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竟是真的?”侯希白為師妃喧所邀,來寇仲這裏詢問此事之前,還道是江湖之人以訛傳訛,此刻聽見寇仲回以肯定,說道楊廣果真敢冒白道武林之大不韙,公然囚禁了寧道奇,驀然地,他的臉色登時微微一變,對楊廣膽量之大,禁不住地暗暗吃驚。


    “事情恐怕遠非這般簡單,師妃喧暗運師門止怒之法,強自按耐住心頭的滔滔驚忿,她眸子裏射出淩厲的神光,麵無表情地說道,“據在下所知,寧道奇散人在被囚禁之前,一身的武功,便已為隋皇陛下所廢去,可憐他老人家近兩個甲子的修行,竟是一朝付諸流水。”


    “竟有此事?”侯希白再聽之下,登時大驚失色,倏地站起身,瞠目結舌地駭然問道。


    須知一人之武功修為,得來實是不易,一朝為人廢去,便是形同廢人,對那人而言,簡直是生不如死,這種手段,也向來為人所不齒,即便是黑道惡徒,隻怕也不敢輕易動用。


    寇仲聞言心中亦是大震,此前他從徐子陵與跋鋒寒的口中得知當夜便宜姐夫大發神威,獨自擒下寧道奇,後來更是拘押在深牢之中,自當夜而到此時,寧道奇頹守獄中,仍然毫無反抗的動靜,他還隻道是便宜姐夫封住了寧道奇的武功,但現在聽起來,分明是那便宜姐夫已將寧道奇的氣海穴硬生生地破去,教那位天下大宗師的畢生所學都盡作無用之功。


    寇仲思忖到便宜姐夫對寧道奇這天下共仰的人物,都敢使出這般狠辣無情的手段,心中頓時驀地升起一絲寒意,隻是……寇仲卻斷斷料想不到,將別人的武功廢掉,這對於楊廣來說,並非是什麽惡毒無恥的手段。以他這個來自未來的西貝貨地思維來考慮,他所做下的事情也並非很是過分,用他的話來說,他隻不過是將大敵的“武器”解除而已。


    “秦先生,你究竟是誰?”寇仲勉強地鎮靜了下自己紛亂的心神,冷聲問道,站在他的角度。眼下卻並非是質疑皇帝作法適當與否的時候,但是,眼前這人消息靈通,語氣中又深含著徹骨地忿恨,這殊為可疑。很顯然地,他並非侯希白的萍水之交,一介士子般的簡單。


    師妃喧見寇仲眉宇微擰,若有所想,芳心之中頓時微微一動。她暗暗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運起守心靜氣的法門,緩緩地平息心內的怒嗔恨忿。同時盡量地收斂起眼中地銳如刀刃的鋒芒,登時之間,她那美如冠玉的嬌容,便綻露出聖潔寧靜的光輝,霎時間,她整個人便似沐浴著一層淡淡的氤氳仙氣,使她看起來,仿佛是從九天之上翩然而下地仙家。“在下勉強也添為江湖一員。有些小道消息也屬正常,但是,這並非重點,”師妃喧美眸中水光流轉,她望著旁邊看得微微怔住的侯希白和寇仲。聲音輕柔動聽,隻聽她淡淡地說道。“關鍵是,隋皇陛下竟對散真人下得了這般殘忍的手段,究竟該,還是不該呢?”


    侯希白在旁邊已聽得驚駭欲絕:天下三大宗師中地散真人寧道奇竟已被楊廣廢去武功?


    自楊虛彥在洛陽皇宮神秘失蹤之後,侯希白的師傅石之軒與他的聯係便漸漸緊密,因而他也得其頻頻傳訊,其中便有說道,聖門聖極宗繼向雨田之後的宗主已經出現,而繼承新一代宗主之位,聖門內冠以聖帝之稱的,便是大隋朝的二世皇帝,人稱無道昏君的楊廣!


    “這位新聖帝楊廣竟能將寧道奇擊敗,且將他武功廢去?這事情實在駭人聽聞!”侯希白腦海裏的念頭不住沸騰,臉色也微微地變幻,他在心中暗暗地嘀咕道,“難道傳言中,他已將大俠燕飛與上代聖帝向雨田合著並留下地秘卷《神典魔藏》悟通領徹的說法是真的?”


    “寧道奇都為他所擊敗,畢玄、傅采林也自不在話下,那天下間還有誰是他的敵手?”侯希白實不知那夜的情形,隻在暗自震驚,心中喃喃念道,“天下第一高手,聖帝楊廣!”


    當此之時,寇仲聽出“秦川”話中之意,已經是隱隱地挑起了江湖中人與大隋皇帝地對立,他心中登時地暗自戒備著,他臉色微沉,凝聲說道:“秦先生,散真人雖然德高聲隆,但是他夜闖禁宮,觸罪在先,之後又抗拒天家威嚴,此等行事,已是罪在不赦!但皇上隻是將他拘囚於深牢之中,這般的處置,已是法外容情,難道秦先生覺得其中還有不妥?”


    “說到散真人他老人家武功被廢之事,秦先生也自承是道聽途說,這自不足為憑,至於事情之始末,他日自有分曉,秦先生隻要靜等便是。”其實寇仲根據以往便宜姐夫對自己說起慈航靜齋與寧道奇之時地那種持以鄙視與唾棄的觀感,心中已經肯定,寧道奇的武功斷然已為那位便宜姐夫所廢去,但是現在既然已經乘在便宜姐夫的大船上,他還能怎麽說呢?


    更何況,寇仲相信,便宜姐夫既然已經作下這等事情,自有後續的霹靂手段來應付,但事實上,他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便宜姐夫,因為,楊廣自從將寧道奇扔進大牢之後,便徹底地把寧道奇給忘在腦後了,若非是牢頭盡忠職守,扔給他兩塊薄薄的毛毯,恐怕寧道奇這位天下三大宗師中的散真人,便已經因為失去抵禦寒氣的真氣,而凍得魂歸西天了。


    寇仲見這位身上隱有絕代風華的“秦川”的口齒隱含鋒銳,心中又懷疑他身份來曆,當下便不欲與之多說,轉過頭來,疾急地對侯希白說道:“侯公子,你此來還有什麽事嗎?”


    此刻還正在吃驚著的侯希白,聽出寇仲話裏已經是下了逐客令,又見心中的仙子師妃喧與之隱約交惡,但此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心中頓感為難,於是他便望了一眼身邊的玉人。


    師妃喧見寇仲竟然對自己下逐客令,芳心內登時暗自不悅,但她自見了寇仲之後,卻又有了新的打算,此刻見侯希白望來,她便在心中念著“小不忍則亂不謀”,然後微微頷首。


    侯希白見仙子點頭,同意離去,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對寇仲很有好感,自然不願意因為心中玉人的原因而與之交惡,當下,侯希白便與師妃喧起身告辭,寇仲眼見此時日頭逐漸升高,出師之時已是迫在眉睫,因而也不多說什麽客套話,拱手作禮,將兩人送了出門。


    當寇仲再次回到主廳,那扇屏風的後麵,便轉出了神色凝重的徐子陵和跋鋒寒兩人。


    “咦!你們怎麽弄出這副表情的啊?”寇仲見到徐跋兩人的臉色,頓時驚訝地問道。


    “侯希白絕非等閑,那秦川更是非凡!”跋鋒寒沉聲說道,然後便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徐子陵點頭示意讚同,他沉吟著說道:“侯希白暫且不提,那位秦川,我有種很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的感覺,而且他……好象已經發覺我和老跋躲在屏風的後麵偷聽……”


    寇仲與跋鋒寒聞言,同時色變,他們與徐子陵相處日久,自然是對他那種異常玄妙的靈覺充滿信任,但若真是這樣,那豈非是說,那位秦川竟是一位天下罕見的絕頂高手,所以才能在徐、跋兩人的刻意斂息之下,還能在不動聲色間便真切地感覺到他們倆的存在?


    這種級別的絕頂高手,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地冒將出來,江湖中便是連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呢?看他今次氣勢淩人的質問寧道奇之事,便可知曉他的立場,如果與之為敵,定然是頭疼不已!但眼下看來,卻已是不可避免之事!頭疼呀!


    “這秦川究竟是什麽人?”寇仲與跋鋒寒麵麵相覷,但思索良久,仍是沒點頭緒,隻有徐子陵眉頭微微鎖起,腦海裏閃現出一絲朦朦朧朧的異光,眼神微定,若有所悟。


    寇仲他們尚在冥思苦想的時候,楊廣也是緊皺雙眉,不過倒不是知曉師妃喧竟前去“拜訪”寇仲他們,他手底下雖已組建起暗探機構,但眼下卻還沒有明朝錦衣衛那般神通廣大。


    初冬暖洋洋的近午陽光灑照在東宮那高大雄壯的殿宇之上,幻出層層的金光,從遠處看去,整片林林立立的宮殿群落,便仿佛那傳說中的玄瓊玉京般的燦爛奪目,金碧輝煌。


    楊廣負手佇立在東宮常祥殿前的走廊中,他眯起雙眼,怔怔地望著殿前那空曠的青石廣場,好似正在發呆般,但事實上,他卻是在功聚雙耳,仔細地傾聽殿內傳出的稚嫩讀書聲。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這聲聲的讀書之聲,正是殿中端坐著的越王侗所念,聽他讀得順暢的程度,當可知其素日之刻苦。


    其實楊廣對越王侗這個聰明伶俐的便宜孫子,也是有些許的憐惜和好感,但是,若是叫他把這個自己比之年長不了多少的少年,真當作孫子來看待,卻是萬萬不能的。


    楊廣今日來此,實是因為在記憶裏挖掘出,越王侗竟是“自己”與兒媳劉秀兒扒灰所生的兒子,心中震驚難已,散了朝會之後,在偏殿略坐少時,鬼使神差之下,便逛到這裏來。


    也許,這正是正牌楊廣所留下來的最後一絲潛意識所致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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