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一語成讖,他說的家事果然應驗了。


    隻不過,這接踵而來的家事,並非曾博家的家事,而是洛非自己的家事。


    由於這幾天洛非早出晚歸,晚上還帶著酒氣回家,平時沒怎麽約束他的木蘭也生氣了,訓斥了洛非一頓。


    為了懲戒洛非,正好接下來就是國慶假期,木蘭就把洛非禁足了。


    這一年的國慶,正好是實施七天長假的前一年,不過也有三天的小長假。


    洛非雖然被禁足了,但他也不著惱,也不分辨。


    對於一個前世已經去過太多地方的重生者而言,現在沒有太迫切的理由需要到處跑,反而珍惜與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所以,國慶這些天,洛非隻是呆在家裏,大部分時間捧著書,專注地按照曾博提供的方法學習;小部分時間裏,則是用來逗妹妹洛可。


    不是把妹妹偷偷藏起來的畫找出來,裝裱好了掛在房間裏;就是拿走她喜歡吃的糖果和餅幹,美其名曰防止蛀牙,弄得洛可大發脾氣,把洛非身上擰了青一塊、紫一塊。


    這對兄妹倆在家裏弄得翻天覆地,木蘭卻沒空搭理他們,因為她忙著為丈夫的案子奔走。


    洛有為的案子終於從羈押進入了司法程序,這就意味著,接下來在法定的時限內,有關部門會對洛有為的案子和他未來的人生下一個定論,這個定論是好是壞,那就不好說了。


    在前世,這個環節給出的定論對洛家十分不利,並且導致洛家一蹶不振十幾年。


    這次有了重生而來的洛非,究竟結局如何,誰也不敢打包票。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16歲的洛非目前能夠發揮的作用並不多。


    這段時間,洛有為主要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妻子。


    由於案子距離開庭的時間已經不多,洛家得先為洛有為找到一名辯護律師。


    但在這一點上,洛家遇到了難以想象的困難。


    雖然洛有為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工廠主,但因為涉及到國企,又是詐騙犯罪,似乎讓這個案子沾上了一層不祥的烏雲,鹿城縣沒有一個律師願意接手這個案子,附近縣市的律師事務所,一聽到案子的名字,也紛紛搖頭婉拒。


    木蘭到處奔走,但整個甌東市都走遍了,都找不到一個願意接手此案的律師。


    看到母親為此憂心忡忡的樣子,洛非心裏頭也不好受,他想要為父親的案子出一點力,怎麽辦呢?


    洛非想起了一個人。


    洛非前世並非學法律的,在這個領域裏沒有什麽專長,但他創辦的企業曾經在海外上市,當時聘請的律師事務所正是江浙本地知名的君平律所集團。


    這家律所雖然以知識產權和企業上市為主要業務,但在刑事辯護領域也有很強的造詣,其創始人田務東更是因為參與了一係列涉及經濟和職務犯罪方麵的辯護,在全國聞名。


    由於前世與君平律所集團的合作關係融洽,洛非與田務東之間私交也很不錯,知道他的為人秉性。


    這樣一個律所與律師,肯定能夠為父親洛有為的案子爭取到最好的辯護。


    ......


    聽著兒子的建議,木蘭首先冒出了疑問:


    “你還在念高中,怎麽會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而且,你怎麽知道他會接你爸的案子。”


    母親的疑問,洛非並不好回答,因為他無法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他隻好說是報紙上看到的。


    ”甌東市的律師估計都不敢接這個案子,我們隻好找遠一點的律師,試試再說吧。“


    對於兒子的話,木蘭將信將疑,但她這時候也沒有什麽好法子了,隻好死馬當做活馬醫,跑去省城餘杭市一趟,果然如洛非所預測的一般,田務東接下了這個案子,並且很快就趕赴鹿城縣,開始準備辯護方案。


    田務東現年39歲,他之前的二十年走得很順暢,從江浙大學中文係畢業後,被選為後備幹部,年紀輕輕就進入省政法部門,擔任秘書、辦公室主任等部門要職,並成為司法係統內的一顆新星。


    不過,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體製內精英拋開成見,走上了專業人士的道路。


    田務東此時正好在仕途上受了一定挫折,所以也起了走出體製的念頭,自己出來執業,開設了君平律師事務所。


    從個人追求上看,田務東有很強的成就和影響力追求;從職業發展來看,君平律師事務所此時的規模和影響力都很小,正出於拓展名氣和案源的開荒階段。


    洛有為的這個案子,對於田務東而言,無疑是讓自己在江浙司法界打響頭炮的好機會。


    在自己家的客廳裏,洛非見到了三十年前的這位老朋友。


    瘦削的身材,已經禿了一半的額頂,雖然個子不高,但眼神卻透露出江浙人的精幹,說話談吐中還帶著體製精英的口吻。


    跟日後所見的大律所主任董事長相比,此時的田務東除了臉上皺紋少了些外,其實變化並不大。


    而他對於刑事案件的辯護,也一樣地專業。


    雖然鹿鳴縣的有關部門對於洛有為的辯護律師不怎麽配合,但田務東憑借自己在體製內的人脈關係,還是拿到了案卷和有關證據,他用最短的時間翻閱了一遍,很快向洛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洛有為的案子是這樣的:


    洛有為創辦的私有企業有為鉚焊加工廠,長期與全民所有製企業鹿鳴縣鋼鐵廠持續進行冷軋板購銷交易。1997年4月29日、5月4日、5月7日、5月8日,有為鉚焊加工廠分四次從鹿鳴縣鋼鐵廠提走冷軋板46.77噸(價值人民幣134萬元),之後因有為鉚焊加工廠的貨款延期支付,鹿鳴縣鋼鐵廠報案後,目前檢察機關以詐騙罪為由提起公訴。


    “詐騙是刑事犯罪,如果罪名成立的話,這個案子至少要判有期徒刑五年,還要處罰金。”


    田務東麵色沉重地道。


    在場的木蘭和洛家的親戚臉色都變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一起貨款引起的糾紛,居然會判這麽重。


    但這個答案洛非已經知道了,他現在就是要扭轉前世的不利局麵,所以他很快就問道:


    “這個案子有什麽紕漏,對方的舉證充分嗎?”


    對於一個16歲的高中生,能夠問出這種問題,田務東感覺有些詫異,他看了看洛非,這個年輕男孩眼神中有著超出年齡的篤定,讓田務東不得不重視他的問題。


    ”被告雖然有4次貨款未結算,但有為鉚焊加工廠在提貨前,均向鹿鳴縣鋼鐵廠預交了支票,履行了正常的提貨手續。並且,在案發之後的日子裏,被告先後多次向鹿鳴縣鋼鐵廠轉賬貨款的行為。“


    田成東說到這裏,木蘭忍不住插話道:


    ”是啊,雖然我們廠的賬款被好幾個單位拖欠著,但我丈夫一直都在籌錢還自己欠的貨款,你看,為了還貨款,我們家裏的儲蓄都提出來了,我結婚時的首飾都拿去典了......我丈夫一直在和鋼鐵廠協商,延長賬期或者分期還款,我們沒有逃避不還的意思啊,我丈夫是個很正派的人,他是不會賴別人一分一厘的。“


    看著木蘭出示的那些小額還款單據,田成東微微點點頭道:


    ”這些證據可以表明,被告其在被指控的4次提貨行為發生期間及發生後,仍持續進行轉賬支付貨款,具有積極履行支付貨款義務的意思,且被告從未否認提貨事實的發生,亦未實施逃匿行為,故不能認定為是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雙方對全部交易未經最終對賬結算而產生的履約爭議,也不應成為認定被告無故拒不支付貨款的理由。“


    ”所以說,被告在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客觀上亦未實施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不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不構成詐騙罪。“


    聽完田成東的解釋,木蘭和洛家眾人的臉色都一下子開朗了,他們迫不及待地道:


    ”田律師,既然照你這麽分析,這個案子我們就可以打贏了。“


    看著洛家眾人充滿希望的眼神,田成東卻十分謹慎地答道:


    ”未必,此案沒有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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