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耀目的光線激射而下,陽光普照,養生殿內卻劍拔弩張,氣氛寒若冰雪。


    當宇文化及聽到楊廣說出那話後,禁不住哈哈一笑:“何謂賊?這天下,向來為兵強馬壯者坐擁之。況且,要說為賊的,恐怕還是你楊家吧?”臉色突變,不再客氣地冷冷地說道:“原來這北地是誰家的天下?是我宇文家!可恨你父楊堅,密使詭計,內結奸臣,逼迫幼帝,乃登大寶,如今,我引兵起事,也不過是取回我宇文家的東西罷了,至於這賊字麽,還是奉送回給你楊家好了。”


    當宇文化及忙著滔滔大言時,殿內的眾人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個不停,暗自打著個人心思。


    那些親衛、禁衛軍在衡量著現在還值不值得為陛下盡忠,畢竟,好死不如賴活麽!


    宮娥以及太監則縮在角落裏,皇家爭權奪位的事,與他們的關聯並不太大,反正無論誰登帝座,都是需要他們這一幫人服侍的,隻要態度順服,一般上位者都不會殺他們的,最怕就是那些亂兵,憑著功臣的身份,衝進來的時候不順眼的逮著就殺,見好東西就搶,見漂亮的宮娥就·(就地亂來)。


    虞世基、裴蘊兩人雖是文官,但向來與獨孤家的人混在一塊,幫襯著打壓宇文化及一派,這些年來更是專跟宇文化及作對,和宇文化及他們實是有著不可化解的怨恨,所以他們兩個也不敢奢望能在這場突如其來、實力懸殊的政變中留下小命來,當宇文化及走進大殿的時候,他們早就癱倒地上,臉麵青白,目若死灰。


    獨孤盛,獨孤雄叔侄倆自知自家與宇文化及的怨恨與利益衝突隻能用鮮血才能洗清,現在這種形勢下,惟有死拚到底了。兩叔侄對望一眼,麵露慘笑,拔劍斜指敵手。


    而寇仲、徐子陵這兩個未來的雙龍眼睛四下掃射,如果不是各處晴窗都有湧來的弓箭手把守,又有一個宇文智及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依著他們可以互相借力的法門,兩人早就破頂而出,殺出重圍,往去尋找深宮裏的素素了,想到這裏,不由得恨恨地望著場中己方唯一還保持鎮靜的昏君楊廣,間接讓他們陷入死地的罪魁禍首。


    楊廣將一切收入眼底,耳中聽到宮內各處傳來喊殺聲,知道叛軍已經殺入宮中,明白如果還不出手遏止,即便平了叛軍,宮中也死傷損失不少,拋去心中任何不切實際的念想,心念陡轉,那股來得莫名其妙的、洶湧澎湃的真氣氣隨意動,立即布滿全身各處經脈。


    此時,尉遲勝猙獰笑道:“還和這個昏君說什麽廢話,直接殺了他就是。”


    楊廣大笑道:“未必!”也不是見他如何作勢,身形一閃,原地已不見他的人影,下一瞬,就出現在宇文化及的身前。


    殿內眾人大吃一驚,叛軍一方的人更是駭然變色,宇文化及最先反應過來,立時出手,不進反退,隔空一拳擊來,霎時周圍的空氣立即變得奇寒無比,殿內不會武功的人馬上感覺似乎冬天已經打破自然規律,突然來臨。


    在他一旁的宇文智及與司徒德戡也反應過來,兩把寒光粼粼的長劍配合著宇文化及那含蘊十成冰玄勁的一拳,淩空刺出,劍尖還發出嗤嗤細響,似有紫色劍芒吞吐不定,直有開山劈石之力,但他們的身形,無一例外地也往己方陣營飛退。


    他三人本來以為楊廣這方隻有獨孤盛、獨孤雄是高手而已,己方五人隨便出兩人就可將他們殺死,但是想不到楊廣這昏君的武功不僅不像印象中那麽差,反而有深不可測的味道,不由暗罵自己小瞧這昏君了。這時才想到,退回自己陣營再出動身邊護衛高手圍攻楊廣才是萬全之策。


    尉遲勝和張士和兩人怒聲撲前,晃身前衝,手中配劍呼嘯刺向作勢踏前的楊廣,掩護宇文化及等人退後。


    楊廣冷哼一聲,寒聲道:“米粒之光,也敢與明月爭輝!”隻那向前一步,卻後發先至的追到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後退的身軀,雙手一探,竟如來自幽冥、專收魂魄的拘牌,掐在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的脖子之上,將兩人毫不費力地提了起來。


    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猝然被擒,大驚,暗運勁氣,雙手雙腳向前麵的楊廣捶搗而下,但可怖的是,他們竟然運不起絲毫勁力,四肢微一起又無力地垂下。


    被閃過劍鋒的宇文智及與後麵的尉遲勝和張士和合兵一處,齊聲大喝,三劍抖起無數劍花,怒嘯般地刺向楊廣身上七十二大穴。


    而晴窗和殿門那些圍著的弓箭手張弓拉箭,但就是不敢脫弦射靶,因為,己方的大人物都在那兒混戰呢。


    獨孤盛、獨孤雄和那些護衛們見事情急轉而下,大驚複大喜,喝道:“陛下休慌,微臣前來救駕!”挺劍上前,正待上前幫楊廣分擔壓力,卻見楊廣一聲大喝,便如平空起了霹靂般,雙手一緊,但聽聞喀嚓兩聲,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腦袋一歪,四肢抽搐,眼見不能活了。


    這時宇文智及與後麵的尉遲勝和張士和的三把劍也已經到了,楊廣嘿然,雙手一推,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的身體向他們撞去,宇文智及大驚失色,勉強退後,將劍尖一偏,閃過兩個身體。但尉遲勝與張士和可沒有他那份功力,劍勢一去無回,分別插入宇文化及與司徒德的心髒部位,穿胸而出,刹時,便聽見四聲慘叫,四人同時斃命。


    宇文化及與司徒德戡兩人自然是不能活的了,而那尉遲勝與張士和也分別被貫注著楊廣雄厚真氣的兩百斤重的身軀撞著,全身骨骼寸寸而斷,仰天噴出一支血箭,就如一攤肉泥般的軟綿綿地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眼見楊廣一瞬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地連殺四大高手,殿內眾人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寇仲和徐子陵也不例外,而虞世基、裴蘊看著楊廣全身血跡斑斑,直如殺人狂魔的形象,再聯想到自己一直誆騙隱瞞於他的事情,更是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剩下的宇文智及駭得全身簌簌發抖,怪叫一聲,飛身就跑,但獨孤盛叔侄倆哪裏容得他逃脫,家傳碧落劍法閃亮登場,兩把寶劍幻出重重劍影,人隨劍走,奮喝一聲,萬千劍光追到尚未逃出殿門的宇文智及的身後,訂入他的身軀。


    宇文智及慘叫一聲,鮮血散霧般地爆了出來,身軀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還未落地,人已斷氣,一命嗚呼。站在他屍身前的,正是滿臉欣喜的獨孤盛叔侄。


    轉眼之間,優劣之勢急劇而變,敵方五大高手先後殞命。


    那些來不及反應的低層軍官和士卒弓箭手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怎麽辦才好。


    楊廣昂然站在大殿中央,背負雙手,就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淡然對那些兀自抓著刀劍槍戟發呆的叛軍說道:“朕知你等背叛於朕隻是為賊所迫,情非得已,如果現在你等放下刀兵,重新效忠於朕,朕就既往不咎。”


    獨孤雄大聲說道:““陛下,這如何可以,他們、、、、、、”


    楊廣揮手打斷他的話語,淡然說道:“朕意已決,大將軍不必再說。”屁話,那些叛軍手中還拿著犀利的刀兵呢,如果要殺盡的話,當然也不是問題,但是,那些弓箭手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對自己和幾個有限的高手沒有用,但是,大殿內還有不會武功和武功不太行的人哪,楊廣以後還要用到他們呢。


    獨孤雄還待再說,他後麵的獨孤盛一拉他的衣袖,止住了他。


    那些叛軍麵麵相覷,這樣的結果當然好,但是,這是不是皇帝設下的陷阱,先收降他們,大事諸了後,再來個秋後算帳呢。


    叛軍中,一人排眾而出,朝楊廣行了一個軍禮,恭聲說道:“陛下明見萬方,罪臣人等蒙陛下開恩寬宥,自然深感聖恩,但不知陛下如何安排臣等。”


    “你是何人?”楊廣見那人三十歲左右,雙目炯炯有神,身材挺拔,身著常備軍建節尉的軍服,神態頗有儒將的風采,微有心喜,反問道。


    “罪臣扶風郡人孫向東。”


    “好名!”楊廣聽到遠處那些叛軍正在宮內肆虐,心知不能再拖下去,說道:“孫向東,隻要你等率這些人去降服另處的亂兵,朕不但不會懲罰你等,還有酌情封賞。朕九五之尊,金口一開,決無反悔之理。”


    孫向東率先一斂鎧甲,拜倒大聲說道:“謝陛下,罪臣自當效死降服亂兵。”


    那些叛軍眼望眼,終於隨著拜倒在地,大聲和聲說道:“謝陛下,罪臣自當效死降服亂兵。”


    “獨孤雄將軍,你也和他們一起降服亂兵去吧,”雖然叛軍的高手幾近覆滅,但也不敢說宇文閥是不是還有沒有其他的人等參加這次叛亂,說著又望向大殿內目光一直繞著他轉的寇徐兩人,“你們身為禁衛軍將軍和虎賁郎將,也隨同而去吧。”


    徐子陵麵色不愉,但寇仲一扯他的袖擺,丟了個眼色,拉著迷惑不解的他,跟在拔劍斬下宇文化及等五人頭顱的孫向東等一幫人身後,走出大殿。


    楊廣看了看依然暈在角落的虞裴兩人,瞄了一眼滿臉敬畏地望著他的獨孤盛,說道:“你跟朕來一下。”


    孫向東,扶風郡人,出身貧賤,早孤,然好學,母李氏,深明大義,竭力送其學。向東寡言多思,性剛毅,雖遇百折,但終不撓。郡人大賈沈皖禪大異之,曰:“此國士也。”乃許次女沈氏配與向東為妻,又送金銀錢帛與之。後從軍,於討伐叛賊楊玄感一役斬賊數十,積功升為奉誠尉,後又隨太仆卿楊義臣轉戰天下,擒殺反賊酋首張金稱、高士達,升建節尉。大業十四年,七月十八,午,賊酋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徒德戡、尉遲勝、張士和為帝親衛總領獨孤盛、禁衛大將軍獨孤雄、禁衛將軍寇仲、禁衛虎賁郎將徐子陵合力擊殺,帝性寬厚,乃溫言語於眾叛軍:“卿等助紂為虐,實為賊所迫,朕深知也,故不忍加罪,如卿等說服其餘叛軍歸降,即是戴罪立功也。” 其時,身在叛軍的孫向東出列,率眾泣零拜曰:“君恩深重,敢不奉命。”出而大力勸解,叛亂乃平。後入神武閣,名列八大將軍之首,號稱剛勇天將。


    ——《隋史-孫向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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