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零雨閣的人來鬆竹苑請梁王氏的時候,梁王氏的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寧媽媽,你說,零雨閣的人來請我們做什麽?”梁王氏有些不解。她剛剛差點沒弄死梁氿,這會兒請她去能有什麽事情?


    雖說,她是那個死丫頭的親娘,可也架不住這梁府還有能管得住她的啊!


    寧媽媽恭敬地站在梁王氏的身後,微微地俯身給梁王氏倒了杯茶,遞到了梁王氏的麵前,“聽說那邊請了老祖宗過去,估計是想要接老祖宗的手來訓斥您吧!畢竟小姐是您的女兒,她若是說什麽,總是會別人詬病的。”


    的確,寧媽媽說的也並無道理。


    就算是梁氿在怎麽變化,她當娘的難不成還不能教訓了?雖然教訓的方式有些粗暴,但是這也是為了梁府好,為了梁氿好。


    這麽一想,梁王氏覺得自己的心裏舒坦極了。


    寧媽媽垂目,靜靜地站在梁王氏的身後,不時地和梁王氏說著話。


    梁王氏並未接過那杯茶,隻是低頭看著剛剛染好的指甲,似乎是有些不怎麽滿意,“你去讓人去告訴老爺和幾位小姐一聲,說老祖宗來了,讓大家去看看。”


    “是,”寧媽媽把那杯茶放在了桌子上,躬身答道。


    梁王氏越看越覺得自己的指甲染的不怎麽好看,忽然抬腳把還在給她染指甲的小丫頭踢開了。臉色愈來愈沉,冷聲罵了兩句。


    寧媽媽尋了個梁王氏午休的時間,囑咐了伺候梁王氏的婢子,便徑自去了梁不言的院子。寧媽媽到的時候,梁不言正坐在書房,認真地看著書。


    “大少爺,”寧媽媽上前給梁不言行過禮,道:“夫人讓老奴來看看大少爺,說是老祖宗來了梁府的內院,請您過去給老祖宗請安。”


    梁不言忙上前,虛扶了下寧媽媽,又吩咐人給寧媽媽搬了張椅子。溫潤的臉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來,“寧媽媽辛苦了。有什麽事情讓小丫頭來傳就行,您身體不好,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寧媽媽嘴上說著客套的話,可梁不言的話還是讓寧媽媽覺得很受用。眉眼帶著說不出來的笑意,道:“為夫人辦事,是奴婢的本分。”


    “那母親近日可好?最近忙於學業,許久都未見母親了。”梁不言眸光微閃,笑道。


    “夫人這幾日要給老夫人守靈,睡的不怎麽好。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四小姐總是惹夫人生氣。大少爺,您也適當的勸勸四小姐,讓著點夫人,老話不是說了麽,女兒都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不是?”寧媽媽眸光一閃,笑著說道。


    梁不言和煦的臉上依舊是掛著淡淡地笑容,道:“這個小氿,一向是最乖巧聽話了,怎麽能頂撞母親?等今兒我見到了小氿,定要好好地說說她!”


    寧媽媽見梁不言明白自己說的意思,便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等到梁不言身邊伺候的人來說,梁王氏找寧媽媽,寧媽媽才和梁不言告退離開。


    梁不言自從寧媽媽走了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手中的書,許久都未翻動一頁。


    心裏暗暗思量著,寧媽媽剛剛說的話。


    母親的意思他明白,可是摻和進去總是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才行啊!怎麽去,他還是要好好地想想。


    福園離已經過世了的老夫人的汀暉閣比較近。


    這院子原本是準備給梁氿住的,隻是因為梁王氏覺得這裏修繕的比較精致,便從老夫人那裏,強要來給了自己的庶長女住。後來,老夫人又覺得梁府不能厚此薄彼,也讓梁府的二小姐也住了進來。


    零雨閣的人,先一步鬆竹苑的人,將話遞了進來。


    “二小姐,四小姐請您去零雨閣。說是,前幾日給您做了一件衣裳,請您過去看看。”吉祥穩步從外麵走了進來,朝著正在繡花的梁望舒說了一句,“奴婢瞧著那邊的事情不怎麽好辦,小姐您還是小心些。”


    梁望舒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胳膊,神色中有著淡淡的疲憊,“看來,那兩邊要開始動手了。無論輸贏,我們都是棋子,都不可能逃掉的。”


    那是嫡女,都活的這麽小心翼翼的,更何況她這個從丫鬟肚子裏爬出來的庶女?以前有老夫人,能照拂一二,現在能依靠的,也隻有自己了。


    “那邊呢?知道消息了麽?”梁錦舒問道。


    梁望舒可不相信,她的那位長姐,能這麽的安靜。夫人這麽疼愛她,這個時候,肯定是要做什麽的。


    吉祥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窗外,輕聲說道:“那邊的消息比咱們的靈通,隻是一直都沒什麽動靜。”


    “嗬,”梁錦舒很不喜歡她的這個長姐,明哲保身到這種地步了,也不知掉她是怎麽想的,“算了,我們不必管她了。”


    “那小姐,您還去麽?”


    “你覺得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麽?”梁錦舒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這梁府雖說也是在金陵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是這底蘊可比真正的大家族少的可不是一星半點。規矩雖多,可終究不是真正的名門望族。梁府,向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家主說了算。小氿既然拋出了橄欖枝,我不接著又該怎麽辦呢?”


    她的後半生,她想安穩。不求榮華、不求富貴,隻求簡單。


    她隻是一個妾室生的孩子,若是得了家主的喜歡,或許後半生能過的好一些。若是得了家主的討厭,這後半生也許就是水深火熱。


    這梁府,看起來風光無限,可有誰知道,這梁府實際上是這麽的不堪入目?


    這權,可以得到數不盡的銀錢,這勢,可以登得金鑾大殿,得到天下人或是嫉妒或是羨慕或是眼紅的目光。


    這權勢,亂了多少人的心,又迷了多少人的眼?


    “那奴婢替小姐更衣。”吉祥說道。


    梁錦舒微微地點了點頭,轉身隨著吉祥去了內室。


    唉,她終究還是逃不過啊!


    零雨閣是梁府最偏僻的一處院落。去零雨閣的路上,要經過梁府最豪華的院落,被花匠修剪的異常漂亮的花園,還有特意為了大小姐修建的那座精致的繡樓。


    而作為長房的嫡女,住的卻是連府中下人都不如的破敗院落,以及誰都不願意親近備受大夫人厭惡的親生女兒。


    “唉,”望著眼前的零雨閣,梁錦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修長的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這梁府的天,終究是要變了呢!”


    “那小姐,我們是不是要早做打算?”扶著她的吉祥,心裏暗暗地有些憂心。“我們此次來,是不是就是……”


    二小姐的處境本就十分的艱難,若是卷進這夫人和四小姐的爭鬥中,這四小姐贏了,這小姐以後的路還比較好走些,若是輸了,那以後將會萬劫不複。


    “吉祥,慎言。”梁錦舒攔住了吉祥要說的話,率先走了進去。


    梁府,誰都不要信,就連她自己,都不要相信。這是她的姨娘,用了一生才參悟透的道理。


    梁錦舒到的時候,梁王氏和梁大老爺都已經到了,正坐在屋裏,和老祖宗有一下沒一下的說著話。


    “望舒見過老祖宗,見過父親,見過母親,”梁錦舒恭敬地給坐在主位上須發皆白的老人行了叩拜之禮,又對坐在兩側的梁王氏和梁大老爺福了福身,才走到了梁氿的麵前,略微地彎了下腰,吃驚地看著梁氿,“隻不過一會兒沒見,你怎麽變成這般模樣?”


    麵色蒼白,眼下烏青,脖子上還有一圈的青紫痕跡。修長的手指捏著帕子的一角,緊緊地捂著嘴,似乎是很不舒服。


    “不過是被鬼纏了幾日,身子有些不舒服罷了,”梁氿壓下喉嚨的不適,眼角不經意地看向了她的母親。瞧見梁王氏臉色變得極差,卻礙於老祖宗在這裏,不得不忍著的樣子,便覺得心裏十分的暢快。


    梁氿頓時覺得,自己的喉嚨不疼了,連身上都舒爽了幾分。


    梁錦舒掩嘴笑了幾下,暗罵了幾聲“皮猴子。”


    “小姐,”春月借著送茶的功夫,輕聲地在她的耳邊說道:“夫人暗地裏把梁家所有的產業都已經過到了大少爺的名下,如今您和二少爺的名下,除了梁府和南大街上的兩家食肆之外,就剩下一個戲園子了。”


    “小姐,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梁氿嘲弄地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那裏喝茶的梁王氏,笑著說了一句:“這動作還真的挺快呢!看來,我們還真是小瞧了我們的這位母親了。吩咐下去,就說和往常一樣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那小姐,我們……”


    “你下去吧,”梁氿了她的話,略有些不悅地揮了揮手,道:“老祖宗好不容才來一次梁府,吩咐廚房做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再去酒坊拿些好酒來,讓父親好好地陪陪老祖宗。”


    那些人通過春月的嘴,把消息遞進來來了,還想要通過春月的嘴說些有的沒的,當真是覺得她年紀小,很好欺負麽?


    “是,奴婢這就去。”春月見梁氿有些不高興,隻能是把那些話咽了回去。躬身退了下去。


    梁氿卻是在無心地聽老祖宗說什麽了,心裏不斷地想著剛剛春月帶來的消息。


    春月說的消息,是她早就已經料到的了。


    母親喜歡把什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這個時候做這些事情才是正常的。隻是,自己的母親喜歡做什麽都留一手,那母親到底留的是什麽呢?


    “氿丫頭,你覺得呢?”梁氿正想的出神,耳邊忽然傳來了老祖宗蒼老的聲音,“遵從梁家祖訓,隻是梁家從來都是認家主令牌不認人。如今,你的母親質疑你,說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適合坐家主之位。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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