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問罷, 鳳玄麵不改色地說:“那個人啊,是個過路的, 向我問道兒。”


    寶??眨了眨眼,忽然說道:“啊, 我知道他是誰了!”


    鳳玄一驚:“什麽?”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寶??道:“夫君,昨晚上我給公公婆婆送吃的,在路上看到他在咱們家附近……很可憐的樣子,我就給了他一些吃的。”


    鳳玄真要讓她把魂兒嚇飛了,聽了這句,心才又慢慢地落下來:“原來是這樣,好善心的娘子。”


    寶??依偎在他懷裏:“我見他很可憐, 而且公公婆婆也不愛吃餅子, 就給他一個,沒多給他。”


    鳳玄虛驚一場,哈哈地笑:“知道啦!乖娘子。”


    到底又按著她多在裏屋歇息了會兒,鳳玄出外, 便把白日裏找到的木條收斂起來, 使著借來的錘子,叮叮當當地做起“木工”來。


    他反反複複地倒騰了近一個時辰,終於釘好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木頭籠子,把籠子放在牆角,鳳玄看看那兩隻雞,見大小正合適,才罷了手。


    寶??到底是呆不住, 聽他敲打著,她便下地,不敢出門,就趴在窗戶邊兒上張望,卻見鳳玄背對自己坐著,正在忙碌。


    寶??不知他在做什麽,自己卻看得津津有味,如此兩人一個幹活兒,一個張望,鳳玄把那籠子放下,回頭的功夫,正跟寶??四目相對。


    “怎麽又起來了?”他說著,拍了拍手,便走到窗外,把那窗扇拎住。


    寶??望著那籠子:“夫君,那是什麽?”


    鳳玄道:“以後晚上就把雞趕進這籠子裏,不用往家裏捉了。”


    寶??恍然,笑眯眯地望著鳳玄:“夫君真好。”


    她在窗裏頭,笑得跟一幅畫兒似的,鳳玄把窗扇一提,就在她臉上親了口:“真知道夫君的好嗎?”


    寶??對上他的雙眼:“當然啦!”


    鳳玄笑問:“夫君可有不好?”


    寶??張口:“怎會……”忽然間看清他那隱隱曖昧的眼神,聲音頓時小了下去,臉上發紅,轉身就要離開窗邊,卻被鳳玄一把拉住。


    兩個隔著窗戶,鳳玄垂眸望著她:“夫君真有不好嗎?”聲音也低低地,盡數鑽到她心裏去。


    寶??眨了眨眼:“沒……沒有不好。”


    鳳玄低笑,抬著她的下頜便吻上那雙唇,大概是清晨沒有吃飯,一碰到那香軟的唇瓣,整個人就覺得饑火上升。


    寶??閉了雙眼,無奈地任憑鳳玄予取予求,一直到他咻咻不舍地停下來,寶??才呆呆地咽了口唾沫:“夫君,我給你做飯吧?”


    再不給他做吃的,會不會真吃了她啊?


    鳳玄忍著笑,也忍著火,放開了寶??。


    寶??回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才出來,抬腿邁出屋門坎兒的時候,忽然想起趕集的那前一晚上,鳳玄說“不然就趕不了集”是什麽意思。


    她的雙腿現在還有些發麻,尤其是抬腿出來的時候,如果要走幾十裏路上縣城,估計是絕對不成的。


    寶??紅著臉去做飯,鳳玄便坐在後頭打量她,寶??又看見昨晚上吃飯的碗筷都還沒有洗,就說:“夫君,沒有水了。”


    鳳玄瞧她不安地望著自己,便過來在她頭上一按:“稍微等會兒。”拎著水桶出去,到村口的水井邊上打了桶水。


    寶??把碗洗洗,切了點醃肉跟鹹菜,熬了點粥,又炒了盤小白菜,兩人便在亭子裏吃過了飯,這功夫看時間也晌午了,天又熱起來。


    鳳玄聽著樹林裏的蟬唱,心裏暖洋洋地格外受用:“娘子我們睡個午覺吧。”


    寶??忙活了會兒,也有些累,就答應了,兩人剛要進屋,鳳玄一扭頭,望見從屋前的小徑上來了一個人影,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望見鳳玄的時候,臉上便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似要叫嚷。


    鳳玄一驚,便衝那人打了個手勢。那人愣了愣,就沒了聲。


    鳳玄極快地擁著寶??進了裏屋,道:“娘子,你先歇會兒,我出去把院門關了。”


    寶??也不疑有他,就在床邊坐了。


    鳳玄極快出了門,出了院子,見那人迎麵來了,他便迎過去:“來此做什麽?”


    那人竟是趙忠,眼巴巴地看著看鳳玄:“捕頭大人,我們公子叫我來請您過去,打聽了好一陣兒才聽說您在這……”又看那屋子,總覺得方才那個半進了屋的人影有些眼熟。


    鳳玄道:“有什麽事嗎?”


    趙忠說道:“有些事……說是牢裏頭……您最好還是去看看。車就停在外頭。”


    鳳玄略一沉吟便道:“那好,你先去等候,我即刻就來。”


    趙忠見他痛快答應,便也高興:“那我在車上等您。”轉身去了。


    鳳玄這邊回到屋內,見寶??正坐在床邊,就道:“娘子,我方才想起縣城裏還有點兒事,我要去一趟,你自個兒留在家裏行嗎?”


    寶??道:“夫君有急事就去吧……我也琢磨著你在縣城裏的活兒呢,我平常裏都是一個人在家的啊。”


    “今天就別出去跑了,”鳳玄握著她的手,“好生歇息,等我回來。”一直看她答應了自己,他也才放心出了門。


    寶??要出來送,他也不肯,寶??就隻在屋門處看,見鳳玄大步過了草莖,去了湖那一畔,樹林邊上似乎停著一輛車。


    寶??看鳳玄上了車去了,才返回來,把門關了,上床臥了會兒。


    她素來是個極忙的,鎮日裏寫活兒壓著身子,每一刻安生,此一番安靜下來,渾身有種疲憊的感覺,隻不過心裏頭卻仍有些亂,浮想聯翩地,一會兒想想連家,一會兒想想娘家,想田裏,想家裏……沒一刻停歇。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寶??爬起來,先擦洗了一番身子,換了套衣裳,又去湖邊打了水,把昨日換下來的衣裳洗了,還有那件絳色裙子,一並用竹竿搭起來晾在院子裏。


    又把屋內屋外地打掃了一遍。


    忙完了這些,額頭上又出了汗,寶??抬手擦擦臉,正要到屋簷下歇息會兒,卻聽得有人嚷嚷道:“是這裏是這裏……快看!”


    寶??詫異地抬頭,卻見從院門外走來三四個青年男子,打扮的有些不像正經人,一邊走一邊四處亂看,有人又撿了石子打那湖裏的青蛙,時而哈哈大笑。


    寶??見他們竟直直地往自家院子這邊來,一時呆怔住了,那幾個青年也看到了她,一時間你撞撞我我拉拉你,都看向寶??,有的臉上就露出略猥瑣的表情。


    領頭的那青年把嘴裏的一根幹草吐掉,嘀咕道:“沒想到連世玨竟然娶了這麽個標致的小娘子。”


    四人說話間便推開院門進來,寶??道:“你們幹什麽?找誰?”


    那領頭的青年生著一雙眯眼:“我們找連世玨連大哥,這可是他的家吧?你就是嫂子吧?”說著,就湊過來。


    寶??見他舉止流裏流氣地,就避開一步:“是……不過我夫君剛才出去了。”


    這幾人麵麵相覷,就笑起來:“那也不打緊,我們就在這裏等連大哥回來就是了,自從他去當兵,整三年沒見了,兄弟們要好生聚一聚才好,嫂子,晚上就給咱們弄個酒唄?”


    寶??見他們是連世玨認得的人,可是舉止卻有些惡形惡狀,她心裏不喜歡,可看在“夫君”麵上也要忍著:“我不知道,等我夫君回來再說吧……現在我一個人在家裏,不方便招呼你們。”


    這幾個青年哪裏肯聽她的,自找地方坐下,有人就盯著那兩隻雞:“這雞不夠肥,隻夠打牙祭的……嫂子,晚上殺一隻吧。”


    寶??一聽這個,急忙叫道:“雞還小,不能殺!”


    幾個人見她動怒,便更加笑哈哈地,一個瘦歪歪的起身,便更加湊近寶??:“嫂子脾氣還不小呢?對著連大哥可也這樣兒?不過也是……連大哥就愛那紮手的花兒,太柔順的他還偏不要,你們說是嗎?”


    周圍三個人一起答應,寶??聽出他們的言外之意,便皺了眉:“你們別在這裏胡說八道的,有話等我夫君回來跟他說……你們快走吧!”


    那青年見她趕人,哪裏肯走:“我們好不容易來了,一口水也不給喝就走,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旁邊一個就說:“對了,咱們還沒看連大哥的新房呢,走,進去看看!”起身就往裏頭走。


    寶??見他們蠻不講理全不聽自己說的,心怦怦亂跳,再也不想跟他們多話,趕緊從旁邊把晾衣服的杆子抄起來:“不許你們進去,都走都走!”


    那青年被她一攔,伸手就攥住了竹竿,順勢一拉,就握住寶??的肩膀:“嫂子這是幹什麽?喲,嫂子可真香……”


    寶??見他的嘴探著,一副輕薄像。她又氣又驚,一伸手就撓在他的臉上,青年吱哇一叫,就鬆了手,臉上多了三道血痕。


    寶??後退,重把竹竿握住,沒頭沒腦打過去:“你們不是好人,別來找我夫君!都出去!”


    幾個青年居然被她逼得後退,隻那受傷的一個道:“這小娘們真夠潑辣的!怪道連大哥回來了也不跟我們廝混了,都被她給纏住了這是!”他吃了虧,便不依饒,拚著皮肉挨了幾下也衝過來,將竹竿奪了,遠遠扔開,就又惡狠狠地去捉拿寶??,嘴裏咬牙,“你敢抓我?今日我……”


    寶??嚇得臉色都變了,正在這時侯,卻聽得有個聲音說道:“讓你們滾都沒聽到嗎?”


    同時也不知從哪飛來一塊石子,正正好地打在那伸向寶??的手上,那青年“嗷”地痛呼,抱著手臂叫起來。


    寶??定了定神,卻見到從院門外走進來一道灰突突的影子,頭發也有些淩亂,她認得是昨晚上那個“乞丐”,早上跟夫君說話的也是他。


    那四人回頭,便也看到了顧風雨,見他打扮的如此落魄,又看自己的夥伴受傷,便叫道:“哪裏來的臭叫花子敢多管閑事?”


    顧風雨不去理他們,隻是放眼一看,看見院門邊上有一根有半臂粗的木柴,他便俯身撿了起來。


    刹那間,那四人也已經衝了過來,顧風雨不慌不忙,灰色的身影如風中落葉,木柴落處,打得那幫人一片鬼哭神嚎。


    這一交手,方位也都變了,四人都衝到了院門邊,顧風雨卻一路勢若破竹地進來,正好擋在寶??跟前。


    寶??這功夫已經忘了要說話,隻是呆呆地看。


    那四人被顧風雨一陣暴風驟雨般地痛擊,有人被打中肩膀,有人被敲中腿,有個最倒黴的被打在腦門上,已經站不穩身形,一陣亂晃,幸虧旁邊的人將他扶住。


    剛一照麵四人就受了傷,這四人才知道遇上的是不可小覷的高手,可他們都是無賴,輸人不輸陣,見顧風雨擋在寶??跟前,就不幹不淨地罵道:“這臭叫花子是幹什麽?難道是什麽姘頭!”


    “也是,連大哥當了三年兵,這小潑婦哪裏耐得住,背地裏跟人勾搭……給連大哥戴了綠帽子也是有的。”


    寶??在顧風雨身後聽了,氣的渾身發抖:“你們、你們胡說!”就要衝出去跟他們拚命。


    顧風雨一抬手,把寶??攔下,電光火石間,他便將手中握著的那木柴往空中一扔。


    木柴騰空瞬間,顧風雨在腰間一摸,那軟劍一抖,如蛇一樣彈了起來,劍光雪亮騰空如閃電,耳畔隻聽得“嗡嗡”數聲,那原本是一整條兒在空中的木柴,齊刷刷地被劈成了四塊,從空中“吧嗒吧嗒”落地。


    四人本正嘴賤的起勁,見顧風雨扔木頭的時候還莫名其妙,頭一抬一低瞬間,望見地上那四塊木頭,一個個卻都瞪大眼,閉了氣兒。


    “我不是不能殺你們,”顧風雨一揮手,軟劍柔順地回了腰間,他淡淡地一抬眸子,“隻是怕髒了我的手。”


    四人才都慌了神,腿皆發抖,結結巴巴道:“好漢……饒命……”


    顧風雨冷道:“這一次就算了,但你們以後要是再敢來鬧騰,這地上的木頭,就是你們的榜樣,滾!”


    四人鬼哭神嚎地,轉身逃之夭夭,一個個跑得如離弦之箭,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一直目送四人的身影逃了個沒影,顧風雨才緩緩轉過身來。


    寶??看到方才他露的那招,簡直像是妖法一樣,這才懵懂覺得他或者不是個乞丐,可是他來這裏做什麽呢?


    兩人麵對麵站著,都有些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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