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雲收徹，落月垂關，賊匪暗中行。</p>
紛亂的白馬關城內，兩道瀟灑的少年身影飛快地穿梭其間。</p>
“城裏這麽亂，你還費勁挖坑幹什麽？”陌春風憋了一路，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現在這種情況想要開城門是有點難，但想要出去很簡單，隨便砍兩個士兵，換身衣裳就能開溜。”</p>
“的確很簡單，”申小甲看向前方亂哄哄的北城門，悠悠歎道，“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賊寇當前，又豈能臨陣脫逃！”</p>
“你不走？”</p>
“烽火狼煙升起之前是想走，現在不能走。”</p>
“那你還挖坑？”</p>
“誰說挖坑就是要逃跑的？”</p>
陌春風側臉看向申小甲，細細思量一番，驚奇道，“難怪那個什麽死遠點能答應你挖坑，你們叔侄倆心意相通啊……嘖嘖，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等血勇，真是士別十四日，當刮目相看呐！你還是你嗎？”</p>
“很多年前，我就已經不是我了……”申小甲沉沉歎息道，“老曲的死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想要身邊人不受到傷害，就要把那些想傷害身邊人的惡賊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所以，這一次我去京都有三件事要辦！”</p>
“公平、公平、還是公平？”</p>
“不！那是老三件了，現在是新的開始，自然要換一換。”</p>
“噢？說來聽聽。”</p>
“救人、看人、殺人！”</p>
“很複雜，也很有趣，我陪你！”</p>
“你這話別讓雲橋聽見，她會吃醋的。”</p>
“這就是你不告訴她今晚要和我一起夜會死遠點的原因？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讓她跟著一起犯險呢……”</p>
</p>
“一半一半，純爺們就該不讓自己的女人整日憂心忡忡……我挨了一頓打，你的氣也出了，”申小甲指了指北城門那些和守城士兵拚鬥的江湖草莽，眨眨眼睛道，“是不是該出點力了？”</p>
陌春風歪著脖子道，“你以為我是因為老曲的死而生悶氣，所以之前才袖手旁觀的？”</p>
申小甲滿臉疑惑道，“不是嗎？”</p>
“你認為是就是吧，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懂……”陌春風嘀咕一句，伸了一個懶腰，身形驟然從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清風飄至北城門前，撣了撣雪衫，取下腰間的嗩呐，斜斜地指著那些江湖草莽道，“兀那……群雜碎，給你們三息時間離開這裏，否則就永遠地留在此處！”</p>
城門下，正在拚殺的江湖草莽和守城士兵都停了下來，俱是齊刷刷地看向陌春風和申小甲，呆愣原地。</p>
片刻之後，首先回過神的一名江湖草莽雙耳微微一動，望了一眼城門上方，急聲喝道，“風緊！扯呼！”</p>
刷刷刷！</p>
場中的其餘江湖草莽立時罷手，不再戀戰，高聲應和一句扯呼，隨即四散而逃。</p>
突然失去對手的守城士兵一時更加茫然，麵麵相覷。</p>
同樣茫然的還有跟在陌春風身後的申小甲，瞟了一眼那些離去的江湖草莽，又看向傲然挺立的陌春風，震驚道，“他們怎麽跑得這般幹脆？為何如此懼怕你？”</p>
“很簡單……”陌春風一展雪衫後擺，仰麵朝天道，“因為聞風……喪膽！”</p>
便在此時，原本呆愣的守城士兵似乎終於醒悟過來，慌忙地招呼左右縮進城門洞中，像是看白癡一般看向還留在城門下的陌春風和申小甲，低聲交流著什麽。</p>
三息轉瞬消逝，城門上方遽然出現五十根熊熊燃燒的槍箭，嘯聲如雷地疾射而下。</p>
申小甲抬眼望向頭頂上方的槍箭，嘴角抽搐幾下，表情難看道，“八牛駑，木幹鐵翎，動真格的啊……”忽地聽見城外又有絞軸拉弦聲傳出，速即拉著陌春風向後退去，“快跑，又來了！原來這他娘的就是戰爭啊，果然是一個巨大的無情絞肉機器！”</p>
砰砰砰！</p>
在申小甲和陌春風的腳剛剛退出北城門前數十步範圍的瞬間，五十根槍箭轟然砸落在地麵上，深深地插進泥土裏，繼而又是五十根，綿綿不絕！</p>
還未等守城士兵緩過神來，又是無數個巨石飛落在城頭，震得城牆顫動不已。</p>
申小甲臉色煞白地看了一眼頃刻間哀嚎四起的北城門，抿了抿嘴唇道，“要不……咱們換一個地方挖坑？這裏好像已經有很多坑了……”</p>
“我不……”陌春風突地扭身飄向遠處，淡淡道，“快天亮了，我要去睡一覺，你是要出去送死也好，還是重新找一個地方挖坑也罷，都隨你，請自便！”</p>
申小甲看著陌春風離去的背影，抓了抓頭發，皺眉道，“這貨又不是女人，怎地心情變化這麽大……”搖頭歎息一聲，轉身朝著南城門方向奔去，“可不是我怕死改變主意，主要是南城門離紅塵客棧近，在那邊挖坑更方便……”</p>
待到申小甲離去之後，陌春風的身形重新出現在北城門前，掃了一眼熊熊燃燒的城頭，伸手抹掉鼻孔下淌出的那一滴烏紅，撩起左手衣袖，盯著手臂上某塊猶如枯木樹皮的幹皺皮膚，不甘且憤懣地歎息一聲。</p>
剛才並非他故意裝逼立於危牆之下，而是他真的沒有聽見白馬關城外的駑弦聲。</p>
所以就連申小甲都醒悟過來的時候，他仍舊還呆在原地。</p>
若非申小甲拉著他後退，此刻說不定他已經被槍箭貫穿身體。</p>
因為剛剛那一段時間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躲不了，也擋不下。</p>
那一瞬間，五感盡失，世界驀地離他遠去。</p>
緊緊地攥著拳頭，陌春風不禁生出一種因無能而感到羞恥的憤怒，瞬身飄至北城門牆頭，看向下方渺小如螻蟻的兩軍將士，飛身而下，捏著嗩呐在敵寇軍陣中不斷瞬閃，斬出一朵朵血花。</p>
踏著號角聲，踩過黃土上零落的破碎屍體，陌春風麵無表情地翻動握著嗩呐的右手手腕，轉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p>
一步殺一人，滴血不沾身。</p>
直至八百步後，陌春風看了一眼周圍像被勁風摧殘過的枯草般倒伏在地上的敵寇，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忽地想起難了之前說過的話，定了定心神，回轉身子，再度化作一道清風，踩踏著一根根飛行的槍箭躍上城牆，飛回白馬關城內，向著祝國寺的方向疾行而去。</p>
當陌春風的身影消失之後，北城門右側某個陰暗角落裏忽地響起一陣腳步聲。</p>
一個身穿藍色官服的青年鵝行鴨步地走了出來，一隻手捏著一杆狼毫筆，另一隻手則是端著一本厚厚的書冊，一麵在書冊上奮筆疾書，一麵輕聲念誦，韻味獨特悠長。</p>
“天啟十年夏，陌春風慶國遊曆，遇白馬夜戰，遂提嗩呐品花，一路吹吹打打而行，始吹奏一聲，便灑一朵血花，後陌春風懶散，索性停了吹奏，一步一花，至八百步而停……茫然四顧，遍地殘花。此間壯舉，當抬上天字殺手榜第九，續九命貓神之後，遍問天下英豪，可否？”</p>
紛亂的白馬關城內，兩道瀟灑的少年身影飛快地穿梭其間。</p>
“城裏這麽亂，你還費勁挖坑幹什麽？”陌春風憋了一路，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現在這種情況想要開城門是有點難，但想要出去很簡單，隨便砍兩個士兵，換身衣裳就能開溜。”</p>
“的確很簡單，”申小甲看向前方亂哄哄的北城門，悠悠歎道，“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賊寇當前，又豈能臨陣脫逃！”</p>
“你不走？”</p>
“烽火狼煙升起之前是想走，現在不能走。”</p>
“那你還挖坑？”</p>
“誰說挖坑就是要逃跑的？”</p>
陌春風側臉看向申小甲，細細思量一番，驚奇道，“難怪那個什麽死遠點能答應你挖坑，你們叔侄倆心意相通啊……嘖嘖，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等血勇，真是士別十四日，當刮目相看呐！你還是你嗎？”</p>
“很多年前，我就已經不是我了……”申小甲沉沉歎息道，“老曲的死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想要身邊人不受到傷害，就要把那些想傷害身邊人的惡賊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所以，這一次我去京都有三件事要辦！”</p>
“公平、公平、還是公平？”</p>
“不！那是老三件了，現在是新的開始，自然要換一換。”</p>
“噢？說來聽聽。”</p>
“救人、看人、殺人！”</p>
“很複雜，也很有趣，我陪你！”</p>
“你這話別讓雲橋聽見，她會吃醋的。”</p>
“這就是你不告訴她今晚要和我一起夜會死遠點的原因？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讓她跟著一起犯險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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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一半，純爺們就該不讓自己的女人整日憂心忡忡……我挨了一頓打，你的氣也出了，”申小甲指了指北城門那些和守城士兵拚鬥的江湖草莽，眨眨眼睛道，“是不是該出點力了？”</p>
陌春風歪著脖子道，“你以為我是因為老曲的死而生悶氣，所以之前才袖手旁觀的？”</p>
申小甲滿臉疑惑道，“不是嗎？”</p>
“你認為是就是吧，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懂……”陌春風嘀咕一句，伸了一個懶腰，身形驟然從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清風飄至北城門前，撣了撣雪衫，取下腰間的嗩呐，斜斜地指著那些江湖草莽道，“兀那……群雜碎，給你們三息時間離開這裏，否則就永遠地留在此處！”</p>
城門下，正在拚殺的江湖草莽和守城士兵都停了下來，俱是齊刷刷地看向陌春風和申小甲，呆愣原地。</p>
片刻之後，首先回過神的一名江湖草莽雙耳微微一動，望了一眼城門上方，急聲喝道，“風緊！扯呼！”</p>
刷刷刷！</p>
場中的其餘江湖草莽立時罷手，不再戀戰，高聲應和一句扯呼，隨即四散而逃。</p>
突然失去對手的守城士兵一時更加茫然，麵麵相覷。</p>
同樣茫然的還有跟在陌春風身後的申小甲，瞟了一眼那些離去的江湖草莽，又看向傲然挺立的陌春風，震驚道，“他們怎麽跑得這般幹脆？為何如此懼怕你？”</p>
“很簡單……”陌春風一展雪衫後擺，仰麵朝天道，“因為聞風……喪膽！”</p>
便在此時，原本呆愣的守城士兵似乎終於醒悟過來，慌忙地招呼左右縮進城門洞中，像是看白癡一般看向還留在城門下的陌春風和申小甲，低聲交流著什麽。</p>
三息轉瞬消逝，城門上方遽然出現五十根熊熊燃燒的槍箭，嘯聲如雷地疾射而下。</p>
申小甲抬眼望向頭頂上方的槍箭，嘴角抽搐幾下，表情難看道，“八牛駑，木幹鐵翎，動真格的啊……”忽地聽見城外又有絞軸拉弦聲傳出，速即拉著陌春風向後退去，“快跑，又來了！原來這他娘的就是戰爭啊，果然是一個巨大的無情絞肉機器！”</p>
砰砰砰！</p>
在申小甲和陌春風的腳剛剛退出北城門前數十步範圍的瞬間，五十根槍箭轟然砸落在地麵上，深深地插進泥土裏，繼而又是五十根，綿綿不絕！</p>
還未等守城士兵緩過神來，又是無數個巨石飛落在城頭，震得城牆顫動不已。</p>
申小甲臉色煞白地看了一眼頃刻間哀嚎四起的北城門，抿了抿嘴唇道，“要不……咱們換一個地方挖坑？這裏好像已經有很多坑了……”</p>
“我不……”陌春風突地扭身飄向遠處，淡淡道，“快天亮了，我要去睡一覺，你是要出去送死也好，還是重新找一個地方挖坑也罷，都隨你，請自便！”</p>
申小甲看著陌春風離去的背影，抓了抓頭發，皺眉道，“這貨又不是女人，怎地心情變化這麽大……”搖頭歎息一聲，轉身朝著南城門方向奔去，“可不是我怕死改變主意，主要是南城門離紅塵客棧近，在那邊挖坑更方便……”</p>
待到申小甲離去之後，陌春風的身形重新出現在北城門前，掃了一眼熊熊燃燒的城頭，伸手抹掉鼻孔下淌出的那一滴烏紅，撩起左手衣袖，盯著手臂上某塊猶如枯木樹皮的幹皺皮膚，不甘且憤懣地歎息一聲。</p>
剛才並非他故意裝逼立於危牆之下，而是他真的沒有聽見白馬關城外的駑弦聲。</p>
所以就連申小甲都醒悟過來的時候，他仍舊還呆在原地。</p>
若非申小甲拉著他後退，此刻說不定他已經被槍箭貫穿身體。</p>
因為剛剛那一段時間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躲不了，也擋不下。</p>
那一瞬間，五感盡失，世界驀地離他遠去。</p>
緊緊地攥著拳頭，陌春風不禁生出一種因無能而感到羞恥的憤怒，瞬身飄至北城門牆頭，看向下方渺小如螻蟻的兩軍將士，飛身而下，捏著嗩呐在敵寇軍陣中不斷瞬閃，斬出一朵朵血花。</p>
踏著號角聲，踩過黃土上零落的破碎屍體，陌春風麵無表情地翻動握著嗩呐的右手手腕，轉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p>
一步殺一人，滴血不沾身。</p>
直至八百步後，陌春風看了一眼周圍像被勁風摧殘過的枯草般倒伏在地上的敵寇，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忽地想起難了之前說過的話，定了定心神，回轉身子，再度化作一道清風，踩踏著一根根飛行的槍箭躍上城牆，飛回白馬關城內，向著祝國寺的方向疾行而去。</p>
當陌春風的身影消失之後，北城門右側某個陰暗角落裏忽地響起一陣腳步聲。</p>
一個身穿藍色官服的青年鵝行鴨步地走了出來，一隻手捏著一杆狼毫筆，另一隻手則是端著一本厚厚的書冊，一麵在書冊上奮筆疾書，一麵輕聲念誦，韻味獨特悠長。</p>
“天啟十年夏，陌春風慶國遊曆，遇白馬夜戰，遂提嗩呐品花，一路吹吹打打而行，始吹奏一聲，便灑一朵血花，後陌春風懶散，索性停了吹奏，一步一花，至八百步而停……茫然四顧，遍地殘花。此間壯舉，當抬上天字殺手榜第九，續九命貓神之後，遍問天下英豪，可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