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p>
此時的長安。</p>
立政殿內，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倆正相對而坐，長孫皇後不知去了哪裏，整個大殿靜悄悄的。</p>
遲疑片刻後，李承乾開口了。</p>
“父皇，這幾日，因為《長安報》的刊發，朝廷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p>
“雖然五姓七望在朝中位高權重之人並不多，但勝在數量大。”</p>
“他們大多都已經告假回家，看樣子是想逼著您收回成命……這一鬧起來，六部都快忙不過來了。”</p>
李世民挑眉看向兒子。</p>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想勸朕先停一停？”</p>
看著李承乾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李二陛下笑了起來。</p>
他拍著兒子的肩膀，道：</p>
“既然朕敢做，那就已經做好了這些準備。”</p>
“此次革新，其實不單單是在革新科舉，更是準備革新朝廷。”</p>
“你方才也說了，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五姓七望全部告假罷工，六部就差點轉不動了。”</p>
“那倘若有別的事情發生呢？”</p>
“倘若有一天，他們看不慣朕，不想再讓我李家人繼續當皇帝了，不僅自己罷工，甚至連帶著朝中跟他們穿一條褲子的人也一起罷工。”</p>
“屆時又有外敵來犯，怎麽辦？”</p>
“朕可以告訴你。”</p>
“皇帝將會束手無策！”</p>
“有些時候，率先動手叫做打草驚蛇。”</p>
“可同樣，有時候，這也叫做欲擒故縱，引蛇出洞。”</p>
“明白了嗎？”</p>
李承乾一時間啞然。</p>
他當然知道，以自己父皇的脾氣，不動則以，一動便絕不可能輕易收手。</p>
就如當年的白馬之盟一樣。</p>
當時大唐確實是憋著那口氣，給了許多好處給突厥和頡利可汗。</p>
可後來呢？</p>
他派李靖出征，夜襲陰山，生擒頡利可汗不說，還直接將突厥給打沒了！</p>
忍了那麽久，一動就是王炸。</p>
現如今，同樣忍了十年沒動世家的李世民動手了。</p>
他怎麽可能因為大量官員稱病罷工就停下？</p>
“……父皇，兒臣也想為朝廷做點事。”</p>
李承乾咬咬牙，低聲道：</p>
“既然兒臣是大唐的太子，那就該承擔起太子的責任。”</p>
“您派人出去監督各個州府，皇子們也該行動起來，幹點實事才行！”</p>
李世民有些驚訝。</p>
分明剛才還想勸告自己慢慢來，如今卻又開始主動請纓了。</p>
這什麽情況？</p>
他詫異道：</p>
“你說你要幫朕處理政務批閱奏折，或是去盯著那些工匠們老老實實印書，朕都可以理解。”</p>
“但將你放到州府道縣去，跟馬周他們一樣監察……”</p>
“高明，你可知道這裏頭的水有多深？”</p>
“朕之所以派馬周，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寒門出身，決不會偏袒世家，也是個板上釘釘的孤臣。”</p>
“這樣的人，不會被世家威脅便放棄，也不會因利誘而動搖——”</p>
“朕從沒虧待過他，而他也很聰明，知道該跟著誰。”</p>
“可是你不一樣。”</p>
“你是大唐太子，天生就有許多人討厭你、恨你，甚至想把你拽下來。你時時刻刻都麵臨著危險，自身難保，還想去監督誰？”</p>
李承乾沉默了。</p>
他知道，自己父皇說得都是事實，但他有些不甘心。</p>
印刷術是陸恒拿出來的，對付五姓七望是李二陛下親自部署謀劃的，就連長孫皇後都在幫著父皇籌集資金，以供給那個如同吞金獸一般的印刷工廠。</p>
可是，他李承乾作為太子，又付出了什麽呢？</p>
靠著啃父皇留下來的老本，以後就能安安心心當皇帝了嗎？</p>
“父皇，為什麽？”</p>
李承乾目光苦澀地看向李世民：</p>
“兒臣也想為這件事出一份力氣。”</p>
“您知道的，兒臣如今與以前不一樣了，可以幫上忙了。”</p>
李世民歎息著搖了搖頭。</p>
雖然兒子比起以前成熟了許多，但始終還是太年輕啊！</p>
他輕聲道：</p>
“正因為你與以前不同，所以朕才不能讓你冒險。”</p>
“朕與日升，本就跟世家不對付，他們從頭到尾看不慣的人便隻有我們。”</p>
“當年你驚馬那事，並非他們恨你，隻是因為在他們眼裏有更好、更容易控製的人選罷了。”</p>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p>
“不論是派發書籍，還是往後更多的科舉革新，出頭的、鋪路的人，有這麽兩個就好，你就在幕後出力吧。”</p>
李承乾愣在當場，呆若木雞。</p>
他從沒想過……</p>
原來，父皇將陸恒安排得如此穩妥，原因居然是想讓陸恒替自己承受世家的恨和憤怒。</p>
不僅僅是陸恒。</p>
算來算去，李世民甚至將他自己都給算在了裏麵！</p>
李承乾有些難以接受。</p>
他是真的將陸恒當做好朋友來看待的。</p>
陸恒的重要性，甚至連他那些親兄弟都比不上！</p>
可如今，父皇算來算去，似乎已經為自己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卻沒有考慮過自己是否願意利用陸恒來頂鍋。</p>
半晌。</p>
李承乾開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p>
“父皇，這不對。”</p>
“陸恒以誠心待我，印刷術是他拿出來的，兒臣的腿也是他給治好的。”</p>
“這期間他替皇家、替朝廷、替整個大唐的江山社稷做了多少事，您也很清楚。”</p>
“即便他本就與五姓七望不對付，但這也不是讓他獨自麵對世家怒火的原因！”</p>
他死死盯著李世民的眼睛。</p>
平生頭一回，李承乾膽大包天地對自己父皇發了火：</p>
“是陸恒說要取消行卷製和公薦製，也是他弄出來了成本如此低廉的書籍。”</p>
</p>
“他做的這些事情，一旦被五姓七望知曉，恐怕他們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都要把陸恒找出來殺了！”</p>
“哪怕不為陸恒考慮，他已經取了玉兒，您總不能讓玉兒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吧？！”</p>
說到最後，李承乾幾乎是在低吼了。</p>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子。</p>
但這股子火，就是噌的一下冒上來了。</p>
就連李世民都被他吼得愣了幾秒。</p>
片刻後。</p>
李二陛下忽然笑出了聲。</p>
他拍著李承乾的肩膀，道：</p>
“你有這份心性是好事。”</p>
“不過，朕在你心裏就是這種人？”</p>
“放心吧，陸恒死不了！”</p>
此時的長安。</p>
立政殿內，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倆正相對而坐，長孫皇後不知去了哪裏，整個大殿靜悄悄的。</p>
遲疑片刻後，李承乾開口了。</p>
“父皇，這幾日，因為《長安報》的刊發，朝廷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p>
“雖然五姓七望在朝中位高權重之人並不多，但勝在數量大。”</p>
“他們大多都已經告假回家，看樣子是想逼著您收回成命……這一鬧起來，六部都快忙不過來了。”</p>
李世民挑眉看向兒子。</p>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想勸朕先停一停？”</p>
看著李承乾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李二陛下笑了起來。</p>
他拍著兒子的肩膀，道：</p>
“既然朕敢做，那就已經做好了這些準備。”</p>
“此次革新，其實不單單是在革新科舉，更是準備革新朝廷。”</p>
“你方才也說了，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五姓七望全部告假罷工，六部就差點轉不動了。”</p>
“那倘若有別的事情發生呢？”</p>
“倘若有一天，他們看不慣朕，不想再讓我李家人繼續當皇帝了，不僅自己罷工，甚至連帶著朝中跟他們穿一條褲子的人也一起罷工。”</p>
“屆時又有外敵來犯，怎麽辦？”</p>
“朕可以告訴你。”</p>
“皇帝將會束手無策！”</p>
“有些時候，率先動手叫做打草驚蛇。”</p>
“可同樣，有時候，這也叫做欲擒故縱，引蛇出洞。”</p>
“明白了嗎？”</p>
李承乾一時間啞然。</p>
他當然知道，以自己父皇的脾氣，不動則以，一動便絕不可能輕易收手。</p>
就如當年的白馬之盟一樣。</p>
當時大唐確實是憋著那口氣，給了許多好處給突厥和頡利可汗。</p>
可後來呢？</p>
他派李靖出征，夜襲陰山，生擒頡利可汗不說，還直接將突厥給打沒了！</p>
忍了那麽久，一動就是王炸。</p>
現如今，同樣忍了十年沒動世家的李世民動手了。</p>
他怎麽可能因為大量官員稱病罷工就停下？</p>
“……父皇，兒臣也想為朝廷做點事。”</p>
李承乾咬咬牙，低聲道：</p>
“既然兒臣是大唐的太子，那就該承擔起太子的責任。”</p>
“您派人出去監督各個州府，皇子們也該行動起來，幹點實事才行！”</p>
李世民有些驚訝。</p>
分明剛才還想勸告自己慢慢來，如今卻又開始主動請纓了。</p>
這什麽情況？</p>
他詫異道：</p>
“你說你要幫朕處理政務批閱奏折，或是去盯著那些工匠們老老實實印書，朕都可以理解。”</p>
“但將你放到州府道縣去，跟馬周他們一樣監察……”</p>
“高明，你可知道這裏頭的水有多深？”</p>
“朕之所以派馬周，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寒門出身，決不會偏袒世家，也是個板上釘釘的孤臣。”</p>
“這樣的人，不會被世家威脅便放棄，也不會因利誘而動搖——”</p>
“朕從沒虧待過他，而他也很聰明，知道該跟著誰。”</p>
“可是你不一樣。”</p>
“你是大唐太子，天生就有許多人討厭你、恨你，甚至想把你拽下來。你時時刻刻都麵臨著危險，自身難保，還想去監督誰？”</p>
李承乾沉默了。</p>
他知道，自己父皇說得都是事實，但他有些不甘心。</p>
印刷術是陸恒拿出來的，對付五姓七望是李二陛下親自部署謀劃的，就連長孫皇後都在幫著父皇籌集資金，以供給那個如同吞金獸一般的印刷工廠。</p>
可是，他李承乾作為太子，又付出了什麽呢？</p>
靠著啃父皇留下來的老本，以後就能安安心心當皇帝了嗎？</p>
“父皇，為什麽？”</p>
李承乾目光苦澀地看向李世民：</p>
“兒臣也想為這件事出一份力氣。”</p>
“您知道的，兒臣如今與以前不一樣了，可以幫上忙了。”</p>
李世民歎息著搖了搖頭。</p>
雖然兒子比起以前成熟了許多，但始終還是太年輕啊！</p>
他輕聲道：</p>
“正因為你與以前不同，所以朕才不能讓你冒險。”</p>
“朕與日升，本就跟世家不對付，他們從頭到尾看不慣的人便隻有我們。”</p>
“當年你驚馬那事，並非他們恨你，隻是因為在他們眼裏有更好、更容易控製的人選罷了。”</p>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p>
“不論是派發書籍，還是往後更多的科舉革新，出頭的、鋪路的人，有這麽兩個就好，你就在幕後出力吧。”</p>
李承乾愣在當場，呆若木雞。</p>
他從沒想過……</p>
原來，父皇將陸恒安排得如此穩妥，原因居然是想讓陸恒替自己承受世家的恨和憤怒。</p>
不僅僅是陸恒。</p>
算來算去，李世民甚至將他自己都給算在了裏麵！</p>
李承乾有些難以接受。</p>
他是真的將陸恒當做好朋友來看待的。</p>
陸恒的重要性，甚至連他那些親兄弟都比不上！</p>
可如今，父皇算來算去，似乎已經為自己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卻沒有考慮過自己是否願意利用陸恒來頂鍋。</p>
半晌。</p>
李承乾開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p>
“父皇，這不對。”</p>
“陸恒以誠心待我，印刷術是他拿出來的，兒臣的腿也是他給治好的。”</p>
“這期間他替皇家、替朝廷、替整個大唐的江山社稷做了多少事，您也很清楚。”</p>
“即便他本就與五姓七望不對付，但這也不是讓他獨自麵對世家怒火的原因！”</p>
他死死盯著李世民的眼睛。</p>
平生頭一回，李承乾膽大包天地對自己父皇發了火：</p>
“是陸恒說要取消行卷製和公薦製，也是他弄出來了成本如此低廉的書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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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這些事情，一旦被五姓七望知曉，恐怕他們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都要把陸恒找出來殺了！”</p>
“哪怕不為陸恒考慮，他已經取了玉兒，您總不能讓玉兒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吧？！”</p>
說到最後，李承乾幾乎是在低吼了。</p>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子。</p>
但這股子火，就是噌的一下冒上來了。</p>
就連李世民都被他吼得愣了幾秒。</p>
片刻後。</p>
李二陛下忽然笑出了聲。</p>
他拍著李承乾的肩膀，道：</p>
“你有這份心性是好事。”</p>
“不過，朕在你心裏就是這種人？”</p>
“放心吧，陸恒死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