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見鬼眼」的一朝,借助鬼眼「視界」的能力,看清剛剛把「靈感大王」吞食掉的那東西的模樣。


    這是一條巨大的藍色鯉魚,魚身足有七八人大小,其後半身雖與普通鯉魚無異,但奇怪的是它的腦袋,它長著猶如凶獸的頭,眼睛鼓大凸起,外翻的魚唇左右鑲著向上彎翹的兩顆尖齒,魚鰓處還生有棕褐色的須發,最令人咂舌的是,這大魚居然全身染著深藍色,一排排整齊的魚鱗,在出水的那一刻,像藍色水晶,尤為耀光。


    也就剛剛的那麽一瞬間,之後,藍色大鯉魚再也沒有浮出過水麵,更不知到哪去了。


    先不管這個了,還是先回到山洞再說吧。


    因為道力有限,一朝已經有些乏力,「見鬼眼」開字也就持續了一下,便又閉字恢複了常態。


    回到洞口,小妖們的屍體慘不忍睹,差不多都死絕了,一朝發現地上還有一隻小妖顫抖著身體,勉強拖延一口沒斷的氣,似乎有話要說。他將小妖扶起,靠在自己的懷裏。


    小妖說到:“大,大仙,我想必是將死之人。有一事放心不下,望大仙你能幫我了卻此事。還記得是我們大王消失的那日,自你走後,洞中彌留著一股朦朦朧朧的黑氣。我們以為是大王還活著,叫著大王的名字,卻不得回應。沒過多久,洞中的黑氣慢慢匯聚在一起,直到凝固成一顆眼球般大小的黑蛋。這蛋堅硬無比,外表與石頭無異。我們不知是何物所成,以為是大王遺留之物,不敢棄之,所以放在了洞中的草堆裏。希望大仙日後能替我們保管此物。”


    小妖咳了兩聲,口裏的血順著下巴流到了一朝的手上,眼睛快無力睜開了,說話聲十分著微弱,一朝將耳朵湊了進去,聽他說到:“想起從前,我們本是這裏的山精野怪,膽小懦弱,總是受到別處的妖精欺負,直到遇到大王。大王本領高強,沒有仗勢欺人,反而待我們如親人,處處保護我們。還記得大王說過,他曾受人點化,要到此地等候一位有緣人。怎知這有緣人未到,自己卻……”話還沒有說完,這隻小妖就撒手人寰了。


    一朝閉著眼,心裏的情感很是複雜,嘴裏有些說不出話,他仰起頭,不讓淚水流下來。


    有幾隻禿鷲在天際盤旋,還有幾隻豺狼虎豹躲在草叢裏,目露凶光。它們聞著血腥而來,都想吃這群小妖的肉。


    一朝見此景,怒火未消反而更旺了。一聲怒吼,將這群野獸驚得四下逃竄,鳥都嚇落了幾隻。


    將這群小妖屍體火化後,一朝正要回去,卻想起了那隻小妖臨終之言,返回洞中,尋得了那顆黑蛋,收於腹中。


    在離別此地之際,一朝回過頭望了一眼這妖洞,心裏想著,這裏以後的妖王又會是誰呢?他長歎了一口氣,沮喪地朝山下走去。


    原來妖也有善良、重情義的,也有膽小但卻不怕死的。它們雖不是人,但未曾害過人。有時候,妖比人更值得尊敬。


    一朝回到長安城,見到了林辰和一家團聚的婦人在城門等候他。


    婦人帶著她的孩子向一朝拜謝,感謝他救命之恩,多虧有一朝願意出手相救,她的這對兒女才得以保全性命。


    一朝這回又算是做了回英雄。


    林辰見一朝平安無事的歸來,也送了口氣,嚷嚷著要為一朝設宴慶功,祝賀他除魔衛道,凱旋歸來。


    可是一朝卻沒有心情去慶祝什麽勝利,隻想早早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林辰見一朝臉色有些疲憊,也沒怎麽硬拉強拽,就隨一朝回了家去。


    一連幾天,一朝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呆在房間裏哪裏都不想去。


    林辰還以為他生病了,詢問起一朝哪裏不舒服。


    一朝告訴林辰自己身體好得很,隻是自從妖洞救人的那天起,連續幾個晚上做著一個相同的夢。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夢。


    一朝在夢中的意識十分清楚,似乎就身處現實般。他見自己被一團黑霧包圍著,他使著勁想掙脫出來,卻總是徒勞無功。在那團黑霧裏,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就連自己的呐喊也無法感受到,讓人無法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等到醒來,就感覺做過的夢十分真實,不像是在夢境之中,而像是被困在了某個空間裏,不知怎麽進入,也不知怎麽出來的。


    有一次做完夢醒來,一朝的手心握得都出了汗,他平複了一下心情,看到了那顆放在床頭的黑蛋。這一看,竟讓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那顆黑蛋與自己有著某種感應,有一股能量一直都在吸引著自己。


    一朝凝望著黑蛋久了,腦子裏突然間閃過了夢中的某個瞬間,他開始懷疑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麽魔力,竟讓他如此難眠。


    這就是一朝這幾天來為什麽不願出門的原因,他想弄清楚這些事情。


    林辰聽到一朝這麽一說,也覺得這事確實有些古怪,但自己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於是他就向一朝提議去找一卦先生,說不定一卦先生能解除其中的疑惑。


    一朝聽取了林辰的意見,要去拜訪一卦。可林辰正巧有些家事要處理,不能一同前往。


    林辰告訴了一朝一卦先生住處的大概位置,並借了匹快馬給他。


    一卦住在城外偏僻的野村裏,要找他也非易事。


    一朝隻身一人騎著馬奔赴城外,眼看就快要出城門了。怎知此時有隊人馬也要出城,快一朝一步,堵了去路。他隻好乖乖在後麵等著,可前方隊伍遲遲沒有前進半米,自己又不得出城去,心中開始有些惱火,上前詢問才得知原來這是清陽郡主的車隊。


    怎麽又是這路霸?真夠倒黴的!


    他問領隊的馬夫這次又是為何在此一動不動,堵了後人去路?


    馬夫告訴一朝,他們原本準備出城,怎知郡主聽到有賣糖葫蘆的叫賣聲,便下車吃糖葫蘆去了,讓其他人在此等候。


    一朝聽完,火更大了,心裏不停罵到這姑娘真是蠻橫,讓人無語。他想讓車夫先驅車出城,別擋著後人。話還沒說出口,突然有人從身後揪住了他的耳朵,一朝回過頭來。


    “啊哈,還真是你這個混蛋呀,上次讓你僥幸逃脫,沒好好教訓你,這次又讓你落在我手上,真是老天有眼啊。”清陽郡主一手拿著吃了一半到糖葫蘆,一手揪著一朝的耳朵。


    “大膽丫頭,快放手,不然我不客氣啦。”一朝被揪得麵紅耳赤。


    “嘿,我就不放手,看你能把我怎樣?嘿嘿……”郡主十分得意。


    現場圍起了看熱鬧的人群。


    一朝覺得有些顏麵盡失,使勁掙紮,可郡主死抓不放,痛得他感覺耳朵都快扯掉了,隻好站著不動彈。


    “好!不放手是吧?你既然蠻橫無理,休怪我口下無情。”話一說完,一朝朝著郡主揪他耳朵的那隻手臂,假裝要用力咬去。


    這一咬,把郡主嚇到了,她大叫了一聲,手上的糖葫蘆也沒抓緊,掉在了地上。


    圍觀的人都笑出了聲。


    郡主立馬要打一朝一個耳光,卻被一朝用手接住了。


    一朝用力捏著郡主的手臂,舉在空中,僵持了一會兒。


    “放手!我叫你放手啊……”這次換郡主使勁掙紮。


    一朝在一旁十分得意地做著鬼臉,心裏很解氣,照著郡主原話說到:“嘿,我就不放手,看你能把我怎樣?嘿嘿……”


    這群觀眾笑得比剛剛還要大聲。


    郡主倍感羞愧,用另一隻手向一朝扇了過來。一朝有點得意忘形,沒來得及躲開,徹徹底底接了這一巴掌。


    這一巴掌,響徹全場。


    在場的人都被驚住了,幹眼直瞪著二人。


    一朝借力,順勢倒在地上,滾了兩滾,然後臉貼著地趴著不動了。一朝感覺鼻血從鼻孔流出來了,他想了想,事已至此,已經是丟臉丟到家了,要找個台階下,不然很尷尬啊。他心生一計,會心一笑,然後使勁擴張鼻孔,希望血多流一點。


    郡主也被剛剛這一巴掌嚇到了,沒想到自己出手會那麽大力,更沒想到他既然沒躲開。


    這郡主雖驕縱任性,但心地卻十分的善良,平時也就罵罵丫鬟隨從什麽的,也從來沒有自己打過什麽人。說到底,她的任性不是折磨人的肉體,而是折磨人的靈魂。所以大家都怕她,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一朝感覺身後還遲遲沒有動靜,便裝做半死不活的樣子,顫抖著身體,艱難的站了起來,他低著頭,好讓鼻血流下來,再嗆了幾聲,像是喘不過氣來。


    郡主以為她把人打到吐血了,也慌了神,想上前看看一朝的傷勢,卻欲步又止,覺得有失麵子。


    一朝用餘光掃了掃郡主,心想到“嘿嘿,這丫頭果然吃軟不吃硬啊,看我裝得再慘一些。”他先是向著郡主拖拉地走了幾步,見郡主有些後退,便一下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樣。


    郡主慌了神,嚇得不知所措,她望了望四周,看見人群都對她指指點點,慌慌張張地跑上了馬車,讓車隊速速離去。


    一朝趴在地上,聽著車隊離去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然後突然間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拍著身上的塵土。這一下著實把圍觀的百姓,嚇得四處逃散,都以為他詐屍了。他向老百姓解釋到,這全都是在演戲,目的是嚇嚇這郡主,好讓她長點記性。


    在場的人都讚歎一朝的演技一流,連他們都被騙倒了。


    “這郡主雖是任性,但她還少不更事。演了這麽一出,她還以為自己打死人了,一定嚇壞了吧?心中有了芥蒂,想必是要每晚都惡夢連連了……”不知是誰低聲喃喃道。


    一朝聽清了這句話,覺得有些道理,原本得意洋洋的他卻有些難受了,上了馬出了城之後,越走他心裏越糾結,越難受。


    他的腦海裏,有兩個不同的“自己”在對他說話。


    “我是不是不應該拿死去嚇她?”


    “她太放縱了,是應該教訓教訓她!”


    “可我這對她過於殘忍了吧?”


    “她之前是怎麽欺負人的?她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嗎?”


    “可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呀?”


    “哎……”


    一朝調轉馬頭,朝清陽去的方向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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