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脈脈含情。</p>


    楚雲橋內心一顫,輕聲重複地念誦了一遍那句詩,喃喃道,“好美的詩!”</p>


    “再美的詩文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申小甲突地抓起楚雲橋的玉手,麵色鄭重道,“雲橋,不管是你的楚身,還是我的申氏,都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隻要你我心意相通,縱使有山海阻隔,亦可鏟平!雲橋,別管什麽狗屁任務了,和我在一起吧,天大地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所!”</p>


    楚雲橋盯著申小甲那真摯的雙眸,不由地有些癡了,直到聽見身後密林某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琴音,方才回過神來,迅即抽回自己的手,眼神複雜道,“你該離開了……再不走,桃娘馬上就要到了!”</p>


    申小甲昂首挺胸道,“我剛剛都說了山海皆可平,一個小小的桃娘豈能讓我退怯……”</p>


    “她是會當真殺了你的!”</p>


    “咳咳……那什麽,我才想起來忘記了給這自行車安裝刹車裝置,就這麽騎行在路上,太危險了……我先回去把刹車裝上,改天再帶你去春江邊上兜風……”</p>


    楚雲橋看著申小甲的憨慫模樣,嬌笑一聲,揮揮手道,“快去吧,用腳停車確實有些廢鞋子……下次我送你一雙我親手做的雲紋鞋,鞋底比你腳上那雙樓裏老婆子做的厚實。”</p>


    “下次?”申小甲雙眼一亮,激動道,“這麽說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了?”</p>


    楚雲橋咬了咬嘴唇,輕輕地嗯了一聲,複又羞惱道,“還不走!莫非你想我還沒過門就當寡婦嗎?”</p>


    “哦耶!怎麽可能讓你當寡婦,我們還要白頭偕老呢,誰都不許先死!”申小甲歡呼一聲,快步朝著自行車走去,剛走出幾步,又轉身返回,雙手捧著楚雲橋的臉頰,狠狠地親了一口,低聲道,“安心在煙雨樓等著,明日我就去找四娘幫你贖身,三書六禮,十裏紅妝,鳳冠霞帔,八抬大轎接你回家!”</p>


    楚雲橋心中淌過一股暖流,眼眶裏有些晶瑩的東西在流轉,努力地擠出一張明媚的笑臉,撅著小嘴道,“好啦,我知道了……快走吧,我還要好好跟桃娘聊聊,畢竟這麽多年的姐妹,總要有個交代……你在這裏,我們不好說些私密話……”</p>


    “嘿嘿,我懂,女人嘛,這種時候都想跟自己的閨蜜絮叨絮叨,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記住,說歸說,鬧歸鬧,不要動手開玩笑,要是傷著哪裏了,成親的時候就不漂亮咯!”申小甲調笑幾句,轉身走到自行車前,一掀紅衫前擺,抬腿跨上自行車,對楚雲橋揮手道別,喜滋滋地蹬著自行車朝月城駛去。</p>


    待到申小甲的身影完全從視線裏消失後,楚雲橋一低頭,幾滴淚花落下,呢喃道,“真是個小傻瓜,說什麽都相信,我去哪裏找顆頭發半黑半白的腦袋……這次就讓你長個記性,女人的話不能相信,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女人……”</p>


    驀地,一聲歎息在楚雲橋身後響起。</p>


    “你也是個傻瓜……”桃娘抱著青蓮古琴緩步從樹影裏走了出來,伸出右手輕輕揩掉楚雲橋臉上的淚水,蹙眉道,“這麽做值得嗎?”</p>


    “桃娘……愛一個人沒有值得不值得……”</p>


    “愛?你才多大?和這小子才接觸幾天?沒和十個以上男人睡過覺,你懂得什麽叫愛?”</p>


    “我和他接觸的時間雖然不多,但那一夜和今天這半日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楚雲橋盯著手中的短劍道,“要我一劍殺了他,比殺了我自</p>


    己還要下不去手,怎麽殺?”</p>


    桃娘右手按在古琴底部,冷冷道,“我可以幫你殺了他,這樣你就不用親自下手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難過。”</p>


    “算了吧……”楚雲橋搖了搖頭道,“你要真殺了他,到時候我怕我不僅不會感謝你,還會忍不住恨你,想殺了你替他報仇……”</p>


    “你完了,說出這話,你便真的是被那小子哄得五迷三道了……”桃娘沉沉歎息一聲,“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一些夢話,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不該是他這樣的啊……”</p>


    “是啊,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未來夫君的模樣,有武藝高強的大俠,有風流倜儻的狀元郎,也有勇冠三軍的大將軍,但就是沒有他這般騎著破爛自行車的小捕快……”楚雲橋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申小甲載著她在飛花裏穿行的場景,還有剛剛那一個很是用力的吻,摸著嘴唇癡癡地笑道,“桃娘,原來當你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管他到底符不符合自己設想的模樣,愛就愛了,哪有什麽框條束縛……”</p>


    </p>


    桃娘看著楚雲橋一副花癡的模樣,扶額歎道,“那小子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竟讓你這般神魂顛倒……現在該怎麽辦?殺不了他,你該如何向沈榮那廝交代,又該如何回複墓主?”</p>


    “墓主那邊倒是不急,”楚雲橋滿臉憂愁地朝蓮花泉池的方向望了一眼,緊了緊手中的短劍,“沈榮確實不好打發,他應該已經在那邊等了許久了……”</p>


    “的確,是挺久的,天都快黑了,那我們怎麽辦,直接先回去嗎?”</p>


    “回去?”蓮花泉池邊上,沈榮皺了皺眉道,“人都沒等到,回去幹什麽!”</p>


    沈琦坐在一塊磨盤大小的青石上,無聊地往池子裏扔小石子,嘟著嘴道,“回去吃飯睡覺打豆豆啊,總比在這兒幹等著喂蚊子強!”</p>


    “豆豆都快被你打死了!還打?好歹人家也是月城有名的紈絝,他爹還是七十二家糧鋪的大掌櫃,多少給留口氣,講點情分。”</p>


    “誰讓他爹吃裏爬外,竟敢將咱們糧鋪的賬目私抄一份交給那個什麽狗屁的縣令,就該活扒了他的皮!”</p>


    “不計較,不計較,做人要大度一點……左右賬簿已經回到了咱們手裏,他爹也已經被做成了魚料,禍不及妻女,他老婆女兒都讓你的跟班禍害了,這個傻不啦嘰的兒子就留著吧,怎麽也要有人當活招牌才是,這樣以後就不會再有什麽阿貓阿狗妄想臨陣倒戈了。”</p>


    沈琦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癟著嘴道,“我這肚子已經夠大了……爹,咱們還是回去吧,月亮都快出來了……”</p>


    沈榮雙眼微眯道,“再等等,興許他們就是走得慢一些。”</p>


    “再慢也該到了,從煙雨樓到這兒也就十幾裏,一下午的時間,爬都應該爬到這兒了……”沈琦瞥了一眼滿地的西瓜皮,垂頭喪氣道,“而且西瓜也已經吃完了。”</p>


    “再等等……”</p>


    “喏,我這臉上又被蚊子叮了一個包,回了吧……”</p>


    “再等等!”</p>


    “我的小黑鳥該喂蟲子了,今天中午就忘記了喂它,我要是再不回去,它就該餓死了!”</p>


    沈榮忽地掄起手臂,一巴掌扇在沈琦的臉上,麵色鐵青道,“我都說了再等等,再等等……你是聾了還是沒聽懂?你個憨貨在那沒完沒了地瞎扯什麽,一會又是西瓜吃完了,月亮出來了,你要回家喂黑鳥了……還他娘臉上被蚊子叮了</p>


    個包,我怎麽沒被蚊子叮,就你特別一些?我也沒見你臉上哪有包啊,想要包是吧,成全你!”</p>


    嘭嘭嘭!一陣悶響傳出。</p>


    沈琦抱著腦袋,蜷縮在地,不停地求饒道,“爹……不對……父親大人,別打了!孩兒知錯了!您說等多久就等多久,海枯石爛都成……孩兒再不敢多言一句,求父親大人饒過孩兒吧!”</p>


    沈榮頓時停手,深吸一口氣,平複一番心情,將沈琦從地上拉起來,擺弄出一張慈愛的笑臉,正了正沈琦的衣衫,聲音溫和道,“知錯能改的就是好孩子,來……坐在為父旁邊,咱爺倆繼續賞賞花,嘮嘮嗑。”</p>


    沈琦滿臉驚懼地由著沈榮將自己拉過去,縮著脖子,像隻鵪鶉一樣呆坐著。</p>


    “呀!你這是怎麽搞的?”沈榮扭頭瞟了一眼鼻青臉腫的沈琦,抬起右手伸了過去,輕輕撫摸了一下沈琦的臉龐,眼神關切道,“誰竟敢把你打成這樣?為父定讓他不得好死!來,一五一十地告訴為父,那個王八蛋是誰?為父這就幫你去報仇雪恨!”</p>


    沈琦忽地像是想起了以前的某個情景,渾身一顫,瞪大眼睛道,“不不不……是孩兒自己不小心摔倒的……”</p>


    “嗯?自己摔倒的?果真如此?你有這麽愚蠢嗎?”</p>


    “不蠢不蠢……那應該是被人打的?”</p>


    “噢!我看著也像,那麽……是被誰打的呢?”</p>


    “您最恨誰,孩兒就是被誰打的!”</p>


    “欸……怎麽能這麽說呢,有愛才有恨,你母親死後,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值得我恨了……最多有時會因為一些不懂事的人生生悶氣而已,為父今日就有些生氣,所以先前才會對你說話稍微大聲了一點,別放在心上啊!”</p>


    “哪有!父親大人對孩兒一直都是疼愛有加,剛剛您說話的聲音大小和往常是一樣的,是這裏太過安靜了,所以顯得聲音大了一些……”沈琦急忙答道,“父親大人,孩兒知道是誰將孩兒打傷的了!”</p>


    “誰?快點大聲地念出那個狗賊的名字!”</p>


    “喪心病狂,窮凶極惡,天殺的申小甲!”</p>


    “好!我猜也是他!不急,一會兒等他過來,為父幫你多砍他幾刀!所以說啊,琦兒……為父在這裏苦等都是為了你呐!是要幫你討回公道,名正言順,明白了嗎?”</p>


    “明白!都是孩兒的錯,讓父親大人受累了!”</p>


    正當沈榮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一名黑衣武士跑了過來,單膝跪地,抱拳稟告道,“啟稟老爺,打聽清楚了!”</p>


    沈榮扭頭看向黑衣武士,冷冷道,“什麽情況?”</p>


    “那小捕快今日是騎著一輛怪車去的煙雨樓,比尋常人步行還要慢一些,未時出發,申時三刻才出的城門……”</p>


    “說重點!他們如今在哪?”</p>


    “半刻鍾之前,那二人走進了距離此處一裏左右的密林裏,小的不敢跟得太近……後來還是被雲橋姑娘的那個侍從發現了,不得不退回來,看樣子她們似乎等不及了,想要在那裏便下手……還有,小的回來後自作主張,已經招呼其他兄弟將林子圍起來了,一隻鳥都飛不出去!”</p>


    “這個自作主張做的好!回去老爺我重重有賞!”沈榮麵色一喜,站起身來,拍拍手道,“你看我說什麽來著,雲橋姑娘辦事,我從來都很放心……琦兒,快快起來!”一把拉起沈琦,撒丫子歡跑起來,“跟為父我一起撿人頭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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