柔柔的將這稚童抱在懷裏，眼中滿是柔光，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又用手拂掉稚童臉頰的淚珠，柔柔笑道：“你可是個男娃，怎麽學那些小女娘哭鼻子呢？不哭，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幾歲了？”</p>
那稚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不在人世，方才隻是哭鬧他的阿爺，見有這麽一個可親少年將他抱著，懷中還有絲絲溫暖，這才抬起稚嫩的小腦袋，怯生生道：“我叫阿楚......我五歲了！”</p>
這少年點點頭，仍是滿眼柔光，聲音柔柔道：“阿楚乖，想爹娘了是麽？”</p>
阿楚聞言，卻是委屈的又抽泣起來道：“阿楚已經兩日未見到爹娘了......阿楚想他們。”</p>
一語，擊碎了少年內心最柔軟的地方。</p>
他將阿楚抱得更緊了，轉過頭去，早已淚光盈盈。</p>
可是他再次與這阿楚對視之時，眼中的淚光消散，仍是滿眼溫暖的笑容。</p>
他在阿楚耳邊低低道：“阿楚乖，等晚上，你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哪兩顆最亮，便是阿楚的爹娘，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呢。他們可不希望阿楚天天哭鼻子。”</p>
阿楚聞言，先是一喜，忽的眼神有些失望道：“可是阿爹阿娘為什麽不下來見阿楚，那天上那麽高，阿楚怎麽找他們？”</p>
少年眸中似有星光，柔柔道：“阿楚快快長大，等長大了，便能見到爹娘了......”</p>
“真的麽？你不騙我？”阿楚歪著腦袋，天真的問道。</p>
這少年柔柔一笑道：“大哥哥，從來不騙人的。”</p>
說罷，他左手在懷中摸索一陣，再攤開手時，手上竟然出現了四五顆不同顏色的糖果。</p>
他將這些糖果遞到阿楚的小手上，柔聲道：“阿楚乖乖的，這些糖果阿楚拿去吃吧！”</p>
到底是小孩心性，阿楚眼睛一亮，從少年懷中跳下來，一把抓了糖果，興奮道：“我去找阿青和阿七他們，他們也是找不到爹娘，正哭鼻子呢，有了這些，他們肯定不哭了。”</p>
說完，這阿楚才蹦蹦跳跳的朝著巷子遠處去了。</p>
這少年久久佇立在風中，風吹白衣。</p>
這世間的黑暗，仿佛從未靠近。</p>
願這顆顆糖的甜，祛除世間無盡的苦......</p>
那個老者緩緩走過來，朝著這少年一拱手道：“小老兒多謝公子了......”</p>
這少年轉過頭來道：“老伯，再忍幾天，臨時救濟的帳篷就到位了，現在不是已然有朝廷撥下的口糧了麽......”</p>
老者點點頭，眼中又是渾濁的淚水，半晌方道：“公子看著眼熟，是不是這裏出事的時候，公子來過。”</p>
那少年點點頭，一字一頓道：“老伯，你或許聽說過我，我叫，蘇淩......”</p>
此時眾人早已離開。整個書房隻剩下蕭元徹和郭白衣兩人。</p>
郭白衣坐在蕭元徹榻旁，一臉關切的問道：“主公覺著如何了......”</p>
蕭元徹一擺手，似乎開玩笑道：“白衣啊，你說你要先與我，離開這人世，我怎麽覺得我要先你一步離世呢......”</p>
郭白衣眼神一變，眼眶一紅，顫聲道：“主公不可多想......這大晉無白衣可矣，無主公萬萬不可啊！”</p>
蕭元徹歎了口氣，語氣多有挫敗感道：“我這半生崢嶸，真正懂我知我者，也就你白衣一人矣！我原以為蘇淩會是第二個，可是.......”</p>
郭白衣臉色一陣黯然。</p>
“白衣啊，你覺得這蘇淩是不是越來越像文若了......”蕭元徹長歎一聲，幽幽道。</p>
郭白衣嘴唇翕動，似欲言又止。</p>
蕭元徹緩緩看了他一眼，這才道：“白衣，你喚我大兄，我也視你為知己，如今連你都不肯跟我說真心話了麽？”</p>
郭白衣這才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大兄啊，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不能怪蘇淩啊......蘇淩不易，他心裏苦啊！”</p>
蕭元徹聞言，不置可否道：“哦？難道是我錯了麽？”</p>
郭白衣搖搖頭道：“大兄亦無錯，蘇淩畢竟是後來者，大兄完全信任他，也是需要漫長的時間的，莫說是蘇淩，換成我，亦是如此，若不是我當年代我師兄前來，與大兄生死與共，風雨患難，大兄豈能會像現在這樣不疑白衣呢......”</p>
蕭元徹低頭沉思，一語不發。</p>
郭白衣又緩緩道：“其實，白衣鬥膽想說一句，大兄對蘇淩，的確是有些苛刻了啊！”</p>
蕭元徹聞言，並不否認道：“說說看......”</p>
郭白衣點點頭道：“大兄請想，蘇淩自來到京都，為大兄做了什麽？一者開醫館、飯館，為大兄收盡天下錢財；二者拚死護佑女公子璟舒，若不是他，璟舒女公子那晚豈能毫發無傷；三者衣帶血詔之時，更是賴蘇淩計策，製衡各方，大兄才能製沙涼，誅董祀，震天子，扼清流；四者不顧個人安危，一人說關雲翀投效，大兄方得一員大將；”</p>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五者，蘇淩入禁宮，一番言語，雖驚世駭俗，可是卻也絕了天子招攬的心思，更表明了他心係大兄的決心；六者他查火藥，雖然也是為了大晉百姓，但也是為了大兄安危計啊，大兄請想，不計其數的火藥，不知其源，不知其用，蘇淩心中顧念司空安危，這才揪住不放啊！”</p>
郭白衣偷偷看向蕭元徹，見他眼神流轉，似有所思，這才又循循善誘道：“大兄請想，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樁那件蘇淩是為了自己？醫館飯館，利之八九，皆歸大兄，其他的事情，哪一樁是為了他自己？一件也沒有啊！”</p>
蕭元徹長長舒了口氣，這才道：“白衣所言不差，蘇淩的確全是為了我蕭元徹啊！”</p>
郭白衣點點頭道：“可是大兄，司空府給了蘇淩什麽？是日漸信之，還是日漸相疑？是給了曹掾的職位匹配蘇淩的功勞？是蘇淩滿身是傷，差一差丟了性命，換來了大兄動容，真心關懷？”</p>
說到這裏，郭白衣這才一躬道：“大兄啊，白衣鬥膽了，是咱們對不住蘇淩啊！更別說，今日司空無恙，還是全靠了蘇淩的回天醫術啊！”</p>
蕭元徹半晌無語，撫了撫額頭，這才懊悔道：“唉！的確是我蕭元徹不對啊！我對他太多疑了！”</p>
郭白衣不答話，他總不能再怪下去。</p>
畢竟自己是臣，而蕭元徹是君，話到此處已然不能再往下說了。</p>
郭白衣沉默片刻，方又道：“大兄方才說，蘇淩越來越像文若了，其實不然，不是他越來越像文若了，而是大兄越來越把他當做文若來對待了啊！”</p>
蕭元徹聞言，臉上有些不解道：“哦？白衣以為，他跟文若不是一路人？”</p>
郭白衣點點頭道：“文若心思，隻向劉氏大晉而已，可蘇淩所做，哪一件事不是為司空計？使司空見疑的三件事，一乃為天地立心之言，二乃不顧司空警告，調查火藥之事，三乃濟臻巷不願退讓的態度，對不對！”</p>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這三件事......”</p>
郭白衣淡淡一笑道：“可是在白衣看來，若是這三件事，那更可以確定，蘇淩與文若不同啊！”</p>
“哦？何以見得？”</p>
郭白衣一拱手道：“大兄請想，文若平素暗中堅守的是什麽？是天子顏麵，是劉氏正統，此乃他的底線。可是蘇淩呢？拋開這裏麵為司空著想的心思不談，這三件事哪一個於天子有關，他所想的，乃是大晉百姓，這大晉百姓有朝一日，難道不是大兄的子民麽？”</p>
“所以，蘇淩懷赤濟之心，裝的非天子，而是天下眾生啊！這便是他與文若之間，最根本的區別啊！”郭白衣一字一頓道。</p>
蕭元徹輕捋長髯，眼睛微閉，忽的重重點點頭道：“白衣所言，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差一差犯了大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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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白衣又道：“大兄嚴重了，便是如此，蘇淩心中也是裝著大兄的，要不然今日他也不會出手相救啊！他大可以不管！所以，大兄啊，隻要你心中有百姓，給蘇淩一點安慰，蘇淩如何不盼望大兄早日進位呢！”</p>
蕭元徹點點頭道：“白衣所言極是......你這番話我以後還要多想一想，提醒我自己！隻是白衣啊，我之前也是有苦衷的啊......”</p>
郭白衣點點頭道：“大兄心思，白衣如何不知？你心中早把蘇淩當做了永固蕭家後繼者的肱骨之臣，也是不二的人選......隻是對於蘇淩的考察考驗，當徐徐圖之，而不是如此急迫，未免寒了他的心啊！”</p>
郭白衣又道：“然而，我卻是明白的，大兄知道，時不我待，大兄是怕萬一有天......而那時，你真的就放心把整個蕭家江山托付給一個考驗一半的蘇淩麽，是也不是......”</p>
蕭元徹長歎一聲道：“知我者，白衣也！白衣啊，蕭元徹老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殺伐決斷的奮武將軍了啊！若是箋舒今日之事，放到那時，一百個蕭箋舒，我亦廢了他！可是如今我卻不得不......歲月不饒人啊，時光磨平了我蕭元徹這顆英雄心的棱角啊！”</p>
郭白衣長歎一聲，兩人相對無語。</p>
皆是兩行清淚。</p>
“無論何時，白衣陪著大兄......”</p>
“好！好啊！”</p>
...... ......</p>
翌日。</p>
龍台東城城頭上，高高懸掛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呲牙咧嘴，猙獰可怖。</p>
城下告示寫的清楚，五官中郎將有不法之徒，為了一己私欲，搶劫譚敬家宅，唯恐暴露便縱火燒屋，無奈火勢控製不住，這才將整個濟臻巷燒毀。如今已然伏法。</p>
一個少年身影，看著這告示上說的鄭重其事，耳中聽著城下百姓議論紛紛，不由得心中泛起無盡的悲涼。</p>
一轉身，朝著濟臻巷去了。</p>
不多時，這少年已然來到了濟臻巷口。</p>
滿眼看去，災民蜷縮在每個角落裏，形容枯槁，悲悲切切。</p>
一個稚童，一臉稚嫩，清澈的眸中滿是淚水，正在一個老者懷中哭鬧。</p>
這少年仔細聽了。</p>
卻聽得這個稚童邊哭邊撕心裂肺道：“阿爺，我要找阿爹阿娘，我要找阿爹阿娘......”</p>
那個老者，滿頭白發披散，聞言卻是涕淚橫流，將這稚童抱住，慟哭不已。</p>
這少年眼眶一紅，緩緩走了過去，附下身對這老者柔和一笑道：“老伯，我能抱一抱這個小家夥麽？”</p>
這個老者抬起渾濁淚眼，似乎覺得這個少年十分熟悉。</p>
他見他麵善，絕非歹人。</p>
這才點點頭道：“這位公子，一場大火，我這孫孫的父母均沒了性命，都化成灰了，他正哭鬧，莫要衝撞了公子才是。”</p>
說著將這稚童遞給這少年。</p>
這少年柔柔的將這稚童抱在懷裏，眼中滿是柔光，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又用手拂掉稚童臉頰的淚珠，柔柔笑道：“你可是個男娃，怎麽學那些小女娘哭鼻子呢？不哭，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幾歲了？”</p>
那稚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不在人世，方才隻是哭鬧他的阿爺，見有這麽一個可親少年將他抱著，懷中還有絲絲溫暖，這才抬起稚嫩的小腦袋，怯生生道：“我叫阿楚......我五歲了！”</p>
這少年點點頭，仍是滿眼柔光，聲音柔柔道：“阿楚乖，想爹娘了是麽？”</p>
阿楚聞言，卻是委屈的又抽泣起來道：“阿楚已經兩日未見到爹娘了......阿楚想他們。”</p>
一語，擊碎了少年內心最柔軟的地方。</p>
他將阿楚抱得更緊了，轉過頭去，早已淚光盈盈。</p>
可是他再次與這阿楚對視之時，眼中的淚光消散，仍是滿眼溫暖的笑容。</p>
他在阿楚耳邊低低道：“阿楚乖，等晚上，你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哪兩顆最亮，便是阿楚的爹娘，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呢。他們可不希望阿楚天天哭鼻子。”</p>
阿楚聞言，先是一喜，忽的眼神有些失望道：“可是阿爹阿娘為什麽不下來見阿楚，那天上那麽高，阿楚怎麽找他們？”</p>
少年眸中似有星光，柔柔道：“阿楚快快長大，等長大了，便能見到爹娘了......”</p>
“真的麽？你不騙我？”阿楚歪著腦袋，天真的問道。</p>
這少年柔柔一笑道：“大哥哥，從來不騙人的。”</p>
說罷，他左手在懷中摸索一陣，再攤開手時，手上竟然出現了四五顆不同顏色的糖果。</p>
他將這些糖果遞到阿楚的小手上，柔聲道：“阿楚乖乖的，這些糖果阿楚拿去吃吧！”</p>
到底是小孩心性，阿楚眼睛一亮，從少年懷中跳下來，一把抓了糖果，興奮道：“我去找阿青和阿七他們，他們也是找不到爹娘，正哭鼻子呢，有了這些，他們肯定不哭了。”</p>
說完，這阿楚才蹦蹦跳跳的朝著巷子遠處去了。</p>
這少年久久佇立在風中，風吹白衣。</p>
這世間的黑暗，仿佛從未靠近。</p>
願這顆顆糖的甜，祛除世間無盡的苦......</p>
那個老者緩緩走過來，朝著這少年一拱手道：“小老兒多謝公子了......”</p>
這少年轉過頭來道：“老伯，再忍幾天，臨時救濟的帳篷就到位了，現在不是已然有朝廷撥下的口糧了麽......”</p>
老者點點頭，眼中又是渾濁的淚水，半晌方道：“公子看著眼熟，是不是這裏出事的時候，公子來過。”</p>
那少年點點頭，一字一頓道：“老伯，你或許聽說過我，我叫，蘇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