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宅邸,因為前陣子剛死過不少人,並且案件未破,這裏仍舊保留著雜亂不堪的情景,幹涸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比周圍的黑暗還黑,一灘一灘是怨靈的恨。


    屍體已經被仵作搬到停屍房進行屍檢,原本那些人倒下的地方,便隻餘石筆留下的輪廓,看起來扭曲不堪,十分混亂。正是如此,才更顯得恐怖。


    楊軒和許寒一路上刻意移開目光,不去看這些令人心悸的場景,但身在其中,又怎麽會因為別開目光就能視而不見?他們走得心驚膽戰,讓人絲毫不懷疑哪怕跑過一隻老鼠都能令這兩位大俠叫出聲來,就是在這樣鶴唳風聲的高度緊張下,來到了廚房一側。


    廚房這邊損壞得更明顯,牆壁被巨力摧毀,坍塌在地,斷刀、暗器散落在地,院中枇杷樹也被撞得從中折斷,廚房內更是鍋碗瓢盆碎了一地,連爐灶的角都染上了鮮血。不難想象,這裏曾經發生過怎樣激烈的戰鬥。


    “這裏是廚房吧?”楊軒說道,“要在這裏找什麽?”


    “向日葵。”許寒的回答是一個讓人摸禿頭腦都想不到的答案。


    來這種地方,就為了尋找一朵向日葵?


    “難道那向日葵其實是千年向日葵?具有奇效,吃下去可以暴漲功力長生不老那種?”


    許寒忍不住笑出聲,推了推楊軒的肩膀:“不是啦,隻是普通向日葵而已。”


    “那有什麽特別?”楊軒笑道,“是信物?”


    “應該可以這麽說吧,”許寒聳聳肩,一邊彎腰掀開一塊大塊碎石,一邊回答道,“我師父說如果能找到向日葵,就能證明這個花非花是真的,要我馬上通知她。”


    “就憑一朵花?”楊軒也彎下腰幫忙尋找,“你師父和花非花關係很密切?”


    “她們曾經共同保下一處村莊免受山賊之害,後來,我師父因為一些事被禁足在北堂家族,花非花也隱姓埋名去了別處。”許寒說道,“雖然隻是短短相處了幾天,她們卻好像很投緣。我師父聽到花非花出現的消息之後,立馬就把我叫了過去,讓我來確認這個花非花是真是假。她說真正的花非花很喜歡向日葵,凡在一處定居,都會用特殊的方法培育一朵四季不凋的向日葵,如果我們能找到這樣的花,那就代表這個花非花不是假冒的,那她就會想辦法瞞過高層過來幫忙。”


    “原來如此,”楊軒點頭道,“所以你查到這裏就是花非花定居的地方之後,就準備在附近尋找向日葵。”


    “嗯,聽說案發時有一個廚娘反殺七人不知所蹤,肯定就是花非花沒跑了。”許寒撿起一個鍋蓋,用大蓋子撥開碎石,說道,“既然她是廚娘,工作的地方放點自己愛看的裝飾也是人之常情吧。所以我進門就直接找到廚房來了。”


    “有道理。”楊軒說道。


    月黑風高,北風呼嘯,斷樹之上,數聲寒鴉。


    讓本就幹冷得讓人懷念被窩的地方寒意更增,鬧得兩人總是不能全神貫注地尋找東西,不可控製地對周圍的聲響感到很在意,每次發出響聲都要回頭,相互確認對方還在身邊,才會鬆一口氣。


    “謝謝你了師兄。”為了緩解陰森的氣氛,許寒輕聲說道,她本不擅長這種主動聊天的事情,但終究還是矜持敗給了恐懼,“如果是我一人過來,這個時候可能已經落荒而逃了。”


    “哈哈,這裏這麽黑,我也感到有點害怕,若不是跟你過來,恐怕我連門都不敢進。”


    “門口那麽多人,再來一百個我你也不可能走正門啊。”許寒笑道,“我們可是爬牆進來的。”


    “哈哈哈無法反駁,”楊軒笑起來。


    許寒也似被笑聲所感染,跟著輕聲笑出來,將恐懼之情衝淡了不少。


    “找到了!”楊軒忽然叫起來。


    “找到了?”許寒驚喜地說道,連忙踩著碎石走過去,“在哪,在哪?”


    楊軒彎下腰,將一塊向內凹的碎瓷撿起來,碎瓷上還沾著一些土:“你看這是什麽?”


    “花盆?”由於光線不足,許寒隻能隱約看出輪廓,並猜測是花盆的碎片。


    “沒錯,這是花盆的碎片。也就是說,這廚房裏確實有需要花盆栽種的東西,”楊軒說道,“我們距離答案又接近了一步。”


    “嗯嗯。”許寒老早就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聞言振奮起來,“那我們趕快找。”


    楊軒點點頭,將手中瓷片扔在附近,伸手欲將瓷片原本的掉落地附近的斷柱挪開,然而他畢竟太高估了自己內功的加成,柱子上壓著的東西實在太多,試了兩次都隻能勉強令其震動一下,更別提將其挪開了。


    “有點重。”不得已,楊軒求助道。


    許寒便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將手伸到柱子地準備搬動。


    或許是因為伸進去的位置有限,許寒輕柔的右手偶然地覆在楊軒的手背上,令後者為之一顫,不過看許寒一副沒有發覺的樣子,便恢複了平靜,反正也不虧……


    “三,二,一!”


    兩人合力之下,終於將柱子連同其上的碎石砂礫一勞永逸地推開,露出下麵一大塊平整的土地。


    而看到柱子下的東西,兩人皆是麵露喜色。


    碎瓷、泥土、失去生機的向日葵。


    遮住月亮的一朵雲緩緩飄走,朔月顯出全貌,就算隻是一勾,也似乎顯得很明亮。


    “找到了,師兄。”許寒拚命地抑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其結果就是平靜轉過頭向楊軒說了這麽一句。


    “嗯,找到了。”楊軒比了一個大拇指。


    許寒笑意盈盈,也回了一個大拇指,隨即踏進去,將向日葵撿起:“我們走吧。”


    楊軒卻突然麵色一變,向許寒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許寒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詢問“怎麽了?”


    楊軒指指外麵,隨即與許寒兩人踮著腳悄悄走到斷牆邊,俯身蹲下,借著斷牆隱藏自己的身形。


    許寒看到楊軒臉色鐵青,心裏也跟著緊張起來,暗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


    就在許寒進去撿花的時候,在曾經死過無數人的地方,傳來的呢喃的細語和踏踏聲,就仿佛有人向這邊靠近一般。內功較好的楊軒耳聰目明,立即捕捉到這點奇怪的聲響,在這種環境下,哪怕風吹葉響都能讓人惴惴不安,更別說是不明出處的聲音,當即讓他如墜冰窖,連笑容都凍僵在臉上。


    “篤篤篤……”


    這一次是清亮的扣擊聲,仿佛不甘的死者在捶打棺材。


    許寒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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