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寒光閃閃的匕首掉落地麵,映照著那名護衛不甘的神情。


    季步摸了摸臉上殷紅的血跡,看了一眼護衛眉心那柄飛刀,又看了一眼自己與護衛的這半步之遙,驚魂未定。


    「沒事吧」申小甲收回左手,再次摸向腰間那枚懸掛的黑色鐵球,麵色平靜道。


    季步回過神來,喉結蠕動幾下,滿臉愧疚地答了一句,「沒事,給少爺添麻煩了……」扭頭看向劉洗,雙目噴火道,「你什麽時候掉包的進正陽門之前,我明明看到的就是淩零夭……」


    劉洗瞥了一眼那名護衛,搖頭罵了句「廢物」,眼神漠然地盯著季步,嘴角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就在轉進帽兒胡同之前,也是在你爬上大理寺屋頂那一刻……人畢竟隻有一雙眼睛,總會有視覺死角。」


    季步麵色陰沉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跟蹤你們淩零夭如今在什麽地方」


    劉洗淡淡道,「你一下子問了兩個問題,咱家應該先回答你哪一個」


    「應該是在進正陽門時暴露的行蹤,這裏畢竟是六部所在,正陽門內外必定遍布錦衣衛眼線,」申小甲忽然插話道,「至於淩零夭,現在應該已經在刑部大牢裏了……咱們真的該走了,這死太監剛才磕了藥,內力漲了一大截,很不好對付,而且錦衣衛和皇城禁衛軍馬上就要到了……」


    「走這裏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嗎」劉洗嗤笑一聲,身子一震,散出股股狂躁的內力,語氣森冷道,「還是都留下來,陪著咱家說說話吧!」


    「小爺跟你這不男不女的陰陽人沒什麽共同話題,說個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爺要走,都是無法阻攔的事情,別送了!」申小甲對季步使了一個眼色,突地扯下腰間那枚黑色鐵球,點燃引線,奮力擲向劉洗,而後迅速後退,與季步前後腳衝出帽兒胡同,譏笑道,「臨別再送你一個大禮,接好了……不用謝!」


    劉洗忽地想到前幾日偷看過的白馬關戰報,以為眼前的黑色鐵球便是那種神奇的燃燒彈,登時一驚,慌忙躲閃,急急從另一端退出胡同,雙手護在頭上,撐起一層厚厚的護體罡氣,提心吊膽地等待著轟雷聲起。


    然而,數息之後,引線燃燒到盡頭,白光一閃,那顆黑色鐵球並沒有炸裂開來,隻是噴出一股股刺鼻的白色濃煙,飄蕩在整個帽兒胡同內,遮掩了申小甲和季步逃離的身形。


    劉洗摸出一張絲絹,捂住口鼻,麵色鐵青地看向胡同另一端,對著匆匆趕來的錦衣衛和皇城禁衛軍厲喝道,「追!正陽門已封,他們逃不出去!就算把正陽門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兩個逆賊給咱家逮過來!」


    錦衣衛和皇城禁衛軍應諾一聲,速即四散搜尋而去。


    轉出帽兒胡同,朝著與正陽門相反方向奔行數百步之後,申小甲拉著季步拐進了太常寺左側的西江柳巷,雙耳微動,細細聽了片刻,隨即閉上眼睛,在腦中建立起正陽門內所有的建築街道模型,眉頭緊皺地嚐試找出一條生路。


    跟在一旁的季步見狀,當即明白申小甲在做什麽,掃視四周,輕聲道,「少主,俺知道一條退路,隻不過要繞點遠路。」


    「都說了別叫少主,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申小甲睜開眼睛,沒好氣道,「還有……你要是知道出路你就說啊,現在隻要能逃出去,繞點遠路算什麽!」


    「這裏又沒有別人,叫聲少主不妨事……」季步訕訕笑道,「咱們此刻在太常寺附近,繼續往前便是鑾儀衛所在,右拐穿過左府胡同,便是正陽門大街,繼續往右,過宗人府,戶部,工部,便來到位於最東北角的欽天監……」


    「欽天監內有出去的密道」


    「密道倒是沒有,但是欽天監後院有個狗洞


    ,咱們可以從那裏鑽出去……就是要委屈一下少主了!」


    「隻要能活著逃出去別說是鑽狗洞了,鑽老鼠洞都行!死在這裏才叫委屈!不過,你確定那裏有狗洞嗎」


    「確定肯定一定有!」季步拍著胸脯道,「我以前就鑽過,而且鑽過不止一次!」


    申小甲表情怪異地看著季步道,「你以前就鑽過聽上去像是個有趣的故事……我覺得還是不太靠譜,就算你以前鑽過,也有可能現在被堵上了……」


    「不會被堵上的,」季步斬釘截鐵道,「那個狗洞很是隱秘,沒有人能發現的,而且本來就是欽天監裏地位最高的那個老家夥挖的,即便有人發現,也不敢填上。」


    申小甲摸著下巴道,「越聽越覺得這裏麵的故事會非常有趣了……」側臉看向季步,眨了眨眼睛,「老布啊,你為什麽會知道這個隱秘的狗洞呢」


    「我是跟著淑妃娘娘一起來過這裏幾次,」季步麵色有些不自然道,「而且每次離開都是從那個狗洞鑽出去的,印象比較深刻。」


    「我娘」


    「沒錯,當時淑妃娘娘得知神宗陛下和大慶某個皇族有了那種關係之後,氣得直跳腳,便拉著俺潛入皇宮,說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妖豔勾引了神宗陛下……」


    「還是不對……你們闖的是皇宮,為何要從欽天監的狗洞鑽出去」


    「大慶欽天監的那位曾經受過淑妃娘娘的恩惠,所以每次闖宮都會叫上那個老家夥,讓他幫忙放風,若是被宮中侍衛發現了,也好由他拖住或者引開,給我們脫身創造時機。」


    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道,「有點意思……那咱們趕緊過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觀賞一下我娘曾經鑽過的狗洞了!」


    「好勒,我來給少主帶路!」季步灑然一笑,正要翻身躍上巷子旁邊的紅牆,卻被申小甲猛地拽下。


    申小甲翻了一個白眼道,「你是不是缺心眼,這時候翻牆躍瓦,那不成了別人的活靶子嗎」季步頓時恍然,憨笑道,「確實是俺大意了……少主,眼下街麵上肯定到處都是那個死太監的人在搜捕,咱們若是不飛簷走壁的話,恐怕也很難走到欽天監……」


    「之前我不知道該如何出去,但現在你說了出口位置之後,我覺得咱們肯定能毫發無傷地離開……」申小甲深深地看了季步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挽了一個刀花,收刀入鞘,抱著膀子走到西江柳巷右側巷口,嘴角微微上揚道,「馬上就會有人來接咱們去欽天監了!三,二……一!」


    當一字落下時,一輛馬車從太常寺門口駛來,緩緩地在申小甲和季步麵前停下。


    一道熟悉的少年聲音從馬車內傳出,「血衣侯,可否上來陪我聊兩句閑話」


    季步立馬擋在申小甲身前,一臉警惕地盯著馬車,目露凶光,緊握雙戟,像是一頭隨時會飛撲而出的猛虎。


    申小甲按下季步的短戟,「別緊張,你沒聽出來嗎,這是咱們今天剛結交的新朋友……」繞過季步,懶洋洋地跨上馬車,撩開簾布,矮下身子鑽進車廂,對著正襟端坐的朱元直拱手道,「四皇子殿下,山水有相逢,咱們又見麵了,當真是有緣啊!」


    季步打量一番馬夫的穿著,頓時恍然,急忙也跟著鑽進車廂,瞧見車廂右側坐著一位白胡子老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甕聲甕氣道,「米老頭,好久不見呐!」


    朱元直瞥了一眼依舊閉目養神的白胡子老者,又看了一眼緊挨申小甲坐下的季步,表情玩味道,「原來二位是舊相識,那便說得通了……」側臉看向申小甲,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我確實有緣,不過是人緣的緣。」


    白胡子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目光矍鑠地盯著申小甲道,「不錯不錯……眉眼


    和她有幾分相像,把鬥笠和麵巾都摘了吧,上了這輛馬車,你們就算已經安全了。」


    季步聞言速即拉下麵巾,大口大口呼吸幾下,聳聳鼻子道,「憋死俺了……米老頭,你怎麽會出現這裏」


    白胡子老者冷笑道,「因為你個蠢貨出現在這裏,所以血衣侯肯定也會出現在這裏,那麽我就必須要出現在這裏。」


    申小甲卻是並沒有摘下鬥笠和麵巾,歪著腦袋看向白胡子老者道,「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白胡子老者撫了撫胡須,讚賞地看了申小甲一眼,悠然道,「這股子多疑卻是像極了神宗,警惕些是好事,畢竟性命隻有一條……」


    季步輕咳一聲,扭頭對申小甲解釋道,「他便是我說的那個老家夥,欽天監監正,米西。」


    正當申小甲想要再問些什麽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季步立時麵色一肅,雙手按在腰間短戟把柄上,冷冷地盯著那道車簾。


    朱元直皺了皺眉,朗聲道,「怎麽停下來了」


    馬車外傳來劉洗的尖細聲音,「原來是四殿下……咱家劉洗給殿下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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