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的疑問,洛非采取了一個很直接明了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他拿起筆,在習題本上宋宜梵那句話的下方,寫了幾個字。


    “何以見得?”


    宋宜梵似乎更喜歡這種不出聲音,隻通過寫字來對話的交流方式,她很默契地在洛非的話下方添了三個字。


    “你懂的。”


    洛非一開始並不懂。


    這個女孩子,說話寫字和她的行事風格一般,從來都讓人看不透。


    她憑什麽認為,洛非就應該懂得這背後的緣故呢?


    洛非再次把視線轉到她身上。


    如瀑布般飛流直下的烏黑長發,如畫般秀美清麗的側臉輪廓,以及那又長又密的睫毛下方,那對清澈見底的眼眸。


    宋宜梵用一隻手輕輕撐著右臉頰,另一隻手很隨意地放在桌上,五根水仙花瓣般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麵,那節奏就像是在彈鋼琴般舒緩自在,而她的神情姿態也說不出地放鬆,好像身邊的洛非壓根不存在般。


    這個女孩子,真的有點意思。


    洛非在心中暗暗道,他自己也沒發現,此刻他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是因為宋宜梵那賞心悅目的容顏,還是她無時無刻給洛非造出的挑戰呢?


    洛非也不知道。


    他的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或許是這個女孩所給出的壓力和挑戰,讓洛非的思維不得不加速運轉。


    原本在重生後放慢的節奏,重新被提了起來。


    恢複了往日七成水準的洛非,略一思索,就想到了答案。


    宋宜梵肯定不會去私底下調查洛非,這不是生性高傲的她會屈尊做的事。


    她也不可能從凱文那裏得到信息,凱文雖然不是個城府深的人,但他對朋友十分忠誠。


    那麽唯一的答案就是——


    宋宜梵是從自己的數學習題本上得到了線索。


    因為這是她唯一可能看到洛非字跡的地方。


    這段時間,洛非頻繁地出現在宋宜梵身邊,雖然目的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數學成績。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免要將自己的習題本露在宋宜梵麵前,這就為宋宜梵提供了觀察洛非的窗口。


    雖然數學題裏用到漢字的地方並不多,但在解題過程中仍不免用到幾個常見的漢字,而疏忽大意的洛非,在這個習題本上毫不藏拙地用上他飄逸的行書。


    這一切,當然都被眼神犀利的宋宜梵一一看在眼裏。


    洛非並不知道,宋宜梵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這些字跡的相同之處。


    但她自從發現這一點後,卻不急著揭穿洛非,反而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若無其事地看著洛非周而複始地,一次次過來提問題,她也像什麽也沒發現一般,一次次地回答洛非的問題。


    與此同時,借著洛非提問的機會,一次次地印證他的筆跡,越來越鞏固自己心中的猜測。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宋宜梵一點都沒有露出破綻,她的平靜淡然成功地瞞住了洛非的眼神,讓這個一向多心的男人也沒有察覺不對,依舊像個傻子般往宋宜梵這裏跑。


    一想到自己在宋宜梵麵前出醜的樣子,洛非就恨得牙癢癢。


    這個女孩子,真是不可小覷啊。


    不過,雖然心中有氣。


    但當洛非抬頭看著宋宜梵時,正好碰上她那對剪水雙瞳,那兩灣清澈的湖水中似乎隱藏著漩渦,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進去。


    洛非突然間覺得有種驚豔的感覺。


    雖然,宋宜梵的美麗已經是所有人公認的事,洛非也不是沒有見過她。


    但在今晚之前,洛非從未把宋宜梵的容貌當作很重要的一回事。


    無論是為凱文代筆情書也好,還是為了提高數學接近她也好,洛非對宋宜梵的一切行為,都是帶著很明確的目的性。


    而這份目的性與她本身那些吸引人的地方毫不相幹。


    但洛非此刻變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用來衡量對方的功利性消失了,或者說,他此刻已經想不起那些所謂的理由。


    此時此刻,駱非心中隻有一個聲音。


    這個女孩子怎麽這麽好看。


    她那清麗脫俗的容顏,微微抬起的小巧下巴,以及清澈眼眸中那股淡淡的味道,都讓洛非目不轉睛。


    而她眼中的那股深藏不露的傲氣,卻更加激發了洛非的好勝心與挑戰欲。


    在這種欲望的驅動下,洛非提起筆,繼續寫下了幾個字。


    “喜歡我寫的信嗎?”


    ......


    宋宜梵雖然側著臉,但眼神卻從未離開身邊的這個男孩。


    她的臉上從來都是冷冰冰的,看人的雙眸也是冷冰冰的,就像看著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物件般。


    但隻有宋宜梵自己清楚,她此時此刻的舉止已經超越了往常。


    因為她從未像現在這般,關注和在意過一個異性的舉動。


    如果洛非知道,他是頭一個引起宋宜梵好奇心的男孩的話。


    很可能他現在的心態不會那麽平靜,他的舉動也不會那麽自然。


    但即便如此,洛非的行為仍然令宋宜梵感到新奇。


    就像他方才寫在紙上的那幾個字。


    一點都沒有普通男孩子那般溫文爾雅、翩翩有禮的客套,而是坦率直白,直白得近乎暴露,近乎騷擾。


    但如果洛非也像那些男孩子般,在宋宜梵的冷淡麵前拘謹自省的話,那他根本就不會有接近宋宜梵的機會。


    洛非這種大膽直接的行為,恰恰好點到了宋宜梵性格上的軟肋。


    雖然他屢次都是踩在風險極大的懸崖邊上,但他每一次踩出去的步伐都踩到了點上了。


    這次也不例外。


    宋宜梵看到這幾個字,首先是感到一種被冒犯的感覺。


    這讓她忍不住瞥了洛非一眼。


    但這一眼,卻恰好碰到了洛非看她的眼神。


    洛非這次的眼神與過去大不相同,那對眸子並不像平時那般深邃平靜如大海,而是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大海,內部正在醞釀生成著一場風暴,一場海嘯。


    這種眼神極其少見,所以宋宜梵這一看,被洛非眼中的東西吸引住了。


    兩個人就像是磁鐵遇上磁鐵一般,雙目之間被彼此眼中的引力鎖住,久久不能分開。


    最終,還是宋宜梵先一步移開了眼神。


    隻不過這一次,她的嘴角帶著一絲幾乎不可擦覺的笑意。


    洛非敏銳地捕捉到了宋宜梵不小心露出的這點笑意。


    當然,他也捕捉到宋宜梵在洛非下麵寫的幾個字。


    這幾個字筆畫端正凝重,但字句中卻帶著一股極其罕見的俏皮。


    “字不錯,其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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