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贇沉默了…他在猶豫如何出手。


    這士子看似羸弱,可如果確如他所言,那大坑內的炁是他留下的,必然也很棘手,況且…


    王贇看了看在謝禹身後不遠處的徐小張。


    他雖然判斷出了對方不是敵人…但也不一定是盟友就是了。


    可若是不出手…這即將到手的線索,可就又要飛走了。


    “王司尉?”


    謝禹見王贇沒有反應,不由得開口呼喚。


    “如何??”王贇沉聲問道。


    “我知道王司尉一定是在判斷我的身份。”謝禹見王贇不說話,心中了然,他從內襯口袋中摸出名牒,雙手呈給王贇。“這是我在學府的名冊,請王司尉過目…”


    王贇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凡洛邑學府的學子,皆配有名冊…每個名冊上皆有夫子的簽名…這世間大概還沒有人敢偽造夫子的簽名吧。


    謝禹剛想上前。


    “止步。”王贇再次高聲喝斥謝禹。


    謝禹愣了愣,然後眼神清明,拱手致歉:“是我唐突了。”


    說著,謝禹將名牒朝王贇扔了過去。


    王贇側開身子,任由名牒跌落在泥軟的土地上,並沒有伸手去接。


    眼看什麽都沒有發生,王贇方才彎腰去撿,可眼中還在時刻盯著二人,以防不測。


    王贇撿起謝禹遞來的名冊翻開來看,首頁便是夫子的親筆簽名。


    那簽名表麵鎏(liu)著一層金光,煥發著一股浩蕩的炁力。


    是夫子真跡無疑。


    王贇接著往下再翻一頁,上麵詳細地記錄了謝禹的姓氏名字,原籍何處,出身如何。


    楚地謝氏…王贇用手撫住下巴,低頭沉吟。


    “這份名牒確實出自學府。”王贇點了點頭,卻沒把名牒交還給謝禹。“謝禹士子。”


    王贇麵上承認了謝禹的身份,內裏卻還是十分警惕…他暗中運炁,死死盯住眼前這人…對方既然能拿出謝禹的名冊,那麽不管他是不是謝禹本人,身上都一定有關於青天的重要線索…。


    “回…”謝禹剛要開口。


    “你往前來一點,謝禹士子。”王贇打斷了謝禹的話。“既然你能證明自己的身份,那我也確實很需要從你口中獲取關於青天的情報。”


    王贇須和徐小張保持安全距離。


    謝禹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贇,有些猶豫,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覺得這王贇有點奇怪。


    他將頭轉向身後的徐小張…徐小張倒是沒有任何異常,他隻是向謝禹搖頭,示意他不要過去。


    徐小張是信不過朝廷的。


    但既然徐小張認定這個王贇是朝廷一方的人,那麽過去也無妨了。


    謝禹做出了決定,邁開步子向王贇走去。


    王贇將體內炁匯於雙掌上…掌已成爪,負於身後。


    待到謝禹走近之時,王贇上前一步,突然發難。


    他右手率先攀上謝禹左邊的肩膀上,拇指死死抵住謝禹的胛骨,待固定好之後猛地收手,將謝禹往自己身邊拉。


    王贇的左手也沒閑著,直接鉗上謝禹的左手手腕關節,向下用力拉扯,繃緊謝禹的整隻手臂,使其不能動彈。


    接著謝禹在運動中被王贇順勢翻了個身,膝關節受到了王贇的膝蓋撞擊,不由自主地跪在了泥地上。


    接著王贇反轉謝禹的雙手,鎖緊在了他後背上。


    謝禹措手不及,甚至都來不及運炁。


    短短五息之間,王贇就完成了對謝禹的擒拿,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無半點差池。


    “王司尉,你這是做什麽?!”謝禹大驚。


    徐小張剛想持刀而上,卻見王贇的左手扼在了謝禹的咽喉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你這狗官!”很顯然,王贇非常符合邏輯的舉動卻讓徐小張對他的誤會更甚了。


    “雖有名牒,可這並不能證明你是謝禹本人。”王贇冷冷地回複謝禹。“不管你是否冤枉,我都得將你拿回九扇司詢審。”


    隨後他又抬頭看了眼徐小張。


    “我並不知你是何人,也不知洛邑何時蹦出了你這麽個高手,我查過你,固然知道你與本案沒有重大關聯…但此案幹係牽連很廣,容不得九扇再出半點差池。”


    謝禹失策了…他漏算了一事…自己證實了對方的身份,可對方卻不能證實自己的身份…


    若是在往常,遞出名牒必然有用…可如今。


    縱然有名牒在手…可也並不能排除賊人強奪不是?


    “王司尉…是我想得太過簡單了。”謝禹在王贇手下大聲辯證道。“我理解你的苦衷…也知道官家的規矩…可今日我到此處,確實是有要事要辦,還請閣下一定相信我。”


    “有令在身,恕王贇不可能如君願。”王贇冷言回答。


    徐小張皺眉,他在尋找對方的破綻,從而將謝禹奪下來。


    可王贇雖然是在與謝禹交談,眼睛卻從沒有離開過徐小張半毫。


    “司尉…”人影此起彼伏…是跟來的緝盜吏們,他們擺好陣形,將王贇和謝禹圍在中間,麵對徐小張。


    “姓王的狗官。”徐小張大喝道。“我數三聲,若你不將我的朋友放開…那我就大開殺戒了!”


    “你可以試一試。”謝禹已經落到了手中,那麽這個環節就成功了一半…王贇心中的石頭不免落地了,於是麵對徐小張的威脅,他充耳不聞。


    徐小張確實厲害,可再厲害一人能可匹敵整隊編的緝盜司?


    再者…手中尚且還有人質。


    “王司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沉默了許久的謝禹終於開口。“我會同你回到洛邑。”


    天下的事情總是變化無常,既定的計劃也會隨著不可抗因素發生變化的。


    “但在此之前,能否帶我進入這大彝神廟的地牢之中一趟?”謝禹語氣誠懇地請求。“我得去尋一些線索。”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王贇拉下眼皮看著被自己壓製住的謝禹,直接開口道。


    開玩笑,若是輕易帶謝禹進入那詭譎如迷宮的地牢中,可指不定發生什麽事情了…且不說朝廷…‘閻羅‘居雲伯那邊早已對自己這個司尉不滿了。


    還有…青天殺了自己這麽多弟兄…說是不共戴天也並不為過…他王贇如何能輕易地再去涉險?


    “即算是這樣會失去重要的線索?”謝禹不解地詢問道。“我能找到其餘人在哪。”


    謝禹此話一出,倒讓王贇有些短暫的猶豫…若是其他士子的被找到了,別的不說,進官賞爵是一定會有的。


    可惜王贇並不是一個貪功冒進的人。


    倒是會妖言惑人…


    王贇心中冷哼。


    謝禹再次陷入沉默…他一向以才德兼備自居,可沒想到一經江湖,處處涉險受製…這幾天經曆的挫折,怕是比以往數年在先生那受到的還要劇烈的多。


    這真應了先生對他的品評:小事則謀,大事難成。


    徐小張非常焦急,此時謝禹在王贇手中…他受了掣肘,必然不能輕易強搶…


    可謝禹如果被對方帶走,且不說其他的…自己的刀真是又沒有著落了。


    他心中暗罵謝禹無能迂腐…腦中卻還是在不停地尋找可行方案。


    王贇押下了謝禹,就沒打算再繼續與徐小張糾纏,他立即吩咐左右準備撤離回京。


    “陸苞,拉響穿雲令,即刻命令附近九扇歸隊…”說著王贇給了陸苞一個眼神。“押護嫌犯入京。”


    “是!”陸苞明白王贇的意思,他看了看危險係數極高的徐小張,立刻從接過旁邊一人遞來的穿雲炮,手指勾住其下方拉環往下一扯。


    一時間煙塵彌漫,一束赤色的焰火從炮口出竄了出來,在半空中炸出了一朵花。


    謝禹已經無力回天…可好在他最初的計劃便是回到洛邑搬救兵,此番也沒有淪落為下策。


    尚且還有機會!


    “老徐!”謝禹衝不遠處的徐小張大聲喊道。“此局無解…我要回洛邑一趟了,在此我有一事囑托你!”


    徐小張一愣,心說都什麽時候了,還囑托?


    “你拿著我的玉,跟著它在地牢裏尋找!”謝禹回過頭,又對王贇說道。“王司尉,玉在我腰間,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


    王贇有些不快,並沒有想依照謝禹所言…誰知道這其中沒有什麽鬼把式?


    “王司尉,若是你這都不答應,那待入京之後,我便要找那居令好好論道這個事情了。”謝禹說道。“拖延案期,你應該知道是什麽罪過。”


    王贇眼皮微微跳動,此人好大的口氣。


    “我會帶著公輸子,還有我的同窗們一起。”謝禹語氣加重。“雖然夫子遊曆尚未歸國,可大先生還在!”


    大先生…王贇開始有些舉棋不定了。


    大先生是夫子的首徒,王子的伴讀…拿下自己不在話下。


    學府向來護犢子,就連朝中大卿士都不敢輕易招惹學府學生。


    如果此人真是謝禹,自己的仕途確實可危…甚至可以說前途渺茫。


    “陸苞。”王贇吩咐道。


    “諾。”


    “你將此人隨身的玉佩拿下,待我等離開半裏之後再給此人。”王贇看著徐小張說道。“切記,莫與此人有任何接觸,丟下玉佩便追上我們。”


    “諾!”


    謝禹鬆了一口氣。


    如此,計劃中的偏差暫且盤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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