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張嫣果然是假裝懷孕,雖在劉盈意料之中,可當他親眼看到這副情景時仍驚得愣在那裏。


    張嫣眼見事情已經敗露,忙跪下哭泣道:“陛下,您恕罪,您恕罪啊......”說著,兩行熱淚已經掛在了臉頰上。


    “這隻怕又是太後的主意吧?”劉盈怒視著跪在地上的張嫣說道:“你和太後是沆瀣一氣......是一丘之貉!說,太後叫你假作懷有身孕,到底是何謀劃?意圖何為?”


    盡管皇帝不喜歡自己,但張嫣卻也從未見過皇帝對自己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張嫣抽泣著說道:“陛下,太後叫臣妾假作懷孕,臣妾也是不解,可太後卻不與臣妾說明。太後的用意,臣妾實在是不知啊。”


    看著跪在地上抽泣的張嫣,劉盈心中的雖然義憤填膺,卻不知該如何問話。忽然,他想到了王美人剛剛對自己說的話......


    “臣妾的性命隻怕不保了......”


    “難道太後真的能做出來?”劉盈似乎明白了什麽,可他卻又沉下頭來。正當他在心中暗想之際,忽然他似乎又看到了戚夫人被變成人彘的那個模樣。


    “不好!”劉盈大叫一聲,慌忙轉身向殿外跑去。


    劉盈跑出桂宮後,來不及喘上一口氣便直向王美人寢宮跑來。寢宮外警備的羽林忙指向前方對侍衛長道:“快看,有人向這邊來了!”


    侍衛長忙拔出佩刀道:“快,戒備起來,決不許放任何人進宮!”


    又一羽林忙道:“那個人好像是陛下!”


    “陛下?”侍衛長忙向前望去,果然是皇帝向這邊跑來,他眉頭一緊高聲喝道:“就算是皇上,也不許踏進王美人宮中半步,這可是太後的旨意!”


    羽林們齊喊一聲諾,將手中的長铩橫劈下來,作出戒備之姿。劉盈快步向這邊跑來,侍衛長忙收起佩刀,上前一步攔住劉盈的去路。


    劉盈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你敢擋朕的駕?”


    侍衛長忙拱手說道:“陛下,這也都是太後的旨意,臣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請陛下恕罪。”


    劉盈目光冷冷的瞪著眼前這個侍衛長道:“若是朕硬闖呢?”


    侍衛長忙拱手道:“那就休怪臣下無禮了。”他說完這句話後,跪下說道:“臣跪請陛下掉頭回宮。”


    劉盈仰天大笑起來,他大笑著說道:“高祖啊,您睜開眼睛看看吧,現在一個小小的侍衛都敢擋朕的駕。在大漢的天下到底姓劉還是姓呂啊!”


    侍衛長站起身朝身後的羽林一揮手,兩名羽林上前一人一邊架住劉盈將劉盈拖了出去,劉盈轉頭向寢宮內高喊:“美人!朕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啊!”


    函穀關。


    一上午的操練過後,呂祿正要跟著兵士們一起回帳休息,他隻覺得後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忙回頭看去,隻見酈寄左臂夾著一壇秦酒手中拿著一袋幹肉站在自己身後。


    呂祿看向酈寄笑道:“將軍大人何意啊?”


    “什麽將軍不將軍的。”酈寄忙笑道:“內史大人,前些日子當著那麽多部下的麵,那頓軍棍若是不打,我酈寄也就沒辦法在函穀治軍了,還望內史大人能夠恕罪啊。”酈寄伸手拍了拍秦酒接著說道:“咱倆一會去痛飲一番,一笑泯恩仇,內史大人覺得如何?”


    呂祿一邊笑著一邊向自己帳中走到:“不了,下午還要操練,況且老將軍立有軍法,士卒在營中不許飲酒。”


    “那是士卒。”酈寄忙說道:“內史大人你是士卒麽?從今日起,你便是營中的千夫長了。”酈寄眼見呂祿還在猶豫,忙上前拉住呂祿小聲說道:“前日邊境守軍兵力吃緊,朝廷降下詔令,命各處軍營向邊境調兵以補軍力。”


    呂祿一聽,忙看向酈寄,酈寄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那邊境可不比這裏,邊境每日風雪洗禮,還要防備匈奴,那種地方,我怎能讓內史大人前去呢?”


    呂祿笑了起來,他向酈寄拱手說道:“多謝將軍。”


    “那不知內史大人可願賞光和我痛飲一番?”


    呂祿拱手笑道:“不勝榮幸!”


    長安,未央宮前。


    一輛軺車在宮門前停住,軺車上下來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男人,那人從車上下來後,趕車的車夫忙上前為他整理好衣冠道:“老爺,整理好了。”


    那人向車夫擺了擺手道:“你先回驛館休息,日暮之時來這裏接我。”


    車夫拱手答諾後跳上軺車,拽動韁繩調轉車頭向驛館轔轔而去。那人看到車夫遠去之後,才轉身向皇城內走去。門前站崗的羽林忙攔住他道:“什麽人?”


    那人從袖中拿出一份官貼雙手遞予羽林道:“在下常山縣尉王愷,我是來探望女兒的。”


    羽林接過官貼道:“大人請稍等片刻。”說罷,羽林拿著官貼快步向椒房殿而去。


    椒房殿中的呂雉從羽林手中接過官貼,展開看了看道:“王愷......他怎麽這個時候從常山趕過來探望王美人?”


    羽林忙說道:“他說聞聽女兒懷了龍子,故而才從常山趕來探望。”


    “多事!”呂雉將官貼合上,低下頭沉思道:“哀家之所以讓羽林戒備在王美人宮中,就是要保證計劃的萬無一失,不會泄露。王美人眼看既要臨產,大功即可告成,怎麽偏偏此時這個小縣尉出來攪局。不行,決不能讓他見到女兒。”想到這,呂雉將羽林衛士喚至眼前,小聲說了幾句話。


    羽林衛士點了點頭道:“屬下這就去做。”


    王愷一個人站在宮外左等右等都不見那名羽林回來,便背起手在宮門前來回踱步,自己這個女兒幾年前被選入宮中為妃,一晃多少年,自己一直未見過女兒,眼下女兒竟比皇後還先懷了龍子,到時生下來盡管不是太子,也是皇長子,自己難道還隻會是一個小小的常山縣尉麽?想到這,王愷不由臉上泛起了笑容。


    就在王愷在宮門外遐想之際,一隊羽林快步走了出來,王愷忙走上前正要開口,隻見為首的羽林一揮手道:“抓起來!”身後羽林一起上前將王愷死死押住。王愷忙高聲叫道:“我有何罪,為何拿我!”


    羽林哪裏由他分說,將王愷連拖帶拽,一路拖拽著,押入皇城之中。


    日頭漸漸西沉,車夫駕起軺車向皇城而來,在皇城門前,左等右等仍不見王愷回來,不由心中大為疑惑,眼見日頭西沉,月亮已經掛上柳梢,自己的老爺仍沒有出來,車夫心中大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宗正府的囚牢內,王愷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關到了這裏,已經兩三個時辰過去了,既沒有人來審問他,也沒有人來對自己用刑,就將自己囚在這裏,動彈不得,王愷心中大感疑惑的同時也為自己的女兒捏了一把汗。


    一名宗正吏員端著一盤飯菜走過來,他將飯菜從牢門口遞進去後,轉身正要離開,王愷慌忙說道:“這位大人留步。”


    吏員轉身看向王愷,王愷忙接著說道:“我到底犯了什麽罪?”


    “你犯了什麽罪,我也不清楚,我不過是奉命辦事。”吏員說著,轉身向外麵走去,王愷忙在後麵接著說道:“奉誰的命?皇上麽?可我......我是來看望女兒的啊!”眼見吏員已經走了出去,王愷不由癱坐在牢中,仰天長歎起來。他雖隻是常山的縣尉,但也通經史,多少知道些朝中派係之爭的殘酷與無情,可自己的女兒不過隻是美人而已,難道能被卷到朝局的旋渦之中?想到這,王愷忽然明白了,皇後入宮兩年了仍尚無子嗣,自己的女兒竟搶在皇後之先,難道這就是自己今天被囚在這宗正府的原因麽?


    王愷癱坐在地,自己從正午到現在仍還沒有進食,但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麵對著麵前這一盤飯食,竟是沒有絲毫的興趣。就在此時,隻見牢門被推開,一名吏員領著一個身披黑鬥篷的人走了進來。王愷忙站起身向他們看去,隻見吏員將黑衣人領至自己的牢門前,轉身看向黑衣人道:“隻有一炷香的時間,有什麽話快點說。”


    黑衣人點了點頭,吏員轉身離開並關上了牢門。王愷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人,黑鬥篷將他的臉麵全都遮蓋住了,使得王愷無法辨認。


    “你是何人?”王愷不斷的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人。


    黑衣人將頭上披著的鬥篷一把取下,王愷驚得慌忙跪在地上拱手說道:“罪臣不知陛下駕到,萬死萬死!”


    劉盈忙說道:“快請起來,時間急迫,這些虛禮就不必行了,朕說完話就走。”


    王愷聞言忙站起身道:“陛下,我從常山來探望女兒,這何罪之有啊?”


    劉盈看向王愷說道:“將你關入宗正府,並非朕的主意,乃是太後所令。”


    王愷大感疑惑:“太後?”


    劉盈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皇後入宮兩年仍無子嗣,你的女兒如今身懷龍子,太後便命羽林衛士警備在你女兒的寢宮之周,並且暗命皇後假作懷孕之狀。”劉盈沉下頭說道:“以現在的情勢看來,太後怕是要加害你的女兒。”


    “這......”果然被自己猜中,王愷大驚失色,慌忙說道:“我不過是小小縣尉,我女兒不過是後宮的妃子而已,這,這,這......”王愷慌得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隻好重重跪伏於地說道:“臣和女兒都是小人物,這朝中的事與我們一家有何關係啊!”


    “本來是沒什麽關係......”劉盈眉頭緊鎖,淚水在眼眶中滾動起來:“可太後就是那樣的人,她能把戚夫人變成人彘,能下毒酒鴆死趙王,試問,那戚夫人和趙王又何罪之有?”他看向王愷,盡量忍住淚水說道:“還是高皇帝說的對,宮中隻有勾心鬥角,哪來的絲毫溫情啊。”


    “陛下,陛下。”王愷痛哭起來,不住的磕頭說道:“臣就隻有這一個女兒,太後若是怕臣的女兒奪了皇後的位置,臣願立刻辭官,現在就帶著女兒回鄉下老家去生活。”王愷將頭深深埋於兩袖之間,痛哭著說道:“隻求放我一家活命啊,陛下。”


    “你還不明白麽?”劉盈一指牢門外道:“並非朕要加害你們一家,這都是太後所命,那些羽林,那些朝臣們誰敢說半個不字?”


    王愷抬頭看向劉盈,劉盈才發現王愷的額頭上已經磕的一片淤青。王愷看著劉盈說道:“陛下有何辦法能救我女兒出宮?”


    劉盈閉上雙眼說道:“王美人寢宮內外已遍布太後爪牙,就連朕也進不去啊。”


    王愷聞言,癱坐在地,低下頭,默默地流淚。劉盈將黑鬥篷重新披在頭上,轉身向外走,邊走邊說道:“朕來此看你,隻為將事情原委皆告知與你,讓你心裏明白。等太後事成之後必然要再對你下手,你現在該好好想想自己該如何活命。”


    王愷臉上掛著淚痕,緩緩抬起頭看向劉盈的背影,隻見劉盈已走出牢門,耳邊卻依然聽到劉盈的話:“朕身邊的人都死了,朕誰也保護不了......”


    王愷閉上雙眼,兩行熱淚再次順著臉頰劃下:“天呐......”


    劉盈走出宗正府的囚牢,將黑鬥篷摘下扔給一旁的宗正,並從懷中拿出一錠金子放至宗正的手裏道:“朕來這的事決不許讓別人知道。”


    宗正接過金子,忙拱手說道:“諾!”


    劉盈邁步走出宗正府,抬頭望向夜空,今日的月亮竟是格外的圓,在星星的點綴下,顯得很美。劉盈不由長歎了一聲,若是在平時,此時自己定然與王美人一起飲酒賞月,那是何等的愜意。太後幹政,外戚當權,自己對國家大事不能發一言,難道現在自己就連愛一個人的權力都沒有了麽?太後啊太後,劉如意何罪,戚夫人何罪,周昌何罪,王美人何罪啊......


    劉盈一麵這樣想著,一麵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宮內走去,忽然隻見前方有人提著幾盞燈籠向這邊而來,隻聽前方有人說道:“陛下在那!”


    劉盈忙向前看去,隻見自己宮中的幾名內侍手提燈籠匆匆趕了過來,劉盈忙問道:“怎麽回事?”


    為頭的內侍忙說道:“陛下,王美人她即要臨產,太後已經率人先一步過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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