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感到殿外有人,他忙站起身向殿外叫道:“殿外是什麽人?”


    殿外的人影一聽到劉邦嗬斥,一轉頭就向遠處跑去。劉邦和戚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劉邦站起身道:“朕出去看看去。”戚夫人忙道:“陛下小心啊。”劉邦點了點頭,抓起寶劍大步跑出宮殿,借著夜空的星光遠遠看到一中年臣子背對著自己,正拚了命的往遠處跑。盡管劉邦已經六十歲了,但眼力卻不差,劉邦笑了笑抬頭高喊道:“周昌!你小子往哪跑!給朕站住!”


    周昌聽到皇帝嗬斥,慌忙停住,轉過身來跪下低著頭道:“臣,臣在。”


    劉邦將寶劍挎在腰上,大步走到周昌麵前,看著周昌憋紅了的臉,劉邦大笑起來:“你小子來這幹什麽?”


    周昌忙低著頭答道:“臣,臣隻是路,路過這。”


    “撒謊!”劉邦看著周昌笑道:“平常說話本來就結巴,這一撒謊更結巴了。”


    周昌抬起頭道:“臣聽聞陛下一直在飲宴,臣擔心陛下會,會耽誤明天處理...處理政事,因此才決定過來看看。”


    “哈哈哈,你書讀的多。”劉邦蹲下來抬頭看著周昌低下去的臉道:“朕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周昌忙道:“陛下身為天,天子,當注意自己言,言,言行。”


    劉邦站起身仰頭大笑起來,他一手摁著周昌的肩頭,抬起右腿一下騎在周昌的脖子上:“注意言行?哼,你小子剛剛在門口都聽到什麽了?聽完了就想走?”


    皇帝騎在自己脖子上,周昌又不敢妄動,隻好仰起頭大喊道:“古時夏桀和商紂才把臣子當馬騎!古時夏桀和商紂才把臣子當馬騎!”


    “噢,夏桀和商紂朕知道,中大夫陸賈給朕講過,他倆都是有名的暴君。”劉邦一麵笑著一麵低頭一拍周昌的腦袋:“朕問你,你覺得朕是個什麽樣的皇帝呢?”


    周昌抬著頭高喊道:“臣認為,陛下就是一個比桀紂還昏的昏君!”


    “哈哈哈。”劉邦仰起頭大笑起來,他從周昌的脖子上下來:“來,你跟朕來,朕有話要跟你說。”說著,劉邦轉身向遠處走去,周昌忙從地上站起來跟上去。二人穿過幾條回廊在鍾室前立住了腳步,劉邦抬頭望著房屋上的兩個大字“鍾室”默默歎道:“韓信就是在這裏被誅殺的吧。”說著,劉邦扭頭對周昌笑道:“朕也要在這殺了你!”


    周昌昂起頭道:“陛下要殺臣,需給個理由!”


    劉邦又是一陣大笑,他扭頭朝鍾室內喊道:“裏麵有人麽?”


    掌管鍾室的內侍們忙跑出鍾室,一見竟是當今皇帝,內侍們忙跪倒在地。劉邦吩咐道:“朕和禦史大夫有要事要商談,你們給朕守在大門外,沒有朕的準許,任何人不得進來。”


    內侍們齊道一聲諾。劉邦大步踏進鍾室內,周昌也忙跟著走進來。鍾室的一層迎麵就是一個巨大的銅鍾,這是專門負責報明宮中時辰的地方。劉邦自言自語地說道:“天快亮了吧?”說著,劉邦扭頭看向周昌:“來,你跟朕到樓上來。”兩人上了二樓,望著二樓那木製的地板和四周搖曳的燭光,劉邦微微歎道:“血跡可以抹去,但事實卻無法抹去,這就是那年誅殺韓信的地方。”說著,劉邦問周昌道:“世人都說韓信是被朕所殺,你覺得呢?”


    周昌回答道:“韓信是被皇後所殺。”


    劉邦眼前一亮,他坐下來,抬頭看著周昌道:“可大家都說是朕授意於皇後,皇後才敢對韓信下殺手的。”


    周昌看著劉邦答道:“是什麽就是什麽,臣隻看到那天是皇後和蕭何將韓信誘入鍾室。當時陛下還遠在千裏之外的趙國平亂。怎麽會是陛下所殺呢?”


    劉邦滿意地笑了:“那你覺得皇後這個人怎麽樣呢?”


    周昌沉下頭想了想道:“皇後是古往今來一個了不起的女子,但......”


    劉邦看向周昌:“但什麽?朕本以為你的口吃好了,怎麽又吞吞吐吐的?接著說下去。”


    周昌抬起頭道:“這不是做臣子的可以說出來的話......”說著,周昌跪下拜道:“臣不能說。”


    劉邦望著搖曳的燭光,長歎一聲:“你不能說,那好,那朕替你說了吧。自平叛陳豨以來,朕的身體越來越差,活不了幾年了。”


    周昌將頭深深埋在下麵,抽泣著說道:“陛下......”


    劉邦笑了笑,望著微微晃動的燭光接著說道:“朕四十八歲起家,芒碭山斬白蛇,打沛縣,投項梁,打關中,封漢王,鴻門宴,十麵埋伏。刀光劍影,血跡斑斑,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才立下了這豐功偉業。朕在泗水亭的時候跟那個雍齒打,後來又跟老秦打,再後來跟項羽打,朕誰也沒有怕過,但朕現在真的有些怕了,朕真的很怕死。但朕終是要去的,太子劉盈性格仁弱,況且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朕的皇後今年四十六歲,正是壯年。陸賈跟朕講過,自古以來有很多後宮幹政的例子,商紂的妲己,幽王的褒姒,還有吳王的那個西施。皇後為人盡管對人對事有些遠見,但心胸過於狹隘,手段太過刻薄,等朕走了之後,子弱母壯,這漢國.....”說到這,劉邦沉下了頭,緩緩搖了搖頭。


    周昌慢慢抬起頭,劉邦才發現,周昌早已是淚流滿麵了。周昌抬頭看向劉邦說道:“陛下,但有何事,請交於臣下,臣下誓死效命!”


    劉邦看向周昌道:“朕走了以後,你還敢繼續耿直下去麽?到時你敢抗皇後的旨麽?”


    周昌忙拱手答道:“隻要站在天下公理之上,誰的旨臣都敢抗!”


    “果然是硬脖子!好!好!好!”劉邦笑著站起身:“朕明日降詔,讓你去做趙國的國相。朕就把如意托付給你了。”


    周昌鄭重的點了點頭:“臣遵命!隻要臣在,任誰也傷害不到如意。”


    劉邦對著周昌深深一拜笑了笑道:“方才騎了你的脖子,朕給你賠不是了。”


    周昌忙叩頭道:“臣不敢。”說著,周昌抬起頭道:“陛下,還有一件事臣有話要說......剛剛在宮外臣都聽到陛下說的話了,趙王張敖和陛下是親家,況且臣一向聽說此人為人忠厚老實,刺駕之事也許另有隱情。陛下這幾年已經接連拔除了多個異姓王侯,現在天下的異姓王公們都是人心惶惶。臣覺得,趙王張敖這件事,陛下還是著令廷尉署查明清楚再行定奪。”


    劉邦看著周昌笑了笑,搖了搖頭道:“看來你也並不了解朕啊......有很多事,朕不想留給朕的子孫們。”


    次日天明。


    “聖旨詔曰,趙王張敖妄受皇恩,妄食漢祿。心懷叵測,意圖弑君,罪大惡極。即日起,革除張敖一切爵位。著令廷尉署嚴加審理此案。”


    “廷尉署書,宣務山刺駕一案。主犯趙王張敖,從犯趙國國相貫高,趙午等一幹趙國要員。即刻查封趙王府,相國府,凡涉案一切人員,親友,家眷,通通緝拿,不可遲誤。”


    深夜,趙國,相國府。


    趙午正躺在榻上睡覺,忽然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仆人走進來報道:“是貫相國,貫相國神色驚慌,說有緊急之事必須馬上見到大人。”


    趙午忙從榻上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快步跑到偏室內,隻見貫高正在那裏急的來回踱步。趙午忙上前問道:“出事了?”


    貫高慌忙說道:“大事!大事!天塌了!天塌了!”


    看著貫高驚慌的神情,趙午隻覺得一個霹靂打下來一般,他已經猜到是什麽事了。


    趙午緊皺著眉頭看向貫高問道:“刺駕的事情敗露了?”


    貫高點了點頭道:“眼下廷尉府已經將大王裝車帶走了,大王的府邸也被查抄了,一家老小都塞進了囚車,要押回洛陽審訊啊!眼下,那群羽林衛士們馬上就到這了!”


    “天呐......”趙午癱坐在地:“這是要誅九族的重罪啊......”


    貫高慌得跺著腳說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快想辦法,羽林軍馬上就到!”


    “家院!”趙午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喊道。老家院忙跑進來,趙午看著家院說道:“讓家裏的仆人都散了。”


    老家院一臉疑惑:“大人,讓仆人們都散了?”


    “叫你散你就散!”趙午忙道:“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快去!”


    “哎!”老家院答應一聲,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趙午看向貫高:“事情即已敗露,我等不能落於廷尉之手。”說著,趙午轉身取下劍架上的寶劍看向貫高:“貫相國,咱們一同自刎吧。”


    貫高愣愣地站在那不說話,趙午眼見府院四周已經亮起數百個火把,耳邊已經傳來羽林衛士們的命令聲了:


    “你們去那邊!”


    “你們去這邊!”


    “剩下的人跟我來,務必不要放走一人!”


    “諾!”


    趙午猛地拔出寶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對貫高道:“貫相國,在下先走一步!”


    “不行!”貫高猛然喝道,說著,貫高上前一把奪過趙午手中的寶劍道:“咱們不能死!”


    趙午忙道:“落到廷尉手中,免不了還是一死啊!與其被酷刑折磨而死,不如自刎來的幹淨。”


    “那咱們大王怎麽辦!”貫高瞪著趙午喝道:“咱們兩個都自刎了,大王豈不是更說不清了!”說著,貫高將寶劍扔在地上:“你我做此事之前是怎麽說的?若事成,功歸大王!若事敗,你我一力承擔!現在你自刎,你是幹淨了,你讓大王為你我二人去送死麽!”


    “撲”地一聲偏室屋門被一腳踹開,羽林衛士們蜂擁而入,將貫高趙午二人團團圍住。羽林衛士拔出佩劍高聲喝道:“貫高趙午,你二人準備往哪裏逃?”


    貫高看向那羽林衛士道:“我跟你們走,此事都是我貫高一人謀劃,與我家大王無關!”


    洛陽,廷尉府,死囚牢。


    貫高,趙午二人被死死綁在木柱上,二人從頭到腳已經被打的體無完膚了,二人頭發散亂,臉上和身上都是烙印,鮮血啪嗒啪嗒地滴著,在剛剛又火烙了一次後,二人再次疼暈了過去。


    衛士們向身後站著的廷尉一拱手道:“大人,這二人又暈了。”


    廷尉看了一眼一旁的幾桶冷水道:“潑醒。”


    “諾!”兩個衛士各舉起一桶冷水直接潑了上去,貫高趙午二人慘叫一聲,疼醒了過來。


    廷尉冷冷一笑:“貫高,趙午,自你二人被送到這來已經半個月了,什麽刑法都用過了,你二人還不肯說實話麽?”


    貫高閉著雙眼,喘著粗氣,咬著牙忍著疼痛說道:“大人,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刺駕一事確和我家大王無關......”


    廷尉一拍桌案道:“胡說!還是讓本官來告訴你,去年陛下親征陳豨,在趙國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這一年來陛下忙於軍政,有些地方慢待了張敖,張敖便因此而懷恨在心。再加上近年來朝野之中誅殺異姓王侯的態勢愈演愈烈,張敖擔心禍及自身,便暗派劍客於宣務山刺殺陛下。但卻沒想到陛下未能讓張敖得逞,於是張敖怕此事早晚就會敗露,這才找了你們兩個當替死鬼。”說著,廷尉又一拍桌案:“說!張敖給了你二人什麽好處!”說罷,廷尉冷冷一笑接著說道:“若你二人承認,張敖之罪便坐實,到時廷尉府自會從輕發落你二人。若你二人再這樣百般抵賴,非但救不了張敖,你們二人和你們的妻兒老小都要一起掉腦袋!”


    貫高長歎一口氣說道:“大人......試問這天下有誰不愛自己的家人,現在我已經是要被滅三族的人了,難道還會為了保趙王而犧牲自己親人的命嗎!隻是因為趙王真的沒有造反,造反的事就是我們自己幹的......”


    “你!”廷尉正要發怒,忽然一個衛士快步跑來在廷尉耳邊說了幾句話,廷尉臉色大變,他忙看向那衛士道:“真的?”


    衛士忙道:“千真萬確!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廷尉眉頭緊鎖,緩緩點了點,抬起頭朝一旁的衛士一揮手,自己便快步出了死囚牢。一旁的衛士高喊了一聲諾,揚起手中剛剛烙紅的鐵板,又向貫高的身上按去,一陣白煙升騰,貫高慘叫一聲,倒頭暈了過去。


    廷尉快步走出了死囚牢,向旁邊的女牢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身後的衛士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衛士忙道:“那個趙姬一直嚷嚷著要見皇上。”


    廷尉眉頭緊鎖著說:“她不是張敖府上的一個歌妓麽,她要見什麽皇上?皇上怎麽會認識她?”


    衛士忙說道:“這個趙姬說去年皇上親征陳豨時一直住在趙國,張敖為了討好皇上就把她給皇上送了過去。她現在一直嚷嚷著自己已經懷了龍種,要見皇上。屬下已經叫郎中看了,郎中說沒幾天就要生出來了!”


    “什麽!”廷尉看向衛士,衛士忙將頭低下說道:“確實如此,隻是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


    “這件事麻煩了......”廷尉呆愣在原地,自言自語地說道:“她若真懷了龍種,咱們還把她關在牢裏,如果孩子生下來被皇帝知道了,咱們的腦袋就不保了。可萬一要不是呢......唉,怎麽突然出了這種事情......”


    “大人?”衛士抬起頭問道:“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廷尉瞪向衛士喝道:“蠢豬!你們查抄趙王府的時候,不管她不就行了,為什麽要把她也抓到洛陽?”


    衛士支吾著說道:“大人您下的令,凡涉案一切人員,親友,家眷都要緝拿......”


    廷尉重重的歎了口氣,猛一轉身向女牢外麵走去,衛士忙道:“哎,大人您不去看下那個趙姬麽?”


    “這件事太大了,我要立刻去見一趟皇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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