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錢就跑到勝麗家裏找她,隊裏就她學曆最高,他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幫助。勝麗本以為是找她麻煩的,結果是求她幫忙,解釋說本來是輕傷,判個幾個月就出來了,可是他想要逃跑,這性質就變得嚴重了。周錢真是後悔沒有跟著他,這可如何是好,問她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減刑,勝麗說派出所都沒有這個權利,法院在縣城,她根本幫不了。


    勝麗見周錢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就勸說金財最多關兩年,也許出來就會變得更成熟。再說,憑他的腦袋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逃逸。而青河這幾個人又沒有什麽證據,都是鄉裏鄉親的,青山過喜事多虧他幫忙,不看僧麵看佛麵,這是大事,不會為難他的。


    聽她這麽一解釋,周錢心理負擔似乎減輕了一些,他說去醫院給王成交醫藥費,勝麗也跟著一起去換勝陽回來休息。一路上周錢請求勝麗幫忙說好話,勝麗心裏有愧,雖然討厭周錢,但為了兒子擔心成這樣,心裏一下軟了下來。整件事,她是有責任的,可還是沒有勇氣道歉。


    周錢說本來就讓金財去自首,可婆娘衝他鬧了一晚上,說他不管自己的兒子。砍人這是很嚴重的事,換誰都得不到原諒。快到公路邊,勝麗還是忍不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她的原意是不要讓金財再去破壞別人的婚姻,王成娶個老婆不容易。周錢聽了之後,咬了咬牙,然後又擺了擺手,他找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事情的源頭。


    “你說你一個女娃娃,幹嘛去摻和大人之間的事,我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你告訴我,我看能不能彌補?”勝麗被說的有些尷尬,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


    “周叔,這件事是我不該搬弄是非,可事實是不是金財做的不應該,他那麽年輕,應該出門打工賺錢或者在區上幹一門正經事,整天好吃懶做,以後您老了,他又靠誰去。他腦子那麽聰明,還愁找不到媳婦嗎?”勝麗第一次用尊稱跟他說話。


    “麗麗,這些我都明白,他現在不是才19歲嘛,過幾年就好了。這件事現在已經發生了,不是責怪的時候,我隻是希望王成不要獅子大開口,問我們要很多的錢,說實在的,沒有!”周錢這樣說,勝麗有些於心不忍。


    “將心比心,這件事換做是金財受傷,可能您也希望被判時間越長越好。不過,一切有法律裁判,你心中有數就行,就算王成怎麽為難,都不要反駁,免得越鬧越僵。”周錢理解她說的,隻要她盡力就行。


    “麗麗,關於你們打電話讓王成回來這件事,跟我說一遍就行了,別人問起就死不認賬。我說過,你無論做什麽我都不會生氣。可你李嬸就不同了,盡量把嘴封住。”勝麗領了他的心意,紙哪能包住火,恐怕已經傳遍了。李嬸和她娘家的耍橫威力比朱嬸那幫人大很多倍,把房子掀了都有可能。然而,金財這事理虧在先,還有周錢的前車之鑒,該理解王成的憤怒,怕是有怨氣也隻能忍著。


    民警找王成做筆錄,拿傷情診斷證明,王成說完之後,就迫切的問能判幾年,他一定告到底。民警說要移交到縣裏法院處理,目前沒辦法給他答案。民警問了醫生,說傷口縫合的很好,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並且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和並發症。王成說周金財勾引了他老婆,問這件事警察管不管,民警說可以去找婦聯勸一勸,王成心裏恨不得金財把牢底坐穿。


    民警走後,勝麗和周錢來到病房,王成不想見他,就知道是為了給金財求請,門兒都沒有。勝麗也不好說什麽,讓周錢坐在靠門口的凳子上。周錢把錢拿出來,說這次他受傷的所有醫藥費由他們出,另外要求補償的會一一答應,金財不懂事,他沒教育好,實在對不起!


    王成說最好能坐一輩子牢,這樣就不會再纏著秋玲,周錢連連道歉,說以後會好好監督他。勝麗發現他完全放下了以前嬉皮笑臉的態度,看著有些悲涼。兒子闖禍老子來謝罪,再想想她自己,如果真的離開,父母該多傷心。然而,每個人做事的目的不同,秋玲昨天說的就是實話。她可以好好的活著,可這樣就會無限連累關心她的人。


    勝麗示意讓周錢把錢放下先行離開,周錢心裏再次相信了她,希望她能夠良心發現幫金財一把。勝麗見周錢離開,也讓勝陽回家休息,由她來照顧,勝陽說昨晚躺在床邊睡了一會兒,她身體沒好,不能再折騰。王成也不想讓病人再照顧病人,就說讓勝麗陪著聊聊天就行,肚子上的麻藥過了,其實很疼,他在心裏忍著。


    勝陽見藥水快打完了,讓勝麗看著點,他去區上親戚餐館熬點稀飯給他們。病房裏剩下勝麗陪著,王成首先說了感謝的話,然後直奔主題,“金財這次能被判多少年,有沒有什麽方法增加罪行,我受這麽重的傷,他還破壞我的家庭。”


    “成哥,我的心情和你一樣的,恨不得他一輩子不出來。首先,我為你們這次的事道歉,是非的源頭在我這裏,我當時是氣過了頭。”


    “不怪你。你看,我出事,幸虧有勝陽和你們照顧,秋玲要照顧兩個孩子,也沒臉麵對我。你不要自責了,我還應該感謝你們把我當做真心朋友。”王成不識字,可勝陽他們一直瞧得起他,關係保持得不錯,勝似親人。


    “成哥,這件事是你先動的手嗎?”


    “是,我恨不得幾錘子把他打死!”王成心裏非常氣憤。


    “你仔細回想,是不是也對民警這麽說。”


    “我,好像沒有,民警問什麽我就答什麽,怎麽了,我還有過錯嗎,我都被害成了這樣?”王成聽著話頭不對。


    “那假如沒嫂子的抵擋,你真的會把他打死嗎?”勝麗不相信他這麽狠心,王成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昨晚。


    “不會,因為你跟我說過,殺人犯法,我頂多也隻是給他一個教訓。說殺死他都是氣話,我還有媳婦、孩子,不能坐牢。”王成意識到自己真的太衝動了。


    “可你確實打了嫂子呀,如果她翻臉不認人,也去告你家庭暴力,後果真的還很難判定。因為整件事起因是你先動手,這應屬於殺人未遂,也觸犯了《刑法》,要被判刑的。”王成一聽勝麗不給自己幫忙,反而說他有罪。


    “你說什麽,是不是周錢給了你好處,你替他們說話呢。金財也沒什麽文化,他怎麽會想到起訴我。”王成有些激動,勝麗說這已牽扯到刑事責任,如果金財說他是正當防衛會免罪,拿出書包裏的法律書籍讀給他聽,這才相信勝麗說的是真的。開始緊張起來,“真的這麽嚴重嗎,我該怎麽辦呀,勝麗?”


    “所以,成哥以後做事不要那麽衝動,每人都享有身體健康的權力,不容侵犯。他們做出這樣的事,自然會遭到道德譴責。”勝麗希望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免得以後動不動就拳頭解決問題。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快救救哥呀!”勝麗見他緊張,於是開始慢慢引導他。


    “以後,縣上檢查機關來問話的時候,你就一口咬定隻是想教訓他一頓,沒有真的想傷害他。這樣,一是金財沒受傷,二是,你家庭負擔重,可能會酌情處理免於刑事處罰。”勝麗這樣分析,具體還真得等到縣上法院審判結果出來才知道。


    “謝謝你,勝麗,我們是文盲,真的不懂,哥以後改脾氣。”王成也承認自己有錯。


    “因此,在金財這件事上,由法庭判理,不要私自去和周錢他們鬧。”勝麗這樣說,王成連連說自己錯了,現在明白了。用這樣的方式跟他對話顯然不公平,希望王成不要恨她,剛才周錢傷心難過的眼神一直觸動著她,最終動了惻隱之心。


    一個星期後,王成出院,金財判了八個月,檢查機關未對王成起訴,讓派出所的人教育了一翻。王成心裏清楚,這件事還是得感謝勝麗,是她去跟所長說了些合情合理的理由。


    區上的人自從強子和周金財這兩人出事以後,對法律意識似乎開始關心了起來,大街小巷開始討論這些事。各個隊裏以前發生過很多打架鬥毆的事件,也沒聽過會坐牢,傷治好了就行。


    派出所也因這兩次事件,大力開展法律宣傳工作,因為這是活生生的例子。一時間,隊裏扒出搶劫、強奸幼女、傷人未遂、拐賣婦女兒童,不讓子女讀書等等一些案件,讓區上派出所的人突然忙碌起來。以前老百姓不去報警,一是法律意識淡薄,二是覺得派出所的人都是吃幹飯的,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問題,誰有錢往裏一塞,天大的事都會變成小事。如今,不管雞毛蒜皮還是大事,民警至少願意傾聽,受理,這讓老百姓重新對他們刮目相看。說國慶節要舉辦一次公開評判大會,讓這些人公開亮相,起到警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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