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出了宮門後便上了自家的軺車,車夫一甩韁繩,軺車轔轔向自己的家中開去。府門外的仆人們遠遠望見主人回來了,他們忙將府門前的門檻搬開,軺車轔轔駛入府中的庭院內停下。


    家院忙上前準備扶劉章下車,隻見滿身鮮血的劉章掀開車簾從車上走出來,家院大驚,忙道:“小主人,你不是去赴長樂之宴了麽?怎麽這副模樣……”


    劉章從車上跳下來道:“不妨事,這是外戚的血,是狗的血。”他看向家院,隻見家院仍是一臉驚訝的樣子,他笑了笑小聲說道:“那對父女救出來了麽?”


    家院忙點了點頭道:“救出來了,我已將那對父女安置在後堂,剛剛還給他們送去了飲食。”


    劉章拍了拍家院的肩膀道:“做的好,快帶我去看。”


    家院拱手應諾之後,轉身引領著劉章向後院走去,邊走邊看向劉章說道:“小主人,日後萬一那呂嘉查出是咱們救走的那對父女,他豈會善罷甘休?”


    劉章隻是不住的冷笑,家院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小主人你這一天又是在酒肆和人打架,又是讓我們到衛士令府去救人,這去赴宴還弄的一身血回來,你到底在幹什麽啊?齊王特意交代我們,要……”


    “家院啊。”劉章微微笑了笑道:“你不必擔心,那衛士令呂嘉已被我殺了。”


    家院聽罷,吃驚的瞪大雙眼望著劉章,劉章笑了笑拍了拍家院道:“傻看著我幹什麽?還不快領我前去。”


    “哎!”家院答應一聲,忙領著劉章穿過內堂,來至後院,他指著一處亮著燭光的屋子道:“小主人,那對父女就在那屋子內。”


    劉章點了點頭:“你去忙你的事吧。”說罷,他便邁步準備走進去,家院忙拉了下他的袖子道:“小主人,你這身上都是血跡,換身衣服吧。”


    劉章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汙,笑了笑道:“好,那你快去給我拿一件幹淨的衣服來。”


    家院答應一聲,忙到偏室內拿來幹淨衣服,為劉章換上後道:“小主人,我去通知廚下準備晚飯。”


    劉章答應一聲,待家院轉身走後,他邁步走進那間屋子內。屋子內的父女見有人進來了,忙站起身看向劉章,那女子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忙上前給劉章行了個禮道:“拜謝恩公救命之恩!”說罷,她忙轉身對那老頭道:“爹,他就是今日在酒肆內仗義出手的恩公啊。”


    老頭聽罷,忙納頭便拜,慌得劉章忙上前扶住老頭道:“晚輩不敢當,不敢當啊。”老頭看著劉章左臂上的包紮道:“老漢今日酒醉,亂言亂語,還連累了恩人。”


    劉章扶老頭坐下後,自己也坐下來,他開始仔細的打量著麵前這個老頭,雖是一臉莊稼漢的樣子,可全身上下又透露著一種官紳的風度。劉章一邊上下打量著他,一邊開口說道:“老翁啊,你今日在酒肆內講的故事,我還想再聽一遍。”


    老頭一聽這話,忙擺手說道:“那是老漢酒醉之後胡言而已,恩人何必當真呢。”


    劉章笑了笑道:“我並未當真啊,現在又無甚事,隨便聊聊而已。”


    老頭擺手笑道:“酒後胡言,誰還記得?”


    劉章分明從老頭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難掩的難堪,他於是笑道:“我與你父女二人萍水相逢,今日在酒肆之中我便為你二人不惜與官兵大打出手,又將你二人從衛士令的府邸裏救出,難道連個故事都不能肯對我再講一次麽?”


    聞聽此言,老頭隻好長歎了一口氣:“也罷,恩人既然想聽,那老漢就再胡言一次……”老頭低沉著頭接著說道:“那一夜,月黑風高,那美人即將臨產,國君站在廊下等待,不想被那太後先到一步,竟令羽林連拖帶拽將那傀儡國君押回了宮中。那美人果然生下了男嬰,那陰毒老太後竟率人直入寢宮,一杯鴆酒毒死美人,一道令下美人宮中在場人等係數被滅口,事後,竟將那男嬰強行說出是皇後所生。”


    劉章聽的陷入了沉思,他沉下頭默默歎道:“好一出奪子殺母的好戲啊……”


    女子忙在一旁說道nbsp;:“故事而已。”她看向老頭埋怨道:“爹,以後可不許再酒後亂言了。”


    “決沒這麽簡單吧……”劉章仰起頭再一次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對父女,他二人雖相依為命,但卻怎麽看怎麽不像一對親生的父女,他看向那老頭道:“這個傀儡國君怕是姓劉吧?”


    聞聽此言,父女二人互看了一眼,一起低下了頭。


    劉章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


    長樂宮內,呂雉怎麽也想不到向來並不起眼的劉章今日竟能敲山震虎,劍砍呂嘉,自己的壽誕就這樣被他鬧得不歡而散。劉章……劉章……這個名字和這個人一直不斷的飄蕩在呂雉的腦海中。回到椒房殿內,呂雉坐下來,發現桌案上卻沒有已經沏好了的茶,向來這個時候竇漪房總會將熱茶沏好放在這的。


    “房兒,房兒。”呂雉一連叫了幾聲,一名侍女才走進來道:“啟稟太皇太後,竇姐姐她今天有事不能當值,我是來替她的。”


    “有事?”呂雉心中大感疑惑,她一個從趙國選來的秀女,在宮中又無親人,她會有什麽事呢?想到這,呂雉看向那侍女道:“她在哪呢?”


    侍女低下頭小聲說道:“我猜……現在隻怕是在漸台滄池。”


    “這都什麽時辰了,去滄池幹什麽?”想到這,呂雉站起身看向那侍女道:“走,帶我去看看。”


    侍女領著呂雉從椒房殿出來,打起一盞燈籠向漸台滄池而去。夜已經深了,漸台滄池更顯得萬籟俱寂,就在這一片靜謐之中呂雉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聲,她忙和侍女藏身於樹叢之後,隻聽那聲音是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竇漪房,那個男人是誰呢?聲音竟是那樣的熟悉,呂雉悄悄探頭看去,不由吃了一驚,代王劉恒怎麽會認識她?


    滄池岸前,竇漪房望著劉恒說道:“說好的三年為期,眼看三年已至,你忘了不成?”


    劉恒看向竇漪房道:“我怎麽會忘?贈卿芍藥,以表情長,關山阻隔,永不相忘。這是你我的誓言啊。”


    竇漪房正要開口,劉恒緊緊抱住竇漪房道:“我這次來京,一來是給太皇太後賀壽,這二來便是請命太皇太後將你嫁來代國。”


    樹叢之後,呂雉聽的分明,她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自劉肥病逝,惠帝駕崩之後,這四王劉恒便成了高祖兒子們裏最大的,雖然這劉恒向來沉默寡言,但也不得不防啊。今日宴會之上已將呂產之女嫁與了六王劉友,現在倒不如將竇漪房嫁與劉恒,竇漪房不姓呂,必然不會受到劉恒的猜忌,到時竇漪房便可成為自己安插在劉恒身邊的眼線。想到這,呂雉不由揚起了嘴角。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的權謀之術對付不了真正相愛的人。


    當竇漪房回到宮中聽到呂後要將自己嫁與劉恒時,她心中雖是萬千喜悅,但卻不表現在臉上,呂雉叮囑竇漪房到了代國後,當時刻向自己匯報劉恒的一舉一動,竇漪房滿口答應下來。


    高祖留下的兒子們這一次一起入京,趙王劉友被迫娶了呂產的女兒,最終將會釀成一出淒慘的婚姻悲劇。而劉恒卻找到了那個可以永久陪伴自己的女人,竇漪房也找到了可以永遠依靠的男人,劉恒與竇漪房將成為那個王權時代本就少的可憐的真正的愛情。


    呂後壽宴已畢,劉恒接上竇漪房一同登上了回代國的軺車,有情人經過三年的關山阻隔最終得以團聚。回到代國的第一天,劉恒便頒布詔書冊立竇漪房為代國的王後。竇漪房望著麵前劉恒的臉龐,她有一種預感,不管今後會遇到什麽艱難險阻,她一定會和眼前這個男人一起攜手共同度過。贈卿芍藥,以表情長,關山阻隔,勢不相負。


    長安,長樂宮內,劉章再一次從椒房殿內走出來,任他如何抑製,都難以抑製自己臉上的那一抹微笑。他剛剛去見了呂後,再一次向她請命希望能得到一官半職來為國效勞。自長樂之宴,劉章劍斬呂嘉之後,外戚們對這個少年又恨又怕,他們紛紛私下裏麵見呂後懇求太皇太後將劉章趕回齊國去,可呂雉卻從劉章長樂大宴上的表現看出了劉氏子弟少有的血性和魄力。劉章如今還是少年,心智尚未成熟,呂雉打算從現在起好好培養他,她自信自己終會使劉章為自己所用的。故而在今天,她看到劉章又來請職,便當即頒下製書,任劉章為北宮衛士令一職。


    劉章少年天性,他剛走出長樂宮便高興的跳了起來,北宮衛士令直屬於衛尉統率,掌皇城之警備與京師之治安,雖不能直接調集羽林衛隊,但也算得上是中上級的軍官了,這讓少年的劉章如何不興奮呢。


    劉章快步準備走出皇城立刻回府,他要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在齊國為王的哥哥劉襄。劉章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和哥哥約定好了的秘密,劉章很清楚自己來京的使命到底是什麽,不是言辭上說的什麽為國效勞,而是和劉襄一起另有一番謀劃。


    劉章正要走出皇城,忽然他一拍腦袋暗道:“險些忘了一件大事。”劉章停下出宮的腳步,轉身向未央宮而去。


    劉章進入未央宮後,便來回張望起來,太皇太後和太後當年一起密謀的奪子殺母的事情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況且先帝真的是英年早逝,憂鬱而終。劉章一直相信,這件事情決不會捕風捉影,以訛傳訛那麽簡單,他一定要找到那座廢棄的宮殿,去親身探一探此事的真偽。


    劉章並不經常出入於皇城,他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隻遠遠的看到前方一片荒草之中矗立著一座殘破的宮殿。“難道那就是當年王美人的寢宮?”劉章邁步向前上前,踩過荒草走至那座宮殿前,宮殿上下殘破不堪,但奇怪的是既沒有貼封條,也沒有鎖殿門,更奇怪的是,若這裏真是當年王美人的寢宮,那呂後為何還將它一直留在這裏,為何不盡快將它鏟除?難道呂後會蠢到故意讓後人看到碧瓦飛甍的未央宮內竟還有這樣一座荒廢的宮殿,故意讓後人遐想連篇麽?


    一邊這樣想著,劉章一邊伸手推門而入,一陣冷氣伴隨著灰塵同樣嗆的劉章捂著口鼻不住的咳嗽。劉章走進殿中,殿中的殘柱,殘案上皆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他一邊環顧著整個殿內,一邊邁步向後室走去,剛剛進入後室,劉章雖自小學武,膽略過人,但猛地看到那副景象依舊嚇的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後室的地上盡是累累的白骨,他大致環顧了一遍,累累白骨竟幾十具之多,他忽然想到了前日被自己在酒肆中搭救的那個老頭說的話“一杯鴆酒毒死了美人,一道令下美人宮中在場人等係數被滅口……”望著地上的累累白骨,劉章後背不由滲出了一身的冷汗。


    “嘶——嘶——”


    劉章耳後傳來的嘶嘶叫聲立刻使他的整個頭皮都開始發麻,他暗暗握住腰間懸掛的佩劍,猛一回頭,隻見不知何時一條黃蟒已盤踞在自己身後的房梁上,那黃蟒已拱起了身子,一頭向劉章咬來,劉章忙抽出寶劍一劍揮過,那黃蟒立時被他斬為兩段。


    還不待劉章喘息片刻,隻見室外的柱子上還盤踞著數條同樣的黃蟒,劉章不敢在此停留,慌忙揮動寶劍,快步逃了出去。


    劉章跑出宮殿後,轉頭見黃蟒並未追出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癱坐在荒草之上,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幕,劉章仍是膽戰心驚。


    他一麵坐在荒草上喘息著,一邊望著麵前這座宮殿,心中暗暗想著,難道奪子殺母的故事真的存在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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