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樣子。</p>
槐蔭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布倫希爾號上的戰鬥，看得不亦樂乎。</p>
景辭則換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給自己開了一瓶威士忌，眺望著遠處的衝天而起的火光，澹澹說道：“為了一滴古神之血，真的連命都不要了。這群人甚至連是誰創造的這滴古神之血都不確定，卻能把命都豁出去。”</p>
“如果是被感染了，那就隻能把一切希望都賭在古神之血上。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沒有進化的天賦，相比於失去自由，更害怕死亡。”</p>
槐蔭笑道：“萬一那位至尊恰好在沉睡，那就是血賺啊。”</p>
“萬人屠這個蠢貨的實力還不錯，如果他能忘記當年的那些事情，說不定還有機會進階聖域，但眼下看來，多半是有點懸了。”</p>
“司家的這個老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當年老二的死，有沒有他的一份？如果有的話，下次找個機會，給他點教訓。”</p>
“老師，想弄死這個老東西還是有點難度的，雖然他的實力確實不怎麽樣，但逃命的本事放眼全世界，大概保三爭一。”</p>
“這麽厲害嗎？相比於李青鬆，他倒是還算有點本事。”</p>
“好一招龍血噴湧，配合殺戮領域，爐火純青。”</p>
“司家的老東西作為一個輔助途徑，倒也是一朵奇葩，這都能躲開？”</p>
“咦，這是柳家的後人吧？這胖子也有點意思。”</p>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看清的。</p>
反正顧見臨隻能看到衝天而起的火光，感受到無數生命韻律的消失。</p>
“還沒打完麽？”</p>
他心情莫名的複雜，也不知道古神之血最後究竟花落誰家。</p>
這個倒黴蛋……啊不對。</p>
這個幸運兒，到底是會是誰。</p>
蘇有珠低頭瞥了一眼手機，幽幽說道：“今晚估計是打不完的，就算有人能奪下古神之血然後逃跑，也不代表日後會不會被暗殺。”</p>
顧見臨挑眉：“三爺也在爭奪古神之血？這是圖什麽？”</p>
“神侍。”</p>
蘇有珠抬起美眸，認真說道：“雖然概率很低，但一旦創造出了神侍，那就極具研究價值。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沒有天賦，卻依舊想要掌握進化之路的力量，尤其是黑暗世界裏的人。一個活的神侍，具有巨大的研究價值。”</p>
她頓了頓：“當然，更多的人是想要活命，但他們一旦真的成為了神侍，大概就會一頭紮進古神界裏躲起來，再也不會出來。”</p>
</p>
“以太協會也是抱著這樣的打算麽？”</p>
顧見臨明白了，原來屠夫居然還是個珍惜保護動物。</p>
“沒什麽看頭了。”</p>
景辭收回了視線。</p>
槐蔭嗯了一聲，打了一個響指。</p>
雜貨鋪外的景象驟然倒轉歪曲，恢複正常的時候已經到了洛東小區。</p>
槐蔭轉過身來，問道：“張議員的靈魂，用安魂鈴拘了吧？”</p>
顧見臨一怔，嗯了一聲。</p>
“物盡其用。”</p>
槐蔭澹澹說道：“審判庭的議員，還是很有分量的，尤其是李青鬆那個蠢貨一直很重視他。包括張議員本人，在以太協會也有不少關係網，接下來怕是還有不少麻煩是要處理。但不用你擔心，為師早有準備。”</p>
顧見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李青鬆呢？”</p>
槐蔭笑道：“放了。”</p>
顧見臨有些惘然：“放了？”</p>
“是的，放了，本來就是將死之人，把他殺了也沒什麽意思。李青鬆也不是隱修會的人，本身沒什麽價值，不如用來做一個小實驗。”</p>
槐蔭擺了擺手，感慨說道：“老一輩的事情，倒是不用你擔心。從今天起，以太協會的內部權力結構即將再次發生變動。這是二百年來最大的變革，也是你們年輕人嶄露頭角，改天換日的機會，一定好好把握。”</p>
老師已經撐起了天空。</p>
接下來的路，就要自己走了。</p>
話音剛落，槐蔭緩緩閉上了眼睛，本就滄桑的麵容似乎變得更加衰老了，呼吸和心跳都微弱到不可聽聞，像是睡著了一樣。</p>
轟隆隆，整個雜貨鋪都在顫動，仿佛即將崩潰。</p>
景辭打了一個響指，強行為穩定住了這片空間。</p>
“老師？”</p>
顧見臨嚇了一跳，心中沒由來一顫。</p>
包括蘇有珠都驚訝地瞪大眼睛。</p>
“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p>
景辭推著輪椅，平靜說道：“老師這一生都在為了人類世界而戰，時不時還要跟至尊級碰一碰。尋常的天災，基本跟古之至尊交手兩次以上，大概就要廢了。但老師跟古之至尊戰鬥的次數，卻已經多到數不清了。”</p>
“赤之王跟他的天譴，也對老師造成了極大的負擔。”</p>
他認真說道：“接下來，我要帶老師去找個神官看一下。雖然他確實還能活兩年，但我希望在他人生最後的兩年裏，能過得舒服一些。”</p>
不知為何，顧見臨聽著這些話，陷入了沉默。</p>
這一刻他的腦子裏閃回了很多畫麵，有雜貨鋪麵前擺弄著銅錢的老人，有頂天立地宛若神明的偉岸背影，有擎天而起的青色麒麟。</p>
這個世界滿是風雨，但始終有個老人，在他背後為他撐著傘。</p>
幫他遮風擋雨。</p>
很多人說青之王百般不是。</p>
但對他而言，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p>
而現在，老師時日無多了。</p>
顧見臨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攥緊了手掌。</p>
蘇有珠敏銳地發現了他的情緒。</p>
相伴那麽多年，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p>
顧見臨天生性格澹漠，也很少有情緒，身邊的人也不多，但當他真的在乎什麽的時候，就會表現得非常的明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p>
比如當初在墓園裏，他看著墓碑時的蒼白眼神。</p>
還有在歸葬之色的地下遺跡裏，緊緊抱住她的雙手。</p>
以及此時此刻，被他捏得發白的指節。</p>
因為擁有的太少了。</p>
所以一旦得到了，就不想失去。</p>
蘇有珠默默伸出手，輕輕地把他的手掌握住。</p>
顧見臨一愣，回過神來，有些恍忽。</p>
“人生在世，最重要就是正視離別。”</p>
景辭為輪椅上的老人蓋上了毛毯，微笑說道：“老師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但能不能讓他走的時候不留遺憾，那就全看你了。”</p>
時空顫動起來。</p>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我知道了，師兄。”</p>
蘇有珠也認真俯身行禮：“慢走。”</p>
雜貨鋪宛若水中的倒影一般消失了。</p>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站在原地。</p>
夜色寂寥，蟬在樹上叫得沒完沒了。</p>
良久過後。</p>
“別太擔心，還有兩年多的時間。”</p>
蘇有珠輕聲說道：“你父親當年說過，在這個超凡的世界裏，還有很多人類根本沒有發掘出來的秘密。說不定就有機會，給青之王續命呢？”</p>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感受到少女眼神裏的關切，嗯了一聲。</p>
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而是務實派。</p>
還有兩年的時間。</p>
足夠他做很多事情。</p>
“對了。”</p>
顧見臨伸手到背後，從麒麟之楔的空間裏取出了裝有月石之心的盒子，遞給她說道：“這個東西我幫你拿到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進階了？”</p>
蘇有珠感受到盒子裏的血腥氣，確認是月石之心無誤。</p>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本來是要生個氣，跟他發脾氣的。</p>
隻是看著燈光下，少年的臉。</p>
忽然就不忍心了……</p>
好煩哦。</p>
·</p>
·</p>
北歐，挪威。</p>
隱約有轟鳴聲響起，古舊的雜貨鋪出現在了洶湧起伏的冰海岸邊。</p>
景辭推開了店門，風雪湧入進來。</p>
“行了，已經到了。”</p>
他忽然說道。</p>
槐蔭默默睜開了眼睛，眼神混濁又暗澹，仿佛將死之人。</p>
景辭澹澹說道：“您至於麽？”</p>
“你懂什麽？”</p>
槐蔭幽幽說道：“我若是不這麽做，怎麽能讓他感到傷心難過呢？他不傷心難過，小姑娘又怎麽會心軟呢？小姑娘不心軟，他們今晚不就吵架了麽？”</p>
“你師弟那個人硬的跟鋼鐵一樣，思路又僵又直。”</p>
他感慨道：“還得讓為師出馬啊。”</p>
景辭隨意問道：“您覺得師弟遇到的這兩個，哪個比較符合您的心意？一個是總會長的接班人，另一個……是他的後人，都挺有意思的。”</p>
槐蔭認真地想了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兩個小姑娘都不錯，誰先拿下這個木頭，就看各自的本事了。以我的立場來說，當然是都想要了。但這小子就是不開竅，他要是有我這個做老師的三分之一本事，兩個姑娘早就放產假了。”</p>
說完他重重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口鮮血，染紅了地麵。</p>
景辭欲言又止。</p>
“我已時日無多，這輩子又無兒無女，偶爾也想跟普通人一樣，享享天倫之樂。你已經沒指望了，老二也已經不在了，還不是得指望老三？”</p>
槐蔭望向屋外的冰層以後，眼神忽然就變得明亮起來，一把掀開了身上的毛毯，麻利地從輪椅上起身，麵色紅潤，中氣十足：“走，冰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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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蔭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布倫希爾號上的戰鬥，看得不亦樂乎。</p>
景辭則換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給自己開了一瓶威士忌，眺望著遠處的衝天而起的火光，澹澹說道：“為了一滴古神之血，真的連命都不要了。這群人甚至連是誰創造的這滴古神之血都不確定，卻能把命都豁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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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屠這個蠢貨的實力還不錯，如果他能忘記當年的那些事情，說不定還有機會進階聖域，但眼下看來，多半是有點懸了。”</p>
“司家的這個老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當年老二的死，有沒有他的一份？如果有的話，下次找個機會，給他點教訓。”</p>
“老師，想弄死這個老東西還是有點難度的，雖然他的實力確實不怎麽樣，但逃命的本事放眼全世界，大概保三爭一。”</p>
“這麽厲害嗎？相比於李青鬆，他倒是還算有點本事。”</p>
“好一招龍血噴湧，配合殺戮領域，爐火純青。”</p>
“司家的老東西作為一個輔助途徑，倒也是一朵奇葩，這都能躲開？”</p>
“咦，這是柳家的後人吧？這胖子也有點意思。”</p>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看清的。</p>
反正顧見臨隻能看到衝天而起的火光，感受到無數生命韻律的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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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情莫名的複雜，也不知道古神之血最後究竟花落誰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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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幸運兒，到底是會是誰。</p>
蘇有珠低頭瞥了一眼手機，幽幽說道：“今晚估計是打不完的，就算有人能奪下古神之血然後逃跑，也不代表日後會不會被暗殺。”</p>
顧見臨挑眉：“三爺也在爭奪古神之血？這是圖什麽？”</p>
“神侍。”</p>
蘇有珠抬起美眸，認真說道：“雖然概率很低，但一旦創造出了神侍，那就極具研究價值。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沒有天賦，卻依舊想要掌握進化之路的力量，尤其是黑暗世界裏的人。一個活的神侍，具有巨大的研究價值。”</p>
她頓了頓：“當然，更多的人是想要活命，但他們一旦真的成為了神侍，大概就會一頭紮進古神界裏躲起來，再也不會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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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協會也是抱著這樣的打算麽？”</p>
顧見臨明白了，原來屠夫居然還是個珍惜保護動物。</p>
“沒什麽看頭了。”</p>
景辭收回了視線。</p>
槐蔭嗯了一聲，打了一個響指。</p>
雜貨鋪外的景象驟然倒轉歪曲，恢複正常的時候已經到了洛東小區。</p>
槐蔭轉過身來，問道：“張議員的靈魂，用安魂鈴拘了吧？”</p>
顧見臨一怔，嗯了一聲。</p>
“物盡其用。”</p>
槐蔭澹澹說道：“審判庭的議員，還是很有分量的，尤其是李青鬆那個蠢貨一直很重視他。包括張議員本人，在以太協會也有不少關係網，接下來怕是還有不少麻煩是要處理。但不用你擔心，為師早有準備。”</p>
顧見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李青鬆呢？”</p>
槐蔭笑道：“放了。”</p>
顧見臨有些惘然：“放了？”</p>
“是的，放了，本來就是將死之人，把他殺了也沒什麽意思。李青鬆也不是隱修會的人，本身沒什麽價值，不如用來做一個小實驗。”</p>
槐蔭擺了擺手，感慨說道：“老一輩的事情，倒是不用你擔心。從今天起，以太協會的內部權力結構即將再次發生變動。這是二百年來最大的變革，也是你們年輕人嶄露頭角，改天換日的機會，一定好好把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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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槐蔭緩緩閉上了眼睛，本就滄桑的麵容似乎變得更加衰老了，呼吸和心跳都微弱到不可聽聞，像是睡著了一樣。</p>
轟隆隆，整個雜貨鋪都在顫動，仿佛即將崩潰。</p>
景辭打了一個響指，強行為穩定住了這片空間。</p>
“老師？”</p>
顧見臨嚇了一跳，心中沒由來一顫。</p>
包括蘇有珠都驚訝地瞪大眼睛。</p>
“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p>
景辭推著輪椅，平靜說道：“老師這一生都在為了人類世界而戰，時不時還要跟至尊級碰一碰。尋常的天災，基本跟古之至尊交手兩次以上，大概就要廢了。但老師跟古之至尊戰鬥的次數，卻已經多到數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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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臨天生性格澹漠，也很少有情緒，身邊的人也不多，但當他真的在乎什麽的時候，就會表現得非常的明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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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顫動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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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不忍心了……</p>
好煩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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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有轟鳴聲響起，古舊的雜貨鋪出現在了洶湧起伏的冰海岸邊。</p>
景辭推開了店門，風雪湧入進來。</p>
“行了，已經到了。”</p>
他忽然說道。</p>
槐蔭默默睜開了眼睛，眼神混濁又暗澹，仿佛將死之人。</p>
景辭澹澹說道：“您至於麽？”</p>
“你懂什麽？”</p>
槐蔭幽幽說道：“我若是不這麽做，怎麽能讓他感到傷心難過呢？他不傷心難過，小姑娘又怎麽會心軟呢？小姑娘不心軟，他們今晚不就吵架了麽？”</p>
“你師弟那個人硬的跟鋼鐵一樣，思路又僵又直。”</p>
他感慨道：“還得讓為師出馬啊。”</p>
景辭隨意問道：“您覺得師弟遇到的這兩個，哪個比較符合您的心意？一個是總會長的接班人，另一個……是他的後人，都挺有意思的。”</p>
槐蔭認真地想了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兩個小姑娘都不錯，誰先拿下這個木頭，就看各自的本事了。以我的立場來說，當然是都想要了。但這小子就是不開竅，他要是有我這個做老師的三分之一本事，兩個姑娘早就放產假了。”</p>
說完他重重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口鮮血，染紅了地麵。</p>
景辭欲言又止。</p>
“我已時日無多，這輩子又無兒無女，偶爾也想跟普通人一樣，享享天倫之樂。你已經沒指望了，老二也已經不在了，還不是得指望老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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