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台上,江風徐徐,不勝醉人心扉。


    眾人對這個眼中的大昏君楊廣高深莫測,一時之間,大氣都不敢喘,惴惴地伺立一旁,惟恐皇帝忽然詰問自己隱藏的私密。


    楊廣隻管自己閉目樣神,自然不知道這些人的微妙心理,但即使知道了,他也暫時沒有興趣去關注,因為,他要平息自己心中的激動,以應付接下來的曆史性的見麵。


    頃刻,楊廣便聽聞進入望江台的台階那邊傳來了輕輕地腳步聲,他凝神內視,忽然,便感到自己的感知就像一張魚網,快速地向身周擴散開來,方圓五丈內的一絲一毫的動靜,包括那些禁衛不經意間換個站姿,身上甲胄碰撞發出的微微的金屬鳴響,無一不被他收歸心底,雖然沒有見到影像,但聽到聲音,就可大略推出他們的動作。


    楊廣把注意力轉到這時走過來的三個人的腳步聲。


    恩,其中有一個的腳步聲實響卻虛浮無力,一聽便知其主人不但不是練武之人,而且還因酒色侵身,體質大大不如常人般的健壯了。


    恩,仔細對照回憶,楊廣立時分辨出這是剛才那個虞世基的腳步聲。


    剩下的那兩個腳步聲麽,咦?怎麽腳步聲音的節奏輕重緩急一模一樣的?恩,不對,一個聲音實含至動,每一起步落足間,全身真氣流暢不息,偏生反而予人一種冷凍至寒、玄之又玄的感覺。


    恩,這個應該是寇仲了吧。


    另一個聲音,與那應該是寇仲的聲音恰恰相反,雖然知道他本人在走動,卻予人至靜至止的超然物外的感覺,真氣似乎也呆滯不動,但隻要凝氣細辨,就可覺察到他的灼熱至陽真氣布滿全身,隻要一遇外力,急風暴雨般的反擊就會噴薄而出。


    這個應該是徐子陵了吧?


    “小民寇仲、徐子陵帶到!”傳喚太監小貴子尖聲唱道。


    接著,一個司禮太監接著唱道:“平身!”


    半晌,才又有動靜。


    “微臣虞世基叩見陛下,臣已將陛下吩咐要見的寇徐兩人帶到。”


    “草民寇仲(徐子陵)叩見我皇。”兩個清越激昂奮發的聲音隨在虞世基聲音之後,大聲唱道。


    楊廣緩緩地睜開眼睛,隻見龍座下麵的石階前,那個虞世基正領著兩個兩個年紀不過十**歲的年青人站立著。


    虞世基滿臉恭敬忠誠,雙眼平視,看著楊廣龍座的座基,垂手而立。


    反是他身後的那兩個年青人,卻大膽地抬起頭,亮若星辰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穿著鮮豔的九龍袍,頭頂高冠,滿臉笑容的大隋皇帝楊廣。


    眼前的兩個年青人的身量都極高,站在本來就極高瘦的虞世基的身後,卻有如兩隻大鶴般的突出顯眼。


    那該是寇仲的人,方麵大耳,輪廓粗獷,頗有強悍的男兒氣概,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神態,雖然好似漫不經心,卻給人一種真誠可信的感覺。他的眼神深邃靈動,單看他的眼神,便知此人生性放蕩不羈,而他薄薄青衣下強壯的體格,配上他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攝人氣勢,使人感到此人他日決非池中之物。


    如果這寇仲與旁邊的徐子陵站在一塊的話,不用多說,人們第一眼看的,必定是奪人耳目的寇仲。


    但是,假若與兩人相處上一段時間的話,那麽,你的注意力,肯定大多集中在徐子陵身上,因為,寇仲行跡跳脫,一眼就可將他的本性一覽無遺。


    可是,即使你與徐子陵相處上十月八月,你依然無法把握他的精神本質,似乎他已超然塵世,直接天外。因此,你的好奇心使得你不得不竭盡全力的接近他,意圖揭開他那深如海洋般的廣闊內心世界。


    他的雙眼長而精靈,鼻正梁高,額角寬闊,嘴角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但這笑容,雖然有如陽光般可愛,卻令人心生異樣的感覺。如果說,一見寇仲的笑容就會使人心生親近之意的話,那麽,徐子陵的笑容,隻令人生敬卻不敢上前搭茬。他就那樣的昂然佇立那兒,說不盡的從容鎮定,儒雅風流,就像天上突然現身的嫡仙,卓爾不群,充滿了出世的情懷與絕代的風華。


    楊廣哈哈大笑,一展袍袖,爽然說道:“虞愛卿,你身後的兩人,便是你手下的兩大布衣密探寇仲和徐子陵麽?他們怎麽自稱草民,難道還沒有官職在身麽?”


    “呃,這個,陛下,當初微臣已然寫好折子奏請陛下延請他們倆為立信尉從屬官,” 善於揣摩聖意的虞世基隱隱地察覺到皇帝似乎對這兩個小子青眼有加,連忙順著楊廣的意思信口開河,“可是奏章呈到吏部之時,便為逆賊宇文化及所阻,他說道,朝廷要升誰的官,還不是要聽從他的意思,所以奏章便被他壓了下來,不得上報陛下了,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布衣出身,卻始終無怨無悔地為陛下盡忠盡職。微臣鬥膽,請陛下寬開聖恩,下旨表彰他們。”


    “想不到宇文賊如此欺朕,朕定然要將他菜市正法,以正視聽,”楊廣對虞世基的善解君意大為激賞,雖然對這大奸臣全無好感,但也便輕易動他,畢竟,以後許多自己不好出麵的壞事,還要他來承擔,於是幹脆順水推舟,“而虞愛卿與寇徐兩位義士體忠為國,朕自當嘉獎,爾等三人上前聽封。”


    虞世基見皇帝對自己的話真的信以為,大喜過望,翻身跪倒。


    寇仲和徐子陵愣愣地站在那裏,本來他倆前來見這個大隋的昏君,隻為求以那本極為機密的賬薄作籌碼,扳倒宇文化及的,想不到,現在局勢竟然急轉而下,自己反倒要接受昏君的冊封。


    在剛才進來之前,虞世基在外麵百般要求他們,請求他們在皇帝應承下來,說自己是他手下的布衣密探,而今日賬薄一事,全然是他們秉承虞世基的命令立下的功勞,寇徐兩人熬不過虞世基這個朝中上品大員苦苦哀求,便答應下來為他遮掩一二。


    原想見完楊廣,佐證控告宇文化及後便脫身而去的,現在楊廣竟然要封他們的官,但寇徐二人如何能依,他們倆可是知道現在天下大亂,恐怕楊廣的龍椅也坐得不太穩了,更何況,現在寇仲隱然有參與爭霸天下的遊戲當中的意思,現在楊廣要他坐到這一艘快要沉沒的破船上,他二人如何能依。


    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剛待上前拒絕,但是,還未出聲,隻見已經拜服在地上的虞世基微微地扭過頭來,露出一副不勝淒楚的神情,口唇微張,沒聽見他的聲音,但也可以推測出他的哀求之意,這堂堂的當朝大臣如此低聲下氣,令人不由不心生同情。


    徐子陵雖然凜然有出塵之態,但也不是說他全不理會他人的死活,況且這也不是很為難的事情,隻要以後找個借口,還不是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龍歸大海之時,楊廣也應該被蜂擁而起的義軍砍下頭顱了吧。


    他一扯寇仲的衣袖,朝他使了個眼色。


    寇仲是何等機靈的人物,兄弟的眼色剛撇過來,他便知道徐子陵的心意,心中也不以為意,如果現在自己貿然拒絕這個喜怒無常的昏君的話,他一怒之下,說不定就要周圍的侍衛把自己擒拿下來了,雖說自己的武功已初窺堂奧,但要衝出這個滿布禁衛高手的望江台,也不是易事,更不用說會連累一大幫人了。


    況且,他出身寒門,今日也能親由皇帝任命,當上朝廷官員,這也禁不住有點沾沾自喜,反正少爺也不過過一下場子,應付完當當大隋的官兒又有何防?


    兩兄弟心意相通,一齊跟在虞世基身後,五體投地,拜服在地。


    楊廣也見了寇徐兩人的刹那猶豫,心念微動,便知道他們二人心中所想,但他也不以為意,雙龍啊,好好地給我幹活吧。


    他的嘴角一扯,露出無聲的奸笑,高聲說道:“虞愛卿,你對朕忠心耿耿,難得的是你能居安思危,於無聲中,揭發出朕身邊宇文化及這個大逆賊妄圖篡位的天大陰謀,朕心實為寬慰,為表彰愛卿的大功勞,朕提升你為為內史令,掌管內史省,領順義公爵位,另賞賜上好綢緞五十匹,錢萬貫。”


    虞世基跪伏在地,聽到皇帝對自己的封賞,一愣之後,轉而喜從天降,顫聲叩首謝恩:“微臣謝陛下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也怪不得他如此激動。


    大隋現在的中央高官官製為:散官九大夫、殿內省、尚書省、門下省、內史省、秘書省、謁者台、司隸台、禦史台、太府寺、少府監、長秋監、國子監、將作監、都水監以及十六禁衛府。合稱一寺三台五五省監九大夫十六府。


    這些官位,都是大隋目前各領域內最高的官位了,而虞世基被封的內史令,就是中央最有權力的官位之一、內史省的最高長官了,品級是正二品,也就是說,現在虞世基已經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了,之前他那個內史侍郎的官位,雖然在內史省是內史令的副職,但品級卻也不過是在正四品。


    現在,虞世基的品級也不過僅僅次於三公(司徒、司空和太尉)而已,可以說,他現在已經位及人臣了。


    而大隋的爵位製度已經廢除伯爵、子爵和男爵,隻保留王爵、公爵和侯爵。


    按照大隋規定,除非立有軍功,不然等閑不得擁有爵位。現在楊廣封虞世基為國公,也就是說楊廣已經視他揭發宇文化及謀反為天大軍功了。


    這下,虞世基的地位更是崇高了。


    周圍的那些人等對虞世基不由又是妒忌又是羨慕。


    其實,楊廣封虞世基如此高位也是大有深意的。


    他對於腦海中的回憶,可知原來的楊廣生性吝嗇,自恃韜略絕代,軍功蓋世,世上無人能及,所以,他對於下麵立功的功臣,常常不與嘉獎,就算危急之時許下許多美好的誓言,但一旦危機去了,他就忘得一幹二淨,一個也沒兌現,勞苦功高卻無賞賜,久而久之,軍隊中許多將領和大部士卒就對他產生怨言,不想效忠他了。


    這也是曆史上江都政變中,許多禁衛軍傾向宇文化及,反叛他的緣由之一。


    這次,新楊廣借著這個大好契機,一步步地扭轉他在眾人中的形象,這會對他在接下來的政變中控製軍隊,削弱宇文化及的力量大有裨益。


    這個做法馬上立竿見影了,因為,楊廣分明看見周圍的那幫禁衛軍由於渴望而變得血紅的眼珠了。


    效果不錯麽。


    楊廣心內暗自欣喜,接著又大聲說道:“寇仲、徐子陵二人,雖然無官職在身,但忠心為國之心,未有絲毫動搖,實是朕大隋子民的典範,更兼之此次立下天大功勳,朕如果不加褒揚,怎麽對得起你二人冒死出入虎穴、與賊奮鬥的大無畏精神,因此,朕今日特開恩科,分別授你二人禁衛軍第一軍左翎衛將軍(從三品)之職,寇仲為正,徐子陵為副,另各賞賜你兩人綢緞四十匹,錢萬貫。望你二人今後要倍加努力為朕分憂。”


    周圍的那些禁衛的眼珠更紅了,哇,不會吧,兩個一介布衣一轉身就變成了變成從三品的禁衛軍將軍了?


    寇仲和徐子陵也不知這禁衛軍從三品將軍究竟是怎麽一個職位,但看那些禁衛充滿妒忌的眼神,看來楊廣也不是隨隨變變地敷衍似的,給他們一個虛職,而是一個蠻高的職位。


    但這又怎麽樣呢?就是給他們做禁衛軍一軍的大將軍,又能留下他們為楊廣這個昏君賣命麽?看我們揚州雙龍怎麽溜吧。


    寇仲、徐子陵對視一眼,微微而笑,大聲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廣見到那些妒忌得快要暴走的禁衛軍,心想即使做戲也不能做得過火,於是站起,開聲吐氣,揚聲說道:“朕也知眾禁衛軍忠心體國,日來甚為辛苦,因此,朕決定犒賞禁衛軍各軍,每軍將士無分職位,都可到太府寺或少府監處領綢緞一匹,錢千貫,有品級的將士,另加三匹綢緞,錢萬貫。職在朕金口一開,斷無毀諾之意。”


    反正,從記憶中,楊廣知道隨駕而來的金銀珠寶,綢緞布匹無數,與其讓他們在倉庫裏爛掉,還不如用來收買軍心,一旦宇文化及起事,這些禁衛軍為了以後的利益,將不得不竭盡全力地維護自己這個變得無比慷慨的大財主的安全,這樣,也就可稍稍瓦解一點已經取得絕對優勢的宇文化及的力量了。


    那些財迷禁衛軍聽了這話,半信半疑,畢竟,楊廣毀諾不是一次兩次了。眼對眼地互望著,但沒有歡呼,隻作認真站崗地樣子。


    出現冷場了。


    楊廣見了,有點失望,但這隻不過是一下子的事情。


    站了起來的虞世基見了這種場麵,雖然為曆來吝嗇的楊廣這次的大異平素的大方感到奇怪,但盡可能的為主子分憂,乃是他的人生不二信條,於是帶頭推金山,拜玉柱的重新拜伏在地,大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禁衛軍眼見朝中大臣已經領頭謝恩,就有七分信了,連忙半跪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望江台跪滿了一地的人,這種情況,寇徐兩人再怎麽不情願,也不能鶴立雞群地站著了,隻有委委曲曲地拜倒在地。


    “萬歲!萬歲!萬萬歲!”望江台外麵的禁衛軍不明原因,也跟風拜倒,聽了裏麵的禁衛軍一個傳一個地傳出真相時,開始使勁地大喊了。


    “萬歲!萬歲!萬萬歲!”不多時,整個臨江宮開始沸騰了。


    就是這麽奇妙,跟風和盲從的習慣,令楊廣的形象在眾人的眼中有了點點轉變。


    離臨江宮不遠處的忘情峰,一個年在三十許間,身形高瘦,手足纖長,臉容古樸,神色冷漠,一雙眼淡漠陰狠卻滿身霸氣的男子立於一方巨石之上,手中正握著一束忘情峰上最出名的忘憂草,遙望殿堂重重的臨江宮,仔細傾聽那傳來的微微歡呼,神色微變,朝伺立巨石之下的六個錦袍大漢厲聲喝道:“軍心有變!速去找少監大人到臨江宮前門會我!”


    “遵令!”那六人暴喝應諾,一轉身,化作六支離弦的快箭,向山峰之下迅若流星地電射而去。


    “楊廣!你一定得死!”這個渾身霸氣的男子一聲長嘯,大喝道,“我宇文化及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三年了。”


    公元六一八年,丁醜,大業十四年,七月十八,帝召見寇仲、徐子陵二人,一番對答,帝大悅,回顧虞世基大笑曰:“今二人乃世之韓信、張良也,公肯為吾蕭何乎?”乃升虞世基一品內史令,封順義公,賞賜綢緞、錢無數。又,封寇仲從三品禁衛軍將軍,徐子陵從三品副將,兩人封賞俱無數,寇徐二人泣滴交零,乃拜曰:“敢不效死君前邪?”帝得良將,大慰,犒賞三軍。由是,虞世基、寇仲、徐子陵始稱“大業三傑”。


    ——《隋史-天帝傳》


    大業十四年,七月十八,帝召見寇仲與某,某心中無他念,隻待宇文化及一事有所交代,便與寇仲聯袂而去,奈何,帝待吾二人親厚,某微起波瀾,心有不忍之念,想來,某一十一年征戰,竟起頃刻。


    ——《山居筆記-南征北戰》


    注:哪個網有幫幫忙,給本書弄個封麵,不勝感激!郵箱:tanbenjia004@so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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