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蟬蟲皆寂,淒風鼓噪,陰雲漸開,眾人魂夢太虛,複歸本體。少年鬆開楚琦衣領,背著雙手,等著答複。


    楚琦不急不躁,拇指探了探李香芝人中,女孩嚶嚀一聲,複歸轉醒,不經意間楚琦眉宇微微皺起。


    “怎的,說還是不說。”少年有些不耐煩,此子即便無品階無道力,但身著上清院道服,手拈極道符,麵對威壓不驚不躁,來曆不淺,自己不好發作。


    “前輩,你未表身份,未明來意。前輩道力深不可測,又識得上清院服飾,想必修道守心多年,何以上來作些不符身份之舉。”


    少年哂笑道:“哼,誰人不識上清院的道袍。哦,也對,上清院閉門關山三千餘年,雖名聲在外,但不認識的人早死了,認識的人都是些老不死的。”。少年一擺手,隨意說道:“本道梁伯衝,哼,什麽身份不身份的,小子,要不是上清院跟老道我有些淵源,早殺你奪符了,哪兒那麽多廢話。”


    “小子我雖然第一次行走天下,也曉得風承府和上清院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前輩你是不會做出這種殺人越貨的行為的。”楚琦微笑道。


    張皓然胖老頭和張之府在後麵恍然明悟,額上浸出一頭冷汗,不知是因為受到道力威壓的影響,還是慶幸感慨自己當時沒有做那殺人奪寶的蠢事。


    “別跟我耍這些激靈,快說,你這符怎麽來的?”


    楚琦拍了怕李香芝小手,稍作安撫,拱手行禮道:“在下楚琦,師從上清院,這是我師妹,李香芝。”李香芝怯怯地躲在楚琦身後,一聲不吭。


    “免了免了,本道跟前少來這些繁文縟節。”張皓然老頭子在後麵聽著暗暗咋舌。


    “這符自然不是我畫的。”


    “廢話,我當然知道不是你畫的,你一個無品的廢物能畫出這符,我把頭砍下來給你當球踢。”


    楚琦忍住笑意,說道:“這符,自然是我師傅畫的。”


    “唉,我說你這人說話能不能痛快了說,別總說一句藏半句。”


    楚琦笑道:“前輩,您問,我說。”


    梁伯衝這老小孩的模樣著實逗笑,他擺擺手道:“你師傅是誰。”


    “我師傅是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梁伯衝搜尋著自己的記憶,怎麽也想不起上清院有這麽一個不世出的符道高手。


    “什麽品階,在上清院任何職務?”


    “師傅他老人家深不可測,他的品階我自然是看不透的。至於任什麽職務,他老人家的事情,我作徒弟的不方便過問。”


    梁伯衝青雉的臉上,皺著老氣橫秋的眉,不滿道:“一問三不知,你怎麽做徒弟的。”


    “唉,罷了罷了,過些時日我親自上門求教,那個,把你那符給我看看。”


    楚琦倒也不擔心對方奪符,大大方方地把符雙手遞上。


    梁伯衝兩眼泛著精光,抑製不住的狂喜,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接過符籙。這是一張十品雷屬性符,他一眼便知,隻是這靈韻,這氣魄,這渾然天成的玄妙感,真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除了傳說中的極道符,還能是什麽。


    傳說風承府開山祖師風少穀畫出半幅極道符,後世“少穀鑒台”難現極道,說這是完整極道符梁伯衝他也信,多少年過去了,如今讓他給碰上了。


    “符線渾厚重實,渾然天成,大氣磅礴,不過好像少了點什麽?”


    楚琦微愕,奇道:“少了什麽?”


    “哼,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活了千年,下筆行雲無數,說好聽點就是自成一派,說不好聽點就是自墮窠臼,多多少少會帶著些自己的心血經曆,你要說返璞歸真,也不是完全不著痕跡。但我看這符,行筆間醇厚天然,無驚喜交悲,幹淨的不像一個老不死的寫出來的。”


    楚琦恍然答道:“哦。”,心中不禁讚歎前輩眼力過人。


    觀摩了少說有一炷香時間,梁伯衝是時而搖頭,時而歡喜,時而皺眉,時而恍然,手裏拿著樹枝,時不時在土裏點點畫畫。楚琦安靜地立於一邊,滿懷笑意地看著這前輩癡迷的樣子。


    “唉,參不透參不透...”梁伯衝口中歎息搖著頭,極為不舍地將符低回給楚琦,眼巴巴地瞧著它被塞進衣襟。


    “符線需以道力灌入符筆引之,以符紙為基底,以符液作道力源泉,最終以借天地靈氣。故而道力的品階決定了能夠製作符籙的品階,而符線與天地運行的契合度決定了符籙的品質。且不論這契天合地的功夫世所未見,但論這符線引接之法,毫無道力痕跡,渾然天成!”


    “品質越好的符籙,越能夠借助天地靈氣,威力也就越厲害,效用更是玄妙無比。”梁伯衝歎著氣,款款而談,沒有一絲前輩高人的架勢。


    眾人躬身以待,不敢有半分打擾,李香芝小心翼翼地躲在楚琦身後。


    “前輩能有所獲自是極好。”楚琦讚道。


    “哼,獲得個屁,什麽都沒獲得。獲得十二個字你要不要聽聽,一個是望塵莫及,一個是異想天開,最後是白日做夢。”梁伯衝氣急敗壞道,抬手一點,指著楚琦的鼻尖道:“小子,你跟我回府上住個十天半個月,讓本道好好參詳參詳這極道之秘。”


    楚琦微笑著從手指前移開兩分,謙道:“前輩,在下受命在外,會同同門趕赴幽州,這已是耽擱了行程,哪敢再作停留。”


    梁伯衝愕然道:“天地陰陽失衡,幽州鬼府大開,這億鬼大凶之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都不敢貿然獨往,卻讓你們這些菜鳥投石問路,什麽時候上清院也墮落至斯了。”


    楚琦笑笑,並不接話,轉而道:“前輩,不若這樣,您送我們兄妹二人去幽州,我便將手上的這張符贈送給您,您看如何。”


    梁伯衝大驚道:“你說什麽,此話當真?!”,語音中不禁帶了幾分道力,振聾發聵,猶帶一絲狂喜顫抖,然後又搖頭道:“不行不行,我有公職在身,行不開。”


    楚琦笑道:“前輩麾下人才濟濟,何須前輩親往。”


    梁伯衝沉吟片刻,說道:“也罷,此事待回去從長計議。”頓了一頓,“哼,這符既是你師傅作來,想必你的筆墨功夫自不在話下。”


    楚琦一聽這話,心中打了個咯噔,嘴裏暗叫不妙。


    “前輩您可折煞在下了,晚輩一無階品,二無道力,哪裏畫得出半星符籙。”楚琦輕聲拒絕道。


    “哼,放屁。”梁伯衝哪理會得這斯抬斯敬的俗禮,“你師傅傻壞了,收你一個無品的小道,當真以為本道是傻子?!”


    不待楚琦回複,梁伯衝擺擺手道:“本道的小侄女正好在府中,你二人切磋一下,別說老道我欺負你!”


    楚琦愕然,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喃喃道:“敢問前輩您侄女是何人?”


    “哦,就是風霄那小丫頭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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