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們大夢初醒,互相攙扶著走向看起來並不怎麽牢靠的水果船。


    血河之上凝聚出一名撐著骨傘的紅衣女子,眼波流轉,媚眼如絲,吐氣如蘭。


    眼下的兩道血痕看得人心神具顫。


    “我一個人,真的好寂寞哦~”紅雨落到她的臉頰上,仿佛是從眼中留出的血淚,“你們留下陪我,好不好?”


    幻魔的眉頭蹙起,似泣非泣。


    除了謝小白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看癡了。


    “咳,我是很不想破壞這個淒美畫風的,不過誰叫你來禍禍雲城無辜的人呢。”謝小白聳了聳肩,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


    幻魔站立的地方開始變幻,一枚巨橙做成的盅散發著金光,把她包裹了起來。


    謝小白在眾修士麵前打了個響指,“回神,美女已經沒了。”


    修士們眼瞳中的陰醫散去,向謝小白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哎呀,都什麽時候了,別再管這些禮數,趕緊走!”謝小白袖擺一拂,低階修士們的身體便騰空而起,正正好好落到香蕉船上。


    一行修士坐船到了河對岸。


    他們僅僅往前踏了一步,便消失在了這片幻境之中。


    “這是什麽鬼東西,把我最心愛的裙子都弄髒了。”幻魔的骨傘衝破巨橙堅實的外果皮,整個巨橙原地爆炸,果汁飛濺了一地,到處都是橙子的香味。


    幻魔撐著骨傘,懸浮在半空中,一雙媚眼打量著謝小白,“木係留夢術?你是柳夢煙的弟子?留夢宮教你留夢之術,就是讓你用來放走道修的?”


    謝小白笑眯眯地道:“如果我說我是道修,你相信嗎?”


    幻魔看謝小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心愛的玩具,高興得就像一個三百多歲的孩子,“嗬,我管你是誰,我隻知道,你這一身魔氣,可美味得很呐~”


    “既然你放走了那些小家夥,就代替他們,永遠留在這裏,化作我幻境的養料。”她溫柔地看著謝小白,口中細語繾綣,一點發難的預兆都沒有。


    倏地,血河倒灌,紅雨逆流。


    謝小白迎擊。


    糕點堆砌起城牆,奶油護城河繞著牆外流淌,阻隔外界一切血雨腥風。


    謝小白畫風沙雕的美食城堡,屹立在幻魔的幻境之中,清奇的畫風與整個幻境格格不入,就像是恐怖片場忽然混入了一個童話場景。


    幻魔都忍不住開口道:“你這個魔修,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鬼東西!幻境裏麵怎麽全是食物?”


    幻境反映一個幻境構造者的心境與渴望,幻魔這些年日子過得苦哈哈的,一朝得了自由,便想給別人也帶來苦難。


    至於謝小白——


    “大概是因為我對美食愛得深沉吧?”謝小白如是道。


    謝小白正欲反擊,便感應到了一股金丹修士的氣息,正在極速向她們靠近。


    “又來了一個好俊俏的小郎君呢~”幻魔捂嘴笑道。


    她一手撐著骨傘,一手喚出水月鏡,嬌媚的聲音陡然轉尖利,“看來我要認真一點了。”


    水月鏡一出,血霧隱月。


    濃重的血霧遮蔽了謝小白的視野,屏蔽了她的神識,讓她再不能感應到來人的位置。


    等謝小白回過神的時候,已被層層鎖鏈捆綁在一座孤島上,耳畔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女子低泣聲。


    空間裏唯一的光源,是夜空上掛著的那一輪殘月。


    謝小白借著血色月光,能夠看見血河倒映著岸邊盛開的曼珠沙華。


    她的身後響起鎖鏈拖動聲,想來那倒黴的金丹期修士,也一並進了這幻境。


    她倆被捆在了一起,對方一往前動,謝小白便被拖著往後。


    謝小白出聲道:“道友,你先別亂動,這鎖鏈我能解。”


    男修身體驟然一僵。


    “道友?”


    男修沉默了許久,才道:“師父,我是清越。”


    謝小白身上的鎖鏈綻放火光,向她接觸的肌膚傳遞暖融融的溫度。


    鎖鏈融化,謝小白活動了下分毫未被玄火所傷的手腳。


    她讚道:“你能將玄火控製到如此地步,看來這些年,我給你布置的課後作業,你都有好好做啊。”


    清越沒有說話。


    幻魔不知何時,站在血河之上,打破了謝小白師徒這場感人的重逢。


    “你們竟然是師徒?有意思,有意思!”她親密地湊到清越耳邊,細語呢喃道,“這位小郎君,你可知道,你的這位恩師,已經入魔了?”


    清越的玄火直接點燃了幻魔的頭發。


    “我的頭發!”幻魔的骨傘邊緣化出骨刃,切斷被燒焦的頭發。


    謝小白瞅準時機,催動靈力,攻向天空中的殘月。


    “不——”幻魔見勢不對,慌忙來追謝小白。


    清越掌中的玄火,攔住了幻魔的去路。


    謝小白禦空而起,手中出現一柄菜刀,將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源劈成兩半。


    整個空間開始碎裂。


    “你怎麽可能知道……”幻魔的話還沒說話,便七竅流血,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今日份的為民除害已完成,我輩修士的生活,就是這麽簡單無聊且枯燥。”謝小白收了自己的武器,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去撿幻魔落在地上的水月鏡。


    一團團火焰環繞在鏡子周圍,阻止她的手再近一寸。


    “怎麽?徒兒想把這麵鏡子帶回去討好媳婦?”謝小白衝著清越擠眉弄眼,“你那道侶是道修,要了這玩意兒可發揮不出它的功用來。”


    清越沒心情和謝小白開玩笑。


    他發現自己向來敬重的師父成了魔修,還會使他深惡痛絕的留夢之術,一時間三觀崩塌。


    “師父,‘入魔’便是您說的,提升修為的辦法嗎?”他難以置信地問謝小白。


    謝小白扯下遮住麵容的兜帽,笑道:“清越啊,你可能對我有所誤解。謝家,本就是留夢宮安插在中洲的一條暗線。你我之間的淵源,遠不止師徒這麽簡單。”


    話落,他們已置身在謝小白構建出來的幻境之中。


    滿天的飄雪,喧囂的人群,熱鬧的燈市。


    一葉靈舟偏安坊市一角,嫋嫋炊煙自靈舟升起。


    靈舟前,有一張老舊的木桌,木桌邊坐著清越。


    謝小白自靈舟內走出,把一袋糖炒栗子放到清越麵前,道:“我的使命,是指引你踏上魔道,重返留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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