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麗帶著孩子走後,禮軍的父母要去找禮軍被強子攔下,說讓禮軍獨自麵對,如果回家的時候他沒有主動提及,就不要過問這件事,男孩子經曆一些事才會成長。他們遠遠的看著禮軍擦幹眼淚,直起身板往包子店走去,父母默默無語,是他們平時慣了孩子,如今要接受外人教育。強子見他們沒事後,便悄悄地離開,勝麗和他都長大了,考慮問題也不同了,想起他們學生時代的戰爭,心中懊悔不已。


    在監獄裏曾經想過把自己手剁了,這樣以後就不會那麽衝動,可每天那幾個小時的天日讓他終究不想放棄。監獄長說如果能用兩年的牢獄生活換回一個金不換,那也可以試試。他現在就是塊臭石頭,走哪兒後麵都是一聲虛歎和諷刺,怎麽可能變成金子?


    一家屋簷後麵的一棵白果樹葉黃了,有幾片被風呼呼吹到他的麵前。他抬頭看了看還在繼續飛揚的白果葉,這棵樹齡至少上百年的白果樹,見證著很多人的過往。而它自己,隨著黃葉飄落,又一年青春歲月被耗盡。它是否有過掙紮,是否有過憂傷,是否有過遺憾……


    “唉喲,這不是曾經風度翩翩,叱吒風雲的強哥嘛。”強子被一聲妖裏妖氣的怪叫驚醒,抬眼看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孩,頭發燙成了卷發,眼睛塗抹幾種眼影像被火熏過似的,口紅抹得有些嚇人,長長的指甲染成了紫色。這是他在汆糴讀書時候,眾多追求過他的女孩子中唯一能讓他記住的謝豆豆,身邊的男孩更熟悉,以前的鐵哥們張劍。他們剛從商店裏出來,也沒見買什麽東西。


    “張劍,你說我那時候是不是特別傻,怎麽會喜歡上一個殺人犯,我要感謝當年的拒絕之恩!”謝豆豆初中之後也沒有讀書了,在外麵賓館上了幾年班,賺了些錢,這個時候回來是老板讓他們避風頭。沒想到遇見了張劍色眯眯的整天纏著她,更沒想到他就是神龍不見尾的張百萬,並說帶她一起出去發財,這樣,半推半就的就成了男女朋友。


    她也聽說強子回來了,心想肯定無臉見人,沒想到還敢出來溜達。想起當年,還真著魔似的喜歡他,看他哪裏都長得好看。為了讓他注意到自己,花錢請拓春葉寫情書,最後也隻混了個跟班兒,眼前的他變得更帥氣,如果他不成為殺人犯,肯定依然會愛他。


    “哥們兒,不會坐了兩年牢就不認識我了吧,知道汆糴唯一的百萬富翁是誰嗎,是我,人稱張百萬。也是,你看現在滿大街的人誰還敢和你打招呼,我說你也真是奇怪,殺人也要看看對象,就那野婆娘(鄭勝麗),掃把星,真的是一惹全身騷……”強子眼冒火光,拳頭攥著咯咯的響,說他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說勝麗,可是萬一出手,又被帶進派出所,就去不了西安。


    “你錯了,我們強子哥這才叫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硬氣!當年勝麗把他推下橋,換我,幹脆把她捅死。”謝豆豆和張劍見他全身怒火,心想,他已經進過一次監獄,膽子再大也不能把他們怎樣,就繼續冷嘲熱諷。


    “聽說那野丫頭要去西安讀大學了,這以後她放的屁都是香的,你是不是得跟著去聞聞,像你這種永無出頭之日的牢犯,估計舔別人腳丫都嫌棄你髒,要不,跟我張哥去廣州,保證讓你快速發達還能抱得美人歸。”謝豆豆原本和勝麗也沒有仇,那次她把強子推下了河,準備跟她打一架,結果被學校開除了。她以為是報應,沒想到被他哥弄到縣城去讀了書,現在還考上了西安的大學,嫉妒她人那麽壞卻總有好命。說起來,還是有報應,作為女人生不了孩子該是多麽大的恥辱。


    “嘿,你說什麽風涼話呢,我再怎麽缺人也不會叫上他啊。“張劍說完,謝豆豆給遞眼色,意思是戲弄他,張劍立刻領會,“是啊,哥們,雖然是枝殘花敗柳,但畢竟人家去的西安,是大城市,你隻有比她更強才有機會。”他晃悠著腿,手裏夾著煙,另一隻胳膊上還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說他是百萬,沒人信,但有人就是願意跟著他去廣州淘夢。


    強子確實有揍人的衝動,撿起牆邊的一根木棍,兩人見他動真格的,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今天,一個是曾經死心塌地跟著我的哥們,一個是曾經瘋狂愛戀過我的女孩兒,現在物是人非,我變了,你們也變了。我想今後我們也不會重逢,要不今天就做個了結,收起你們剛才侮辱勝麗的話,我就放過你們!”


    “你,你,你想幹什麽呀。”張劍嚇得躲在豆豆身後,往商店裏退,他知道強子說到做到,還是低估了他,以為兩年牢獄把他膽子嚇小了,結果更加猖狂,豆豆腿也在發軟。


    “快點道歉!”強子大吼一聲,棍子在手裏緊緊的握著,他心裏懊悔,因為他,讓勝麗在整個汆糴都受到排擠、非議。“站出來!”強子不想影響商店的生意。兩人不敢出門,商店老板讓他們出去,免得強子砸碎了他擺放貨品的玻璃,他們慢吞吞地走出來。“剛才不是很囂張嗎,現在變成啞巴了?”


    “有什麽好道歉的,大不了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張劍說完,拉著豆豆就跑,謝豆豆回頭看了看強子,又轉身看了看張劍,心中突然有些後悔。先前強子看白果葉的樣子真的很美,憂鬱中帶著剛毅,或許她恨的是他為何為勝麗奮不顧身。


    強子沒有追,至少,以後他們在他麵前再也不敢撒野。謝豆豆讀書的時候雖然叛逆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副鬼模樣,張劍跟著他的時候就猥瑣,現在依然沒有變,這樣的人最好永不相見。


    扔棍子的時候,有片白果葉落到了他的手臂上,伸手拿起來放在掌心上,仿佛手掌也跟著發光,非常漂亮。不禁嘲笑剛才的想法,綠葉不知經曆過多少磨難才蛻變成金燦燦的模樣,這是為秋天饋贈的最好禮物。他不用回頭,勇敢抬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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