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仍然飄灑個不停,天色依舊是灰暗暗的,隻不過峽口對出的廣闊原野上,卻憑空多出了一大片燃燒得哧啦哧啦作響的明晃晃的火炬組群,頓將整個峽口前方都照得蒙蒙亮,觀之峽口內裏的城樓關卡,反而陷入大團漆黑中,靜寂得異乎尋常。


    輕甲執槍的九千雄騎高舉火炬、穩如泰山地跨坐在健馬之上,正整整齊齊地排成三個大方陣,井然列於峽口前,寂然無聲。


    “你們怎麽曉得回援牧場城堡?”在三大方陣的最前位列,商秀絢正負手站立於許揚與吳言的身前,麵容清冷地說道。


    許揚與吳言皆是飛馬牧場的副執事,前者是一個矮瘦但精神卻甚為矍鑠的老頭,後者卻是個四十餘歲的矮壯漢子。


    許揚看了看含笑與商秀絢挨近站著的楊廣,麵色稍異,聽到商秀絢的問話,適才斂容正色,恭謹地一禮,肅聲稟道:“日前,屬下與吳副執事在養馬場那邊收到消息,說道四大寇已聯合起來,且有進犯我飛馬牧場周圍城鎮的跡象,當先便遣人飛馬送信回牧場,報之此事,同時整軍防備,不想,四大寇意在牧場城堡,隻分出少許人馬騷擾周邊城鎮,大隊人馬卻已抄直路奔來此地發動大圍攻。”


    “你等曾派出信使了?”商秀絢沉吟道,“怎的城堡方麵沒有收到有關這方麵的消息?”


    卓然站在一旁的楊廣望著商秀絢在屬下麵前竭力裝出的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再回想適才山巔之上她那小女兒的情狀,微感好笑,他輕聲咳嗽,笑著提醒道:“秀絢,有可能是陶叔盛那裏出問題了。”


    許揚與吳言聽到楊廣這個初次見到的男子用這麽親密地語氣跟商秀絢說話,心中暗自嘀咕。均是猜測他的身份:莫非他是場主的……


    “場主,陶執事那邊出了什麽事情嗎?”許揚人老成精,聞得楊廣那大含深意的話語,與吳言對望一眼,出聲問道


    商秀絢聽到楊廣在眾人麵前公然用那般語氣跟自己說話,再看到屬下兩名副執事那躲躲閃閃又蘊含著曖昧的眼神,大是羞窘。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秀靨更是塗了胭脂了般。


    又聽到許揚的話,她先是白了楊廣一眼,目光低垂地說道:“陶叔盛地事情以後再說個清楚,眼下最緊迫的是如何援救城堡一事。”


    “場主,峽口關卡既為賊寇所控。我牧場大隊援軍恐怕一時之間亦難以攻破,入去增援,”矮壯的吳言忽然出聲問道,“那城堡現下豈不是危在旦夕?”


    倒提一枝煙管的許揚聞言,麵色亦是凝沉。他與吳言身為牧場高層,自是知曉東西兩處峽口四道關卡皆是易守難攻的險地,此次他們這九千騎兵來得匆忙。亦沒料到峽口險地竟已為人賊寇所占,故而連一把攻城梯都攜帶,若要以身後地輕騎兵連破兩道關卡,這與叫他們赴蹈死地又有何異?


    “是了,場主,”許揚心中一動,突然詫異地問道,“城堡既然為賊寇重重圍困。場主與這位廖公子又為何得出?”


    商秀絢收斂適才波動的心神,望了望身邊微笑不語的楊廣,目光婉轉,淡然說道:“我們乃是越山而出。”


    “越山而出?”許揚與吳言麵麵相覷,心內驚奇更盛。他們亦是牧場七大姓“商、梁、柳、陶、吳、許、駱”等望族中人,近兩百年來皆世居此地。對牧場城堡周圍的地勢哪裏不是如數家珍的。


    據他們所知,牧場城堡與峽外相通地道路,除卻兩條狹長的峽道,絕對沒有第三條路才是,而城堡後麵高山險峰環圍,陡峭非常,便是猿猴欲渡,亦深愁難以攀緣,可是,現在場主卻說是越山出來的。


    ----難道,他們兩人是飛過來地?


    “秀絢,時候差不多了,”楊廣不理會兩人的疑惑,忽然開口說道,“我們還是早些行動為好。”


    商秀絢仰頭望了望漸漸消停下來的飄雨以及愈來愈深的夜色,點頭說道:“也好,這時候他們的警戒心也應該是最低的。”


    許揚與吳言聽了商秀絢的話,同是輕咳一聲,眼光掃向了別處,而楊廣則是嘿嘿一笑,肩肘碰了碰商秀絢的手臂,向肅然排列在四人身後地九千騎擺了擺頭。


    商秀疑然惑回頭,轉瞬便即明白了過來,方才九千騎兵奔湧馳來,直將地皮震得亂顫,峽口關卡城樓上的賊寇哪裏還不知曉來了大群騎兵,上麵之所以不點火聲張,隻怕亦是猜出這是牧場援軍已經到來,他們打得劈啪響的算盤恐怕就是想引這些似乎不明牧場真實情況的援軍進入峽道,然後再來個甕中捉鱉。


    商秀絢想通這點,臉色不由又是紅了紅,不知道怎麽的,今天地她比起往日,好似沒那麽精明了。


    “場主,我等又該如何行事?”許揚聽到商秀絢話裏似乎有了什麽計劃,他看了看旁邊笑得高深莫測的楊廣,作禮問道。叩門?”黑暗中傳出疑惑的低語。


    “我怎麽知道!”另一個聲音沒好氣地低聲回道。


    這是東峽峽口開闊處的第一道關卡,小城門緊閉,黑暗的城樓上,影影綽綽地低伏著兩百多個手執單刀的大漢,為首的那個絡腮胡大漢拄著一根半丈來長的粗大木棒,目露凶光地俯視著城樓下的一箭之地外的黑壓壓、靜寂寂的九千輕騎,心下忽地有些焦躁不安。


    “羅老大,有些不妥,”一個身披文士袍、手中卻拖著兩柄獠牙大斧的瘦小漢子,湊到絡腮胡大漢的身邊,小聲說道,“下麵那幫飛馬牧場的灰孫子這般不前不後的,隻怕正在搞什麽陰謀。”


    “即使知道他們有詭計,你病書生又能怎樣?”絡腮胡羅老大怪眼一翻,低吼道,“人家怕不有數千人馬,他們不上來,難不成你想打開城門叫兄弟們出去跟他們硬碰?”


    “這倒不至於,”瘦小漢子“病書生”訕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該向最裏頭的曹老大求些救兵?”


    “用不著!”羅老大雖然有些不安,但卻不想在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麵前表露出來,他故作不屑地瞥了一眼“病書生”,拍了拍掌中的粗長大棒,瞪眼說道,“隻要咱不下去,憑他們那些騎兵,甭想輕易過得來----老子就不信他們的馬真的會飛!”


    羅老大身邊一個無所事事的賊兵,自小便敏銳非常的眼光不經意地掃過左端峽壁上方,忽然看到山峰高處有一團模糊的黑影,正一蕩一蕩的向攔峽而起的城樓這邊降落,他忍不住仰頭細看,驚奇地指了上去,喃喃地說道:“咦?那是什麽東西?”


    這賊兵身周的眾人聞言,同時呆楞了一下,抬頭仰望,目光所至,隻見那高高的峭壁上,流星般的降下一大團黑影,抬頭不過半瞬,竟已向城樓這下邊落下了十數丈,眼看數個呼吸間便要降落於城樓之上。


    病書生極目眺望,當那團黑影距離城樓之上的跑道隻有十丈高的時候,終於看清那絕對不是偶然間飛落的大鳥,而是背負著什麽東西的人影,他心中大驚:究竟是什麽人?竟有如斯高明的輕身術?


    羅老大亦確定那是個人來著,他既驚且懼,禁不住地開聲大吼道:“不好!肯定是飛馬牧場那些灰孫子的人!”


    “燃燈!燃燈!弓箭手準備!”


    羅老大的大嚷聲猶自在峽口回蕩,峭壁上的那道巨大的人影已一個倒翻,從六丈高的岩石上飛身落下,正正地踏足在城樓的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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