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天幕似被潑了剛研磨出來的濃墨般,黑漆漆的一片,夏風輕輕地拂動樹梢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夜歸人小心翼翼的腳步,惟恐驚醒周邊的人們一般。浮動的空氣中,似有似無的暗香隨著泠泠的夜風,悄然送往夜幕下的各個角落,熏物無聲。


    不遠處,江都城內,北邊的一座大宅,各處輝煌的燈火次第熄滅,隻餘大廳內的幾支燭火在搖頭擺尾的掙紮求存。


    一個妙齡少女在前麵掌燈,引領著神態慵懶的雲玉真往後進的廂房款款行去。


    “小姐,剛才獨孤策公子問你進宮做什麽,你怎麽對他那麽不客氣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那個妙齡少女邊走邊疑惑地向自己的幫主小姐問道。


    “雲芝,你以為我以前就願意那樣奉承獨孤策麽,”雲玉真歎了一口氣,“我們巨鯤幫雖然名列九幫十會,與水龍幫、海沙幫並稱東南沿海三大幫派,名頭雖響,但惹人妒忌,實力也不像表象那麽強,而以水龍幫、海沙幫那麽強的實力還要找上宋閥、宇文閥作靠山,如果我們不也依附一個強大強援,恐怕早被人家吞並了呢。我也是不得以,才找上獨孤閥的。”


    “可是,我聽人說,現在獨孤閥更加受皇帝的信任了啊,而且我們還是寄居在人家的府邸裏,為什麽小姐對獨孤策公子不加理睬了呢?”雲芝更加不解。


    “獨孤閥再怎麽得皇帝信任,也不過是皇帝的臣子罷了,”雲玉真搖了搖頭,“我又何必舍本逐末,再作踐自己去搭獨孤策那小白臉呢?”


    想到那個遠不象傳說中那麽可怕古怪的皇帝,雲玉真嘴角邊不由綻出一絲發自心底的微笑,嗬嗬,皇帝好象並不是人們所說的那麽不堪啊,恩,還相當有趣呢。想起那個“他”在大殿上他“可惡”的動作和發呆時傻傻的模樣,她心頭一熱,玉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慢慢擴大。


    撫了撫嘴唇,雲玉真忽然想到,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麽笑過了呢,恩,好象自從父親雲廣陵被人刺殺,自己接任幫主之位後,就似乎沒有這樣笑過了呢。


    這時,主仆倆已經走進了廂房前的庭院了。


    “舍本逐末?”雲芝聽了幫主的話,腦筋一轉,忽然似有所悟,稍微吃驚地問道,“難道小姐你想要找那個昏君皇帝做靠山?”


    “別老是昏君昏君的叫他,”雲玉真不知道為什麽,似乎自己不喜歡聽人說“他”的壞話,心頭微有不悅,“以前他的身邊多是讒臣圍饒,不免作錯了些事情,現在可就不同了。”


    恩?雲芝聞言,猛的停頓下來,回頭愣愣地看著這個自己自小服侍、性格倔強的小姐,眼神奇異非常。


    雲玉真猝不及防,腳步刹不住了,身子撞上前邊瞠目結舌的雲芝。


    “丫頭,你作死啦,怎麽這麽一乍一呼的,想嚇死我呀。”雲玉真嗔怒道,怎麽平時伶俐乖巧的丫頭,今晚怎麽這麽笨手笨腳的。


    “小姐,你剛才、、、、、、剛才稱皇帝作什麽?‘他’?”雲芝一邊走,一邊還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小姐,你跟那個昏、、、、、、昏、、、、、、皇帝很熟悉麽?”雲芝本來還習慣性想稱楊廣為“昏君”的,但一瞧雲玉真有些惱怒的眼神,馬上條件反射似的改口。


    “什麽熟不熟悉的?”被雲芝這個貼身丫鬟飽含探究的眼神炯炯地注視,雲玉真心頭一亂,暗自羞惱,一些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我跟他又沒有什麽,不過是今天才見麵的。”


    “什麽?小姐,你今天出去就是去見昏、、、、、、皇帝?”雲芝震驚之後,才回想起幫主之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語,白皙的秀臉上浮現賊兮賊兮、大值玩味的笑容,“我聽人說,皇帝未登大寶,做太子的時候,是有名的翩翩英俊少年呢,隻是,不知曉現在五十歲的皇帝,還有沒有當年的風采呢?小姐,你是見過皇帝的,你給我說說看吧?”


    “死丫頭,你說什麽呢,你想知道,自己不會去看啊,”雲玉真給雲芝說得玉臉緋紅,慌亂地推搡了這個變得越來越大膽的丫鬟一把,“開門啦,都到門口了還不知道,真花癡!”


    雲芝笑嘻嘻地推開房門,把外間小房的火燭逐個點燃,讓進了小姐,然後閉上房門。


    內間雖然還是漆黑一片,但外間已是亮堂堂的了,燈下的雲玉真,更是百媚橫生,顯得光豔照人,而雲芝的容色本來就不俗,雖然比不上雲玉真,但也相差不遠,這番看來,與雲玉真交相輝映,可稱雙嬌!


    “小姐,給我說說見到‘他’的情形,好不好呀?”雲芝放下燈具,順手給坐到椅子上的雲玉真奉上了熱氣騰騰的上好的碧螺春。


    “真多事!”雲玉真明著是斥責雲芝,暗裏卻喜歡她引出這個話題,要知道,對於這次與“可惡的”皇帝會麵,有可能是她今生最得意的事情呢。


    當下,雲玉真詳詳細細的,像倒簍子一樣向雲芝這個忠實聽眾道出自己當日到行宮一行的全部經過。


    “好險哪,小姐,幸虧你早有準備,要不然你肯定被‘他’留在宮裏了。”雲芝坐在雲玉真的側邊,聽畢了小姐的宮廷曆險記之後,她拍了拍發育完全的胸脯,心有餘悸地說道。


    “什麽早有準備?”雲玉真笑吟吟地說道。


    雲芝睜大圓圓的雙眼,嬌聲說道:“小姐你不是說把 ‘他’的師承來曆寫了下來,交給手下的人帶走了,不是麽?”


    “我有麽?”雲玉真似乎一臉茫然地說道。


    “小姐,剛才你明明是這樣說的啊!”雲芝驚訝地說道。


    雲玉真撲哧一笑:“雲芝啊,想不到連你也給騙倒了呀。”


    “騙倒?”


    “是呀,”雲玉真微笑著說道,“我問你,我今日除了進宮那會兒之外,你什麽時候不在我的身邊,那麽,那些時候,你可曾看見我召見幫中的兄弟?”


    雲芝搖了搖頭,是呀,小姐好象並沒有分派哪些人出去啊。


    “那不就結了,我根本就沒有寫下他什麽師承來曆的東西,獨孤閥那些人雖然讓我們住在這裏,但也盯我們盯得很緊,我哪裏來的空閑啊,那麽說,隻是騙騙他罷了,”雲玉真得意地笑道,“想不到真的奏效。”


    “原來小姐是擺空城計,”雲芝恍然大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即而驚道,“可是,如果‘他’不信小姐的話,小姐豈非很是危險了。”


    “大不了給他留在宮中罷了,我也不怕!”雲玉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剛開始進宮的時候,她也是很擔憂皇帝看破她的偽像的,可是與他相處上一小段時間之後,她就完全地不擔心了。


    他是一個多麽“可惡的”皇帝啊!他一刀殺了自己的話,眉頭會不會微微地皺一下呢,恩,不過,他是不用刀這麽粗魯的兵刃的吧。


    “原來小姐是想進宮當‘他’的妃子啊,怪不得即使被留在宮中也不害怕了。”丫鬟在打趣自己的小姐。


    雲玉真被她說得怪不好意思的,大窘之下,沒好聲氣地說道:“好了,就你多嘴。深夜了,也該睡覺了。”


    雲芝倒也不敢過分逾越主仆的界限,嘻嘻一笑,應了一聲“是”,就又掌著燈,進了裏間給雲玉真點亮燭火,然後動手給她鋪就香噴噴的床第。


    “小姐,有人進來過了。”在外間剛鬆去披風的雲玉真聽見裏間的雲芝驚叫道。


    雲玉真一驚,連忙疾步衝了進去。


    燈火明晃晃的內間,暫時充就雲玉真香閨的房子裏麵,她的東西明顯的帶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雲玉真凝神沉思,是誰?是誰來此光顧?他(她)的目的是什麽?


    忽然,她聞到空氣中似乎滯留有一絲火折子燃燒後的焦味,於是向忙著整理細屑東西的雲芝小聲說道:“小心,我懷疑這人還沒走。”


    雲芝一驚,慌忙找來小姐的和自己的兵刃——雲玉真的是一管銅簫,而她的是一把配劍——她握著配劍,心中才稍安。


    “小姐,賊子在哪裏?”雲芝仔細搜尋了房間四周,但還是沒有發現,忍不住小聲問道。


    “噓!”雲玉真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遊目四顧。


    雲芝順著小姐的視線,先四周地掃視一番,然後,目光慢慢地向上遊移,最後定在頭頂的橫梁之上。


    昂頭瞧去,橫梁之上並沒有人影,但是,雲玉真主仆卻看得目不轉睛,手中兵刃緊了又緊,手心汗津急劇迸出。


    因為,在橫梁的中段,一條用來束腰的緞帶,憑空垂下。


    而這絕對不是她們倆的東西!


    ps:請注意,迦迦所寫的主角,不是superman,而是一個半吊子考古學家,請大大們原諒他偶爾犯的錯誤!關於雲玉真,迦迦可以大聲的說,她是原著中令迦迦心生敬佩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女性之一,臨危之際,她以稚齡接掌幫主大權,把幫務搞得有生有聲,而且更自創出“鳥渡術”,雖然也要使盡手段保全自己,但也可說得上自立自強了,實在是可以比擬“五四”以來的新女性!所以,迦迦就是冒著挨批、遭萬人唾罵的危險,也要安排她一個完滿的幸福生活。(厚著臉皮,再討張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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