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才厚和石婆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走進了夾屁溝,隻見屯口的一戶人家很熱鬧。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穿著一件黃馬褂,腰上係著一圈兒腰鈴,頭上戴著一個裝飾有鳥的薩滿帽,手中拿著驢皮鼓,用羊蹄子在敲著。一邊敲一邊紅光滿麵地圍著院子轉圈子,嘴裏還不停地唱著:“東門開,西門開,神河大仙快點來……”


    這個婦女後邊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也套著一個黃馬甲,手中拿著一個鞭子,邊走邊按鼓點“啪啪”抽得震天響。


    秦才厚看出來了這是在跳大神,也猜出來了這跳大神的兩個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白雲和榮妹她娘倆。他一問石婆,果然就是她娘兒倆。


    石婆領著秦才厚走進院子一問,原來是二狗的媳婦生孩子,難產死掉了。


    秦才厚進了屋。他從藥箱裏拿出聽診器在二狗媳婦圓圓的大肚子上聽了聽,然後拿出一根銀針一紮,隻聽“哇”的一聲,小孩生出來,二狗媳婦也緩出一口氣,又活過來了。這下秦才厚一舉成名,全屯人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奉若神明。二狗更是感激涕零,把昨天打來的一隻野雞送給了秦才厚,作為答謝。


    回到家後,石婆帶著白雲和榮妹開始忙活起來,燉了一鍋香噴噴的野雞肉,並給秦才厚燙了一壺酒。


    吃著飯,石婆好奇地問秦才厚:“二狗媳婦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怎麽你一針就把她娘倆救活了?”


    秦才厚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她的小孩抓住了她的腸子不肯出來。我用針對著他的小手一紮,他小手一疼一鬆,不就出來了。”


    石婆“噗哧”一聲笑了,高粱米飯差一點從嘴裏噴出來,白雲和榮妹在旁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看到秦才厚吃飽喝足了,石婆對榮妹說道:“周大夫走了一天的路,你去端一盆熱水來給周大夫泡泡腳。”


    榮妹來到外屋地,拿起一個木盆,從鍋裏從外屋地端來一盆熱水。


    洗完腳,秦才厚就上炕睡覺了,一覺就睡到日高三丈方才被一泡尿憋醒。他穿衣下炕來到院中,看到石婆正在曬藥,榮妹正在喂豬,白雲也不知道正在忙活什麽,一見到秦才厚醒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進外屋地給他弄吃去了。


    秦才厚信步來到廁所,準備撒一泡尿。


    廁所就在大門口,圍牆隻有半人多高。秦才厚剛把這一泡尿撒完,隻見兩個男人背著一個老太太風風火火闖進了石婆家。


    秦才厚趕緊係上褲子跟進了屋。


    這兩個男人是福山和福海兄弟倆,他們背著的是他們的娘。


    原來,這兩天福山娘先是嘔吐,隨後又拉稀;嘔吐時大家都沒在意,拉稀時還不大在意,這是夏季常常發生的不適,抗兩天緩幾晌就沒事了;直到今天早上她兩腿酸軟,撐不起身子,躺到炕上呻喚不止,這才叫福山福海兄弟倆把她背到石婆家來看。


    秦才厚聽了他們的敘說,不動聲色,冷著臉摸福山娘右手的脈。


    這時,支書福林也來了。


    福山娘十七歲嫁到夾屁溝,生了九個孩子,中間死了五個,兩頭活下四個,活的這四個是,老大福山,老二福林,老八福妮,老九福海。


    屋子裏的人來人往,秦才厚並沒受到幹擾,他把好福山娘的脈,又捏了捏肚腹,然後用雙手掀開福山娘的嘴巴,輕輕“嗯”了一聲就轉過頭對大家說:“百死病。”


    秦才厚聲音不大,但如晴天霹靂,把屋裏年紀比較大的人都給炸醒了。因為在三十年前,這一帶就鬧過一場瘟疫,各個屯差不多都死了百十號人,所以人們就稱它是百死病。現在再看福山娘的症狀,確確實實和當年的百死病一模一樣。


    昨天秦才厚一來,就把死人給救活了,這本來就讓福林對秦才厚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經老人們七嘴八舌地回憶著三十年前的那場毀滅性的瘟疫,再加上現在屯裏已經有七、八個人得了這種病,這不得不讓福林完全信服秦才厚的診斷。


    福林心急火燎地問秦才厚:“那我們該怎麽辦?”


    秦才厚倒是很沉穩,他不慌不忙,展開紙寫著藥方,寫完後,他才開口對福林說道:“馬上打兩口井。”


    說著,他拿起一個藥方交給福林說:“按這個藥方子抓藥,然後裝在一個麻袋裏,扔到井裏浸泡起來,讓病人喝。”


    然後,他又拿起一個藥方,交給福林說:“這個藥方的藥扔到另一口井裏,讓沒得病的人喝。”


    接著,他提了提嗓門,好象是要讓屋裏的人都能夠聽到似的,大聲說道:“今後屯裏的任何人,都不準再喝河裏的水了,隻準喝井裏的水。病人喝一口井裏水,好人喝一口井,一定要分開喝!”


    福林愁眉苦臉地問:“那我到哪兒去抓這些藥啊?”


    “象這些榆樹雀、罌粟殼、車軲轆、灰菜,你可以派人到山上采,其餘的就得去公社衛生院買了。”接著,秦才厚又交待道:“這百死病是病菌傳染的,得用石灰殺死它們。所以,凡是病人接觸過的地方,你都得派人鋪上一層石灰。”


    福林豈敢怠慢,馬上把屯裏的幹部召集在一起,讓民兵連長帶上一幫人上山采藥;讓隊長帶一幫人在隊部的大院裏打一口井,好讓沒有染上病的人喝;治保主任負責鋪石灰。


    夾屁溝北麵兩裏地的河邊上有一個神河觀,並且後院裏還有一口水井。十年前,紅衛兵小將破四舊時把兩個道士給趕走了,現在一直空著。所以福林讓婦女主任帶人把神河觀收拾出來,把病人都集中到那兒治療。


    一切都安排妥當後,福林趕著毛驢車就“蹄蹄”向公社趕去。他之所以要親自去公社裏買藥,是因為他想當麵向老丈人討個教,聽聽老丈人對秦才厚這個井泡草藥法是怎麽看的。這倒不是他福林不相信秦才厚,而是這麽多年來,他養成了一個不管遇到什麽大事小情都要向老丈人討教一番的習慣。


    福林的老丈人就是白老。


    白老聽了福林的講敘,連聲讚許道:“高!實在是高!秦才厚這個井泡草藥法確實是一個高招。人總都得喝水,隻要喝井水,有病的就能治病,沒病的就能防病,沒有漏網的魚了,很快就會將瘟疫控製住。不然的話,我們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這個治好了,那個又得,沒完沒了,瘟疫很難控製住。他這個井泡草藥法確實是一個高招。現在整個公社都在鬧這個瘟疫,我要把他這個方法向全公社推廣。”


    福林聽了,對秦才厚更加是另眼相看了。趕緊買上藥,趕著毛驢車就急速地趕回了夾屁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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