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門內室。


    這裏是白虎門掌門人白嘯天的房間。


    此刻,房間中卻有四個人


    ——方禦風、鄭韶、白雲煙……當然,還少不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白嘯天。


    ——這本就是一件極其隱秘並且見不得光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


    方禦風昨日在客棧中的推測果然沒錯,冰魄神丹正是被白嘯天於暗中調換了。


    ——之所以對白雲煙說要等十二日,並不是真的要為白雲青運功調理髒腑經脈……而是白嘯天為了在短時間內偽造出一顆與‘冰魄神丹’相似的丹藥,而用的緩兵之計而已……


    鄭韶沉默著,方禦風也隻是偶爾才會向白嘯天提一個問題……在白嘯天時斷時續的敘述中,間雜著白雲煙的低泣。


    隻聽白嘯天悶聲道:“方公子、鄭大俠,老夫糊塗啊……不該換了那顆‘冰魄神丹’……可是……老夫萬萬沒有想到……那顆假藥竟然會斷送了雲青的性命啊!”


    ……………………


    鄭韶此刻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他已經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白雲煙卻在此時立起身來,向白嘯天顫聲道:“……爹爹……女兒那天看到的人……竟然真的是你……你這卻是……”


    白嘯天抓著女兒的手,不住搖晃,“煙兒……煙兒!我對不住你哥哥……我不配為人父……煙兒……”


    白雲煙呆呆地看著父親的臉,思及當日父親阻止自己給兄長服藥之事的情形,百感交集


    ——原來……在那個時候……爹爹就已經打算將丹藥換掉!


    ——但是爹爹卻又為何要下毒將哥哥害死?!


    ——不!方公子說……下毒的不是爹爹……


    ——但是……我明明親眼見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


    方禦風聽罷白嘯天的敘述,向鄭韶看去,隻見鄭韶膛目結舌,竟是聽得呆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父親為了自身之利益,能夠不顧兒子的性命……


    ——人性之惡,竟然一至於斯……


    ——但方禦風說……下毒之人不是白嘯天……


    ——這卻又是怎麽回事?


    ………………


    見了白嘯天呼天搶地,捶胸頓足的樣子,方禦風的心中卻在冷冷發笑


    ——一定要等到親生兒子死了,才會後悔麽?


    ——人說,世上無不是之父母,弑父自然是大逆不道,但世間一樣也會有殺子報!


    ——雖然……


    ………………


    房中似乎隻剩下了白氏父女的哭泣之聲。


    方禦風忽道:“白掌門,在下仍有一事不明,還請實言相告。”


    白嘯天抬起頭,“什……什麽……”


    方禦風道:“請問白掌門是用什麽東西換掉了那顆真的‘冰魄神丹’,那顆‘冰魄神丹’眼下卻又在何處?”


    白嘯天聞言,再次垂下了頭,過了許久才道:“那一日,我讓煙兒將藥藏入密室,之後便借口查驗那藥的真假,去找了川西名醫孫金匱……我讓孫金匱按照‘冰魄神丹’的樣子,用白蜜製作了一顆一模一樣丹藥,放進了密室……那顆真的冰魄神丹,老夫卻也尚未服用……煙兒……它就在那邊櫃子最下麵的夾層之內……”


    白雲煙聞言,衝到室內一個櫃子之前,將櫃子打開之後,果見內裏有一夾層,她顫抖著將夾層打開,取出一個小小錦盒。


    ——錦盒之內,赫然便是那顆‘冰魄神丹’。


    鄭韶見了,忍不住道:“白掌門,這顆丹藥在你的心中……真的比親生兒子更為重要不成!”


    方禦風卻道:“白掌門這一番心思,方某實是不知該對此說些什麽……”


    他見白嘯天一臉愧悔,又道:“既然你說那藥是白蜜所製,為何令郎服下之後竟然會七竅流血而死?”


    白嘯天驚道:“這事老夫卻委實不知!我本意以為雲青那孩子已經昏迷三載,便是服了‘冰魄神丹’醒轉過來,隻怕這後半生也難以再在武功一途上有所精進……我白虎門……我白虎門……唉……”


    “我原以為,是那孫金匱在製藥過程中暗中投毒,事後也曾向他質問此事,他自是矢口否認……我因擔心他惱羞成怒,會將暗中製藥一事公諸於眾……因此便沒有再行追問……況且……那孫金匱和我家乃是世交,與白虎門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為什麽要下毒加害雲青……但若不是他……”


    鄭韶怒道:“白掌門,人家害死了你兒子!你居然連問都不問清楚,查都不查一下……”他冷冷道,“這也難怪,你原本就不在乎你兒子的性命!”


    白嘯天急道:“鄭大俠!老夫並非冷血無情之人!並非罔顧親生兒子的性命!都怪我一時貪心糊塗,妄想在武功上更上一層樓,令白虎門真正能夠在川西揚眉吐氣……而今……真是悔不當初啊……”


    白雲煙此時卻哭道:“爹爹……你怎會如此……怎能如此啊……”


    一時之間,父女二人抱頭痛哭。


    鄭韶看得很不是滋味,他見方禦風倚在牆邊,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這對父女,眼中卻絲毫沒有憐憫同情之意,和他往常素日之情狀大不相同,不由暗暗納罕,卻也不敢開口問他。


    片刻,方禦風道:“白掌門,你難道就沒有懷疑,令郎之所以中毒身故,乃是另有一人將你的藥暗中換掉了麽?”


    室內三人盡皆愣住。


    “方某雖然對白掌門的行徑極是不齒,卻也不能因此而放棄了對真相的追查,此事眼下仍是有諸多疑團未解,方某暫時告辭,不日再來拜望。”


    說完,竟頭也不回,轉身揚長而去。


    鄭韶見他走了,自然也不能在白虎門多做停留,當下卻向白雲煙告辭,急忙追了出去。


    白雲煙癡癡地望著方禦風的背影,心中著實不明白,為何同一人在短短兩日之內的變化竟會如此之大。


    ——這個冰冷淡漠的白衣人,和昨日在前廳遞給自己巾帕的優雅公子,竟然是同一人麽?


    ………………


    鄭韶在白虎門大門外追上了方禦風,


    “方公子。”


    “鄭兄有何話講。”


    鄭韶見他自白虎門出來之後,對自己也冷漠了許多,自以為是由於自己昨日在客棧之中衝撞了他的緣故,當下便道:“鄭某特向方公子賠罪。”


    方禦風淡淡道:“鄭兄何罪之有?”


    鄭韶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發,道:“鄭某昨日不明就裏,一時激憤,衝撞了公子,希望方公子‘大人不見小人怪’,對在下寬恕則個。”


    方禦風聽了此言,仍是淡淡道:“昨日之事,方某並未縈心,鄭兄多慮了。”


    鄭韶見他仍然甚是淡漠,心中竟自不解,卻聽方禦風問道:“鄭兄是否覺得小弟今日與往昔略有不同?”心中暗道你那裏是略有不同?分明就是換了一個人麽!


    轉念又想,聽說方禦風在京城之時和昔日忘憂館主談誰論之子談倦相交甚深,武林中人都傳說談倦待人極冷,性情古怪,萬人入不得他眼……今日看了方禦風的舉動,才知道什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雖然心中作如是想,但口中卻不敢說出來,生怕真的被自己猜中,這方禦風當真如那談倦一般為人。


    方禦風見他神色,心中卻已料到了七八分,“鄭兄是否認為小弟乃是一個喜怒無常之人?”


    鄭韶心中正想著這件事,聽他發問,不由得便點了點頭,猛然醒悟,忙道:“不是!鄭某並無此意!”


    方禦風淡淡一笑道:“鄭兄不需向方某多做解釋,便是兄台心中當真作如是想,也在情理之中。”


    鄭韶心道壞了,自己隻怕又得罪了他,正在發愁,方禦風又道:“今日之事,原是小弟行錯在先。方某原不該將心中一時之好惡流露於外……”


    鄭韶忙道:“非也非也!鄭某今日方知,方公子才真正是寬宏大量、嫉惡如仇之人……”他想了想“寬宏大量”和“嫉惡如仇”似乎不應該放在一處,一時間卻也想不到什麽言辭,隻得便說出來。


    方禦風聞言,低頭沉默片刻,再抬起頭時卻道:“嫉惡如仇?方某並非如鄭兄心中所想……”


    “我隻是對白嘯天的行為感到很是悲哀……雖然他隻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不是真的想讓他的兒子死去……但是,他卻也剝奪了親生兒子活著的權利……正如昔日王導那一句‘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鄭韶聽了這話,沉思了一會兒,忽道:“方公子,鄭某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卻不要怪罪。”


    方禦風道:“鄭兄請問。”


    見方禦風答應的如此爽快,鄭韶卻似是猶豫了片刻才道:“方公子,鄭某聽說你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投身於乾坤堂令總堂主門下了,卻不知方公子原籍何處?家中尚有什麽親眷?令尊令堂又是何等人物?”


    方禦風聞言,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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