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苒之不是一個喜歡虧欠別人的性子。


    在給唐照道謝並目送他遠走後, 她便坐在一塊旁邊栽了棵大樹的石頭上。


    細碎的光從樹蔭上錯落灑下,正巧有一斑光落在她眉骨處,配著她微微蹙眉的動作, 讓這張略顯嬌氣的麵容多了幾分屬於蘇苒之原本容貌的俏皮。


    她正在跟秦無商量該如何給天問長賠測靈石。


    剛才在演武場, 她再三說要賠償後, 包括掌門在內的所有人都絕口不提那塊碎了的測靈石。


    仿佛是要把這件事揭過去一樣。


    這讓蘇苒之心中壓力更甚。


    要不是此前在天問長生活過三個月, 親身體會過這裏‘不養廢人’的規章製度。


    她當真要被這包容又和善的態度給‘溫暖’的找不到北, 一心為天問長賣命了。


    可讓蘇苒之想不通的是, 大長老究竟看中了她哪裏, 居然破格提拔她為內門弟子。


    不過,這裏是天問長地界, 蘇苒之和秦無沒敢對大長老和掌門的態度說三道四。


    隻能暗暗壓下疑惑。


    秦無看著手中的白玉牌,玉質細膩,蘊有雲絮, 是一塊好玉。


    可此刻,他卻頓生一種把這枚玉還給天問長的衝動。


    他在天問長獨自生活了十五年, 就算跟掌門與長老們不熟, 也大概知曉他們的脾性。


    ——高高在上的長老們怎麽會突然禮遇下士?


    定然是在蘇苒之身上有所圖才對。


    至於到底是圖什麽,遠在天問府掌門人書房中的三人給出了答案。


    掌門說:“既然符師不需修煉就能畫符,那麽快點教任星霜入門, 咱們門派就能有源源不斷的符咒!”


    這樣的話,弟子們出任務, 也好有些保命手段。


    至於‘任星霜’, 便蘇苒之的化名。


    李長老隻關心除妖,聽到這話後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怎麽,他竇生一種掌門此舉會把任星霜徹底推離天問長的念頭。


    但還不等他說出來,那邊大長老就說:“符師的修煉體係我不大懂, 但我想,萬法皆出自本源。修士溝通天地為加強自身力量,符師放棄天道對其身軀的恩惠,用神念來溝通天地。因此,他們應當需要打坐冥想,感悟天道規則才是。”


    頓了頓,大長老對掌門搖頭,道:“沒有什麽是能一蹴而就的,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時間來成長。”


    同時,他想,原來剛掌門說要給人安排住在甲字院,是存了讓她給門派量產符咒的心思。


    隻可惜掌門高估了符師的能力,畫符豈是一件簡單事?


    掌門話語一頓,神色一僵,喝了兩杯茶後再開口:“那、那咱們的測靈石,那麽珍貴……”


    李長老聽到這話後當即被口中的茶水嗆到。


    他咳了幾聲後才壓下去。


    現下他總算明白當初大長老為什麽非要讓自己帶著有‘飛升命格’的陳若沁了。


    要是被掌門帶著,還不得供起來,寵得無法無天。


    大長老聞聲也無奈搖頭,並未再說話。


    他都快兩百歲了,跟掌門並非同輩。


    掌門和李長老才不過七十出頭,他們算不上特別熟。


    再加上大長老多年不問世事,隻偏居一隅,潛心畫符。


    跟他們倆更沒多少交集。


    唯一一次幹涉門派中事,還是兩年前蘇苒之在演武場展現出卓絕的天賦,他想讓蘇苒之給大師兄當徒弟來著。


    最後發現是自己理解錯了師父給大師兄批注的命格。


    幸好陰差陽錯之下,大師兄修為愈發精進,最近有頓悟突破的跡象了。


    這才讓大長老稍微安下心來。


    思及此,大長老擔心掌門跟兩年前的自己一樣,因為短視而陷入誤區。


    ——天問長太弱小,容納不了一尊‘大佛’,能在他們成長起來前,廣結善緣才是最重要的。


    再說,蘇苒之那情況定然不是普通符師。


    畢竟沒聽說誰的天分能強到連測靈石都承受不住,化為齏粉的。


    可就算再強,‘任星霜’這輩子也無緣踏仙途,無法獲得綿延的壽數了。


    莫名的,大長老又想起兩年前的蘇苒之來,也不知道那孩子劍法修行到何種境地了。


    大長老理了下袖子,提點說:“掌門,目光還請放長遠。”


    畢竟,就算任星霜不能成仙,但有這份參悟天道規則的能力在,成為一方大能還是有希望的。


    為一枚測靈石,推拒掉一位未來大能,不值當。


    在座也隻有大長老有資格這麽說了。


    他這些年給門派貢獻了不少符咒,掐算了諸多大事,可以說是天問長的中流砥柱。


    但掌門也是要臉麵的,他厲聲反問:“大長老,一塊測靈石或許不算什麽,但若是無緣無故被毀,而毀它之人又給不出相應價值的回報,咱們這門派還怎麽長遠發展?”


    大長老沉默一瞬,同時他袖角的符咒一亮,當下就要放下茶杯走人。


    脾氣最暴躁的李長老趕緊摻和其中當和事佬。


    偏生掌門被門派發展的擔子壓了這麽多年,耽擱修煉不說,一肚子委屈都沒人可訴。


    他見大長老被李長老攔住,自己也站起來,說:“你們一個畫符要最上等的黃紙和朱砂,一個出門一趟要帶一群弟子,其中吃喝用度,都是我在後麵算,給你們補。現在反倒來說我目光短淺?大長老,你知道一塊測靈石多貴嗎,一千兩銀子都不止!”


    大長老到底是活了接近兩百歲了,氣度涵養並非一般人。


    他那句話雖是好意,但掌門如此生氣,他還是轉身給掌門拱了拱手,道歉說:“掌門,是我不對。但我急著出門隻是因為師兄傳訊,事情緊急,並非是我給你臉色看。”


    說著,他把袖口的符咒掏出來,果然在一閃一閃。


    剛剛他之所以不明說,隻是覺得在這個節骨眼兒說自己要去找大師兄,會給掌門一種他去告狀的感覺。


    哪想到隻言不說,還是刺激到了掌門。


    掌門:“……”


    李長老也不好意思攔著他了,趕緊說:“不要耽擱了大長老的急事。”


    蘇苒之和秦無作為天問長的生麵孔,在外門地界處呆久了,來來回回的弟子和女眷們都有注意到他們。


    他倆原本隻是選了個僻靜的地兒說說話,見周圍人路過的人越來越多,便起身往天問府走。


    唐照走之前指了去內門的路,他們倆便沿著那條石階往上走。


    舒玉姑娘正好忙完上山,遠遠就看到一條鵝黃色衣裙,身姿纖細姑娘的背影。


    她想叫住蘇苒之好表達自己的謝意。


    開口前,她聽到周圍姑娘們羨慕的聲音。


    “當真出了一名內門弟子啊……”


    “直接就去內門了,命真好。”


    “聽說那女子骨齡才十七呢,以後會不會成為咱們天問長長老啊?”


    “噓,小聲點,別亂猜。”


    長老位子就那幾個,內門弟子都在不斷爭搶,這麽說會給蘇苒之樹敵。


    舒玉沒再說什吭出聲來。


    她眼睜睜看著蘇苒之和秦無的背影消失在石階深處,被那在陽光下閃著細碎光亮的葉片完全遮掩。


    終究沒機會再當麵道謝了。


    蘇苒之和秦無在天問府外遇到了內門陳管事。


    唐照已經給陳管事叮囑過新弟子要來,他自然不會怠慢。


    再加上現下見蘇苒之以凡人之身能住在乙字院,他更不敢有絲毫輕視,帶他們去了居所。


    在乙字六院門口,陳管事拱了拱手,畢恭畢敬遞上一物:“這是天問府的簡要地圖,其餘常用物品屋內皆有。師姐若有其他吩咐,可以去丁字院傳我。”


    他們在這裏說話,秦無很自覺的演好‘小白臉’形象,拿了行李進屋收拾去了。


    “多謝管事。”蘇苒之眉間沒有一絲趾高氣昂,態度謙和,雙手接過地圖後抱拳道,“敢問管事,如果在下想拜訪掌門真人,該如何請示?”


    陳管事原本想說‘不是當了內門弟子就有資格見掌門的’,但看著頭頂牌匾上寫得‘乙字六院’,排在他們之前的隻有幾位實力強橫的師兄。


    再往前‘甲字’就是長老的院子了。


    陳管事說:“掌門在甲字一院,門外有弟子侍奉。若是想見掌門,帶著身份玉牌去給侍奉弟子說。但一般很難見到。”


    蘇苒之再次道謝。


    秦無在此期間一直在屋裏收拾東西,隻是在陳管事走的時候送了一下他。


    陳管事還是第一回見這種‘女主外男主內’的伴侶,頗有些震撼,但又破天荒地覺得他們很般配。


    這些天來,蘇苒之已經熟悉了秦無這張‘大叔’麵孔。


    關好門後,她踮起腳親了秦無一下,說:“夫君辛苦了。”


    秦無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正要說去力堂詢問測靈石怎麽買的事情。


    畢竟在這種事上欠下因果,當著沒必要。


    秦無還沒開口,門外就傳來敲門聲,來人居然是掌門的侍奉弟子。


    侍奉弟子見秦無也要一起跟去,說:“掌門真人隻說了讓任夫人過去,您去的話,恐怕得外麵候著了。”


    秦無麵不改色道:“我在掌門院子外等候。”


    那弟子沒說什麽,便帶著他們倆過去。


    蘇苒之曾踏入過掌門院子一次,這會兒再進來,依然覺得這裏布置得十分雅致。說句一步一景也不為過。


    她身上荷包裏裝著兩枚‘九刺’,裏麵有不少銀錢和草藥。


    這是她和秦無的大半家底。


    書房裏,掌門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打量著蘇苒之。


    起初聽到她是符師的喜悅勁兒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李長老說得沒錯,想要培養起來一位符師,當真難上加難。


    掌門那個讓蘇苒之成長起來以後為門派畫符的願望,恐怕還得再等好幾十年。


    而在這好幾十年中,他必須好吃好喝的供著蘇苒之,讓她對門派充滿歸屬感。


    這麽一想,掌門感覺自己的目光就長遠不起來。


    但事已至此,他要是再把蘇苒之推出去,那就顯得太沒氣度。


    蘇苒之看著跟掌門人的眼睛,她很確定自己從中看到了一絲複雜的失望。


    她鬆了口氣,隻要不繼續捧她、‘溫暖’她就好。


    原來,掌門為了快點讓蘇苒之成長起來,已經從藏書閣理找出一些講冥想之法的書籍。


    一分一秒都不讓她耽擱。


    他把那三本書推過來,說:“根據測靈石的反應,你應當有符師一脈的天資。不過,咱們門派跟符師接觸甚少,找來找去也隻有這幾本講冥想的書籍。你拿回去謄抄過後仔細感悟。你隻需要淬煉心神就足夠,千萬不要引氣入體,這樣會壞了資質。”


    蘇苒之站在原地,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那三本書。


    掌門微微皺了皺眉,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抬眸看向蘇苒之。


    似乎在質問她怎麽還不過來拿,不要耽擱時間,趕緊修煉才是正道。


    蘇苒之誠懇的拱手,低頭說:“晚輩損壞門派之物,內心十分愧疚……”


    “你倒是有責任感,”掌門眉目稍微柔和了幾分,他說,“錯不在你,你隻要好好修煉,以後報效門派就是。”


    蘇苒之堅持道:“晚輩家中尚有些薄產,晚輩可以賠。”


    “一塊測靈石基本上賣一千兩銀子,哪是有些薄產的家庭負擔得起的?”


    掌門人說,“而且這還是有價無市,想買到還得加價。”


    蘇苒之聞言,心中擔子陡然輕了幾分。


    她拿出一枚九刺,往前走幾步,恭敬的放在掌門桌案上。


    隨即她說:“此乃乾坤空間法器,裏麵正好有上千兩銀子,可否讓我夫君前來取出其中銀子?測靈石之事著實讓我很愧疚。”


    蘇苒之現在身為‘凡人’,自然是不能從空間法器中取物的。


    掌門:“……”


    事關門派長遠發展,他微微頷首,“準了。”


    秦無很快就被侍奉弟子請進來,蘇苒之簡要給他說了測靈石的價格。


    他本著寧可給多也不能虧欠的心思,解開‘九刺’上的靈力鎖。


    把整個‘九刺’奉上,說:“掌門真人,裏麵有十錠黃金,恰好是一千兩白銀。另外,還有兩顆價值上百銀子的夜明珠。”


    掌門人凝起心神往裏一看,果然如秦無所言。


    見他收下東西,蘇苒之才拿起桌案上的三本書冊,道謝後打算回去修煉。


    掌門叫住他們:“這乾坤空間法器,你們還沒帶走。”


    秦無神色間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道:“此法器乃我們的賠禮。不過,其不如乾坤袋穩固,在受到損傷之時,裏麵的東西會蕩然無存。”


    掌門到底見多識廣,說:“與白仙一脈的儲物空間情況相似?”


    秦無頷首:“是。”


    掌門當然沒覺得這是秦無和蘇苒之用泥土燒出來的,他以為是某位白仙送給他們的。


    他語氣中多了幾分讚賞:“你們倒是廣結善緣,命帶貴氣。但這個太過貴重,我不能要。”


    一隻乾坤袋可以賣出千金之價,是測靈石價格的十倍。


    這‘九刺’雖然有諸多使用弊端,而且凡人還不能用,但定也非常珍貴。抵一兩塊測靈石不在話下。


    秦無說:“無妨,白仙送了我們四個。”


    掌門:“……”


    掌門看了眼被蘇苒之拿在手裏的書籍,他想,拿了弟子們的好處也沒關係,反正門派還要培養他們少說二十年,是不會虧待他們。


    於是便收下了,說:“去修煉吧,書籍中可能有不少晦澀難懂的部分,不會的可以去問大長老和李長老。你可以與妻子一同去藏書閣看書。”


    最後一句是對著秦無說的,秦無再次抱拳道謝。


    經此一役,蘇苒之心中最大的那個疙瘩沒了。


    就算因此把大半家產給出去,她覺得也得也值了。


    不欠因果,蘇苒之便能安心修煉了。


    當天晚上,她先把掌門給的那些書大致翻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在掌門口中晦澀難懂的書籍,她看起來卻宛若神助,十分通暢。


    關於蘇苒之的天賦,兩人不能大肆宣揚。


    隻能小聲道:“苒苒心神境界已不低,看這些自然不會晦澀。”


    她是先一路行走紅塵煉心,最後才慢慢修煉積累靈力。


    已經不算走普通的修煉之道。


    這就代表蘇苒之其實已經感悟了這一切,因此,再看這些,才覺得一點都不難。


    不過,書籍上提到的冥想方法,蘇苒之打算稍後嚐試一番。


    至於掌門人說的不要修煉靈力……


    蘇苒之隻能讓他失望了,因為她如果不是資質太高,靈力一直蓄不滿,指不定現在已經是踏仙途境界了。


    臨睡前,蘇苒之已經把三本書都翻了一遍。


    主要是這些書籍很薄,一頁上麵也沒多少字,在提前理解的情況下,看起來確實很快。


    躺到床上後,蘇苒之又把自己用測靈石測天資的場景跟秦無事無巨細的描述一遍。


    期待從中找到一些端倪。


    雖說蘇苒之本來已做好測出來的天資跟當年那位無緣踏仙途弟子一樣的準備。


    卻沒想是這樣的情況。


    “難道我真的是符師?”蘇苒之疑惑。


    掌門人說符師天資便是一圈光暈,與她的情況有些相像。


    秦無沒說話,隻是微微給她搖了搖頭。


    符師與卜師一樣,都不能修煉,一旦引氣入體就算是‘破’了天資。


    可苒苒不僅修煉了,而且天資還在。


    他想了想,湊近妻子耳朵,小心地在兩人周圍設置了隔音結界,說:“我覺得符師一脈……可能是弱化了苒苒能力的修煉體係。”


    秦無畢竟跟蘇苒之同床共枕了這麽久,對她非常了解。


    從最開始抄話本救小狐狸,到後來的繪製山河圖,還有讓王大郎與其妻子完全忘卻嶽父的事情。


    雖然最後一點秦無不確定是苒苒寫出來再達成的,但他覺得□□不離十。


    秦無說了一句後趕緊撤下結界,又繼續驗證自己的觀點:“符師的能力是用特定的筆觸在黃紙上凝聚天地靈氣,用天地之力來賦予其力量。”


    傳聞頂尖符師可以用符咒連環設陣,以達到移山填海、封印大羅金仙、斬殺魔物的效果。


    著實非常強大。


    但對比起苒苒的寫下什麽就是什麽,好像還是差了點。


    隻是具體差在什麽地方,秦無暫時想不出來。


    畢竟苒苒還沒真正成長起來。


    蘇苒之明白了秦無的意思——她的能力好像跟符師一樣,但卻又超脫於符師術法很多。


    畢竟,她可從來沒練過畫符。


    落筆成文,自為真。


    蘇苒之並沒有被喜悅衝昏,畢竟她還太弱太弱。


    沒成長起來之前,她什麽都不是。


    她張了張口,說:“可無論如何,我這輩子都無緣踏仙途了。”


    不能踏仙途,更何談飛升。


    不過,蘇苒之沒死鑽牛角尖,畢竟此來天問長,也隻是想看看在這裏修煉會不會對秦無飛升有幫助。


    測試她自己的資質隻是順帶的。


    如果在天問長修煉跟在家裏是一樣的話,那他們會盡快辭別天問長回家修煉。


    誰也沒想到測靈石會碎,最後還鬧出了這一堆幺蛾子。


    現在,想走恐怕不是那麽容易了。


    不過,歸還了給天問長的欠債,到時候他們再說要走,也會更有底氣。


    秦無聽了‘我無法踏仙途’這話後,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握住一樣,猛地一揪。


    他知曉,如果是苒苒原本的麵容,說這句話時應該是淡然、無所謂的。


    但在現在這眼神上,平白顯出了幾分可憐和難過來。


    可那份淡然,才是最牽動人心緒的。


    小姑娘自從嫁給他就一直很懂事,乖巧到讓人心疼。


    隻有偶爾從她對以前的回憶中,才能聽到一點點屬於那個年紀孩子獨有的囂張氣兒。


    可這次的淡然跟以往又不大一樣,給了秦無一種苒苒好像要放棄什麽的感覺。


    幾乎從沒有過害怕情緒的秦無切身的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顫栗從他心底最深處泛起。


    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


    秦無後知後覺的明白,那種情緒叫惶恐,叫怕。


    他把妻子抱在懷裏,很用力。


    以一種絕對強勢的保護姿態擁抱她。


    一向不喜歡口頭承諾的他斬釘截鐵道:“不能踏仙途也沒事,我陪你一起變老,我們一起走黃泉路。”


    因為這是在天問長,他連叫聲苒苒都不敢。


    被抱得很緊,蘇苒之貼近著秦無的胸膛,渾身上下隻有一隻胳膊能動。


    她立馬捂住他的嘴,“別胡說,你、你以後一定很厲害的!”


    她也同樣不能說‘你一定能飛升’。


    秦無眉目間多了苦澀,在她移開手的時候繼續說:“我不厲害,我隻想陪喜歡的姑娘一起走過寂寥無人的黃泉路。”


    不浪漫,卻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蘇苒之把臉埋在秦無頸窩裏,久久沒再說話。


    就在這份兩人能清楚聽到彼此呼吸的靜謐中,外麵突然傳來爪子撓門的聲音。


    “刺——啦——”


    在大半夜還挺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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