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揮動寶劍,一縷頭發被割斷。他將那一縷頭發放至呂雉麵前的桌案上道:“自今天起,你我二人再也不是母子。”他舉起手中皇帝的冠冕道:“您不是喜歡權力麽,不是喜歡執掌朝政麽,日後朝中大小事務我再不插手,通通交由你去管好了。”說著,他將冠冕重重擲與地上,轉身向宮外走去,邊走邊說道:“自此之後,朝政任您擺弄,大可不必再操縱我這個木偶了!”


    望著劉盈漸漸遠去的身影,呂雉站起身,一把掀翻了麵前的桌案。


    桌案被掀翻,那些木籌紛紛掉落在地......


    宗正府的囚牢內,王愷頭發散亂,把自己弄得渾身肮髒,躺在牢內不斷的來回打滾,邊打滾邊笑著喊道:“我女兒生了龍子,我也是皇親國戚了,哈哈哈......”


    一名吏員快步跑進來喝道:“別喊了別喊了,太後到了!”


    王愷一聽到太後二字,慌忙從地上爬起來,雙眼直直的盯著麵前的牢門,果見宗正領著呂雉向這邊走來,他慌忙笑著高喊:“我是皇親國戚,你們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喚天兵神將來收了你們這些妖魔!通通收了你們!”一邊笑,一邊高喊。


    宗正領著呂雉在王愷的牢門前停住,呂雉看著王愷對一旁的宗正道:“他什麽時候瘋的?”


    宗正沉下頭說道:“具體時間微臣也不清楚。剛關進來的時候還都好好的,前幾天突然開始不吃不喝,胡言亂語,就這樣瘋了。”


    麵前的王愷仍瘋言瘋語不斷,呂雉高聲喝道:“王愷!你認得哀家麽?”


    王愷上下打量了一番麵前的呂雉,吐了口口水道:“你是什麽妖魔,敢擋在我的麵前?”


    宗正慌忙一指王愷高聲喝道:“放肆!這是太後!”


    王愷大笑起來:“什麽太後?我女兒是王母,我女婿是天帝!”


    呂雉歎了口氣,她轉過身去,宗正忙跟上來說道:“太後,這......這如何處置?”


    “他都已經瘋成那樣了。”呂雉歎了口氣道:“哀家殺的人已經夠多了......”她看向宗正擺了擺手:“著令廷尉府,罷免王愷常山縣尉一職,你這裏就放他出去吧。”


    宗正忙拱手答道:“諾。”


    呂雉剛出宗正府,隻見內侍匆忙跑來報道:“太後,出大事了!”


    “怎麽了?”


    內侍忙說道:“右相率領著臣工們去紫微殿中進諫,不想皇帝他爬上了殿頂,說什麽也不肯下來。”


    呂雉慌忙說道:“快,頭前帶路。”


    “諾!”


    紫微殿前,右丞相王陵等一班大臣站在殿前,一個個緊張的望著殿上,王陵慌忙高聲說道:“陛下,你快下來啊!”


    隻見紫微殿房頂上,劉盈擦著殿瓦,披頭散發,一手拿著一隻風箏,一手拿著繩線,一邊來回亂跳,一邊高聲笑道:“大風起兮雲飛揚——”


    王陵在下麵急的搓手頓足,他忙向殿上高喊道:“陛下,老臣等有國事要奏,您快先下來!”


    劉盈一邊站在殿頂上放著風箏,一邊看向下麵笑道:“國事你們去找高祖!我是太子,怎麽能找我呢?”


    王陵長歎了口氣,沉下頭道:“幾日不見,陛下怎麽就成了這樣!”正說間,隻聽內侍在後報道:“太後駕到——”眾臣慌忙跪下,隻見呂雉領著一幹內侍快步向這邊而來。


    呂雉立於殿下,抬頭看向殿頂的劉盈道:“盈兒,你快下來!”


    劉盈低頭看到呂雉,一下咧開嘴笑道:“娘,你怎麽這麽快就做好飯了?爹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說著,便要下去,忽然,瓦塊鬆動,劉盈腳下一滑,眾臣慌忙高叫一聲:“不好!”劉盈大叫一聲從殿頂摔了下來,頃刻之間便倒在血泊之中。呂雉大驚失色,她慌忙轉身大喊一聲:“禦醫!”


    禦醫匆忙趕到,一番救治,劉盈的性命終於保住了,但是右腿的骨頭卻被摔折。自此之後,劉盈的瘋病時好時壞,時而清醒,時而胡言亂語,禦醫回報呂雉,皇帝受了太多的刺激,心病難治,不是幾副湯藥就可以調理好的。呂雉默默歎了口氣,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劉盈自此除了每日被內侍抬著去上朝做一個木偶外,整日隻在紫微殿中,他不再接見任何的臣工。王陵等先帝老臣紛紛感歎:“高祖子孫,竟最終成了這樣,自此之後,外戚幹政便更加肆無忌憚了。”


    呂雉終於如願以償當了實際上的皇帝,但她卻很少再露出笑臉了。


    一直波濤暗湧的未央長樂兩宮,似乎突然平靜了下來,一切都在照章辦事,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冬去春來,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兩年光陰頃刻而去。皇子劉恭已經三歲了,他自記事起,就沒見父親和母親在一起過,也從未見白發蒼蒼的父親露出過一次笑臉。


    白雪覆蓋著長安城,在未央宮的紫微殿中,劉盈像往常一樣,席地而坐,依靠著殿中的柱子發呆,他今年隻有二十二歲,卻像一個六十二歲的老人。


    小皇子劉恭正趴在一邊自己和自己玩耍,劉恭轉頭看向蒼老的父親道:“父皇,我長大以後會幹什麽?”


    劉盈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劉恭道:“當皇帝。”


    “皇帝?”劉恭看向劉盈道:“和父皇一樣麽?”


    “爹不是皇帝。”劉盈伸手摸了摸劉恭的小腦袋道:“你爺爺,高祖皇帝,那才是真正的皇帝。”


    劉恭搖了搖頭道:“可所有人都叫父皇陛下啊,隻有皇帝才是陛下。”


    “兒啊。”劉盈看向劉恭說道:“這皇帝也分兩種。有大有為的帝王,有木偶一般的帝王。你的爺爺就是大有為的國君,而你爹我就是一個任由你祖母操線擺縱的木偶。”


    劉恭低下頭片刻,抬起頭說道:“孩兒好像明白了,父皇終日以淚洗臉,就是因為不願當木偶,願像我的爺爺那樣當有為的君王,對麽?”


    劉盈沒有想到一個三歲的娃娃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內心,他終於欣慰的笑了。看到一向愁眉不展的父親終於笑了,劉恭也高興了起來:“可孩兒還有一件事不明白,祖母和咱們都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就應該相互對對方好,那祖母為什麽還要讓父皇當一個木偶呢?”


    劉盈摸著劉恭的臉龐說道:“這一切啊,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爹希望你日後可以像你爺爺那樣當一個大有為的君王。”


    殿門被推開,隻見一個身穿戎裝,麵目俊秀的少年走了進來,劉盈近半年來眼神越來越差,他依靠著殿中的柱子望著進來的少年道:“你是什麽人啊?”


    那少年慌忙跪下說道:“啟稟陛下,臣是劉章。”


    “劉章……”劉盈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卻怎麽也想不起,他看著麵前的少年道:“朕姓劉,你也姓劉,你是誰的兒子?你爹是誰啊?”


    劉章拱手說道:“回陛下,我爹是齊王劉肥。”


    劉盈緩緩點了點頭:“原來你是我大哥的兒子……”他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後,抬起頭說道:“你爹他還好麽?”


    劉章低下頭小聲說道:“陛下不知麽?我爹他在今年入春的時候就病逝了。”


    劉盈聞言,長歎了一口氣,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朕這一生,身邊的人相繼而去,朕誰的性命都沒有保住,唯獨當年在長樂宮保住了你爹的性命。”他仰起頭長歎一聲道:“大哥啊,你怎麽也早早的就去了呢……”


    這些話哪像是一個二十二歲的青年皇帝所說出的?劉盈一番話,使得劉章不知該如何回答。


    劉盈閉上眼睛接著問道:“現在誰是齊王啊?”


    劉章忙回道:“是臣的哥哥,劉襄。”


    “那你不在齊國待著,怎麽來京了?”


    劉章回道:“臣的哥哥已是齊王,齊國有他掌管,該是不會有錯。眼下廟堂正是用人之際,所以臣自願來京,太後說等臣再大一些,就派臣個差事去做。”


    劉盈點了點頭,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劉章又一拱手說道:“陛下,太後派臣過來是抱小太子回去吃飯的。若陛下沒什麽事,臣就抱太子回去了。”說著,他看向趴在地上玩耍的劉恭笑道:“太子殿下,走吧,回宮吃飯吧。”


    “不要叫他太子。”劉盈睜開眼睛看向劉章說道:“你是他哥哥,他是你弟弟。”劉盈看向趴在地上的劉恭道:“恭兒,這是你的章大哥,他的父親是父皇的大哥,現在他也是你的大哥。”


    劉恭抬頭看向劉章叫了一聲:“大哥。”


    劉章慌忙笑著應道:“哎。”看到這副情景,劉盈笑了:“兄弟之間就該少些高低尊卑,多些相親相愛。劉章啊,你把他抱走吧,朕累了,要休息了。”


    劉章應了聲諾後,抱起小劉恭,轉身退出紫微殿。劉盈望著劉章抱著劉恭離殿的背影,竟像極了當年在泗水亭劉肥抱著自己下田的樣子。


    劉盈不由動容起來,兩行熱淚再次流過他那蒼老的臉頰。他拄著手邊的拐杖,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的向殿外走去,他慢慢推開殿門,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花立刻撲麵而來。


    隻見外麵的各處宮殿已被白雪所覆蓋,劉盈拄著拐杖,望著天上漫天的飛雪,默默歎道:“好大的雪啊。”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早朝的時間又提前到了原來的時辰。劉盈像往常一樣,如木偶般被內侍們抬到未央宮前殿的龍椅上。在眾臣的朝賀聲中,呂雉一步步走至上座,坐到劉盈的右側。


    太尉周勃走出班部叢向呂雉拱手說道:“啟奏太後,陛下,車騎將軍灌嬰所部已自北方巡視歸來,現已駐紮於滎陽地界。此次巡視,並未發現匈奴有何異樣之舉。”


    呂雉聽罷,緩緩點了點頭。


    左丞相陳平走出班部叢拱手奏道:“啟奏太後,陛下,長安西市與敖倉的修建皆已竣工,等待太後檢閱。”陳平從袖中拿出一份竹簡接著說道:“另,臣遵太後之命,現已出台一道律令。”陳平展開竹簡讀道:“為補充邊境兵源以防匈奴,為增加國庫收入以強邦國,漢國全境女子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還未出嫁者,著令當地官府罰錢五百銖。”


    呂雉點頭說道:“如此,非但每年新生的男丁足以充兵源,就連國庫也會再有一項收入了。”


    欽天監監正出班拱手奏道:“啟奏太後,自入春以來至今,天象怪異無比,這一月以來,竟多日夜間不見星月,昨晚又有一顆紫微星隕落,隕落之處……”監正的話還未說完,忽然隻聽身後有人高喊:“不好了——!”


    眾臣忙向後看去,隻見一名羽林快步跑進來跪下高聲稟道:“太後,大事不好了!”他一邊指著殿外,一邊高聲說道:“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


    眾臣聞言大驚失色,呂雉慌忙說道:“不必慌亂!”後,忙起身向殿外走去,眾臣慌忙跟在呂雉的後麵。眾人於前殿廊下站住,抬頭向天上看去,果然,本來晴朗的天空瞬間變得黯淡下來,太陽的光芒正逐漸被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所吞噬,一點一點,眼看就要將整個太陽吞掉了。


    呂雉慌忙抬手說道:“擂鼓叫日!”


    此言一出,羽林們忙齊喊一聲諾,內侍們早已將一麵麵戰鼓抬至前殿的空場上,羽林們拿起鼓槌,奮力擂響戰鼓,鼓聲擂擂震天,眾臣和呂雉都緊張的望著天上已經被吞噬了的太陽,忽然,一道曙光閃現,隻見太陽正一點點露出來,呂雉慌忙高聲說道:“快,擂的再響些!”


    羽林們一邊大喊著太陽一邊更加奮力的擂鼓,終於,太陽完全顯露了出來,天地之間又恢複了光亮。羽林們停止擂鼓,呂雉和眾臣們都長出了一口氣。


    呂雉轉頭看向監正道:“監正啊,哀家記得春正月就發生了一次天狗食日,今日又是一次,一年之中兩次食日,主何征兆?”


    監正低頭答道:“啟稟太後,天狗食日自上古時期便有,曆朝曆代都有記載,也許是我們臣子中有人做事不周,觸犯了神靈。”


    “監正。”呂雉歎了口道:“你不要給哀家留麵子了,哀家知道,這都是我行事過於殘忍所致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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