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廉仍是時昏時醒,而容笑語在大理國境內針對南天國餘部的搜查也未有絲毫所獲,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卻又發生了一樁奇事。


    嘉怡公主段香持突然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函。信函是被玉真宮打掃房間的宮女發現的,由於封上寫著“嘉儀公主親啟”六個字,當值宮女便將這封信交給了杜鵑。


    杜鵑拿到信後,先是盤問此信來曆,卻並無一人知曉。玉真宮內外守衛侍從眾多,且眾人皆雲並未發現外人進入,此信便真如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了宮中。


    杜鵑驚疑不定,隻得將信交給了段香持。


    段香持手持信函,卻並未急著開啟,隻向杜鵑問道:“是誰交給你的?”


    杜鵑回道:“啟稟公主,是今晨當值的蘊兒。”


    “如此說來,昨夜眾人安置之前,這信還未曾出現?昨夜是誰當值?可有什麽可疑人等入內?”


    杜鵑點了點頭,“奴婢已問過昨夜當值之人,都說並未見到什麽可疑人物。”


    段香持聞言,沉吟半晌,便作勢欲將信封撕開,杜鵑忙阻攔道:“公主不可!謹防有詐!”


    段香持笑道:“想不到你這丫頭竟然還是個老江湖?你且說說,如何會有詐?”


    杜鵑臉上一紅,囁嚅道:“公主又取笑我……我還不是聽陛下常和公主提起什麽武林中的事……不然又怎麽會知道……這封信來路不明,隻怕不宜輕易拆啟,萬一是什麽居心叵測之徒在其中下了毒藥之類的東西,豈不糟糕?”


    段香持笑道:“倘若留書之人想要下毒,隻怕就早下了。且不說宮中守衛森嚴,但說咱們玉真宮內外百人,這麽多雙眼睛都沒有見到什麽人影……若真是衝我而來,誰又能攔得住?”


    她一麵說著,一麵便將信封扯開,自內抽出一張信箋。


    “令君扶搖上南天,千裏縱橫也無緣。秋風暗攝秋雲轉,留待深宮探洞仙。”


    段香持一見這詩,先是一怔,隨後便將這四句詩細細讀了幾遍,更覺蹊蹺。杜鵑見她秀眉微蹙,也自向紙上看了看,奇道:“這四句詩晦澀難懂,卻是什麽意思?”


    她指著最後一句道:“前麵三句實在是不懂……這最後一句……‘留待深宮探洞仙’?這句話指的……是洞仙公主麽?莫非是讓我們去探望她的傷勢不成?”


    段香持正自出神,忽然聽她這話,不由得“咦”了一聲。


    杜鵑忙道:“公主怎麽了?是不是想通了什麽?”


    隻見段香持雙眸一亮,拿著信箋的雙手竟在微微發顫,口中卻道:“我知道了!這封信是令皇叔所留!”


    杜鵑奇道:“令皇叔?公主說的是令公子?他不是早就離開大理了麽?”


    段香持似乎是心中頗為激動,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你看這四句詩……每句的第一個字!”


    杜鵑依著她玉手所指,一一看去,卻見此詩每一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便湊成了“令千秋留”四個字。


    杜鵑“誒呀”一聲,幾乎跳了起來,“真是令公子!原來是一首藏頭詩!”


    她剛要開口再問段香持此中緣故,卻見段香持已將信箋放入袖中,起身向宮外走去。


    杜鵑連忙追上,“公主這是要去哪兒?”


    “司空應大人府上!”


    ………………


    應笑問將信箋上的詩句來回讀了兩遍,段香持便問道:“應大人,你說令皇叔留這首詩給我,卻是何意?”


    應笑問原本一直全神貫注地看信,此時聽段香持發問,便輕輕抬眼,目光自信箋的最上方向段香持看去。隻聽他道:“這四句詩乍一看來似乎艱深難懂,但是倘若與現下之事放在一處想想,倒也不難。”


    段香持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由笑道:“莫非應大人已經明了此中之意?”


    應笑問搖了搖頭,“若說完全明白……那實是下官誇口。但是自此信看來,令公子想要告訴公主殿下何事……下官倒也略能猜出一二。”


    段香持笑道:“即使如此,大人但說無妨。”


    應笑問亦笑道:“以公主之冰雪聰明,隻怕一早便以猜出此信何意……又何必讓下官再班門弄斧呢?”


    “應大人此言差矣。此事事關重大,香持怎敢一人做主?司空、司徒、司馬三位大人一向是我父皇之親信重臣。眼下司馬大人不在京中,香持隻能先向司徒司空二位大人求教了。”


    應笑問歎了口氣,道:“好罷!公主殿下既然問到了下官頭上……下官也隻能賣弄一回了。”


    他指著信箋上的幾行字跡道:“這第一句‘令君扶搖上南天’,想必指的是現下我們正在四處查尋南天國餘部之線索一事……第二句‘千裏縱橫也無緣’與上句一脈形承,卻是指我們派人訪遍了大理卻仍是毫無頭緒……至於這第三句……”


    段香持見他皺起了眉頭,便急道:“第三句如何?這句我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應笑問苦笑道:“既然公主殿下都難以破解……那就更不必問我了……這句中提到的‘秋風’‘秋雲’倒是應景之作……然而所指之意,卻實是難懂。”


    段香持聞言,不免略失所望,卻道:“我們兩個想不出,倒不一定無解。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找司徒大人,讓他看看這信,說不定能知其意。”


    應笑問正有此意,當下指著最後一句道:“這一句的意思……隻怕是下官僭越了……”


    段香持聞言,當下笑道:“這一句的意思想必是讓咱們去請教洞仙公主。昔日南天國曾與大越國交戰多次,當時洞仙公主雖然年幼,卻不會不知道這些事情……恩,令皇叔讓我們去向洞仙公主請教南天國餘部的下落……怎麽我之前倒沒想到可以向她打聽打聽呢。”


    應笑問聞言,卻又是一番沉吟,段香持見狀便道:“應大人為何不語?莫非我猜得不對麽?”


    應笑問微微一笑道:“單從這句詩上看,似乎就是公主所說之意……然而,下官從來就是個多心的人……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句詩中另有深意……”


    段香持聽罷,卻又細想了想,“想必是因為我們不明白第三句詩的意思之故……因此這最後一句便有分歧……”


    應笑問道:“不如現在就到司徒府去請教容兄。”


    ……………………


    容笑語對信上詩句的解釋果然和二人相去不遠。三人一起推敲後兩句的意思,想來想去,總覺不妥。


    杜鵑在一旁聽得焦急,忍不住道:“令公子既然知悉事情的來龍去脈,直接來和公主說豈不是好……又何必留這麽一首藏頭詩來打啞謎……讓大家好猜……”


    段香持嗔道:“杜鵑!沒規矩!又來多話!”


    杜鵑被公主責備,隻得噤聲。


    段香持卻道:“令皇叔現下理應身在廣西……因而這封信多半不是令皇叔自己送出的。”


    容笑語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倘若令公子現下在大理國中,隻親身出來言明便是,又何苦寫這麽一首詩來讓大家猜。此信多半為令公子授意乾坤堂弟子所留。”


    杜鵑小聲道:“那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地打啞謎罷……反正都是留書……為何不在信中說明白呢?”


    應笑問卻道:“杜鵑姑娘,這卻是令公子一番苦心了。眼下敵暗我明,況且聖上遇刺之事茲事體大,宮中又人多眼雜,貿貿然留書一封,倘或被他人獲悉內中詳情,必然又會引出一番亂子。他既不能在信中直言其事,又得要將事情說得明白,因此這首詩裏麵的意思,還得我們仔細推敲。”


    杜鵑聽了,恍然大悟,“是了!令公子命乾坤堂的弟子將信送來,為了避人耳目,既不能在日間公然送信,又擔心此信會落入他人之手,因此才想了這麽個藏頭詩的主意……公主,我說得對麽?”


    段香持聞言,掩口而笑道:“所言極是,越發聰明得緊了。”


    應笑問輕咳一聲,道:“旁的且不忙說……眼下最要緊的卻是破解剩餘這兩句詩的意思……”他看向容笑語和段香持,“不知殿下和笑語兄意下如何?”


    容笑語道:“這個自然……”段香持卻道:“應大人,適才在貴府上,你曾說第四句另有深意……能否詳細說來聽聽?”


    應笑問淡淡道:“那不過是應某胡亂猜測而已……試想乾坤堂素來被譽為‘天下第一’,令公子又是何等身份,倘若是尋常之人之事,他萬萬不會如此忌憚。因此我便想,究竟是什麽人、什麽事能令他小心謹慎如此……若說令公子忌憚南天國餘部,卻斷無此可能……除非……”


    段香持和容笑語齊聲道:“除非什麽?”


    應笑問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其微妙的神情,“除非……令公子投鼠忌器……”


    段香持不解道:“投鼠忌器?這卻是為何?”


    她話音未落,卻聽容笑語忽然低聲驚呼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應笑問正色頷首:“小弟正是此意。”


    容笑語驚疑不定道:“這……倘或真是如此……那豈非……”


    段香持見他二人如此緊張,初時不明其意,但轉念一想,卻立時色變。


    杜鵑卻兀自不明,一雙妙目在三人臉上轉來轉去,卻不敢開口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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