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素躲在蓮舍中,辛辛苦苦從儲物器具中翻找元靈草,找出來後又用她那點可憐的靈力操控地火吃力地將之提煉成靈液,並不敢看牆穿門爛一地淩亂的一樓西庫房,咬牙躲在她自己的修煉室裏服食。強製自己不去想起一家四口鬧鬧嚷嚷的場景,怕她自己沒辦法一個人呆在這裏。


    小白前時從蓮舍出去護持她入道,一經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就被那群太上長老、太上大長老們逮著了,把他和他們拘在一起,再沒機會躲進來。


    淒淒惶惶地躲了三個多月,外界也已過了九天,才感到靈識敏銳、元氣充盈、心力健旺,便出關來到王安期的洞府。


    王安期和大多數修士一樣一心向道,沒有家小拖累,生活極為簡約樸素,雖然獨個兒占了一片山場,洞府卻不過是在一座陡峭山峰的半山腰開了兩扇石門,設一套門禁,門內隻有一個布滿斧跡刀痕的大廳、周圍幾間敞開的石室,石室連門都沒裝,大門外並無道童值守。


    雲素素以靈力扣響禁製,通報自己的到來。


    王安期打開禁製和石門,雲素素走了進去,一眼看見三月沒見的老小白正攤在廳中唯一一張石榻上,與王安期搶靈酒喝,不由笑起來,撫了撫小白頭上最像白鹿皮毛的白頭發,向王安期道:


    “師祖,——小白乖,等會兒再和你玩。師祖,我這幾天閉關服食了十幾顆百靈丹,對,是小白替我煉的——現在感覺好多了,想再測下靈根值,看看是不是恢複均衡了。”


    王安期聽了,連忙丟了從小白手中搶過來的酒壺,起身拉著雲素素仔細察看,雖然丹田仍是那個丹田,靈根仍是那個靈根,看不出什麽,但閉關前神色中那一絲煩亂不見了,全身上下靈氣沛然,充滿著一種更為諧和的意味,無限接近道韻。


    “我這裏沒有精確的測靈盤,咱們到你太師祖那裏去測!”王安期拉著雲素素就往外走,他覺得他帶的這個徒孫讓他驚奇的地方太多了,帶得他心態失去了一萬年的一平如。他此刻比雲素素著急,幾乎要繃不住他致虛期太上長老的端嚴麵皮,急切地要找他的傳道恩師去討個主張。


    小白也忙忙地跟了出來。他向來是不操心的性子,天真爛漫了一輩子,隻喜歡挑他喜歡的人做小弟,雖然名義上是蒼雲宗最高階客卿兼太上大長老,但蒼雲宗認他是同宗,他卻怕束縛隻肯做蒼雲宗的客卿而不肯正式加入宗門。他記不起宗門有沒有給他配備精確到根值數據的測靈盤了,而且就算配備過,他從他蒼雲大哥飛升之後,連自己的洞府都荒廢了,也記不起將那些平素用不著的東西扔在了哪裏。


    幾天沒見雲素素,他格外依戀,此刻見雲素素被王安期拉走,都沒顧上好好和他打個招呼,心中不足,便討好地變回真身白鹿,蹭了蹭雲素素的手心,馱了她和王安期向後山深處的逝水峰、王安期的師父、蒼雲宗太上大長老風逝水的洞府跑去。


    逝水道君這一支由蒼雲老祖傳下來,是蒼雲宗道法傳承最久遠昌隆的一支,從飛升到入道培元,從蒼雲老祖到逝水道君、到王安期、施劍、莫青山、莫青山的首徒董永、董永的小弟子秦牧野,中間幾個大階,從未斷絕。


    同樣是一片山場,比王安期的大了兩三倍的樣子,同樣樸素簡約的洞府開在一座緩坡山峰的峰頂,刀斧痕跡宛然,不同的是比王安期門前多了一條守門老狗,還有兩個八九歲的小童一邊吵嘴一邊玩泥巴,清脆的童言稚語使這片寂靜的山場多了幾分凡塵氣息。


    狗身上沒有靈氣,小童也都是剛剛煉氣的凡人。


    風逝水進入合道期後,命元堅固,心氣清正,神主寧定,道法幾近圓滿,頗重紅塵曆煉,更追求返璞歸真。他早年未入蒼雲宗之前,曾經成家生子,道侶在金丹期之前壽盡,早已沒入輪回。二人在蒼雲峰治下的長風城留下了一個風姓家族,族人多具風靈根,所以世代行商為業、修持天人道法。這兩個小童就是風逝水的血脈後人,但兩萬年過去,血脈隔得太久遠,風逝水心中已經沒多少當年的深厚親情,對後人隻剩下回護和引導的責任了。


    據說他常年躬耕於長風城外一個山莊裏,陪伴他的隻有一條老狗和三五血脈後人。這次歸宗,還是聽見他徒孫兼宗主施劍飛劍傳書,對雲素素靈根情況專門進行的匯報(實際上是顯擺),忍不住好奇才回來看看的。


    畢竟是成過家的人,洞府裏不像王安期那裏冷冰冰硬梆梆都是石頭玉,總算有幾件木頭家具。


    風逝水讓雲素素坐在一把鋪陳了粗棉軟墊的木椅上,親自為她測靈根值。


    木99,火99,土99,金98.8,水98.9。


    雲素素悄悄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相差0.1和0.2,對她影響不大,修煉時稍微注意一點,不影響完美築基,她這天才勉強還算是天才。再說了,神息她身體裏還有,元靈草空間裏也有很多,達到五係均衡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你這次閉關,服過什麽靈藥嗎?”風逝水沉思片刻,問道。


    “服食過幾顆百靈丹,我以前跟小白學煉丹,用元靈草煉製了許多靈液,這次也都服用了。”


    “你是怎麽想到服食百靈丹和元靈草藥液的呢?”風逝水看著她。


    “我,我和小白學煉丹,小白給我講過很多丹藥常識;我還,還,以前在家裏,我還從山裏邊撿過幾本書,有一本《萬木圖集》,裏邊介紹過元靈草的功用,說是可以喚醒身體裏麵元靈,嗯,元靈攜帶的本元氣息,如果心境閱曆跟得上,就可以改善身體,提升靈根。”雲素素說得結結巴巴,而實際上她心裏也真的很緊張,不知道這麽說能不能取信於風逝水。


    “不要緊張,有什麽說什麽,不方便說的也可以不說。好孩子,在咱們修道界,修士修煉的目的不隻是擁有完美的身體、強大力量,最重要的是想要擁有一個通透純澈、自由自在的元靈。雖說大道九九歸一,但不同的人道途各有不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時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隱私和秘密,這都是個人資源,除了邪魔外道,別人就算為了道心也不會來搶奪,宗門更不會過多幹涉。太師祖隻是太好奇了,想弄明白你靈根變化的根由。我有一個猜測:靈根是我們修道人的根基,應該和元靈有很大關係。我希望弄明白元靈和靈根之間的關係,這對我、對我們宗門,甚至對整個修道界所有修士,都可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風逝水進入合道期也有一萬年了,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情知這小姑娘身上有不願為外人道的秘密,本不欲深問,卻因自己修煉艱難,進入合道期後,修為停滯幾千年紋絲不動,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懇切地解釋了好幾句。


    雲素素想了想:她身上的秘密,除了轉生和青蓮子不能說出去,別的也無所謂。便道:


    “太師祖,我父母說我出生時身懷巨力,幾個月時便能舉幾十斤的重物,還救過村子裏很多孩子呢。我的運氣也特別好,別的孩子進山隻能挖到野菜撿到菌子,我就能撿到修煉的書。我的靈根會變,是不是和這些有關係?”


    風逝水沉吟道:“很可能有關係。生有巨力,說明你天元充沛;運氣好,意味著你這孩子天眷厚重。好孩子,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丹田、心府和識海?”


    雲素素有點緊張,看向小白,見小白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她便也點點頭,放開了身體對三個最緊要關竅的禁鎖。


    一股既溫和又澎湃充沛的靈力緩緩地漫過身體,往心府、紫府方向流去,停留在心府、紫府之外許久不散。


    雲素素剛入道,修的是丹田是命元,未到元嬰心府無主、氣海未辟,未到化神元神也沒凝聚、識海更為蒙昧,也不知道風逝水能看到什麽、看到多少,九疊空間依托一顆青蓮子而存在,需要她的元靈信息才能開啟,估計他和前世顧遠一樣,除了一顆蓮子什麽也看不到,那麽隻要青蓮子無恙,雲素素又有什麽好擔心的?何況她從風逝水身上不曾感受到惡意,索性放鬆心神,隨便他看。


    唉,說什麽隱私、自由,弟子們在師長麵前能保留多少隱私?尤其是在風逝水這樣合道期高階修士的師長麵前,雲素素覺得自己每一片肌膚每一根毫毛都被人家看光看遍了,好在她這個身體現在隻有七歲,稍微有那麽一點羞恥感,厚厚臉皮克服起來也不算太難。


    “小白,你發現沒有?這孩子的筋脈竅穴、包括皮骨血肉裏隱然有一絲紫意,還散逸著一種說不清的、類似玄元渺遠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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