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瑀這個人，其實很複雜。</p>
按照親戚關係來說，他是李淵的表弟，也是李世民的表叔，因為蕭瑀的妻子是前朝獨孤皇後的侄女，而李淵是獨孤皇後親外甥。</p>
他與李淵之前一直在隋室同朝為官，關係很好。</p>
而哪怕是在隋時，蕭瑀作為隋煬帝的小舅子，不僅沒有身為外戚的自覺，在朝堂上說好話，反而一天到晚的懟著楊廣噴。</p>
這讓隋煬帝極為惱火。</p>
從這一點來看，蕭瑀做人做事倒是很有始有終。</p>
前朝為官懟小舅子，到了李家坐天下，他還是鍥而不舍地在懟。</p>
不能說是一根筋，隻能說他這輩子基本沒吃過什麽苦，所以才敢這麽頭鐵。</p>
陸恒盯著眼前已經魂不守舍的蕭瑀，半晌，才回頭看了程咬金一眼。</p>
他倒不是在聖母心泛濫，同情這老頭。</p>
主要是……好像現在也問不出來個什麽名堂啊。</p>
程咬金接收到了陸恒的眼神，輕輕咳嗽了一聲。</p>
“蕭瑀，算起來，不管是在前朝還是大唐，你做官也有幾十年了吧。”</p>
“這麽多年，你應該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p>
“到如今，原本跟你站在一邊的五姓七望也想把你弄死，將整件事栽贓陷害到你頭上來。”</p>
“你就不想報複他們？”</p>
這是要拱火了。</p>
可惜，蕭瑀剛剛才領會到了被人帶進坑裏的痛苦，這時候反倒沒有之前那麽衝動。</p>
他垂著眼，沉默了許久。</p>
“老夫很清楚，你們也不是想幫我蘭陵蕭氏，隻是想查明這件案子罷了。”</p>
“盧國公，你不必講得如此冠冕堂皇。”</p>
“雖說幫你們也是在幫我自己，可問題在於，除了鄭仁泰當時來府上拱火，別的老夫一概不知。”</p>
“若是知道，那也不會被他們當作刀子使了。”</p>
蕭瑀的聲音很沉，似乎對於自己被當刀子使非常不爽。</p>
也很正常。</p>
他一個堂堂的國公爺，身世不凡，又是幾朝老臣，居然會被五姓七望這幫人耍得團團轉。</p>
任誰來，都會極其不爽的。</p>
陸恒挑了挑眉毛，驚訝道：</p>
“你不知道他們背地裏搞的這些事情，難道還真以為五姓七望都是些好人嗎？”</p>
“不過我們倆今日過來，也沒有想過從你嘴裏能知道關於書局的事情。”</p>
“蕭相，關於世家們在長安城裏養的那些幫派，你有多少了解？”</p>
沒錯，這才是他們今天來的真正目的！</p>
程咬金不動聲色地給了陸恒一個讚賞的眼神——</p>
幹的漂亮！</p>
配合得非常好！</p>
他們現在已知跟五姓七望走得近的人有很多，甚至半數朝廷大員都跟世家有關係。</p>
但要說走得最近、權位最高的，還得是蕭瑀。</p>
長孫衝能夠拿到那些世家偏房的名單，那是一回事。</p>
可要正兒八經地調查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僅憑長孫衝是遠遠不夠的，他的信息來源不可能有這麽廣。</p>
蕭瑀似乎是明白了眼前兩人的意圖。</p>
他沉吟片刻，道：</p>
“老夫了解得也不多，隻是偶爾與他們會麵之時，聽到過一些。”</p>
“他們沒有瞞著，估摸著也不是什麽要緊的關鍵消息。”</p>
陸恒眼睛一亮，趕緊說：</p>
“沒事，你先說來聽聽！”</p>
“目前我們算是對此一無所知，有點了解也比沒有要強吧。”</p>
“等會兒離開過後我直接去麵聖，將你所說的一五一十告訴陛下，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對不對？”</p>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蕭瑀麵色終於緩和了一些。</p>
他幽幽道：</p>
“長安城裏最大的幫派，就是你已經很熟悉的虎頭幫了。”</p>
“不過這地界也不會一家獨大，否則朝廷不可能坐視不管，畢竟這裏是長安，天子腳下，怎麽能放任一個幫派坐大？”</p>
“其餘的幫派，有三四成是背靠世家的，比如鐵狼幫，北鬥幫，雷火幫，等等等等。”</p>
“從名字上來看，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去他們背後是世家，因為這些名字太上不了台麵，一聽就知道沒什麽文化。”</p>
“可若詳細了解便知，這些幫派實際上都暗中互有往來，很少聽說他們會對彼此出手。”</p>
“老夫確實是看不起幫派。”</p>
“因為，除了虎頭幫外，其餘大部分都是地痞流氓，甚至收羅了許多悍匪替他們做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p>
“聽說過拍花子吧？這些事世家也幹，而且路子比普通幫派要廣得多，他們能將婦孺賣去幾百裏上千裏外的地方，女童大部分都被賣去了揚州，男童便到處都有了。”</p>
“還有便是，雖然他們名義上是長安城裏的幫派，不過堂口卻大都不在城裏，而是在京郊。”</p>
“你若真想查，還得冒險去京郊找找看。”</p>
蕭瑀這一次講的東西都非常實在，幾乎已經將他自己知道的都全盤托出了。</p>
</p>
陸恒與程咬金對視一眼，都有些震驚。</p>
他們震驚的，不止一件事。</p>
首先，雖然早就知道有幫派背靠世家，可沒有詳細了解過，他們之前並不知道對方的地下勢力已經大到了如此地步。</p>
其次，這產業鏈屬實鋪得有點太廣泛了。</p>
從殺人放火到拐賣婦女兒童，再加上鄭仁泰之前所說的販賣私鹽……</p>
而且不僅在長安，這都已經鋪滿大唐全境了！</p>
世家不賺錢，誰特麽賺錢啊？</p>
他們已經占著世上最頂尖的各種資源，卻仍舊不滿足，還在源源不斷地吸幹百姓們的血肉骨髓。</p>
“我以為，你雖然脾氣很臭，讓人很不喜歡，但至少品行還算正直的。”</p>
陸恒盯著蕭瑀的眼睛，一字一頓：</p>
“可你分明知道這麽多肮髒齷齪事，卻一星半點都沒有抖摟出來過。”</p>
“蕭瑀，你是大唐的宰相啊。”</p>
“如果連國朝宰相都在包庇縱容這種行為，那世上還有王法嗎？”</p>
“你真的還把普通百姓當人在看嗎！”</p>
蕭瑀沒有想過，自己將這些事說出來後，陸恒的關注點並不在世家勢力、幫派鬥爭上。</p>
反而在質疑他為什麽沒有檢舉這些行為。</p>
沉默半晌。</p>
他垂下了頭顱：</p>
“老夫很想將事情抖出來，可他們勢力太大，僅憑老夫根本不可能傷到根基。”</p>
“說難聽點……”</p>
“一旦泄密，三日之內，老夫必定橫死街頭！”</p>
按照親戚關係來說，他是李淵的表弟，也是李世民的表叔，因為蕭瑀的妻子是前朝獨孤皇後的侄女，而李淵是獨孤皇後親外甥。</p>
他與李淵之前一直在隋室同朝為官，關係很好。</p>
而哪怕是在隋時，蕭瑀作為隋煬帝的小舅子，不僅沒有身為外戚的自覺，在朝堂上說好話，反而一天到晚的懟著楊廣噴。</p>
這讓隋煬帝極為惱火。</p>
從這一點來看，蕭瑀做人做事倒是很有始有終。</p>
前朝為官懟小舅子，到了李家坐天下，他還是鍥而不舍地在懟。</p>
不能說是一根筋，隻能說他這輩子基本沒吃過什麽苦，所以才敢這麽頭鐵。</p>
陸恒盯著眼前已經魂不守舍的蕭瑀，半晌，才回頭看了程咬金一眼。</p>
他倒不是在聖母心泛濫，同情這老頭。</p>
主要是……好像現在也問不出來個什麽名堂啊。</p>
程咬金接收到了陸恒的眼神，輕輕咳嗽了一聲。</p>
“蕭瑀，算起來，不管是在前朝還是大唐，你做官也有幾十年了吧。”</p>
“這麽多年，你應該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p>
“到如今，原本跟你站在一邊的五姓七望也想把你弄死，將整件事栽贓陷害到你頭上來。”</p>
“你就不想報複他們？”</p>
這是要拱火了。</p>
可惜，蕭瑀剛剛才領會到了被人帶進坑裏的痛苦，這時候反倒沒有之前那麽衝動。</p>
他垂著眼，沉默了許久。</p>
“老夫很清楚，你們也不是想幫我蘭陵蕭氏，隻是想查明這件案子罷了。”</p>
“盧國公，你不必講得如此冠冕堂皇。”</p>
“雖說幫你們也是在幫我自己，可問題在於，除了鄭仁泰當時來府上拱火，別的老夫一概不知。”</p>
“若是知道，那也不會被他們當作刀子使了。”</p>
蕭瑀的聲音很沉，似乎對於自己被當刀子使非常不爽。</p>
也很正常。</p>
他一個堂堂的國公爺，身世不凡，又是幾朝老臣，居然會被五姓七望這幫人耍得團團轉。</p>
任誰來，都會極其不爽的。</p>
陸恒挑了挑眉毛，驚訝道：</p>
“你不知道他們背地裏搞的這些事情，難道還真以為五姓七望都是些好人嗎？”</p>
“不過我們倆今日過來，也沒有想過從你嘴裏能知道關於書局的事情。”</p>
“蕭相，關於世家們在長安城裏養的那些幫派，你有多少了解？”</p>
沒錯，這才是他們今天來的真正目的！</p>
程咬金不動聲色地給了陸恒一個讚賞的眼神——</p>
幹的漂亮！</p>
配合得非常好！</p>
他們現在已知跟五姓七望走得近的人有很多，甚至半數朝廷大員都跟世家有關係。</p>
但要說走得最近、權位最高的，還得是蕭瑀。</p>
長孫衝能夠拿到那些世家偏房的名單，那是一回事。</p>
可要正兒八經地調查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僅憑長孫衝是遠遠不夠的，他的信息來源不可能有這麽廣。</p>
蕭瑀似乎是明白了眼前兩人的意圖。</p>
他沉吟片刻，道：</p>
“老夫了解得也不多，隻是偶爾與他們會麵之時，聽到過一些。”</p>
“他們沒有瞞著，估摸著也不是什麽要緊的關鍵消息。”</p>
陸恒眼睛一亮，趕緊說：</p>
“沒事，你先說來聽聽！”</p>
“目前我們算是對此一無所知，有點了解也比沒有要強吧。”</p>
“等會兒離開過後我直接去麵聖，將你所說的一五一十告訴陛下，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對不對？”</p>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蕭瑀麵色終於緩和了一些。</p>
他幽幽道：</p>
“長安城裏最大的幫派，就是你已經很熟悉的虎頭幫了。”</p>
“不過這地界也不會一家獨大，否則朝廷不可能坐視不管，畢竟這裏是長安，天子腳下，怎麽能放任一個幫派坐大？”</p>
“其餘的幫派，有三四成是背靠世家的，比如鐵狼幫，北鬥幫，雷火幫，等等等等。”</p>
“從名字上來看，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去他們背後是世家，因為這些名字太上不了台麵，一聽就知道沒什麽文化。”</p>
“可若詳細了解便知，這些幫派實際上都暗中互有往來，很少聽說他們會對彼此出手。”</p>
“老夫確實是看不起幫派。”</p>
“因為，除了虎頭幫外，其餘大部分都是地痞流氓，甚至收羅了許多悍匪替他們做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p>
“聽說過拍花子吧？這些事世家也幹，而且路子比普通幫派要廣得多，他們能將婦孺賣去幾百裏上千裏外的地方，女童大部分都被賣去了揚州，男童便到處都有了。”</p>
“還有便是，雖然他們名義上是長安城裏的幫派，不過堂口卻大都不在城裏，而是在京郊。”</p>
“你若真想查，還得冒險去京郊找找看。”</p>
蕭瑀這一次講的東西都非常實在，幾乎已經將他自己知道的都全盤托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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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恒與程咬金對視一眼，都有些震驚。</p>
他們震驚的，不止一件事。</p>
首先，雖然早就知道有幫派背靠世家，可沒有詳細了解過，他們之前並不知道對方的地下勢力已經大到了如此地步。</p>
其次，這產業鏈屬實鋪得有點太廣泛了。</p>
從殺人放火到拐賣婦女兒童，再加上鄭仁泰之前所說的販賣私鹽……</p>
而且不僅在長安，這都已經鋪滿大唐全境了！</p>
世家不賺錢，誰特麽賺錢啊？</p>
他們已經占著世上最頂尖的各種資源，卻仍舊不滿足，還在源源不斷地吸幹百姓們的血肉骨髓。</p>
“我以為，你雖然脾氣很臭，讓人很不喜歡，但至少品行還算正直的。”</p>
陸恒盯著蕭瑀的眼睛，一字一頓：</p>
“可你分明知道這麽多肮髒齷齪事，卻一星半點都沒有抖摟出來過。”</p>
“蕭瑀，你是大唐的宰相啊。”</p>
“如果連國朝宰相都在包庇縱容這種行為，那世上還有王法嗎？”</p>
“你真的還把普通百姓當人在看嗎！”</p>
蕭瑀沒有想過，自己將這些事說出來後，陸恒的關注點並不在世家勢力、幫派鬥爭上。</p>
反而在質疑他為什麽沒有檢舉這些行為。</p>
沉默半晌。</p>
他垂下了頭顱：</p>
“老夫很想將事情抖出來，可他們勢力太大，僅憑老夫根本不可能傷到根基。”</p>
“說難聽點……”</p>
“一旦泄密，三日之內，老夫必定橫死街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