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過後,各自遠離家鄉去求學、打工。勝麗整個寒假和勝男玩的時間最長,勝陽除了做飯就是熬製藥材,他說杭州夏天熱,做這些以備急需之用,特意給金師傅做了救心丸。她還偷偷發現他弄了些甘草、黃連、白芨之類的,好像跟治療胃病相關,如此癡情的人,相信一定會走好運的。


    勝麗在班車上又遇見了強子,還是給她占了座位,讓她靠窗邊。強子說寒假過得很無聊,跟著幾人上山打獵又沒什麽收獲,倒是炸死了很多小魚,他讓母親用幹辣椒炸酥了,分給她一些。勝麗拒絕再三,還是被他放在了包裏。


    一路上,強子說新年之後,區上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區公所大力開展林業、農業增收,以蠶桑、茶葉為主;除了拆橋,供銷合作社也要取消由私人承包;那些河南人也不能來街道擺地攤了,街道兩邊商鋪基本由本地人接手;中國銀行要撤了,改為農村信用合作社進駐;還有,有槍的人必須沒收,像麂子、錦雞之類的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不能再打獵;另外大力修建通山公路,到南溪街,青龍山,龍影隊等等。


    勝麗立刻問到柳先生的紅院也要修嗎。他說都在計劃之內,但要修到紅院那裏,估計得等十年八年吧,山高路險,肯定沒有那麽快。她想想也是,修路是最大富民工程,現在艱難,可科技在進步,到時候也許更快。


    兩人相視而笑,沒想到他對區上的人和事如此關心。勝麗心裏想,河南人走了,區上從此再也不熱鬧了。那些地頭蛇目光短淺,生怕別人搶了生意,除了賣解放鞋,中山裝,就沒什麽流行款式。思想保持也是前進的絆腳石,農民被迫消費他們賣的產品,以後交通發達了,有錢的住到城裏去,區上的生意隻會越來越淡。


    強子因家室好,很多同學其實也不願跟這樣的人做朋友,家長經常教育窮不向富來奔以表示他們窮的有誌氣。於是窮的越窮,富的越富,兩級分化就這樣形成。


    她似乎天生就是叛逆者,她不會對陌生人微笑,但隻要被她圈定為朋友,便能用真心對待。她是窮人,但不至於窮到連話都不敢跟富人說,連他們臉都不敢看。低頭是一種謙卑,抬頭便是一種態度。


    強子發現自從和勝麗和平相處之後,自己突然長大了。不管他吃什麽、做什麽、玩什麽,都會想到她。想做壞事的時候會想著她是否會責怪自己,然後停止胡思亂想。


    勝麗問讓他換專業是否遭到家長的反對,強子說開始是反對,結果被幾個出門的親戚分析了外麵的大好形勢,慢慢開始認同。說勝麗是他改變命運的老大,以後他要是成功了,一定第一個感謝她,勝麗踢了他一腳,前途是自己的,和她沒關係。


    勝麗解釋照片照相館說得一個月後才能拿,所以勝男幫忙取回家之後也是暑假才能給他,強子說什麽時間都行,隻要記得就好。


    自從每次和強子坐車來回都沒暈過車,勝麗心裏挺感激的,把她送到宿舍門口才離開。她不是征服了強子,而是各自原諒了自己,沒有裝著仇恨,就不會產生厭惡。


    勝陽和王成、青山三兄弟一起啟程去杭州,還是去方老板那裏,去年的那次打架相互道了歉,彼此還是雇傭關係。畢竟這些人都是實實在在幹活的人,不像有些偷奸耍滑的人,晃晃悠悠整天看不出幹了多少活,工資照發。


    火車上,人多小偷也多,不過,他們基本沒錢,就放心大膽的睡,勝陽的座位靠走廊這邊。快到了杭州站,突然旁邊一位50歲左右的男人倒下了,屁股剛好坐在他腳上,疼得他哎喲一聲。


    隻見旁邊一位女孩連忙扶住男的叫父親。勝陽這才明白怎麽回事,立刻清醒,讓人群往兩邊讓,給男的騰出空間急救。他讓女孩去廣播室廣播,尋找醫生過來幫忙,女孩急忙請求大家讓開路,去找廣播室。


    勝陽把青山他們叫醒幫忙,讓男的平躺在過道裏,解開男的上衣口,把手放在胸前雙手按壓數次之後,吸氣給男的做人工呼吸。如此反複做了十幾次,廣播室裏傳出尋找醫生的呼救,等一位男醫生過來,發現男的已蘇醒,有了意識,還給他吃了隨身攜帶的救心丸。


    醫生因為坐火車,沒帶工具,就用手把脈,看了眼部、舌頭、頸部、聽了聽心髒。然後對女孩說,“你父親是高血壓,伴有心髒病,車上人多,空氣悶,再說沒有座位,長期站著,導致呼吸困難暈倒,這種病搶救的黃金時間隻有幾分鍾,否則,後果會很嚴重。你應該感謝這位小夥子,是他挽救了你父親”。那女孩激動得撲通一下跪在勝陽麵前,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車廂裏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為這位勇敢救人的小夥子。


    勝陽從沒接受過這麽大的行禮,忙把她拉起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然後把他們三人的座位讓給男的躺下,他們站著。那位醫生叮囑,還有一個多小時到杭州站,下車後得立刻送他去醫院,女孩連忙說謝謝,泣不成聲,那位醫生說應該的。


    醫生問勝陽是不是醫生,他說不是。醫生說能夠懂得正確急救的人太少了,肯定還是接觸過,不管怎樣,這次病人的命是他救的。醫生說了自己的車廂座位號,讓他們有事再去找他,然後離開。那女孩謝了又謝,拿出自己帶的特產塞給醫生。


    女孩聽口音大家像是老鄉就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平利長安區人,叫劉文芳,家裏隻有她一個女兒。這次是去杭州堂哥酒店裏幫忙,父親去做清潔,母親在家務農。


    王成見女孩淳樸善良,尤其是兩顆虎牙甚是可愛,就立刻吹噓勝陽的好,說他經常治病救人,還會做菜,優秀的很。青山幾位兄弟也爭先恐後的介紹自己,文芳一下記不住那麽多,再說,父親病著,沒有心情多聊。


    勝陽說他給吃了救心丸,幾個小時之內應該不會再有大的危險,讓她寬心。文芳問他怎麽會隨身帶著藥丸,勝陽說本來是給工地飯堂金師傅特意熬製的,這次他父親遇見他也許是巧合。王成立刻在旁邊說,這是緣分,弄的勝陽有些不知所措。


    青山三兄弟看著文芳都快流口水,果然來浙江比去煤礦好,在火車上都能遇見女孩相識。下了火車,青山說他幫忙把文芳父親送去醫院,文芳就讓勝陽和青山兩人送,其他的人跟王成回了工地。


    一路上,青山不停的對文芳獻殷勤,勝陽隻是關注著劉叔的病情,生怕有什麽意外發生。到了醫院,劉叔開始接受治療,文芳去護士站給她堂哥劉文濤打電話,讓他送錢過來。


    劉文濤,是劉家院裏最早出門闖蕩的人,本科文憑,和酒店老板的女兒郭曉雨是大學同學,相戀後成了老板的上門女婿。聽說劉叔病了,立刻從酒店開車過來,交了住院費。勝陽見文芳的親人來了,就說要回工地了,青山也隻好跟著。文芳問堂哥拿1000塊錢給勝陽,勝陽沒有要,跑開了。


    文濤了解事情經過之後,對這個矮個小夥子也很感激,在城市裏,冷漠的人太多,誰願意去幫助陌生人,就算有,也怕被家屬反咬一口。文芳見勝陽說話輕言細語,很有魅力,就是不知眼睛怎麽回事。到是身邊的青山,似乎對她很感興趣,個子高大,身體結實,笑起來憨憨的,可就是太殷勤受不了。


    勝陽回到宿舍,看見秀娟的宿舍門,好想再去看看她是否真的沒來。裏麵走出兩個婦女,估計也是今年剛來的,他把眼淚吞進喉嚨裏,有些人走了,卻一直住在心裏。


    收拾好房間之後,勝陽去飯堂打飯,順便把救心丸交給金師傅。金師傅看勝陽如此用心,除了感謝好像也回報不了什麽。勝陽說這藥是外公常配的藥,沒什麽副作用,每天吃一顆就好。


    金師傅心裏想,自己如果有一個女兒,一定讓她嫁給勝陽這樣的小夥子。眼睛殘疾心腸好,這顆心抵得過家財萬貫。可工地唯一的一個未婚女孩不來了,如果碰見更好的,他一定給勝陽介紹。


    方老板還是讓勝陽做管理的工作,希望他盡職盡責,過去的事讓他給工友傳達,不要再提了。隻要好好努力,幹完了這個工地還有下一工地,總之,隻要跟著他天天都能賺到錢。勝陽說自己會幹好本職工作,新帶來的青山兄弟也請他放心,都是幹活的好手。方老板見過他們了,陝西人他信得過,實在,能吃苦也不偷奸耍滑。


    工地人聽說方老板把老婆和孩子帶到了杭州,估計也是去年的臉傷出賣了他。所謂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化就有錢,這話用在他身上很合適。新的一年,雖說幹著同樣的活,但老家條件因此改變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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