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綢帶被一圈圈打開,裏麵是潰爛不堪的傷口,因為時間太久,傷口外圍有了結痂的趨勢。


    帶著血漬的月白色絲綢衣服,已經與傷口粘在了一起,想要給衛景曜的傷口上藥,就必須先把血衣分開。


    這讓謝扶搖有些為難,從前在戰場上倒也不是沒有過這種狀況,隻需用外力將布料撕開即可。


    衣服與皮肉連在一起,撕扯之下難免會讓傷口再次撕裂,破皮流血,戰場上藥物短缺,雖然方法殘忍,但也好過讓傷口感染的強。


    普通的士兵可以習慣性的用這種法子,可眼前這個人是皇親貴胄,從小嬌生慣養,不知他能不能承受這樣的苦痛。


    “謝姑娘莫不是睡著了。”衛景曜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眼,目光灼灼盯著謝扶搖。


    “傷口與衣服粘在了一起,需要用溫水化開,才能上藥。”謝扶搖手僵在了半空中,皺了皺眉頭,如實說道。


    “沒想到謝姑娘這個閨閣千金竟然還懂得治療外傷之法,如此博學多聞,本王敬佩。”衛景曜聲音一沉,眸子顯出了幽暗的深色。


    這個小狐狸果然不簡單,上能議論朝局政治,下能遊刃於內宅爭鬥。


    知道止血之術,還懂治傷之法,這些東西哪裏是一個閨閣小姐該會的,她到底還能給自己多少驚喜。


    他是在試探自己?


    謝扶搖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思緒,今天自己暴露的的確有些多了,也難怪衛景曜會起疑心。


    “王爺別忘了,臣女的出身將門,對於這些從小便是耳濡目染,不過是簡單的處理外傷而已,臣女還不在話下。”謝扶搖低頭思量著。


    本來是無意間的動作,可在衛景曜的眼中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還以為她是想起了傷心事,在暗自傷心,衛景曜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了。


    “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謝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有這麽一個什麽都會的合作夥伴,本王高興還來不及呢。”


    衛景曜扭過頭去,將目光放在了旁邊的配劍上。


    謝扶搖隻感覺眼前劍光一閃,一塊染紅了的白色絲綢便飄落在了地上。


    剛剛抬起頭來,就看到衛景曜的右手已經放在了左臂的傷口處。


    衛景曜沒有絲毫的猶豫,帶血的衣袖就這樣被連皮帶肉的扯了下來。


    “啊……呃……”


    撕心裂肺的痛呼聲被硬生生壓在了喉嚨裏,衛景曜疼的渾身發抖,下唇幾乎被牙齒咬出血珠來。


    “王爺。”謝扶搖沒想到他下手竟然如此幹淨利落,對自己毫不留情。


    看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謝扶搖不再猶豫,用手帕擦拭著周圍的血跡,然後將手中的草藥快速的按在了傷口上。


    “稍微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這種草藥名曰雪芷,雖然治療外傷的效果顯著,不過對傷口也有極大的刺激性。


    在敷上此藥一炷香的時間之內,傷處會劇痛難忍。


    “呃……”


    衛景曜的右手死死扣住,仿佛想要抓住些什麽,額頭的冷汗一滴一滴砸在了冰冷的地麵上,可他隻是悶哼強忍。


    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砸在了謝扶搖的心底,看著蜷縮在一旁的衛景曜,謝扶搖有些不忍心。


    他現在一定很痛吧。


    一雙白淨細嫩的手,輕輕撫上了衛景曜的指骨,溫柔的鬆開了他緊緊握住的右手。


    這場景似曾相識,仿佛上一世也經曆過,衛崢出宮時曾被人行刺,雖然刺客被擒,可是衛崢卻被劃破了胸口。


    上藥的時候,他也是這般難受,大發雷霆,是自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讓他緩解疼痛。


    原來以前也曾如此的美好過,隻是後來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


    如果說劊子手殺了的是自己的肉體,那麽衛崢毀滅的就是自己的心。


    淩遲之刑雖然痛苦,可是卻比不上衛崢那淬了毒般的眼神,冰冷陰蟄。


    謝扶搖心口一緊,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許多。


    “嗯……謝姑娘是覺得本王還不夠痛?”


    衛景曜下意識的抽了抽手,抬起頭來,一張汗津津的側臉,正斜著眼眸盯著謝扶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是我走神了。”


    謝扶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斂著那些不安的情緒


    孤獨的夜晚很容易讓人想那些有的沒的,埋在心底的最黑暗的記憶,在不停的翻騰跳躍著,越是收斂越是放縱。


    “話說……謝姑娘竟然主動握上本王的手,難不成是喜歡上本王了。”


    衛景曜呼吸不均勻,以至於每說幾個字都要停頓一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上蒙上了一層水霧,更是平添了幾分誘惑。


    “王爺多慮了,臣女這麽做隻是為了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而已,既然王爺還有心情說笑,想必是沒事了,那可否先把臣女的手放開。”


    謝扶搖想要把手抽出,可是卻被衛景曜握得更緊了。


    “本王痛得緊,謝姑娘難道要如此不念舊情。”


    衛景曜垂下了眉眼,看上去像是真的受了委屈一般。


    謝扶搖有些無奈,他這是明著和自己耍無賴呀,可是自己卻偏偏不能拒絕他。


    看著眼前的楚王,謝扶搖感覺有些陌生,他似乎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


    衛景曜有些後悔,或許自己不應該就這樣由著性子胡來。


    在剛才脆弱之際,謝扶搖用手握住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竟然有了一種特別的感受。


    有幾分舒適,有幾分感動,甚至有幾分想要依賴,不知怎的,自己便由著這種想法做了。


    如今冷靜下來,衛景曜隻感覺十分的丟人,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麽能如一個孩童一般。


    更何況自己就這樣握著她的手,怕是已經被謝扶搖認定為登徒浪子了吧,思及此處,衛景曜越發不知該如何收場。


    謝扶搖當然不知衛景曜心中所想,隻當他是傷口太疼,想著暫時順著他的性子等藥效過去再說。


    兩個人各懷心事,不大的山洞裏竟有了幾分曖昧的味道。


    就在這時,外麵的掩蓋山洞的樹葉突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晃動聲。


    外麵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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