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洛官道,因為羌涼之亂的緣故,愈發蕭條,原本車馬繁榮的康莊大道,如今已毫無生氣,隻有路邊兩三野狗與吱吱雀鳥流連彷徨於這條道路上。北風瑟瑟,枯敗的荒野,腐朽的老木,空氣中還殘留著那場三百裏大火的焦爛味道。一人一馬立於曠原,那一人著裝怪異,背挎一副長匣,頭戴鬥笠,身著素服。那一馬更加怪異,通體血紅,高大桀驁,身披堅甲。


    遠處傳來一陣唏唏律律,一隊明顯晉河內騎士建製的騎兵裹挾著沙塵而來,停在了那一人跟前數百步,攔下了他的前路。


    “辛何士,燕王已敗,我率輕騎而來,手持天子令,今日須將你檻車入洛。”領頭的騎士揚起馬鞭,直指辛何士,放聲言道,好生跋扈。


    辛何士看著眼前人的大不敬並無半點情緒,他拽著韁繩,冷漠回複。“辛已白身,晉王何必以天子之令籠絡於我?固孑然一身,自有風骨,薊城之言,依舊如是,不敢教天下人不忠之所為,今,依舊不為晉王事。”


    “不愧是但使辛何健將在,不教北胡入南關。好,今日便讓辛將軍見識我晉地勇士之厲害,我名高立夫,晉王禦下三十二將之一,死於我手,汝不必遺憾。袁太師口諭,良玉既不隨我身,必碎於我手,斬!”河內騎士頭領頭仿佛知道對方會怎麽回答而樂見其成一般,迫不及待地等辛何士說完這句話,便提槍衝鋒。


    十餘騎兵以鋒尖陣型衝刺,區區百餘步,騎兵的衝刺剛好達到最疾速,高立夫指揮過大小戰役數十,對於騎兵衝刺距離的把握手到擒來。極速狀態下的長槍騎兵所帶來的殺傷力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絕對是致命的,可辛何士又何嚐沒有帶兵打過仗?


    威哉辛何士,膽寒北胡狗。


    辛何士拍下身後的長匣,長匣受到力的作用,將內部機關觸發,滑出一柄三尺短槍。辛何士右手虛晃接住短槍,抬手瞄準河內騎士的衝鋒尖頭,右手激射,短槍脫手而出,恍惚間便洞穿一名衝鋒騎士的胸膛,那名騎士受力而向後仰,整個人竟離了馬背,向身後一名騎士砸去。正在突進的騎兵們被這一槍驚的駭然,還未回過神之時,辛何士手中又出現一柄一摸一樣的短槍朝他們投擲而來,第三把第四把,接連不斷。還沒等到騎兵衝刺完成,便不得不被迫逼停:隻剩下寥寥八人。無他,這擲槍剛猛霸道,不好招架,再因騎兵陣形不能散亂,否則還未殺敵便先人仰馬翻,無法躲閃。高立夫青筋暴起,怒不可言,他提起手中長槍,單騎朝辛何士突進。辛何士見狀,雙腿發力,一拍馬背,整個人騰空而起,他左手順勢從馬腹部側麵拉出一柄用麂皮布裹著的器物。畫麵仿佛被定格,蕭瑟大道之上,鴉雀兩三地盤旋,大日撫頂,高立夫手持長槍,向上而刺。因暴怒漲紅了臉,歪歪扭扭的黑牙因為愈發張大的嘴顯得格外瘮人。辛何士則躍於高立夫坐騎的頭顱之上,係著器物的錦帛也隨之脫落,露出一枚透著寒光的槍尖。辛何士看著憤怒的高立夫仍然是一副淡漠的表情,雙眸還是那麽低迷,眼皮好似沒有拉開一般。


    生死就在瞬息之間,霸烈的槍從辛何士手中突刺而出,翩若驚鴻,宛若遊龍。高立夫見此招霸烈,不得不立刻反轉手腕,生生把掃出去的槍收了回來形成守式。第一槍被招架住,辛何士落在了地麵上,而強行扭轉自己力量的高立夫則受到反噬。不過他不因此擔憂反而微微一喜,雖然第一回合的過招自己已經失去上風淪為守勢,隱隱內傷,但騎兵對步兵的優勢不言而喻,辛何士以步戰對馬戰,是自取滅亡,怪不得他了。高立夫知道時機轉瞬即逝,顧不得被震麻的手腕,強拉馬兒回頭,提槍刺向辛何士。辛何士依舊是等待高立夫的出手,他看著高立夫的出槍,雙手持杆招架,然後順著高立夫的槍杆滑行卸力,右手向前,左手放開,失去了左邊的平衡力,整杆槍狠狠地向右砸去,巨大的力量致使高立夫的馬兒嗚咽了一聲而向一邊倒去,高立夫見狀拍馬而起,落在了地麵上。看著一邊七竅流血倒地抽搐的坐騎,高立夫雙手顫抖,差點都沒有握住手中槍,他已經震驚於剛剛霸道的掃槍,沉默不語。辛何士則將手中長槍提捏在手中,左手輕輕拍撫打理著素服。


    “我不想殺你。”辛何士看著久久未動的高立夫,轉身上馬,絕塵而去。“讓晉王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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